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希看着九媛空荡荡的位子,还有昱儿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的样子,心里一想,已经略知一二。
宴席却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有所改变,司空希坐在那里,听着一边的人继续对他谄媚着吹嘘,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一边空荡荡的位子,他突然感觉她是如此渺小,渺小到无人去关照,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个人去倾听她的内心,没有一个人去体谅她的苦楚,身在尊贵的位置,却得不到一点尊敬。
这一切,与他幼时,是如此相像。
那时他的内心是孤寂的,是落寞的,纵然心比天高,却又能如何?
据顿了顿,他打断了面前的人的高谈阔论,辞身着离开了座位。
待忙着照看临奕的李湘南转过身,却见皇位已经空了。
墨蓝的天空,一轮圆月高挂,她孤身一人,沿着碎石的小路走着,两边芳草艾艾,在月光下,却低垂着脑袋。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起几年前,爹爹在月圆下陪着她赏月,圆桌一张,烧酒一壶,两人高谈阔论,不似父女却似是知己好友一般,她与爹爹的感情是那样好……
爆可是如今,形单影只,爹爹人又在哪里呢?
她抬起头来,仰头看着圆圆的月亮,笑出声来,“好像一张大饼啊……”
“你就不能感叹点有涵养的东西吗?”身后突然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让她一愣,回过头,就见一脸笑容的司空彦,就在身后,他腰间别着长箫,头上官帽已经月兑下,一个简单的书生髻,别一根白玉簪子,桃花眼眯着,也抬头看了眼月亮,“尘里兼尘外,咸期此夕明。一年惟一度,长恐有云生。露洗微埃尽,光濡是物清。朗吟看正好,惆怅又洗倾。”
她瞪了他一眼,不理他,更快步的向前走去。
他却几步追上了她,也不贴近她,就隔着几步跟在后面,又道,“皇后娘娘步履匆匆,就不怕错过这人间美景吗?还是停下来多看看,才不枉费月圆之夜,你我如此有缘的相遇……”
她不耐烦的皱着眉,“六王爷喝多了吧?六王爷现在似乎不该在这里,还是快回宴席上去吧!”
他却笑道,“不,不,美酒要有佳人相伴,宴席上一群迂腐老头子,喝个什么劲,不如,皇后与我对饮一杯如何?”
她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六王爷也太放肆了吧,六王爷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如今孤男寡女,已经是违禁,更何况,六王爷也知道你我身份,在这里相见,恐怕不太合适吧,我也不是什么佳人,我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妈,你要找佳人,请回你的王府去找!”说完她又气呼呼的往前走去。
他却好像听不见她口气里的不满一样,仍旧带着玩味的笑,跟在后面,“皇后娘娘怎么忍心浪费这良辰美景,不如与我一同漫步月光下……”
“喂,你别跟着我行不行啊……”她忍无可忍。
他却还是仿佛听不见一样,一直在自说自话,“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她在前面越走越快,再也不想管他了,却没有看到,司空彦在背后,睿智的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黑暗,心道,一群小鬼跟在后面,定是没安好心,只是她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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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又得罪了什么人,想来要她的命呢?
不知不觉来到了莫愁湖边,莫愁湖岸边一片空地,修整的很干净的草坪,月光照在水中,随着水波,仿佛在摇曳飘荡一般,看起来倒是十分美丽,她走的有些累了,干脆坐在了草地上,抱着膝盖,看着湖水。
司空彦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侧脸,因为是中秋,路上的树下都挂着宫灯,柔和的橘红色轻光,照在她带着点哀愁的脸上,看起来,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不觉拿起箫来,在她背后,轻轻吹了起来。
伴着凄哀悲凉的箫声,她的心似乎更加惆怅了,慢慢的闭起眼睛,静静听着,仿佛回到了北宫别院,听着墙那侧,同样哀戚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抬起头来,突然看见不远处,似乎有明黄色的影子,在月光下一闪,她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却见那抹明黄,还在慢慢接近。
“别吹了,皇上来了!”她连忙打断了司空彦,走过来,推着他,“你快走,快躲起来,被看到我们单独在这里,我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回头看着,却无奈的摊手,“你让我躲哪去,这里也没地方可躲啊!”
她看着司空希越来越接近,心里更加焦急,“谁管你,你不是大侠吗,你就飞檐走壁一下!”
“你是说书的听多了吧!”他回过头,果然见司空希似乎是循着箫声过来了,他看了眼旁边,拉起了她,转身躲进到了一边的大石头后。
她看着他。“你自己躲就是了,我干嘛要躲!”
他道,“皇上是听着箫声来的,到时问你箫在哪里,你怎么回答?皇上见你一人,也会怀疑的!”
她想一下也是,可是这么块石头,根本挡不住什么,她不禁更加焦急起来,扫了眼周围,除了这里。竟然也没别的可以躲的地方,她看着水面,着想不如就跳进去算了。
可是那不切实际的想法马上被一个声音打断,只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也越来越不安,司空彦干脆将她的头按了下去,越压越低,她最后被迫的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那依旧如常的心跳……
然而脚步声还是停在了头顶,她无语的抬起头来,却是一惊。
头顶上的人不是皇上,却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魏景贤。
相较之下,魏景贤应该是更惊讶的,她在司空彦身边,以暧昧的姿势蹲在那里,他奇怪的俯身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的脸不由一红。
太尴尬了吧……
他眼睛一闪,也分不清那是悲痛的眼神,还是惊奇的眼神,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远处司空希的声音传来,“咦,这么晚了,魏爱卿怎么在这里?”
