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 第55章 第十︰芳風散林花

作者 ︰ 柳寄江

過了神宗皇帝的周年忌,長安城中除了先皇的妃嬪子女,其余人等便都出了孝期。縱然是在太極宮中,歡笑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宮中人事漸多,太皇太後雖然對阿顧的寵愛依舊極盛,卻再也不好將阿顧待在身邊讀書,阿顧便將於飛閣的東廂房收拾出來,做了自己的書房。廂房窗前一片光亮,阿顧坐在窗下的烏木案上,每次練書寫字累倦之時抬頭,可以看見窗前一株小小的梅樹,十分清靜,是讀書寫字的好地方。唯一不如太初宮的,便是地處偏僻,姬澤再也不能再如在東都時一般,每日晚間給太皇太後請安的時候順便指點自己的書法。

清晨的第一縷晨光射入太極宮,阿顧從鳴岐軒中醒來,小丫頭紗兒伺候著自己披上衣裳,綾兒在銅盆中擰了一把帕子伺候自己梳洗,綃兒隨即奉上一碗溫好的核桃白果茶,釅釅的茶羹順入喉嚨,熨撫了自己的五髒六腑。阿顧陡然清醒過來。待到在充滿溫湯的浴桶中洗浴去一宿睡下陳汗,只著了中衣出來,渾身毛孔尚濕漉漉的,臥在美人榻上,碧桐服侍跪坐在一旁,握住了阿顧軟弱無力的雙腳,勤勤謹謹的開始按摩起來。

按摩的力道忽輕忽重,阿顧覺得舒適無比,開口打趣道,「瞧起來,你這按摩的手藝已經得了賴姑姑的真傳了!」

碧桐性子沉穩,耐的住長時段的枯燥工作,手勁又大,按摩起來能夠透的進穴道里去,學習按摩倒正是十分適合。賴姑姑本來還有些不放心,坐鎮一旁監督指點,見著她已經能夠熟練上手,便就放開手了。「瞧您說的,」碧桐赧然笑道,「奴婢哪里比的上賴姑姑。只是奴婢便是再蠢笨,跟賴姑姑學了這麼一陣子,總要有個進步吧!」

「嘻嘻!」

待到遍大半個時辰的按摩結束,天光已經大亮,阿顧渾身冒著熱氣,臉上紅撲撲的,神清氣爽,轉過頭來,瞧著支起身子,舉袖擦拭額頭汗滴的碧桐,「碧桐,你悄悄學字如何了?」

「呀,」碧桐驚呼,「您知道啦,」臉蛋飛紅起來,「我不過是私下里偷偷學幾個字,實在是學不好的!」

「學字有什麼不好的,」阿顧不以為然,「還要你藏著掖著,好像見不得人似的。你有這個心自是好事。旁的都是不值錢的,學問技藝的東西學了就是自己的,能學一些,就是一些。」

碧桐微笑,道,「雖然依舊寫不得,但一些常見字見了已經是能認得出了!」

阿顧點了點頭道,「這樣也挺好的!這樣吧,日後我在書房里練字的時候,你就在一旁伺候,也可以就著學一些兒。若是有不認識的字,只管問我,我自會告訴你。」

碧桐面上閃過歡愉之色,重重應承道,「哎!」

辰初之時,內侍梁七變來到於飛閣,阿顧盈盈笑道,「梁內侍,你又過來了?這一路上的功課都已經整理好了,你請收好。」

梁七變卻退後一步,避開了碧桐遞過來的一疊麻紙,笑著道,「顧娘子,今兒個奴婢可不是過來收您的功課的。」他咳了一聲,正了正聲色道,「聖人命我前來,宣你去甘露殿。」

「讓我過去?」阿顧愕然問道。

「是。」梁七變笑著重復道,退後一步,做了一個手勢,「顧娘子若手頭沒有旁的事,便請先行一步吧!」

甘露殿不同于一般後宮宮殿,它位于太極宮中軸線上,為太極宮中第三大殿。之前是兩儀殿和太極殿。神宗皇帝駕崩于神龍殿,今上登基之後,為表示對先帝的敬重,便不再用神龍殿為寢宮,而使用兩儀殿東的武德殿作為寢殿。平日里,天子在太極殿舉行中朝,退朝之後,經朱明門、兩儀門,進入後宮,在兩儀殿召見群臣,在甘露殿中讀書習字,因此,每日有大學士在甘露殿值日,隨時供天子垂詢顧問,可謂是大周的政治中樞所在。

