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嗎？」李明陽幫張天成理了理領帶，偷看了一眼幕簾外面恐怖的人群。
全市乃至全國的記者蜂擁而至，這起連環爆炸案所引發的恐怖氣氛比想象中更可怕。
人們看緊荷包，談買房色變，生怕財富化為灰燼。而更可怕的是樓市的萎靡帶來了經濟的衰退，一些人開始感覺生活吃緊，更有一些人開始失業。
「照幾張照片，上一下雜志封面，沒有當臥底那麼難！」張天成鼓勵自己道。外面的閃光燈還在嘁哩喀喳，市長與公安局長還有相關部門正在陳述辦案結果。
「三，二，一，走著！」兩人同時躍出幕簾，閃光燈馬上調整方向，盡量捕捉兩人僵硬的笑容。
一些記者有些急躁，撲過去想得到獨家，不過保安很嫻熟，馬上織出人牆保衛，兩人順利擠到招待會桌前。
「現在歡迎兩位警界英雄，李明陽警司與張天成警官！」局長充當著主持人，將媒體目光交給兩人。
「謝謝兩位，為我們做的一切，恐怖分子繩之以法，百姓財產得到保護，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對他們表示感謝！」市長一身考究的西服，站起身來接過局長的話，並帶頭鼓起掌。
現場掌聲雷動，這讓張天成更是緊張萬分，冷汗直流。
幾人握手之後紛紛落座，剩下的就是辦案經過介紹和一些鼓動人心的話，記者們也都是被事先安排好的，知道分寸。如果一切順利政府的顏面得以保留，對房地產的信心也得以保留，一切都會回到正常軌道，大家都會阿彌陀佛。
「听聞有多名官員在爆炸案中被查出貪腐問題，請問此事是否屬實？」一名帶著眼鏡的男子站立起來，用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道。
張天成剛想開口，市長大人已經按耐不住︰「貪腐問題一直是我市工作的重中之重，一經查出絕不姑息，但這些爆炸案都是非常明顯的刑事案件，並沒有直接的貪腐問題出現。但請各位放心，只要發現任何端倪，我們一定會盡力偵破，將貪腐份子一網打盡。」
「本市富豪王富仁听說是王市長的表親，他的落網請問您有什麼看法？」那男子依舊不依不饒。市長卻有些緊張，瞪著警察局長。
「王市長一向公正廉明，絕不會與王富仁之流同流合污，這次能偵破此案更是證明，王市長給予了我們非常大的支持和幫助，請媒體同僚不要妄加猜測，以免毀人清譽啊！」李明陽站起來一番話讓那記者啞口無言，只得坐下。而王市長也對其投去了感謝的目光。
會後，四人聚在會所的包間里抽著煙。
「之後兩位就可以休假了，剩下的案件會交給其他人負責，假期完畢後，就要改稱李督察和張警司了。」局長滿臉笑容十分和善。
「這個問題咱們不是有約在先嗎？」李明陽有些生氣。
「兩位已經做出很多貢獻，我就不再相瞞。地產業是本市財政的有力支柱，爆炸案起後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現在剛剛得以平復，再加上王富仁事件，很多人都很頭疼。他的確干了很多壞事，但也為本市發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些人知情不知情都牽扯其中，如果深究下去，不但沒辦法扭轉局勢，還會讓很多人無辜受牽連。兩位可以功成身退，後面的事情交給我們！」市長語重心長地說道，那眼神充滿了無助。
「當官是難啊！」李明陽嘆了口氣。而張天成卻看傻了眼，不知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上面的壓力給的大，下面的人又不爭氣。沒有你們倆，我這官也當不了幾天了。」市長喝了口茶，干咳了幾聲，局長顯出一絲慚愧。
「你的苦衷我明白，但我的苦衷你明白嗎？」李明陽突然提高嗓門，對著市長喝道︰「現在不是擔憂你們烏紗帽的時候，最後一起爆炸案明顯是專業爆破份子所為，精度破壞力，都足夠摧毀任何現代建築。不出我所料，很快就會再有一起爆破，到時候房地產就不是萎靡，而是毀滅。」
「兩位稍安勿躁，不要傷了和氣。」局長出來打圓場，但卻發現市長滿臉懼色。
「你們想查就繼續查吧。」市長有些魂不守舍，言罷走出房間。
「你這是讓我難做啊！」局長連忙跑了出去。
「你經常得罪這些有勢力的人嗎？」張天成問道。
