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大家尽早对地下暗流有清晰的认识,岳阳征求了卓木强的同意后,带着船走了第一次来时走过的那条笔直河道。
急流陡坡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的神经绷紧,不过此时,蛇形穿的优势也显现出来,被浸软的船体和可以自由灵动的脊柱骨,使船身牢牢贴附在河水表面。每一对肋骨和与之相连的脊骨,将蛇形船分为一小节一小节,坐在船上的人就好似做过山车一样,时而悠然向下,时而忽左忽右闪避着礁石,有时撞击在洞穴边壁或是石柱上,那充满弹力的船体就像皮球一样反弹开来,又撞向另外一边,需要队员齐心配合,才能勉强控制住方向。
通过十几分钟长的跌水河段之后,与兴高采烈的人再也欢呼不起来了,李庆宏和赵祥抓着船舷的手有些发白,刚才两次大的颠簸差点将他们掀下船去,其余人也都被浇了一脸凉水,唯有参加过雅江漂流的诸严有些笑意,毕竟和雅漂比起来,这程度的激流仍可以接受。
卓木强脸上殊无欢颜,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黑暗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河段,而他们至少得重复着这样的过程,在黑暗里坚持……三天!
拐过锥形平台后,卓木强对照着地图,和岳阳商议着选择了一条并非笔直的路线。这条路线有些绕,但一路上标注的平台圆形确实最多,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隐隐觉得,这样更安全一些。
一开始队员们就被分作了三组,每组六人,轮流划船,各自负责十分钟河段,这样既能保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休息的人不住的谈话还可以抵消对黑暗的恐惧情绪。但遇到激流险滩,仍必须全员齐动手。
不料,随着地下河水位不住下降,激流险滩越来越多,情况很不乐观,到了后来,竟然足足有两个小时都在激流险滩中度过。漂完那最长的一段河道,岳阳脸色都有些发白,喃喃道:“没想到会是这样……”
卓木强还是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依然仅仅是开始。
由于前面的河道将更浅,且河水始终是向下涌去的,没有河岸,想听船休息根本不可能,只有地图上标注的平台才是唯一可以拴船的地方,它们或突起,或有直立石柱。其余地方大多是一片平壁,要不然就在最危险的激流边上,就算真看见了柱子,也是一晃而过,根本不可能将船停住。
岳阳总算找到一处地图上标注的停船点,将船停下来,大家吃饭休息,恢复体力。卓木强找诸严、吕竞男、胡杨队长、岳阳等几人商议了一下,重新分配人手,在平和的河段还是和前面一样,三组轮流划船,一旦遇到激流险滩,控制船的人数就得增加到九人。最重要的是必须保证另一半人有休息的时间,否则若连续遇到多处激流段,所有人的体力都将无法承受。
孟浩然一直没吃东西,说胃里翻腾得厉害,吃不下。诸严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能上山、莫下河,漂流与攀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亏你还接受了特别训练呢!”
孟浩然苦笑道:“在水里和在车里还真是不同的。现在我脚下踩的地板都是软的,而且因为这船一直向下坠,我也感觉到自己的内脏都在向下坠。训练的时候是一上一下的,不一样嘛!”幸好休息了片刻,他也开始吃东西。
黎定明嘴里塞着不知道是巧克力还是压缩饼干,问道:“诸严,你参加过雅漂,感觉这地下河与雅鲁藏布江比起来,哪个更难漂?”
诸严道:“大江漂流用的都是小橡皮艇、冲锋艇,最多也就坐七八个人,如果坡降太大,还可以钻密封舱,拿这地下河与雅江来比,可以说各有各的凶险。如果不考虑周围环境,雅江的险段绝对比这地下河险,到处都有从两岸崩落的巨岩挡在河道正中,而且有长达几米,甚至是几十、上百米的瀑布,虽然号称全程漂流雅江,其实根本就不到全程的标准,因为很多地段实在太险了,根本无法漂,只能带着工具从两岸走过去。但是,这地下和周围的环境,却比雅江更为严峻,首先是没有光,若不是这几台大功率探照灯,根本寸步难行;其次是没有可以停下的地方,这三天都不得不待在船上,而且连续七十二小时处在黑暗中,仅这两点,恐怕很多漂流者就做不到。但是就目前为止,据我的观察,坡降还不算大,最大的跌水也就一米来高,对于这条十来米的大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这条船也只能在这洞穴里漂流,要是到了外滩,被岩石一卡,就是?蛇一条。”
李庆宏疑惑地问道:“照诸严这样说,地下河漂流要比雅漂容易了?”
诸严尚未答话,巴桑嘿然冷笑一声,严勇则不动声色道:“话不能这样说,诸严是漂完雅江全程后,再拿雅江和这冥河相比,我们才刚刚漂了半天,后面的河段是什么情况,根本还不知道。”
休息之后再上路,由第三组人负责划船。
拐过第一个弯后不久,一丝不经意的悸动,让卓木强警觉起来。
“等一下。”岳阳首先道。
“停!”随着卓木强一声令下,所有船员整齐地收起船桨,好似运动会里的皮筏艇选手。
“你们听,什么声音?”岳阳警示道。
不用特别专注,只是停下了划桨声,大家立即就听到了,有一阵“嗡嗡”声萦绕在耳边。这条洞穴通道的特色之一,就是能将内部的所有声音都成倍地放大。
黎定明第一个联想到自己的专业:“是昆虫吧!”
的确有些像蚊吟声,诸严等人马上道:“嘿!昆虫有什么嘛?这还值得停一下?”说着又拿起了船桨,准备继续。
他们显得不以为意,从亚马逊丛林河道悬空寺走出来的卓木强等人却清楚的知道,一些昆虫比想象中更为可怕。更何况,它们第一次来这地下河时,根本没有昆虫。
“不是虫,你们看水面!”岳阳又有所发现。
在探照灯的灯光下,原本光滑如琉璃的漆黑水面,此刻却呈现渔网状,波纹不断。
船上的人都有一些户外经验,知道如此细碎的波纹,只有在承受高速震荡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可是此刻,河面和两岸空无一物,船正顺流而下,密集的水波纹会是有什么样的震荡所引起?
只有一种可能——整个洞穴正在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