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指著眾人圍簇著的一名藍裳男子,道,「阿顧,你看見了麼?那一個就是李三郎了!」
「誰,哪一個?」阿顧忙往那邊望過去,見演武台側,一個藍衣青年人站的如同手中持著的纓槍一般挺直,眉宇之間有著鋒揚之意。
「這……」阿顧微微一怔,這些日子李三郎大名鼎鼎,她也曾私下里猜想過他的樣子,李朔的真實模樣卻絲毫不符合自己的預期,「他生的——還不錯啊,你若不說,我絕對想不到他是聲名在外的紈褲呀?」
「那是你不了解他!」姬紅萼撇了撇嘴,一副十分不屑的樣子,
「這李三郎從小到大可沒做出一樣好事來。他是臨清縣公的嫡子,臨清縣公的原配榮夫人共生了三子,這李朔排行第三,上頭兩個兄長早年都故去了。李縣公對榮夫人留下的這唯一一滴骨血十分看重,繼母黃夫人也素有賢名,待李三郎十分寬仁和愛,只是這李三太不爭氣,據說他小時候將異母妹妹推到湖里,險些將妹妹淹死;十三歲的時候,偷盜臨清縣公書房中的珠寶,給平康里的一個胡姬贖身;這般聲名狼藉的人,有什麼好說的?姚家表姐嫁給他,著實是糟蹋了!」
十公主領著阿顧躲在大廷一旁的丹墀上,自以為行蹤隱秘,不會輕易被人察覺。但這一日大廷上到處都是年輕勇武的勛貴子弟,她們兩個少女年紀嬌小,肌膚細女敕雪膩,掩在眾人之中著實醒目的很。扈衛宮廷的千牛衛哪里是吃素的,很快就發現了二人的鬼祟蹤跡,也不需要上前查證,單看這二人的年紀,和後面「少年」身下坐著的輪輿,就大致可以猜到這兩人究竟是誰了,不好上前驅逐,左千牛衛大將軍陳和只好轉到了內侍少監葉三和面前。
葉三和往二人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知道了,我自會稟報大家的。」微微弓著腰走到了軒前御座旁,抽了個空悄悄稟報姬澤,「大家,十公主和顧小娘子也過來了,如今正在那邊丹墀上瞧著這御前演武呢。」
乾元殿高高坐落在高台上,姬澤坐在殿前御座之上,大廷上一切景象可以盡入眼中。滿廷的勛貴子弟生機勃勃,喻示著大周日後光明的前景。姬澤看著這些人胸中盈著自豪,有一種「天下英雄盡入吾彀」的感慨,听了葉三和的話語,瞟了一眼一旁丹墀,果然見兩個「少年」待在那兒,觀望著場中演武台,自以為無人發現,親昵著說著話語,雌雄莫辯,漂亮的像花兒一樣。他的唇角微微翹起,開口道,「不過是兩個孩子過來湊湊熱鬧而已。就讓千牛衛和羽林軍當作沒看見,隨這兩個小妮子去吧!」
勛貴子弟齊聲跪地參拜聖人,起得身來,巳時一到,御前演武便算是正式開始。由盧國公程伯獻、羽林大將軍李伏忠、千牛衛大將軍陳和評判。程伯獻乃是開國功臣盧國公曾孫,將門世家,底蘊深厚。李伏忠和陳和也是軍中宿將,權威甚重,他們擔任評判一職,這些勛貴子弟自然是都是服氣的。內侍梁七變擔任司儀官。
一身緋袍的梁七變立在演武台旁,長身玉立,風神俊秀,揚聲宣布道︰「奉聖人之命,御前演武即刻開始。第一場︰東海郡公之子鐘全,對臨清縣公三子李朔。」
