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近在眼前，只要走到大街上，到處都是節日氣氛。
「年底是我們最慘淡的日子。」大立發叼著煙，看著車外的雪景。李明陽帶著手套握著方向盤並沒有搭話。
「男人有錢沒錢都回家了，小姐沒了主顧，賭場沒了客人，只要賣白面的有生意。」大立發搓著手，對著窗戶哈了口氣，然後迅速擦干淨。
「一個禮拜換了六家工廠，到門口一句話不說就是等下班，你倒是說句話呀。」大立發依然不甘寂寞，不過李明陽還是沒搭理他。
一陣電鈴聲響起，他們車旁的鐵門拉開，一大群人涌了出來，每個人都喘著粗氣，穿著勞動布制服，雖然天氣很冷，但卻都滿面紅光。
李明陽下了車，走進人群，雙眼快速掃描著每一個工人，年齡，發型，口音，說話的肢體語言，走路的樣子，每一個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楮。突然他走到一群年輕人身前擋住他們的去路，那群人有些吃驚，站在原地，望著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人發呆。
「有誰在建築工地上干過？」李明陽觀察著幾個人鞋子問道。
「我們都是。」幾個人並不隱瞞。
「我可以給你們一份工作，一天賺一個月薪水，只需要做我的顧問，他需要精通高空作業。」李明陽發現了他想找的人，眼楮望著對方的眼楮。
那人也有些躍躍欲試，望了幾眼同伴後怯生生的說道︰「先生，我以前是一名高空腳手架工。」
「非常好，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否在天龍園工作過？」李明陽快要確定目標。
「是的先生，我在那干了六個月，主樓快蓋好的時候被人破壞了，所以我也就失業了。」那人顯的有些無奈。
「這里是五百塊錢，梳洗一下，換身干淨衣服，我在對面的飯館等你。」李明陽遞過去一個紅包︰「請問怎麼稱呼？」
「李偉。」年輕人接過紅包，有些吃驚，有些高興，又有些害怕，不過還是揣了起來︰「您稍等，我馬上回來。」然後一群人歡呼雀躍的離開了。
「你折騰這麼多天，就是找他？」大立發有些驚訝︰「這麼多人你怎麼發現的？」
「有些困難！」李明陽上了車，點著一支煙，為自己這麼多天的辛勞感到安慰︰「我們去過天龍園，那的工地已經解散了。接近年底，很少有工地招工，這工地兩百多人的最佳安置地點就是附近的工廠。本來可以很簡單，我照著冊子一個個查訪就可以了，可惜勞動局那群人根本沒做任何安置記錄，給個地方面試就算安置了，我們才折騰了這麼一大圈。」
「這出來少說有幾百人，你怎麼發現他的？」大立發就像剛加入的張天成一樣，對李明陽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感覺好奇，但李明陽也不反感，他很喜歡分享他知道的一切。
「你很聰明，也很有頭腦，起碼比張天成的好使，不過你缺乏的是細心，和動一點點腦筋。這里是鐘表廠，工人都是在車床上工作，這和工地的力氣活可不同，是個細致活，只要看哪些人手上有傷就知道誰是新手，那群人六個人中有兩個手上有創可貼，並且那個孩子走路的步伐是貓步，知道誰會在建築工地走貓步嗎？負責上下攀爬高空作業的腳手架工。至于你最後一個問題，我也知道，為什麼要找腳手架工，那是警察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大立發不知道說什麼好，夸獎？這個自負的家伙顯然不需要。表示不以為然？可這些的確讓他意想不到。所以他也只好閉上嘴等待與年輕人的會面。
另一邊何氏醫院。
張天成沒有躺在床上，他瞄了一眼隔壁，美娜正在看綜藝節目，護士們坐在座位上聊著天。
他等待已久的機會終于來了，先把病床前電視的聲音調大一些，然後走進衛生間，通過上面的透氣窗，翻出去走出私人病房區。他才第一次看清楚這醫院的全貌。
建築物蓋在四周，都是五層樓高，並配有電梯。大樓圍起來的部分非常大，被分割成一個個小塊，有浴池，花園，體育場，康復鍛煉室，甚至還有還有海洋動物表演。頭頂是快巨大的透明屋頂，雨天可以封閉，晴天可以過濾陽光中的有害射線。相信進來的人不會有醫院的感覺，更像是度假村。
不過他來不及欣賞，從護士手里偷的地圖能幫他直接到達目的地。雖然醫生護士穿梭往來耳目眾多，但他也只是個剛剛康復的病人，並不引人注意。
走過幾個樓梯，再穿過幾道門，他受到的訓練成功的幫助他躲過了數名保安的目光，順利進入藥房倉庫。
