越時把網上買回來的防身刀具綁到右小腿上,用褲管蓋住,心情卻非常沉重。他這次去見夏子飛,是鼓足了破釜沉舟的勇氣,不能不見,除非他此生放棄古琴,放棄他摯愛的音樂。但要跟夏子飛見面很有可能會鬧到魚死網破的地步,他真的有勇氣殺人嗎,他下的了手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殺人的念頭,可是夏子飛卻逼他生了同歸于盡的心思。
出門之前,越時的心里很是不安,他模擬過無數種見面之後的情形,想過夏子飛如果不是要還他琴而是要將他害死的情況,比如殺人滅口,比如讓他終生無法彈琴,但夏子飛防不勝防啊。他孤身一人,夏子飛確實有權有勢的富家子弟。關門之前,越時又折返進屋,將琴盒拿出來帶出去。
「辛遠清,你睡了嗎?」踟躕打出電話,卻還是害怕被辛遠清發現他的異常。
「沒有,我剛剛聯系了幾個老朋友,他們已經答應幫你恢復參賽資格,讓你用實力證明自己。至于我表弟做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讓他向你公開道歉。」辛遠清在心里琢磨越時突然打電話過來的目的,「你打電話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總覺得不太正常,這個時間點……
听到辛遠清這麼快就辦好了,越時反而無話可說,他本以為辛遠清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會大義滅親。「遠清,謝謝你。我有份小禮物給你,可以告訴我你現在的地址嗎?」
「嗯,沒問題。」辛遠清報上地址,「很晚了,你不要熬夜了,總會雨過天晴的。」
「好,晚安。」害怕自己哭出來,越時急忙掛掉了電話。
越時在快遞點填好了單子,如果他有去無回,就當是給辛遠清對他善意的小小回報,畢竟在他落入低谷的時候,辛遠清對他伸出了援手。如果他平安無恙,那麼這把琴就是他對辛遠清友情的饋贈。
搭上輕軌往夏家的方向而去,車廂里並沒有多少人,柔和的燈光會讓人有昏睡的*,越時卻始終很精神。他把自己與夏子飛通話的錄音放進郵箱定時發送,如果他出事,郵件會直接送進警察局,同時會發表在銀河自由論壇最熱的版塊,另外還有一份放在u盤里,隨琴一起送給辛遠清。不是沒想過告訴辛遠清這件事,但一來夏子飛讓他單獨前去,二來他怕夏子飛在外人面前反口不承認琴是越時的,夏子飛對他做過的事情,對他有利的證據非常少,就算夏子飛說越時不懂音樂是錯的,但越時曾經教過他,兩個人的演奏技巧有不少相似之處,夏子飛也能咬定是他教會越時彈琴,而越時拿著他的作品想要出名。變數實在太多,與其麻煩辛遠清讓夏子飛警惕,不如獨自前去了結這件事。
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在夏家門口猶豫了。夏子飛會怎麼對他,能不能全身而退,怎樣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些事都充滿了不可預測的因素。
這次進入夏家毫無阻礙,夏子飛與他在花園見面,還吩咐下人不要打擾他們。越時有些疑惑,夏子飛與他單獨相處,是怕人太多沒辦法對他下手,想要悄悄把他處理掉?
「坐吧,我今天是誠心誠意要跟你和好。」夏子飛笑的人畜無害,伸手想要拉他坐下。
越時閃身躲過,直截了當地問道︰「琴呢?」
「你連多跟我說兩句話也不肯嗎,誒,我道歉還不行?」夏子飛語氣非常誠懇,「對不起,越時,請你原諒我,看在我們曾經是好朋友的份上。」眼簾低垂的時候眼楮里卻閃過詭異的光芒。
越時站著不動,也不喝任何果汁,他怕夏子飛會下毒。周圍雖然燈火通明,他卻不敢對夏子飛掉以輕心。他再次忽略夏子飛的話,說︰「把琴給我,拿了琴我就走。」警惕地盯著夏子飛的動作,然而夏子飛表現的非常自然,沒有一點變臉的樣子。
「行,我讓人拿過來。」夏子飛無奈地說到,打了一通電話,很快就有人把琴盒拿過來。越時讓夏子飛打開琴盒,看到真的是自己的琴,才松了口氣,沖夏子飛說到︰「剛才我來的時候已經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的表哥辛遠清了,半個小時內如果我不能平安走出去,他就會幫我通知媒體。」
「你對我還真是時刻防備啊。」夏子飛意味深長地說到,「好了,我送你出去,我想你也不會同意讓我家司機送你。」
越時背著琴盒,與他保持三步遠的距離,直到出了門還感覺不可置信,夏子飛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晚安,越時。」夏子飛向他揮手。
越時頭也不回,快速離開。
夏家附近的路上沒有什麼人,冷冷的星光在夜空中閃爍,讓人不由得懷疑黑暗中有什麼危險存在。越時耳听四路,盡量讓自己離開的速度快一點,他對夏子飛沒那麼信任。