「要打了,要打了!」十公主興奮的握住了阿顧的手,「讓那鐘全打的李三郎滿地找牙!」
「你至于這般麼?」阿顧失笑,「那李三郎又沒有得罪你。」
「我就是看不慣他,」姬紅萼哼了一聲,翹起雪白的下頷,傲然道,「誰讓他欺負了姚娘子?」
鐘全一聲勁裝,意氣風發,上前一步向著廷前聖人方向恭敬施了一禮,隨即登上高高的演武台,望著對面的李朔隨意拱了拱手,手中大刀一閃,雪亮的刀光映著口中白牙,蔑視道,「李三郎,剛剛還說起咱們沒準要同台演武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嘖,嘖,你的運氣實在是不好呀!」
李朔一手握著手中纓槍,弓身蓄勢,「廢話少說,交手便是!」
鐘全素來看不起李三郎,只當他這是色厲內荏,撐著最後一點顏面,不在意笑道,「別急,我這就好好的送你下台!」二人提著刀槍迅速向前沖,鐘全心中恨李三郎剛剛讓自己失了顏面,立意要讓李三郎吃些苦頭,方算是報了自己剛剛受辱之仇。手中刀鋒向著對面李朔劈去,漫不經心中帶著七八分力道,準備第一下就讓李朔身上見出一道血痕來。恰見李朔手中紅纓槍對面刺過來,刀背和對方的槍尖交在一處,雙臂一麻,手中大刀支撐不住,竟被李朔的槍鋒逼的滑到一邊去,嚇了一跳,忙側身閃過,避過了李朔遞到胸前的槍鋒,心中驚疑不定。
這李三郎,不是眾人公認的紈褲麼?怎麼使出來的纓槍,竟有這樣的速度和力道?
他心中惶惑,演武台上李朔卻不容他有半分怠慢,搶了一步先手,持著手中纓槍再度刺過來,鐘全見著槍尖如一點寒星,隱隱帶著風雷之勢,不敢正面匹敵,只得又蹬蹬蹬退了三步,挽回刀鋒,正要重新搶回攻勢,卻見李朔再度搶上前大半尺,將手中桿槍從身體斜側使出,挑了過來。鐘全只覺自己被槍身挑中,竟再在台上站不住腳,從演武台上直接滾落了下來。
大廷下眾人看著從演武台上跌落下來的鐘全,從二人上台開打到決出勝負,不過是一眨眼功夫。李朔的動作干淨利落,這一場演武結束的干脆利落,廷下觀看鴉雀無聲。待到鐘全從地上站起來,一張臉漲的通紅,場上方忽然爆了起來,「怎麼會?」
「鐘全平日里身手不錯呀,這般不濟,難道上場之前吃了軟筋散麼?」
「怎麼會這樣?」十公主也是翹舌難下,難以置信,「那鐘全也是將門子弟,其父東海郡公任職左監門衛大將軍,教導子息十分嚴格。鐘全的身手我是知道的,很有幾分不錯,這李三郎竟然只用了三槍就將他挑下台,怎麼會這樣?……」慢慢沉默下來,
「看著剛剛李朔使槍的身手,他在槍法上的功底其實也……不算弱了!」
阿顧動了動耳朵,向姬紅萼方向看了一眼,姬紅萼看著雖柔軟,自己和她處的久了,卻也知道,這位小公主在柔和的外表下,藏著一副性烈如火的性子。她雖年紀不大,對于兵武之事上倒是頗有興趣,既然她這樣說了,可見得那李朔剛剛施展的槍法是挺好的,有著這樣一副好身手,可算的上是少年英才了,這些年,長安東都之間卻盛傳著李三郎不學無術的名聲,這中間,若說一點門道都沒有,倒真是奇事了!