管理員馬上就要下班，正在換衣服，這給了他機會躲在門後，等待片刻之後，屋門被管理員鎖住，他才開始尋找想要的東西。
「十月，十一月，八月，六月！」一排排的檔案架在櫃子上整齊擺放。
他抱下幾個文件，開始翻看，到了重要環節，為怕忘記，就拿出手機迅速拍攝下來。這一切進行的很快，他沒有時間細看，十分鐘後，一切完畢，他便把現場還原，然後從窗戶爬出，沿著醫院外牆向著消防樓梯爬去，這里是三樓，並不太高，所以他進行的很順利。走上樓梯，回到四樓，原路返回。等美娜走進病房，想提醒他吃晚飯的時候，張天成從衛生間里走出，精神抖擻，看上去方便的很順利。晚飯照常平淡無味，不過他手機里的照片，一直讓他坐立不安。
另一面餐館。
「您好先生，我住的有點遠，所以耽誤了一會兒。」李偉有些拘束，手里攥著帽子站在飯桌前。
「不晚，別客氣，坐，快坐。」大立發招呼他坐下，然後倒上一杯茶︰「服務員點菜。」
「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各種標號的腳手架我都搭過，也學了點蓋房子的技巧。」李偉依然沒有放松，雙手撐著膝蓋，害羞的笑著。
「這飯館也不是五星級餐廳，你應該也經常來,放松，放松了我才能問你話。」李明陽並不在乎他說的話，而是觀察著李偉的一舉一動。
「您咋知道我常來啊，昨天有個同鄉過生日，的確是剛來過。」李偉見二人都這麼客氣，把帽子放到桌子上，抬眼看著李明陽樂呵起來。
「你剛進來，服務員就迎上去了，這里不流行給小費，我們也沒招呼過等你，要麼這飯店是你的，要麼就是你和他們臉熟咯。」李明陽遞過去一支煙說道。
「您眼真毒，我回去就和他們說，能一眼把我找出來，您肯定不是一般人。」李偉傻樂著，接過煙，在手背上彈了彈點著抽了起來。
「這味兒不錯啊，我都是抽五塊錢一盒的，夠勁就是辣口，您這個挺勻的，不過味道真不錯。」李偉完全放松下來，細細品嘗這煙絲里的清香。
「你還真識貨，給我也來一個根嘗嘗？」大立發瞅準時機伸出手，李明陽只得也遞過去一支。
「呵！這我也沒嘗過，李大哥您這是哪來的？」大立發吐著煙圈，口里說不出的舒坦。
「萬寶路，拉斯維加斯賭場聖誕特別版定制版。」李明陽不再吝嗇，把手里剩下的塞進大立發手里，好讓他閉嘴。
「李大哥，您是又給錢又給煙還請吃飯，小弟我定效犬馬之勞，您說吧，什麼勞？」李偉進入狀態，開始把眼前的貴人當哥們。
「你一個月多少收入？」李明陽臉還是那麼冷。
「我是說在天龍園。」
「一年八萬，還有一萬塊錢的過年費，不過全他媽泡湯了！」李偉說著滿臉怒氣。
「菜來咯！」服務員端著盤子和酒挪到桌前，兩只手端著四盤菜三個杯子外帶兩瓶啤酒，跑堂功底可見一斑。
「怎麼就泡湯了？」大立發夾著菜問道。
「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樓給炸了，我們的工錢只能按天結算，然後被辭了，過節費當然也泡湯了！」李偉顯然吃不下去，這錢對他來說很重要。
「按天結算你也不吃虧啊！」
「哪能不吃虧？我告訴你，我做的可是危險工作，合同是年薪八萬，然後一直壓著呢，沒給過，等過年一起發。平時吃住是不要錢的。我們一個月預支個五百塊錢零花就夠了，可按天算，那就沒有工種之分了，都是普通小工，一天一百塊錢！工地有幾個老技工外面打零工一天都五六百，給人家算一百塊錢一天！那群王八蛋，不要臉！」李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你們怎麼願意呢？」大立發跟著喝了一杯。
「我們能怎麼辦？樓被炸了，交不了工，建築公司也沒拿錢，他們也沒辦法，投資公司可是天龍集團！我們還要命呢。」李偉低下頭不再說話。
在這里，無論是誰，只要听到天龍集團都會有所畏懼。軍隊背景，政府背景，黑社會背景，大財閥，這些詞匯都圍繞在其身旁。供眾人茶余飯後編織出數不清的傳說。比如天龍集團負責過核武器項目，天龍集團的大本營就裝著原子彈，天龍集團參與過航天飛船，天龍集團的老總是個大領導，天龍集團富可敵國等等。
「所以你們就來這上班了！」李明陽說話了。
「可不是？我沒別的本事，但是攀爬是一把好手，不怕高，房梁立柱，吊頂天窗，如履平地。可惜現在年底沒工地要人，只好和幾個泥瓦工一起來做做手工件，一件五塊錢，一天也就一百塊錢吧。」
「這里是一萬，你先拿好。」李明陽遞過去一個大信封︰「是訂金！事成之後還有兩萬。」
「帶我去找你們施工隊所有干過腳手架工的或善于攀援的人。」李明陽望著李偉，他相信，這個青年會帶他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