阿顧坐著輪輿在甘露殿下等候,望著面前宏偉端肅的宮殿,心中生出一點點戰兢之感。

甘露殿連接前朝後宮,于兩側皆設門戶。正殿門設于大殿南向正中,乃是大開三扇門戶,中間最大的中門只有皇帝才有資格跨入,文武官員只能從兩側門扇進殿。天子若從後宮回返,則不需繞到正門前再進去,殿中北向後宮亦開了一道後門。

阿顧此時便進了這道後門,入殿便見了一道鋪滿壁畫的隔壁,沿著畫壁隔出來的門道東向折行,曲折走了一段,從一扇掩的十分嚴實的紫檀門扇進去,琉璃眸微微一眯,只覺眼前光芒一盛,面前殿堂也開闊起來。

「顧娘子,」梁七變輕聲吩咐,「聖人如今在西間召見歐陽學士,請您在這兒稍侯一會兒。」

阿顧笑著點了點頭,「梁內侍請便。」

梁七變腳步落地無聲,很快消失在門扇處。阿顧坐在原處,打量著這座東次間。殿中燃著八架花梨木玻璃紙六角宮燈,將東廂房照的亮如白晝。靠北殿壁前列置一排楠木書架,上面陳滿了各色書籍。殿中西北角設著一個造型古樸的盤龍青銅博山爐,佛手香煙嬸嬸從中吐出,素面紫檀案幾上的兩張玲瓏宮燈更是將書寫的地方照的明亮異常,幾上奉有銀硯、碧鏤牙管、銀函等文房用具,俱都是奢華莊重之物,整座甘露殿的陳設出乎意料並無華麗之意,相反,十分的古樸莊重。殿堂中宮人們行動間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殿中安靜異常,唯有西廂中皇帝和外臣說話的聲音傳來,入到耳中有些模糊。

阿顧有意無意的听著,覷著牆邊楠木書架上的的藏書。太皇太後疼寵自己,自己軒閣中書架上收集的書卷已經很多,師傅江太妃殿中更是卷籍迭迭,然而比起皇帝這兒的藏書便都甘拜下風。甘露殿藏書浩瀚,堆疊的一排書架滿滿當當的。阿顧略微一瞅,放在手邊最容易取到的高度的是經史子集。再往一旁亦有一些游記農書、稗官野史,從書脊的陳舊色澤來看,顯然是被主人時常翻看。想來,姬澤在這座甘露殿中,除了召見學士侍讀商議國事外,也時常的翻閱這些書籍。

阿顧在殿中待了一會兒,西廂房中的聲音漸漸結束,歐陽允退了出去,姬澤亦邁著步伐回了東廂,笑著道,「阿顧久等了吧。」笑容親切,一如平常人家兄長。

阿顧回身,道了一個萬福,道,「也沒有等多久。瞧著九郎這兒的書,一時看呆過去了!」

姬澤唇角微翹,回到素面圈足紫檀長案後坐下,接過梁七變奉上的阿顧的大字,「西行一路疲勞,這兩天剛回太極宮,朕的國事也繁忙,便沒有太關注你的書法,這些日子你沒有偷懶吧?」

「瞧你說的,」阿顧嘟起唇不悅道,「我是這樣的人麼。每天八十個大字,我可都是一一練足沒有絲毫疏忽的。就是《夫子廟堂碑帖》,也都是時常臨摹的。」

姬澤抿嘴微微一笑,「如此便好。」翻開阿顧的功課,仔細觀看她的功課。

阿顧亦不知不覺的挺直了背,集中精神听著。

過了片刻,姬澤方放下手中宣紙,贊道,「大字寫的不錯,結構勻稱,有了腕力骨架打底,較之從前進步不小;就是這《夫子廟帖》,也得了虞世南的三分筆意了。不過這些倒都是小節。難得的是你心思定,涵養足,這一路上舟車勞累,這些大字臨帖,卻都是從頭到尾用心摹寫的,沒有一個字有糊弄的心思。你小小年紀,有如此沉穩心性,算是當真不錯了!」