李朔站在高高的演武台上,手持紅纓槍,眉目中揚鋒銳之意,身姿站的筆直。廷上的勛貴子弟因著這一場出乎意料的演武而驚疑不定。便是上頭做評判的幾位老將也有幾分吃驚,盧國公程伯獻望向聖人御座的方向,見聖人垂目觀看,面上神情淡漠並無波動,便點了點頭,向著一旁小侍衛交待了結果。司儀梁七變高聲宣布道,「第一場,李朔勝出。」
李朔演武台上听見了梁七變宣布的結果,垂頭默然一會兒,方持著手中纓槍從台上下來,尋了一處地方坐下休息,閉目養神,和剛剛一樣孤立。只是這一回,有不少人不經意間偷偷的打量著他的方向,卻再也沒有人和鐘全一樣上前對他挑釁了。
其後李朔又上場數次。對手見識了他的身手,對他不再抱有輕視之心,演武也遠沒有最初的那一場輕松,變的激烈起來,李朔卻依舊憑著手中的紅纓槍贏得了每一場的勝利。眾人觀看著他的演武,他使著手中的紅纓槍動作干淨利落,帶著一股特有的狠勁,從對手抵抗的吃力程度上,可以看出凝聚在槍尖上力道是多麼強大。漸漸的,隨著一場一場的演武過去,每一個人投到李朔身上的目光都變了。在打量著李三郎的同時,也將目光頻頻的投到廷上另一個少年身上。那少年大約十八*九歲,一身黃色勁裝,如同一根標槍似的看著前方,目不斜視,眉目之間與李朔有幾分相像,正是李朔繼母黃夫人所出的弟弟,單名一個耀字。在李家這一輩中行五,喚作李五郎。
「臨清縣公李善生曾在八年前的東*突厥一戰中立下軍功,受封縣公。」姬紅萼向阿顧說著李朔的家事,
「李縣公年輕時娶了元配夫人榮氏,榮氏共生了三子,產李三郎的時候難產而亡。三年後,李縣公續娶了長安商人黃家的女兒,榮夫人的長子病亡、次子出游之時遭遇匪徒,從馬上摔了下來,待到送回城中求醫,已經是不行了。黃夫人後來又生了一子一女,因著前面還有一個庶子,因此排行第五,便是這李五郎。黃夫人是長安城有名的賢惠主婦,多次勸導元配嫡子李三郎改過學好,每次李三郎做了錯事,她也會跪求李縣公饒恕李三郎。只是李三郎稟性頑劣,不肯領她的情。她沒有法子,只好摞開手不管,將自己的一子一女教導的極為出色。兒子李五郎十分能干,小小年紀練的一身好武藝,今年十九歲,恩蔭進了千牛衛,做了千牛備身,前程十分看好。女兒李寶珠今年才十歲,也是十分美麗聰慧,行事大方,承襲乃母之名。」
「咱們大周重軍功,這些年因著軍功封爵的為數不少。大周爵位乃終身制,于本人終身為止,不得傳襲後代。開國的時候,太宗皇帝與眾位武將一同打下天下,感情深厚,入選凌煙閣的二十四功臣幾乎都許了兒子一輩繼承一代爵位。後來的大周皇帝都坐在深宮之中,與這些前線打仗的武將自然就有些生疏,已經很少有勛貴能夠將爵位傳承下一代了。
天冊二年,父皇前往驪山游獵之時,途中遇險,一只猛虎忽的從林中撲了出來,臨清縣公隨侍在側,拼死與猛虎打斗,救了父皇一命。神宗皇帝感念李縣公的恩情,特許李縣公可以擇一子承襲自己的縣公爵。長安滿街的勛貴,李縣公的縣公爵在其中並不算高,但他的爵位可以往下再傳承一代,說起來倒也有些有名。」
阿顧怔了怔,「原來如此。」她抬起頭來,看著站在演武台上的李朔,晨風吹過他青色的衣襟,帶起一片弧度,「看起來,臨清縣公家的後宅十分有意思呢!」
「有意思。」姬紅萼重復念著,若有所悟,「你是說,那繼夫人黃氏?」
阿顧點了點頭。
臨清縣公李善生拿命掙來的爵位,得了先帝可以再傳襲一代的恩典。听起來,當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可正是這樣的好事,成了李三郎頸間的絞索。
爵位自然是好東西,人人都想要,繼夫人黃氏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來繼承這個縣公爵的。可是有元配的嫡子在,怎麼樣也輪不到自己的兒子。既然如此,就索性毀了元配嫡子的名聲。元配嫡子沒有了好名聲,這爵位日後自然就是由聰明能干的繼室嫡子繼承了。
女眷能夠在後宅中做出很多事情。如自己當初在湖州,作為二房孤女,腿腳不足躺在榻上,難道不應該多關懷一些,但大伯母崔氏因著私心操作,自己便漸漸在族中沒了聲氣,幾乎像是沒有了這個人似的。一個繼母想要毀掉繼子的名聲,可以有很多法子。繼母和繼子本就沒有血緣關系,又有爵位的利益,做出這樣的事情,雖然不慈,但也可以理解。只是不知道,這位臨清縣公在李三郎這件事情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一心疼愛元配嫡子的慈父,只是被繼室夫人蒙騙;還是冷眼將事情看的清楚,默許了繼續發生的冷心腸人?
