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影看了歐陽誠很久,眼中漸漸流出血淚。
程曉和大巴極為詫異,不明白鬼也是可以流淚的嗎?
歐陽誠卻是毫不在意的彈指一揮,一道紫光打進鬼影體內,那鬼影身影立刻實化了不少,五官也漸漸清晰了一些。
程曉借著火光凝目看去,對方五官是一個模糊的女人樣子。面頰處隱隱有著密布的血色瘢痕,細細絲絲的如同千萬條蚯蚓爬在臉上,惡心又可怖。
又看了半晌,程曉發現那些血絲真的在動!那分明就是一些*幼蟲!
難以忍受的掉開目光,程曉覺得心口有些堵,更是覺得惡心。
四周寂靜了一會兒,只有火海里不斷傳出樹木燒裂的聲音。
又是半分鐘過去,歐陽誠開口道︰「當年我听了王岩的話用你的生魂做引,保了殯儀館六年太平,如今一報還一報,我可以助你重新投胎做人。」
那女鬼微低了頭,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道︰「我為什麼要去投胎?我的丈夫孩子都沒了,甚至連魂魄都沒了,我還投胎做什麼?」又是一陣沉默,女鬼涼聲道,「就算要落個魂飛魄散,可有些事我卻不得不說。」
程曉和大巴對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覺得手上一緊,就听阿樹沉聲道︰「公子,跟我走。」程曉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只見那僵尸此時正看著他,眼中波光瀲灩,如同冰封千里的湖面一瞬間冰破花開,「走。」
「啊?」程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阿樹也不管程曉是否答應,立刻拉著他的手舉步就走,剛才的虛弱早已不見。
那女鬼一見這僵尸要把程曉帶走,立刻急聲道︰「就算你把他帶走,這件事他也逃不掉,你為什麼不願意听我把話說完?」
阿樹回頭冷冷看了女鬼一眼,帶著隱隱的煞氣︰「再多說一句,我立刻讓你消失。」
那女鬼後退了一步,將目光轉向歐陽誠。
歐陽誠微皺了下眉頭道︰「你要說的事兒,是不是和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有關?」
那女鬼立刻點頭道︰「是。那件事不只是和你們有關,和兩千兩百多年前的一個秘密也有關。這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須說出來。」
歐陽誠眼中冒出寒光,沉聲道︰「小方,你先回去。」
那跟來的女警察愣了一下,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還是沒有違背歐陽誠的意願,看了眾人一眼便快步離開了。
阿樹此時顯然正壓抑著一身的煞氣,要不是程曉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他早就過去一掌結束那女鬼的性命了。
那女鬼看著阿樹道︰「我知道你不想這位小哥出事兒,可是你現在瞞著他,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這個局,本身就是為他而布下的。」
阿樹緊繃的身子漸漸放松下來,低頭看向矮了他少許的程曉。
程曉道︰「不管結果是什麼,我從來都不喜歡被蒙在鼓里,特別是關系到我自己的事兒。」
松開阿樹的胳膊,程曉一步一步向女鬼走來,對于那張臉上猙獰的血蟲也不再那麼害怕了︰「我想知道一切,所有的一切。」
那女鬼點點頭,開始一點點道來。
二十六年前的寒冬臘月里。
一個貧窮的山坳子里,一個男人的哭嚎聲震徹了整個山谷。
一夜之間,妻子兒子慘遭殺害,房門緊閉,沒有爭斗的痕跡,也沒有線索、沒有證據表明是他殺,但是尸體脖子上清晰的掐痕卻時時刻刻的陳述著他們是被人害死的真相。
報警之後警方雖然表示已經立案,但實際上這種懸案一般都會無疾而終。
而作為唯一的家屬和報案人——那個男人,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是被人掐死的,其他的一無所知。
把剛送回娘家的兒媳婦重新接回來,不料兒媳接受不了丈夫亡故的事實,驚怒之下以致流產。
男人悲痛之下一個人葬了妻子、兒子、孫子,並且在三天後消失在了村子里。只留下一個兒媳婦守著村子里的那個破房子。
消失的男人一個人在城市里流浪、拼搏,不斷的用各種方式麻痹自己、希望能夠忘掉亡妻失子喪孫之痛。
他的妻子只有46歲,兒子則剛滿24歲,兒媳婦懷孕5個月,本來一家子□□滿滿的,只等待著那個小生命的降臨。
可是莫名其妙的,美好的願望在一夜之間顛覆。
那個男人就是王師傅,原名王岩,山里人。他四年後回到山里祭拜妻子兒子和孫子,結果發現墓地里滲出了血水。
