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
進屋,關門,月兌鞋,把鑰匙丟進玄關鞋櫃上的竹編籃子里。
我往前走模著牆找燈的開關,還沒有找到,忽然感覺到腳踩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啪嗒。
室內通明。
我將被我無辜踩中,正在喵嗚喵嗚叫個不停的辛巴抱起來,揉他肚皮安慰他。這小家伙一定是在門口等我,撲上來抱我腳才不幸被我踩到。
家里有個誰在等我真好。
就算這不是個人。
我把打包的食物先裝進冰箱,再摟貓他走到窗戶邊,往下看,蕭朗的車還停在不遠處。
于是我拉上窗簾。
我在床上躺尸了半個小時,拿起手機,又放下,拿起手機,又放下。
又拿起來,翻聯系人名單,找了一圈,打開「周宇」。
周宇是我的大學室友,我們偶爾也出去喝杯小酒。
「嘟……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听,請稍後再撥……」
對了,周宇最近接拍新電視劇,想必沒空接我電話。
接著又在「寧馨」和「寧嵐」的名字間徘徊了一陣,寧馨和她新丈夫正甜甜蜜蜜二人世界,寧嵐也一家三口幸福團圓,還是,還是不要把我的負能量散布給他們的好。
我想起勞倫斯醫生和我說過,「寧,你不能把你的難過都藏起來。那只會讓你的病情更加嚴重。」
可不藏起來,能和誰說?
心理醫生是要付錢的,我又沒幾個朋友,就是有那幾個,我也不想和他們說,他們陪我難過我過意不去,他們無動于衷我更加糟心。
我捧起《袖手山河ii》的劇本讀了一會兒,又丟下。
在床上躺了會兒,坐起來,發了條微博︰
nothingissocommonastheshtoberemarkable.
然後對著地上自己被床頭燈照在地上的長長影子拍了張照片。
發表。
過了三分鐘。
手機叮的響了一聲。
我拿起來一看,是有人給我發了微博私信。
點進去一看,用戶名是whitarbor。
白先生!!!
我震驚了一下,再看他發的內容,更震驚了——
「玩三國殺不?」
「……」我想了想,回復,「玩。」
于是我們又在三國殺里互相加了好友。
第一局,我是主公,選了甄姬。
然後我看到白喬選了司馬懿。
英俊的司馬懿狂笑著給我洛神了一手牌。
我奸笑著裝上連弩殺殺殺,殺光全場。
反賊喊著「我*四忠啊」然後一個接一個死不瞑目。
白喬是反賊,再開局上一局沒走的反賊追著他罵了一片****。
我們玩了一個晚上。
他各種給我喂牌。
我私信他,「你真好qaq」
他過了一會兒回復,「你難過。」
我愣了一下。
他又發了一條,「我也難過。」
我不知道回什麼。
他說,「上星期我剛回國,因為一些事,很不痛快。我開著車,不知道該去哪里好,然後我看到一個小公園,就停了車,走進去。你和你的貓在那里。」
我,「……」
他又說,「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不好,但是你讓我高興起來了。……謝謝你陪我說話。」
我先打出「原來那個人是你啊……」,想想,又刪掉,回復,「那天我喝醉了。」覺得這樣回復有點莫名其妙,但我現在確實覺得心情很奇妙。
白喬說,「我很高興那天走進了那,坐在那張長椅上,還遇見了你在表演。這回輪到你難過了,換我來讓你高興一下吧。高興嗎?」
我對著屏幕微笑起來。
我忽然想起一首歌,是這麼唱的︰
你一定從不記得,有一場擦肩而過。
像我這樣不值一提的角色,你見過何止上千百萬個。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感覺自己被人覺得需要安慰。
小時候我寄養在舅舅家,懂事听話,表哥敢難受的時候求可樂雞翅求牛肉火鍋求香辣小龍蝦,而我只會在到家前擦干眼淚,我怕他們嫌我麻煩。
寧馨在我少年時曾想安慰我,可她在母親崗位上曠工太久,怎麼也學不會像個母親,笨手笨腳,後來我表現的堅強起來,她以為我同她一樣終于練就銅牆鐵壁固若金湯的心靈。
他們都覺得我自力更生堅強獨立,覺得我堅韌堅定,于是總是無人安慰我。
都多少年沒有出現安慰我的人了……
然而這個人是我繼父的兒子,是我前男友的心上人。
我們交集那麼多,卻從未正經相互介紹過。
這真是個好人。
我這樣的小人物都正眼相待。
我想,難怪蕭朗那樣喜歡他。
難怪蕭朗喜歡他遠遠超過我,超過更多其他人。
這樣好的人。
我輸的五體投地,心服口服。
他說,「我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在心里狂吼,但手上很文靜的回復,「非常榮幸。」
他發了一個笑臉,「是我榮幸才是,大明星。」
我們居然成了朋友。
我高興地想四腳朝天跳起來。
然後想到我們最初的對話。
白喬說,「我也難過。」
考慮了一下他難過的原因。
我又覺得心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