「看情況吧。」李明陽似乎不以為然︰「時間緊迫，第一次爆炸用了10公斤，第二次10公斤，第三次5公斤，然後剩下的二十五公斤炸藥被盜，還有三起爆炸案等著我們！未來的路只會更殘酷。」
「那現在怎麼辦？」張天成已經做好準備，這是他一輩子辦過最有趣的案子，也可能是唯一一次。他不多想什麼，只要能得到真相，就是最大的獎勵。
「你會打牌嗎？」李明陽從兜里掏出衣服撲克牌︰「雙扣，橋牌，扎金花，大老二，二十一點，篩子，麻將，牌九會哪種？」
「斗地主。」張天成乏味的業余生活讓李明陽有些失望。
「比大小吧！你覺得你能贏嗎？」李明陽把牌攤在茶幾上，自己抽了一張。
「起碼有50%的幾率吧。」張天成也抽了一張。
「不你沒有，你贏的幾率是0！」李明陽沒看過自己手里的牌，但語氣很堅定。
「我可是黑桃A」張天成亮出底牌，雙手交叉望著李明陽。
「我是大王！」李明陽說罷，亮出手里的牌。
「怎麼可能，你都沒看過。」張天成很吃驚，但又不解。
「因為這副牌全是黑桃A！」李明陽笑道。
張天成連忙翻開蓋著的牌，果然全是黑桃A，那豈不是穿幫了？
「但王一直都在我手里！」李明陽說罷，把袖子里剛才那的黑桃A扔了出來︰「你絕無勝算。」
「你出老千啊！」張天成感覺自己又被搭檔給耍了，但也無能為力︰「這和案子有什麼關系？」
「第四棟建築可是本市最大的賭場！」李明陽收拾著撲克牌︰「這要收好，還要從韋喬治那贏早餐。」
「現代城C座，何家賭場的大本營，我都忘了。」張天成努力回憶起自己的臥底生涯，那是他的第一個任務，跟著許虎一起幫老大收錢歸來，老大獎勵他們，就帶著他們來到何家賭場，五萬塊的打賞只在他手里呆了三個小時。
「你去過？」
「年少無知，不然我還能攢點生活費！」張天成喝了口杯里的上等普洱，雖然不太懂欣賞，但也舍不得浪費。
「那樓在10月27號被人放火，然後一樓大廳行李室爆炸。時間是下午4點，所幸沒有人員傷亡，18層的賭場燒了個精光，何氏父子應該損失了幾百萬。」
「何氏父子是指何為仁何作孝？」張天成一直知道何氏賭場，但卻不知道主家是誰。
「你對本地勢力也有不清楚的時候啊？」李明陽吃著盤子里的進口水果，盡量讓自己來這次會議有所收獲。
「他們可是上一代的人，從國民黨時期就是大家族。」張天成只是耳聞過何家勢力極大，可能比祁為國都有過之，但卻從來沒看到他們有什麼灰色領域。
「這個賭場就是他們洗錢的地方，政治獻金的由來。」李明陽拿起絲綢做的手帕，仔細擦拭著嘴邊的果汁，回味無窮。
「政治獻金？你是說買官賣官？」
「都什麼年代了，不要這麼不開化，買官賣官這種行為可是非常嚴重的。但各種委員的身份卻是可以通過捐款來得到。」
「怎麼查？」
「你路子熟，如果何家賭場被燒了，你會在哪里重新開業？」李明陽問道。
「我來帶路。」張天成的臥底生涯無疑是一塊寶藏，可惜只有李明陽懂的挖掘。
兩人開著車，在城里開始七拐八繞，來到一塊廢棄的廠房，里面住著一些流浪漢，還有一些躲避仇家的人。
張天成把槍放到腰後，與李明陽走進廠房，尋找著他的目標。
「大立發你在這啊！」張天成一把抓住一個白胖子的後領，用力一提，那胖子倒是靈巧，雙手一舉，衣服直接月兌掉，轉身就跑。但張天成似乎更勝一籌，右腳一伸那胖子摔的很慘。
「你小子別來害我了，全**都在通緝你，你的頭現在值五十萬了！」大立發模著摔破的臉痛罵張天成。
「你是不是又欠了賭債？這次多少？」張天成早有心理準備。
「五萬塊而已嘛，但是他們要砍我的手。我也找不到你這個混蛋，我哪有那麼多錢啊！」大立發想起賭債，不由的痛哭起來。
「你做我線人的時候呢，每個月起碼給你1萬塊，現在我失業了，不過我是最對得起兄弟的，我把我老板帶過來了，你要是好好表現，我老板一定不會虧待你！」張天成把李明陽往前一推︰「考慮考慮？」
「沒商量，五萬塊，先給過來，然後我再幫忙。」大立發右手一伸，擺明一副坐地還錢的姿態。
「警官啊，我看我們還是先把他抓到警局，然後當著幾個黑社會的面把他放到市中心，然後看著他被人砍手砍腳！」張天成自然知道對付他的辦法︰「我是警察，我可不怕，五十萬放在哪，有誰敢接？你就不同了，游手好閑不勞而獲，砍手砍腳是輕的，宰了你還為國家節省糧食！」張天成拿出手銬，大立發立馬服軟了。
「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但是要幫我過這個劫難！」大立發非常合作，雙手合十乖乖走進汽車。