魏景贤最后看了眼九媛,回身走开了,她的心好像都要跳出来了,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只听魏景贤声音如常,“回皇上,后宫刘美人风寒加重,臣来填药!路过此地,刚要回太医院!”
司空希了然的哦了声,“魏爱卿佳节还要入宫诊治,实在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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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贤轻笑,“医者父母心,既然有人需要医治,臣怎么能只顾自己佳节,而不顾别人病痛呢!”
司空希看了眼周围,“方才听到有箫声,因此过来看看,不知魏大人,可有看到什么人?”
魏景贤顿了一下,“方才似乎看到一个黄衣女子顺着水往御花园而去,因为太远,也没看清是谁。”
黄衣服?司空希心里一动,心想定是姬九媛,于是道,“已经晚了,魏太医也赶紧回去陪伴家人吧,朕先回去了!”
魏景贤道,“是,臣这就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莫愁湖边又归于一片寂静,九媛总算舒了口气。
纾解了紧张气息,她抬头却发现,她竟然离司空彦那么近,连他长长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而他,正以一种近乎满意的笑容看着她,似乎十分享受,她嗖的一下站起了身来。
拍着衣服,离开他一丈远。
他笑着看着她,还回味般的一笑,“娘娘身上真是馨香异常,让人沉醉……”
“你……无耻!”她哼了一声,更退后了几步,这时却突然想起,方才他说,皇上听了箫声才过来的,若是皇上见了她,却没见到箫,怕是会怀疑,可是,若是他出去,不就有箫又有人了?
可是方才太过紧张了,她竟然一时没想到。如今想了起来,抬头看他,却一副好像早已知道的表情,她怒目看着他,他绝对是故意的,一定,哼了一声,她瞪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他在后面问,“娘娘去哪?”
她道,“皇上怕是去御花园找我,我要去见皇上,怎么,六王爷也想来”
他一挑眉,“他方才抛却了你,去照顾李贵妃,你却还要去见他?”
她一顿,却低下了头,苦涩的一笑,“没错,我要去找他,他可以选择,去宠爱哪个妃子,疼惜哪个妃子,可是我却没的选择,不论他疼惜谁,宠爱谁,我都只能仰望他!”
说完,她便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缓缓的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看了看身边,似乎是知道今晚下不了手了,那些跟在后面的鬼,已经消失不见了。
*
九媛一路小跑着,看着周围一片节日的色彩,宫灯映着月光,照的御花园好像白天一样,可是她没看到司空希的影子,难道她又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没有来,而是回去陪他的心上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又缓了下来,叹了一声,考虑要不要回去,却抬眼看见,前面的河里,竟然飘着许多的花灯。
寂静的夜,那些花灯随着河流起伏,也是寂静无声的,花灯上,都是宫中宫女们写下的心事和心愿,她们也唯有写在花灯上对着老天倾诉了,如今花灯随水漂流,带着那些女孩们最纯洁的愿望,就好像一群找不到家的孩子,看着让人觉得难受。
她慢慢走过去,看着各色花灯飘过的,那样子是如此的凄美,是啊,是凄美,在深宫之中,那些寂寞的灵魂,透过花灯叙述自己孤独,那种感觉,多么的无奈。
她蹲在了河边的石头上,抓起了一只花灯,看见灯芯下果然塞着纸条,她想着,这些花灯到了再到下游,有激流之处,就要被打进水里了吧,那这些愿望,可就真是没有人来看了,不如,她来做倾听她们愿望的人吧?想到这里,她不禁拿出了那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愿早日出宫,她无奈的摇头,在灯芯上,将纸条烧了,她希望这个宫女的愿望能实现,一入宫门深四海,入宫十年方能出去,若是半路一不小心,便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她又拿起了一只花灯,打开了纸条,刚想看,却听身后突然有人道,“堂堂大胤皇后,竟然在此偷窥人家的愿望?”
她一惊,回过头,却见司空希就站在身后。
他负手静静站在那里,头上还戴着正礼要戴的皇冠,琳琅作响的珠子看起来让人她觉得很好笑,于是她就真的盯着他的帽子笑了起来。
他先是一愣,随即,凤目里隐上一层恼怒,却还假装没看见她的笑,似乎在心里隐忍不发,瞪了她一眼,看向了河水,她于是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打开那愿望,道,“呦,皇上,这位的佳人的愿望,是希望能见到皇上!”
他哼了一声,俊逸的脸上,带着轻蔑和倨傲,好像她是一个小偷一样。
她笑着看着他,一手将那纸条给烧了,然后叹了声,道,“除了我,又有谁能分享她们的愿望呢?一个人若是只能将愿望洒向河水,任它自生自灭,那该多悲哀啊?”
他微微一滞,眯着凤目看着她,眼神深切而迷惑。
她抬起头来,“皇上不觉得戴着那个帽子很碍事吗?那珠子,让皇上随时都注意自己的姿态,就好像有一个监工,在监视着他的奴隶,是不是在按照他的要求做工,那种感觉,难道不是又拘束又无奈吗?”
他一顿,眼睛转了一下,却怒目看着她,“你太放肆了吧!”
她点头,是太放肆了,随即,她看着那纸条,笑了出来,“这个女子定是宫外有心上人,她说希望他不要娶亲,唉,可悲可叹,入了宫门,十年方能出宫,那时是个男人,也都妻妾成群了,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她说着,将那愿望烧掉了,脸上虽带着笑,却让人感觉异常的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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