當他走到拐彎的死角時,頭頂忽然投下刺眼的光芒,從半空跳下一個瘦高個男人,干脆利落地用手帕捂住他的口鼻,抱住他,刺鼻的氣味讓他的力量在流失,神智也開始迷糊,越時把舌頭咬出血,才讓自己沒有昏過去。男人往停在不遠處的一輛不起眼的破舊飛船里跑進去。越時掙扎中讓他的手帕掉到地上,但還是敵不過男人的力量,被拖到了飛船上。飛船里有另一個人與瘦高個男人合作,將他綁了起來丟在地上,用布塞住了嘴巴。
「好了沒啊,處理完我們回去喝酒了。這該死的天氣,才剛十月份怎麼就有點冷了。」駕駛座上的男人對瘦高個說到。
「好了,可以開了。」瘦高個把他丟在後面,坐到副駕駛上。他沒有對越時搜身,因為越時純粹是個柔弱的書生樣,一點威脅性都沒有,況且他們有兩個人,瘦小的越時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越時恨恨盯著兩個人的後腦勺,夏子飛果然留有後手,他實在太大意了。不過他們沒有搜身,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越時弓起身子,讓綁在後背的手模索到右腿上。
前面的兩個人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沒什麼動作,安安靜靜地側躺在地板上,很放心地談天說地。
越時抽出了刀具。不知為何,他感覺手腕的力量弱了很多,腦子的反應也有點跟不上,那個手帕上有什麼特別的藥劑嗎?為什麼身體各方面的反應都那麼遲鈍。
「等下把人丟到海里,誰也不知道是我們干的。嘿嘿,這次可能拿到一大筆錢,夠我們逍遙好幾年了兄弟。」
「是啊,最近火星附近有海盜團流竄呢,發生這種事只能怪他命不好,被海盜搶劫。誰能猜到是我們倆個。」
「還好從海邊回去不遠。誒,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引擎響的有點大?」
「這破飛船還不就那樣,等拿到錢去買輛新的。」
越時偷偷割斷繩索,但沒有輕舉妄動。船艙里比較空,又破又舊,沒有可以利用的工具。他的武器目前只有一把手掌長的匕首,而要對付的有兩個人……如果不能一次把兩個人打倒,很有可能會直接被殺死。
要殺人嗎?
從來沒想過要走到這一步,殺人,如此血腥的一件事。但只是傷了他們,會不會反而害死自己。目光落在自己珍愛的琴上,那把琴就丟在瘦高個男人的椅子背後,有個儲物袋裝著,露出大半截。
前面兩個人對身後的情況一無所知,基本上忽略,自顧自聊天。越時咬咬牙,心中有了算計。此時,拼了吧。
越時把刀放進口袋里爬過去,看到駕駛員正看著前方,瘦高個男人也在抽煙,立刻站起來抽出琴,狠狠往瘦高個男人的腦袋砸上去,瘦高個立刻就歪著頭暈倒在一邊,駕駛員發現異狀,從口袋里掏出槍,朝越時開了一槍,此時越時也揮著琴盒沖他腦袋砸過去。琴盒砸出中駕駛員的額頭溢出鮮血,子彈也飛進了越時的胸腔,從後背飛出去。
兩個男人都暈了過去,越時忍著痛麻利地把駕駛切換到自動擋,把兩個人丟到一起,用剩余的繩子綁起來,把兩個人的武器都搜了出來。
從飛船的屏幕往外看,下面已經是茫茫大海,陸地被拋在身後很遠的地方。越時有些發愣,夏家離大海這麼近?
飛船的響動太大,讓人懷疑有什麼問題。越時坐上駕駛員的位置,自己操控飛船,想要趕緊逃離這個地方。從後視鏡可以看到瘦高個醒了過來,嘴巴嗚嗚嗚地叫嚷。越時以為他在求饒沒有理會。不一會,另一個人也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處境,掙扎的很厲害。但越時綁的很緊他的掙扎只是白費力。兩個人都驚恐地看著他,用眼神示意他拿開他們嘴里的布條。
越時很快發現不對勁,這飛船不受控制。不,也許飛船飛行的方向的對的,但速度根本提不上來。此時,瘦高個掙扎著爬到了飛船的艙門,用身體撞著艙門,那個駕駛員也反應過來,朝艙門艱難地挪動。
根本不用看他們在做什麼,搖搖晃晃的飛船已經讓越時明白,飛船出事了。要讓飛船順利飛回陸地根本不可能,然而如果不逃離飛船,飛船很有可能直接爆炸。夏子飛,夏子飛想把他們三個都一起弄死。
越時絕望地看著門口的兩人,他不會游泳,跳下去大概也只有死路一條……
越時背上琴,看著那兩個在艙門口掙扎的男人,他們想要殺他的時候表現的毫無畏懼,但是現在面臨死亡,卻像兩只瑟瑟發抖的老鼠,恐懼的表情令人惡心。
越時拿掉他們封口的布條,目光冰冷如南極冰山,「你看,他根本沒有打算放過你們。我不想殺人,但是你們能不能活下來,就不是我的事了。」他一個一個把人提起來,割斷繩索後把人從高空丟下去,然後毅然下跳。
有沒有命,就看這片大海夠不夠仁慈了。
如果還能活著回來,他要讓夏子飛永無寧日。
半空中,一艘破舊的飛船在火光中劇烈地爆炸,隨便沉入海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