所謂血尸墓風水局1,他小時候听村里的老人提過,他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傳說,一個傳奇故事;可這件事最終成了真。
他想起同村的表哥王九,想要問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結果王九已死,他能查出的只有他當年曾經得到過一筆不小的財富。
直到這時,王岩才發現妻兒的死可能和王九有關。
于是王岩開始一邊調查那筆錢的來歷,一邊調查血尸墓的事兒。半年後在一個小城市遇到了一個叫馬紅英的女人,並且在馬紅英的幫助下破除了血尸墓,也學會了一些道術。隨後听從馬紅英的安排,不斷的調查當年和王九有關聯的一批人,最後終于查到了王宏的身上。
王宏二十年前就已經是很有名的企業家,那時候他的公司和工廠至少有五家之多,至于這些年沉寂下來的原因,和陳達同,也就是大巴的父親也月兌不了干系。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王岩在發現王宏的身份很不簡單之後,便回老家將自己的兒媳婦接了過來;然後一邊調查王宏的事兒,一邊安排自己的兒媳婦孫曉雨到王宏創辦的某個企業上班。
兩人一直分開行動,沒有人知道孫曉雨和王岩竟是翁媳關系。
王岩默默的在王宏身邊潛伏了很久,用盡了各種手段,從公司保安到王宏的心月復,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
那時候造紙廠大火已經過去了十年的時間,誰都不曾想到新建的玩具工廠會再次出事兒。
至于是怎麼出事兒的,事到如今,知道真相的不超過五個人。
原來那個工廠下面是王宏找人秘密建造的地下賭城,里面專門用來給一些黑道上的人賭錢和做非法交易。
十年前的臘月寒冬里,擁擠的地下城正進行著一場史無前例的拍賣會。
據主持人講,那是一件秦朝的古董。先不說它的機關設計和做工手法,單是其中的歷史價值就已經超出普通的古董價值。
所以那一場拍賣會毫無意外的吸引了很多大人物前來出價。
結果,那一晚,沒有一個人走出地下城。
那之後的幾個月,很多市民都覺得這家工廠安靜得很,後來才知道工廠的老板卷款私逃了,工廠倒閉,很多工人偷了廠里的東西就跑,漸漸的也就沒什麼人聲了。
因為沒人報案,這件事被市里的幾個官|員壓了一壓,最後也沒有鬧出多大的風波,只是不了了之,並且私下里把這塊地列為了禁地。
兩個月後,王宏終于用自己的名義買下了這塊地,並且大搖大擺的開始開發,同時在後山種下了那片白樺林。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白樺林正種在那片不斷出事的土地上。
造紙廠員工宿舍樓、地下城遺址、白樺林,這三處地方,其實就是現在程曉幾人所站的地方。
這些只是一些陳年舊事,程曉听得不甚明白︰「這些和我都沒有關系。」
女鬼搖頭道︰「我還沒有說完。」頓了頓,女鬼繼續道,「我想你們大概都猜出來了,我就是王岩的兒媳,孫曉雨。當年公公知道了造紙廠曾經是王宏名下最隱秘的產業,立刻就讓我到再建的玩具工廠上班,並且查看一下這家工廠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因為公公一直懷疑我丈夫和婆婆的死跟王宏有關,我也就沒有推辭。」
「來到這里的那一年,工廠剛剛重建完畢,什麼都是新的,可我看著總是覺得難受,似乎這些東西一瞬間就會消失,或者被吞噬似的。也可以說那個時候我就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吧,我一直很抵觸呆在這個工廠里,所以便很積極的調查廠里所有看似不合常理的事兒。」
「其中最讓我詫異的是,晚間八點之後,工廠里絕不允許任何人的外出或者進入,半夜的時候更是不能離開自己的宿舍。即便听到什麼奇怪的哭喊聲,廠長也會各種威脅恐嚇說,那是冤死的鬼魂在找替身,誰出去就會要誰的命。」
「作為一家玩具工廠,半夜全部停工也就算了,更是在八點之前就清點人數進行宵禁2,這真的很讓人想不通。但是工廠里的人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出來掙錢不容易,誰也不願意多管閑事或者跑出去找麻煩,一來二去,大家也就無視掉了那些詭異的聲響。」
女鬼停頓了很久,最後緩聲道︰「我那時候太想離開工廠,但是公公不允許。他說他已經找到了王宏的很多犯罪證據,但是那些證據都無法扳倒王宏,所以我必須找到一份有足夠分量的證據。一則我實在沒有辦法拒絕視我如己出的公公,二則我也恨,恨那個殺害我丈夫的劊子手……所以我鋌而走險,在半夜的時候偷跑了出來。」
女鬼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竟然在工廠的大門口看到了我的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