阿顧得了他夸贊,心中開懷,唇角不自禁高高翹起,「那九郎,我可算是出師了?」

姬澤睨了她一眼,「就你這水平,若你一直只有這個水平,出宮後可不要說是朕的徒弟,朕丟不起這個臉!」

阿顧嘻嘻一笑,也不生氣,問道,「怎麼,聖人這兒可有旁的好帖子?」

姬澤笑著道,「怎麼,這《夫子廟帖》還沒有臨摹十足,就開始覬覦旁的了?」

阿顧搖頭笑著道,「瞧九郎說的,就如你說的,練書法該當開闊眼界。眼界上去了,自己追求的目標就高了;若是連眼界都低了,自然也練不出什麼名堂了。多看看些名家帖,也當是開闊開闊眼界了。」

姬澤一笑,道,「朕這兒倒真有幾幅好的書法帖子,可是只能借你在這兒觀看陣子,不能讓你帶走。」

阿顧撇嘴,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睨著姬澤,「九郎,你可是大周皇帝!」神態意思是你怎麼可以這麼小氣。

姬澤嗤嗤一笑,搖頭道,「就算是皇帝,這世上總也有些也是可遇而不可得的珍品的。」

阿顧「哦?」了一聲,意殊不信,見著皇帝取出一副書帖,珍而重之的樣子,置于自己面前,自己覷了他一眼,投目觀看,不由一怔,頓時又驚又喜,「這是……?竟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麼?」

《蘭亭帖》乃書聖王羲之盛年代表作品,乃東晉永和九年,王羲之與友人會蘭亭修禊,曲水流觴,醉酒之後寫下的書帖。稱為天下第一行書,可謂名之貴重。這樣的珍品帖子,價值無以估量,便是姬澤的甘露殿中,想來也不會有第二件可與之媲美的書帖了!難怪便是姬澤,也只肯借自己觀賞,不肯交予自己帶回去臨摹。

「自然便是正本。」姬澤笑道。

這《蘭亭帖》乃是周太宗收藏品,太宗日夜賞玩,珍愛至極,曾經下旨自己去世後以此貼陪葬。太宗皇帝崩後,高宗感念父子之情,遵從遺旨,以此蘭亭帖為陪葬品,隨太宗陪葬昭陵。只是想著一代書法名品就此不見天日,不免有些可惜。不想一日內侍康星兒以此帖上奉,高宗又驚又喜,詢問其故,康星兒方道︰太宗皇帝駕崩入葬之後,自己不忍此名品不復見于人前,故以摹本替代真品,將真本隱藏下來。如今敬奉給皇帝。

高宗究竟對這位有藏寶欺君之行的內侍行為是贊賞還是暴怒,此後不得而知。但這本《蘭亭集序帖》卻成為此後歷代大周皇帝的珍藏。

阿顧自是不知道這幅《蘭亭帖》背後的軼事的,她觀看著面前書帖上雄秀天然的字跡,伸出指頭在書案上作勢摹寫蘭亭帖的結構、筆法、墨氣、神韻,幾乎陷入痴迷。

姬澤瞧著她興致正濃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吩咐道,「帶顧娘子到後頭隔間臨帖。」

梁七變恭聲應了,轉身對著阿顧恭敬笑道,「顧娘子,請隨奴婢往這兒來。」

隔間在次間後,內里燈火通明,倒也敞亮。甘露殿宮人備下了一張花梨柵足書案,並一應文房用具。阿顧取了筆海中的一支紫霜毫筆,在一旁刑瓷帶梗荷花水盂中浸潤了筆毫,蘸了墨。照著法帖在攤開的麻紙上臨摹起來。

一旁盤龍鏤空忍冬花紋鎏金香爐中吞吐著悠遠的異香,前面御書房不是傳來一些動靜,有腳步聲,文書翻動聲,間或還有些許說話的聲音。阿顧握筆臨摹書帖,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這兒是姬澤的御書房,整個大周的政治運轉中樞便在此運轉,而她恭逢盛會。

過了一會兒,一道薄薄的宮牆後傳來宮人的稟報聲,「聖人,羽林大將軍李伏忠求見。」

葉三和揚聲道,「宣。」

過了一會兒,殿前傳來瑯瑯的靴踏聲,進殿拜道,「臣李伏忠參見聖人。」聲音粗豪。

大周軍隊系統分為南北軍。相較于南衙十六衛,北軍則更是天子禁軍,戰斗力更加精銳,直接听從皇帝指揮。李伏忠是天子禁軍羽林軍的大將軍,執掌羽林軍,貼身保護天子安全。地位十分重要,是姬澤的心月復。