李五郎按著腰間寶劍站在演武台下,感受著眾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覺得渾身如針氈,面上漲的通紅。
這李五郎天生仿佛就與紈褲的李三郎是一對反義詞似的,李五郎自幼聰慧懂事,李朔自幼叛逆不羈,李朔貪玩不肯練武的時候,李五郎正在家中教頭的指點下扎著馬步滿頭大汗也是一聲不吭。李朔對幼弟妹不悌,李五郎卻對著這個兄長很是孺慕。六歲的時候,李三因為忤逆被其父在祠堂上壓著抽鞭子的時候,李五郎就能夠沖上去抱著他阿爺的大腿,跪求父親‘看在兒子的份上,就饒了阿兄這次吧!’李三郎不學無術一事無成的時候,李五郎卻自幼有名師教導,他也不負父親母親的期待,練的一身好武藝,補了千牛備身,進了千牛衛之後,頗受左千牛衛將軍沈淮喜愛,前途一片坦蕩。
不同于老父對兄長李三郎的失望,李五郎對于這位兄長還是很有好感的。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這位阿兄很是可憐。身為阿爺實質上的嫡長子,元配榮夫人留下的兒子,他本應該是自己這群兄弟中身份最高的一個,可惜阿兄從小不爭氣,從小到大,阿爺和阿娘為他操了多少心,想盡了多少法子,他卻始終是立不起來,可謂是爛泥扶不上牆。如今,眾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大家都說臨清縣公最出色的兒子是自己,日後能夠繼承家業,承擔家族未來的人定然是自己,自己也認為自己是承擔的起這種贊譽的,可是私心里,總是覺得有些對不住阿兄,好像,是自己將什麼東西從他那里搶過來了似的。
他將自己的心事和阿娘說了,阿娘告訴自己,「五郎,你這樣想是不對的。」
他的阿娘,是一個很美麗的婦人,三十五六歲了,還和二十余歲的女人一樣的鮮艷明媚,有著雪白如蔥根的指頭和緋如花枝的唇。
阿娘模著他的額頭道,「你阿爺好容易打下了這片基業,自然該是最出色的子嗣繼承了!雖然家業首重嫡長子,但不是阿娘偏心說,你阿兄確實不大成器,若是他得了這片基業,只怕沒些年就敗掉了,若真是那般,你阿爺便是躺在九泉之下,也會痛心疾首的。五郎,你和你阿兄不一樣,你稟性聰慧,若是換了你,則李家還可綿延一世,豈不是大家都歡喜的美事麼?你也是你阿爺的嫡子,是有繼承權的。你阿爺為了家業費神,你身為他最愛的兒子,難道不應該挺身而出麼?至于你阿兄,」她頓了頓,
「你日後得了爵位,多照拂照拂他,也就算是盡了你們兄弟的情意了!」
阿娘在李五郎心中的形象一直聖潔。李五郎听了她的話,考慮了很久,覺得阿娘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他自下定了決心,就將家業看做了自己的所有物,此後再看著阿兄,就覺得應該擔負起照顧阿兄的職責。他雖是弟弟,這些年來,對這個不爭氣的兄長實是十分照顧的。大兄若惹了岔子,他跟在後頭為他收拾;阿兄若被阿爺責罰,他飛奔而去向阿爺求情……這些年,他自問對大兄是十分盡兄弟情誼的。
可是今天,他站在乾元殿大廷上,看著阿兄在演武台上大放光彩,他使出一身驚艷的槍法,將眾人都給打下了台去。
李五郎緊緊握住拳頭,心中恨惱。
阿兄,你若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平日里就使了出來,阿爺阿娘若是看見了,難道不會為你高興麼?你卻偏偏藏著掖著,這麼多年,直到這個時候才突然露出來,技壓全場,是說自家阿爺心性狠毒來著,還是說他阿娘偽善,容不下繼子來著?他任職千牛衛,對于武藝也有著幾分眼力,看著阿兄在台上使出的槍法,槍身晃動,槍點甩出六朵槍花,行動有風雷之聲,可見的這一身好槍法,若沒有下十年的苦功是決計練不出來的。這十年來,阿兄偷偷練著槍法,卻瞞過了所有的人,可見的阿兄心思著實太過深沉。