「你知道何家賭場在哪開業嗎？」張天成問道。
「現代城C座十八層，18，要發嘛！」大立發非常干脆，但是得到的是張天成一頓海揍。
「那地方都燒成渣了，給點新信息好不好？」
「我躲起來很久了，不知道啊！」大立發顯然不是在說謊︰「不如你先給我點開口費，我明天中午之前一定幫你查出來。」
「要多少？」張天成剛得了十五萬獎金，手頭本來還算寬裕，他給了前妻十萬，表示虧欠，剩下的這些天辦案奔波，也幾乎所剩無幾。
「先給個一萬花花。」
「只有三千，拿好！」張天成遞過去錢，用力指著大立發的頭︰「你記住啦，你要是敢耍我，我就把你拉市中心區砍手砍腳！」
「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大立發不住點頭，慌忙下了車，一轉眼就不見了。
「你這朋友倒是很風趣啊。」李明陽笑道。
「可不是嗎？一個孤兒院長大，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當了警察，他當了賊，好不容易被我開發成線人，我又當了臥底。」張天成心里有些說不出的苦楚。這麼多年的煎熬，他依然沒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自己的好兄弟也淪落到如此地步。
「現在只能等了。」李明陽不想讓他繼續想些不開心的事，于是叉開話題。
「去哪？」
「帶你看看現場去。」李明陽開著車，一路向何家賭場原址駛去。
一小時後，現代城。
寬闊的廣場，美麗的噴泉，喧鬧的人群，前衛的造型，繁忙的商鋪，還有焦黑的C座大樓。
「對不起先生，本大廈已經暫時封閉不對外營業了，請到別的區域參觀購物。」前台小姐非常友好，但顯然他倆並不需要。
「出事那天你在場嗎？」張天成問道。
「無可奉告！」前台小姐有些生氣了。
「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這對你有好處。」李明陽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悄悄遞過去。
「我不知道你在干什麼！」前台小姐有些發怒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生氣的樣子挺好看的，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吧。」張天成靠過去，手放在前台小姐的椅子上。
「你們兩個流氓再不走我就喊保安了！」她拿起電話，但看到的是兩個警徽。
「別出聲，誰也不知道我們來，你也不知道，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看到的，不會有人對你怎麼樣。」李明陽故意靠著她的肩膀，讓人看出一副輕薄樣。
女子不動聲色，拿出個方便貼，寫下幾個字，賽到李明陽手里，然後一把推開他，大叫保安，兩人迅速開溜。
「大哥，你讓我扮龜公可以，扮流氓我是真沒經驗！」張天成喘著氣，好不容易才甩掉保安。
「你扮的挺好的，我都想揍你了！」李明陽拿著方便貼，上面寫道︰下午三點，對面咖啡廳。看完後，馬上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
「看來這里面的確有內幕，剛才大廳里雖然只有一個女孩，但一個大廳放了四個攝像頭，我敢肯定，旁邊的屋子里就守著幾個打手，隨時把找麻煩的人打的半身不遂。」張天成緩過氣坐在石凳上說道。
「你應該明白一件事，何氏父子擁有億萬家產，整個現代城都是他們的。」李明陽也緩過氣來，抽起煙︰「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故，但警察調查的時候，有幾個服務員主動把罪責承擔下來，然後很快就離開了這里。」。
「那前台小姐幾點和你約會？」張天成望著李明陽問道。
「還要等一會，咱們先逛逛街，給你換幾身能見人的衣服。」李明陽模著張天成褲腳上踩出的破洞，深切感覺到這個粗線條男人在離開妻子後，生活的多麼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