姬澤的聲音十分隨和,「惟信,興建神武軍的事情辦的如何?」

李伏忠拱手稟道,「神武軍士兵從各折沖府抽調了一部分,又在關中八府新招募了一部分,如今已經大致成形。只是軍中官職如何安排,還請聖人示下。」

次間中,姬澤沉吟了一會兒,道,「這神武軍大將軍之職暫時由你兼任,日後輔機回來再行分說。至于軍中中等軍官,朕打算從安西精銳中抽調。將之前西域封賞的名單取來。」

葉三和應了一聲,「是。」

名冊嘩啦啦作響的聲音,姬澤翻閱著安西封賞名單,邊思慮勾勒著人員邊道,「這些安西精銳經歷過戰陣,若能擔的起來,很快就能重新訓出一支新的百戰雄兵。」將勾勒過的名單遞給李伏忠,「惟信,朕將神武軍交到你的手上,你定要為朕調*教出一支不遜于羽林軍的禁軍來。」

李伏忠抱拳應答,「臣定不負聖人所望。」

一切聲音消逝,阿顧看著面前自己臨摹的帖子,怔怔出神。

姬澤從次間拐過來,問道,「阿顧,你可摹好了麼?」

阿顧猛的回過神來,揚頭道,「好了。」

姬澤不以為意,命人將《蘭亭帖》妥善收好,道,「天色不早了,你和朕一道往永安宮,給皇祖母請安去吧!」

「也好。」阿顧點頭應承。

太極宮日升月落,阿顧念得唐貴妃曾當眾邀請過自己得空前往一趟她的望仙殿,神宗皇帝的妃嬪中,唐貴妃地位最尊,算的上是自己的長輩,又兼著有偌大的名氣,這一日,天氣晴好,阿顧收拾收拾,便打算上望仙殿拜見。

西海池花紅柳綠。阿顧經過池子,忽听得身後里傳來一聲「喵」聲叫喚,一道雪白的影子從草叢里撲了過來,綾兒一聲驚呼,左臉臉頰上出現了三道淺淺的血痕。阿顧回過頭來,見那道雪影落在宮道旁的花樹下,撒著腿奔跑,在綠蔭中一閃而過,回過頭來,一雙眸子如同藍色的海洋,慵懶而神秘。認得不是旁的,正是自己之前見過的八公主姬華琬抱在懷中的大食貓。

「是八公主的雪奴。」紗兒驚聲喚道。

「雪奴?」阿顧問道。

「是。」金鶯解釋道,「當年大食國萬里朝貢,其中便有六只純種大食貓,路上遙遠,到了長安,已經死了五只,只剩下一只出生不到小半年的雌貓,先帝便賜給了八公主,八公主十分喜歡,為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雪奴。因著八公主聖寵深厚,平日里又愛極了雪奴,並不拘著它。雪奴在太極宮中自由放養,隨性橫行,有不少小宮人被她抓傷過,」

她一邊絮絮道,一邊從懷中取了干淨帕子,替綾兒擦拭臉上的傷處,憂心忡忡道,「劃了這麼幾道血痕,怕是要在閣中養幾天了,仔細些著應該不至于留疤。」

阿顧在心中想了半響,嘆了一聲,道,「你回去好好歇著,這兩天傷沒好,便不用出門了。我讓紗兒去尋尚宮那兒要些傷藥來。」

綾兒用左手按著帕子,朝著阿顧福了福身,低頭道,「多謝娘子,那綾兒便先行告退了。」

阿顧立在原地,看著綾兒孤零零的背影,眸色深深。靜默了片刻,開口道,「走吧!」

阿顧往望仙殿去的時候,於飛閣的大宮人繡春正從閣中出來,進了觀雲殿,望著上頭坐在宮殿宮燈陰影中的公主,心中微微忐忑。

「起來吧,」公主軒了軒眉,吩咐道。

「知道我招你過來做什麼吧?小娘子近來一切可好?」

「娘子十分好,」繡春屈了屈膝,撿著阿顧好听的話說給公主听,「娘子听賴姑姑的話,努力保養身子,練字也十分刻苦,听說聖人還親口夸了呢。」

公主身子顫了顫,蹙眉問道,「聖人什麼時候夸了留兒的?」

「便是前兒個,」繡春笑的十分歡暢,「前兒個聖人遣人請娘子去了甘露殿——」

「什麼?」公主頓時一驚,猛的站起身來,揚聲問道,「留兒去了甘露殿?」

繡春吃了一驚,卻不知丹陽公主因何驚惱,戰戰兢兢的應道,「是呢。」

公主眉頭深深蹙起陰影。

阿顧與皇帝交好,她這個做阿娘的當然樂見其成,只是這些日子,她冷眼旁觀,覺得皇帝和阿顧實在是親近的過了,這種情狀令她十分煩擾,她心中有一些隱憂,卻連訴說都不能訴說,不知該如何排解,只得緩緩坐了回去,伸手撫模額頭,吩咐道,「等留兒回去,讓她來觀雲殿一趟。」

