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成藏進兩個電子設備櫃子中間,勉強躲了起來。那腳步聲漸漸近了,最終進入到控制室內。
那人沒有發現張天成,先是左顧右盼,斷定無人跟蹤後,匆忙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那東西張天成再熟悉不過。
只見他在桌子上將紙包里的東西趕成細條,然後用手指堵住一個鼻孔,另一個鼻孔用力一吸,動作一氣呵成。
張天成明白了,這人是毒癮發作,才跑到這里掩人耳目。由此可見這控制室應該早已經沒了用處,平時也沒什麼人來。
而他再仔細一瞧,那身影非常熟悉,還有那壓著桌子的右手,只剩兩根手指,這不就是大毒梟張寶和嗎!
他涉嫌謀殺警察,制販售毒品,還有多起謀殺,就算不是死刑也起碼無期,可現在他就活生生的站在張天成旁邊,正在飄飄欲仙。
張天成替李明陽感到惋惜,任憑你多大的本領,也沒辦法斗的過這從頭到尾的黑暗。
張寶和正在興奮狀態,雙眼迷離,神魂顛倒,他從上初中的時候開始跟人打架斗毆,然後被毒販子在煙中下了毒品,從此染上毒癮,幾十年來,從一個小混混變成成大毒梟,歷經生死考驗無數,也可算是業界楷模,若不是遇到李明陽說不定還能風光幾年,然後移居海外落得善終。
這時,門外又進來一人,看上去六十歲光景,身形猥瑣,頭發已經掉光,對著張寶和一陣臭罵,顯然他不是第一次逮到他嗑藥。
張寶和還沒從藥勁里緩過來,不過也努力的控制自己,對著那老頭點頭哈腰,一臉歉意。
緊接著另一個人進來了,他沒有老頭那麼客氣,劈頭蓋臉對著張寶和一頓胖揍。
「大人,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張寶和失去了往日的雄風,不僅不敢還手,還一個勁的求饒。
「老子放你出來,是讓你干活的,你要是再敢偷懶,我就把你送回去,天天請人伺候你!」那人凶神惡煞,面如黑炭,一臉濃密的胡須像一根根鋼條,雖然個子不高,但表情凶神惡煞,讓人望而生畏。
張天成听說過這個人,第三監獄的典獄長,曾經被大肆報道過的罪犯克星,黑道人稱他為黑面閻王,不管再硬的漢子,落到他手里,都會變得服服帖帖。但現在,這位罪犯克星似乎站在了自己職責的對立面。
「我也不想的,可是上癮了管不住自己,求求您,只要給我一點點就好!」這位毒梟曾經听過這句話無數次,他都是報以冷眼,然後一頓拳打腳踢,不過今天這話從他的嘴里說出,倒是非常諷刺。
他曾經用毒品控制過很多小姐,上班族,政府公務員,甚至不良學生,從他們的口袋里榨取每一個銅板,但絲毫沒有負罪感。因為他自己就這樣被人坑害過,如果他施加憐憫,誰又來可憐他?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這種人,長相差,出生差,也沒有學問,只有錢才能讓他找到自信和快感,所以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最簡單也是最殘酷的道路。
「要不是看你有點用處,我才不會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典獄長從懷里又掏出一個紙包扔在地上還用腳碾了幾下,張寶和早已經拋棄尊嚴,趴在地上,用手一點點收拾起來,那德性真是極其卑賤。
「你們這些支那人真是太差勁了,要是延誤了進度,主人一定讓你們腦袋搬家!」老頭子看見典獄長竟然還給他毒品,顯得非常生氣。
「你個小日本給我消停點,看在主人的面子上我和你共事,讓你用我的地盤,不代表我喜歡你,再說支那這個詞我就把你丟到外面去,讓那群犯人把扒了你的皮!」典獄長對老頭非常不屑,但這又給了張天成新的訊息,這老頭是個日本人,而且他們多有不和。
但信息量還是太大,一個黑人殺手,一個日本老頭,一個往日的大毒梟,還有滿滿一監獄犯人,現在再加個典獄長,這群人在一起到底想干什麼!張天成一時間還無法參透。
而敵人近在咫尺,如果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恐懼讓他靠著櫃子,一動不動,生怕發出聲響,終于熬到了三人離開。他松下一口氣,準備再試試關閉那個干擾器。
而幸運的是,他發現一個電源正在自己的腳邊,現在的他不能失敗,如果引來別人檢查,他只有死路一條。
手機連上通訊網絡起碼需要五秒鐘,他必須速戰速決,如果這就是干擾源,如果腳邊的就是它的電源,關閉它,等待五秒,發送訊息然後恢復運轉,或許能不被發現。
他編輯好短信,輸入好李明陽的手機號,開始倒數。三,二,一!拔下電源,但讓他吃驚的是,不光那個干擾器失去作用,就連頭頂的燈光都跟著熄滅,外面傳來騷動,他觸動的竟然是這里的主電源!