太陽在空中懸掛,時辰從辰時走到了未時,在此期間,李朔一根纓槍又挑下了三個對手,李五郎也戰勝了兩個人,梁七變尖細揚高的聲音再度響在大廷上方,宣布道,「下一場,臨清縣公李善生第三子李朔對臨清縣公第五子李耀。」
大廷之上頓時一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來,觀看這一場兄弟之間的對峙。
李朔上了演武台,看著從對面登台,面前帶著憤恨神情的弟弟,心情倒頗為沉靜。
自他決定參加御前演武之時,他就知道這一幕很有可能會發生,心中早就做好了準備。相反,李五郎雖然自幼稱良才美玉,畢竟年紀還小,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面上微微扭曲,朗聲質問道,「虧得阿弟從前一直都為阿兄擔心難過,如今看起來,阿兄竟是將愚弟當做傻子耍嘍!」
李朔淡淡一笑,輕聲道,「弟弟說笑了,我哪里敢將你當傻子,只是吃夠了虧,不敢再不長心眼罷了!」
李五郎面色一變。演武台高高在上,眾人四下里都可以看見,在這上頭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落入無數人的耳中,李三郎這話意有所指,他站在比武台上,已經是听到其下傳來的嗡嗡議論聲,仿佛都在議論自己的阿娘對著兄長這個元配嫡子懷著的險惡心思,面色翻覆數次後,「阿兄,這些年,我阿娘待你百般慈愛,便是不顧我和妹妹一雙親生子女,也是對你的好的;我這個做弟弟的也自問待兄長十分尊敬不薄,兄長這般欺瞞眾人,究竟是有何不滿之處呢?」
「呵,」李朔聲音輕揚,嘲諷的笑起來,望著異母弟弟的目光逼人,帶著憐憫和嘲諷,「百般慈愛?繼母待我若有一分待你們的心,我又何至于至此?至于阿弟你,」他頓了頓,
「你是待我不錯,但你這種善待是建立在自己的優越感上的。你覺得比我這個兄長強上百倍,所以願意將自己指縫間的殘渣漏給我。可我才是李家的元配嫡子,我要你這種施舍的善待做什麼?」他揚了揚頭,傲然道,
「既如此,我也可以在這兒發話,日後我做了李氏家主後,也會盡量善待你這個弟弟。只是五弟,不知道已經將李氏視作囊中物的你,听了覺得這種善待如何?」
李五郎面上閃過屈辱之色,阿娘在他的心中形象美好,他容不得兄長在眾人面前這般敗壞她的名聲。且他自記事以來,一直是臨清縣公最出色的兒子,他已經習慣了眾人的欣賞目光。縱然心里明明知道,阿兄才是阿爺爵位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這些年已經默認了自己才是阿爺爵位的繼承人,這時候兄長忽然翻轉形象,變的出色起來,他反而覺得自己的東西似乎要被對方掠奪似的,驀然生出憤恨心情。
事情已經至此,再說閑話也是無用,李五郎拔出寶劍,鄭重道,「如此,愚弟倒要與阿兄好好比試比試,看看究竟是愚弟強些,還是阿兄更厲害!」
他緊緊攢著手中的寶劍,對這場演武看重非常,猶如只要自己勝了這一場,就能夠證明阿娘是沒有做過錯事的,李三郎確實是不學無術,阿娘帶大的自己才是李家最出色的兒子,是繼承李家最適合的人選。而李三郎加諸在自己母子頭上的罪名,純粹是子虛烏有,栽贓陷害,必將隨著這場失敗在所有人眼中如煙雲一樣散去。一切依舊會回復到從前。
李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嘲諷一笑,把著手中纓槍淡笑道,「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