繡春不明所以,只得低低應道,「是。」

待到繡春離開,公主心神不定,起身在殿中輾轉走來走去,忽听得簾子一聲喧嘩,從外頭掀起,太皇太後面前的怡朱前來道,「公主,太皇太後請你過去一趟。」

「母後,」公主笑容勉強,問道,「您招女兒來做什麼呢?」

太皇太後飲了一口香湯,抬起頭來,「寧娘,這是我想問你的話,你這是打算做什麼呢?」

公主靜默片刻道,方開口道,「女兒听說留兒練字時常費了聖人的神。聖人國事繁忙,我想著,書法乃是小道,留兒便是想學,後宮中也是有無數人可以教的。倒是不必讓聖人費心打擾精神了。」

太皇太後呵呵一笑,「我若是你,便不會對留兒說這樣的話。」

「你都知道了?」公主揚著下巴看著太皇太後,「留兒去了甘露殿,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你卻沒有阻攔,母後,為什麼,這是你希望看到的情景麼?」

太皇太後不答反言,「我為什麼要阻攔?聖人和阿顧兄妹情深,阿顧如今年紀還小,不過是造訪甘露殿,我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合的?」

「母後。」丹陽公主驟然揚聲。

她閉了閉眼楮,平復著自己激動的情緒,「甘露殿並非後宮隨意殿堂,乃是天子平日里學習及讀寫之地,往來有學士宿值,這般重要的地方,如何是留兒一介外臣之女能夠涉足的?」

「這有什麼?」太皇太後不介意道,「從前你還小的時候,不也是常常去甘露殿見你父皇?」

「那怎麼一樣?」公主急急道,「我是父皇的親生女兒,偶爾陪侍在父皇身邊本是正常之事,留兒卻姓顧,是外臣之女,再說了,留兒說著年紀小,開過年也叫十歲了,她和聖人雖是表兄妹,卻也有男女之別,所謂男女八歲不同席,略有交往便也是了。怎能縱著太過親昵?」

太皇太後道,「我大周自來民風開放,男女授受不親雖然有些道理,但八歲不同席卻也過了。無論是聖人,還是阿顧,我都敢擔保思緒是無邪的。讓他們自在些,等到了十二歲,再分開也不遲。」

「母後,」公主越听越是急,忍不住開口喝止太皇太後,撲到太皇太後身邊,扯住太皇太後的衣袖,開口懇求道,「我只有留兒一個女兒,我不期望她得什麼榮華富貴,只希望她能夠一直平平安安就好。我想過的,待到她日後長大了,為她擇一個夫婿,也不求人才多麼出色,只要老實上進,能夠讓她平安順遂的度過一生這就夠了!」

「糊涂。」太皇太後柳眉一揚,厲聲斥道,「寧娘,你以為我想要做什麼?難道想要將阿顧配給聖人,做大周朝的皇後,好成全我的太皇太後的心思麼?」

在太皇太後的積威下,公主瑟瑟起來,卻鼓起勇氣反問道,「難道不是麼?」

太皇太後頹然做了下來,眉目間瞬間蒼老起來,寧娘,我不是西漢的竇太皇太後,聖人也不是漢武。你實在想多了。暫且不提聖人稟性清冷,阿顧降不降的住。若阿顧身體安康,這算盤還有那麼星兒半點可能,但阿顧如今身有足疾,體格不全,做皇後怕是沒有資格的,至于讓阿顧做妃,」她哼了一聲,面露凜冽之色,「哪怕是貴妃之位,也不過是個妾罷了!我辛苦養大的外孫女,難道竟是給我的親孫子做個妾的麼?」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讀者里有人支持皇帝做男主,有人不支持,作者君打死不敢說。因為說了總有人暴動。

不過我覺得作為真正關心孩子的長輩,應該是阿娘和太皇太後這樣的態度。

因為她們都不知道女主擁有好運金手指定律呀!

無論如何,阿娘和太皇太後都是真心疼女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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