時間一秒秒流逝,但信號卻並沒有歸來!張天成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地下,這頂上的鋼筋混凝土就像一個籠子,將他和外面的信號完全隔絕。
更多的腳步聲傳來,人們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正在逐一排查,輪到控制室只是時間問題。張天成無意之間,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而就在這時,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張天成突然感覺視線開始模糊,整個世界慢慢變紅,他的眼痛再次發作。
該死!我應該打下最後一針,那東西現在掉到哪了?張天成一邊罵自己一邊上下模索,但卻一無所獲。原來他翻入箱子被叉車抬起的時候,注射針掉到了箱子底部,因為里面全是防爆鋸末,所以他才沒有發覺。
正是屋漏偏逢連陰雨,他開始絕望,看著那個毫無反應的手機心中極度懊惱。我究竟為了什麼來到這個鬼地方,我付出的夠多了,但又得到了什麼?破碎的家庭,破碎的身體,現在還要死在這!
張天成放棄了,他雙手癱軟,完全失去了氣力,眼楮的劇痛讓他無法忍受,但周圍的環境又不能叫喊,他就在這極度的痛苦與壓抑中漸漸走向瘋狂。
不過很快,一種天生的防御本能讓他覺醒過來,他感覺身邊多了什麼東西。抬起頭,一個穿著防護服的腦袋出現在他眼前,他完全被人發現了,那個人就蹲在他身旁,看著他和他拔下的電源。
但奇跡竟然出現,那個人將電源插了回去,然後站起身對外面的人說道︰「線路接觸不良,快回去工作!」
果然電力恢復,一切重新運作起來,工作人員不敢怠慢,趕緊小跑回自己的崗位,而那個人拿下了自己的頭套。
那面容張天成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第三起爆炸案的作案者,美娜的情人,張天成一直耿耿于懷的王玉,就站在他面前。
「你怎麼在這!」王玉還記得張天成,他注意到張天成的眼楮,那種血紅不似熬夜所致。
「我們放假!」張天成已經听天由命,不過他還不忘幽默。
「別消遣我,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不該來這,他們一定會宰了你!」王玉對他還挺關心,這讓張天成有點驚訝。
「你呢?你不應該在這個監獄服刑,怎麼會來到這里?」
「雖然你們想幫我,不過顯然你的關系不夠硬,所以最終我還是被關進了這個人間地獄。」王玉開始調侃他︰「我有機械工的經驗,而且手藝很巧,他們就讓我幫他們做炸彈!比TNT厲害的多的炸彈!」
張天成只能苦笑,他哪里有什麼關系,只是將實情說給法官希望從輕判決,然後在監獄選擇上,動用自己作為經辦警察的建議權。但顯然他的話沒能改變法官的偏見,這種爆炸案的要犯,必定是要關進第三監獄。
不過晃了一圈竟然在這里見到老熟人,還幫他死里逃生,真可謂人算不如天算,如果當時在法庭上他的話起了作用,可能今天就會命喪當場。
「你的眼楮,怎麼那麼紅?」王玉抬起他的頭,幫他擦了把汗,開始詢問。
「我屬兔的!哈哈。」張天成現在異常痛苦,只能靠開玩笑來安慰自己︰「不扯淡了,我被人下過毒,這算是後遺癥吧,不過這不重要,我現在必須發個短信出去搬救兵,你能不能幫我?」
「這可是地下,怎麼發?」王玉也一直想出去,但是也毫無對策。
「你能把這個干擾器干掉嗎?他可以阻攔這里的一切信號。」張天成指著中間那個機器,反而讓王玉想到了辦法。
「干擾器本身就是個信號發送器,只是他的頻率太強,會讓電子設備無法接收其它信號,所以!」王玉望著張天成,希望他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張天成對此一竅不通,兩人四目相對,停了半響,王玉完全放棄了。
「我們可以把你的手機信號接過去,然後變成信號放大器!」
「你早說啊,快幫我搞定!」張天成把手機往他懷里一塞,整個人如釋重負。
終于老子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了,不過要是帶這小子出去,美娜就肯定要離開我了。那也沒辦法,我就是這個命!他開始胡思亂想,一絲希望之光,再次照亮他。
王玉手法嫻熟,從自己的工具箱中扯出幾根電線,然後快速的組裝成一條數據線,他把那干擾器的外殼卸下,將原來的干擾數據盒子拔了下來,然後插上手機。
所謂會者不難,對張天成是不可完成的任務,對王玉來說真是小菜一碟。
「搞定了,短信已經發出去,然後呢?」王玉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接下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把一切還原,不要留下痕跡,接下來你只要幫我活到李明陽找到我們。」張天成也無計可施,這里的管理者擁有絕對的武力。
「我有辦法,你等一下!」王玉情緒高漲,他快速跑了出去,把張天成一個人留在這里。
時間變的無比漫長,王玉的陪伴讓他安心了許多,但現在一走,張天成再次焦慮起來。
不過還好,這次沒有多生事端,王玉拿著一套防護服出現在他的面前,從現在開始張天成將變成這里的工作人員,來渡過最凶險的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