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树影下的流苏一身白蓝相间的长袍,腰上系秀有缠枝的宽腰带,将他精壮的腰身束的挺拔有力,他一只手拨开枝条,一手按住琴弦,阙皓卿不解的淡淡挑了挑眉梢,流苏却是微勾唇角,低沉道:“午后静谧,不如邀卫忱舞剑,皓卿侍墨,在下来扶一曲。”.
阙皓卿静静的垂下眼帘,碎星般的眸光久久停驻在秦筝上,漫长的沉默下,流苏没什么变化,偷眼看的翡小翠却紧张的不得了,那是皓卿母亲的遗物,曾经就是因为这架琴他宁可拂了她的面子,也是这架琴,让紧张皓卿的小蝶正面冲撞她,而此时流苏却要弹,僵局是避免不了了。
“好……。”阙皓卿淡淡的应了一声,缓缓站起身,转头对小奴吩咐道:“去请卫公子。”
翡小翠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难道那不是皓卿母亲的心爱之物?她伸长了脖子眼见是朱红色的琴身,上面投着细碎的树影,琴弦流畅,香鼎里袅袅青烟盘旋而出,趁着秦筝古色古香,她真不知道皓卿还有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琴,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就是他母亲的遗物,可他为什么……。
她紧蹙眉尖的凝视,一身玄色劲装的卫忱行若流云的踱步而来,手上提青铜剑,步履轻快,衣袍翻飞,头上的发带随着散落的长发飘舞,荡过眼角耳畔,铮铮男儿,英姿飒爽,看的人不由心神一动。
卫忱到近前脚步忽然一滞,快速的朝翡小翠的方向看过来,翡小翠吓的望了收回目光,幸得阙皓卿身子一侧,恰巧将视线挡住,这才没让她暴露出去,其实他们看到她也没什么,不过躲在树后听人家谈话总是不太好,翡小翠还是希望等他们走了她再离开。
可这三人似乎没打算这么快离开,如流苏所言,小奴又摆了一张案几,铺纸研磨,阙皓卿已经过去接过狼毫笔准备泼墨一番累。
说起来惭愧,翡小翠与三人相处以来一直是颠沛辗转各地,即便是在贺江府住上那么一阵时间,却也因为留在闱君辰的书房学习而少了与他们的接触,现在看来他们不仅擅筹谋,似乎娴静下来更擅文墨武功、弓弦琴曲。
流苏静坐案后,琴音如水如雾般的流泻而出,仿若云烟浩淼白鹤长鸣,更似绕熙云外荼靡花开,贪念嗔痴全在这一曲梵音里,他深邃的眸子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清明宁静,处子般纯净。
翡小翠越看越心痛,镜头拉回了翡翠府后山的小溪旁,玉苏就是这样静雅的弹琴,还曾手把手的教过她撩拨琴弦,可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再沉静也不是玉苏,那朵栀子花与他这样的敛翼挺立的苍鹰永远不同,即便容颜一模一样,只一个眸光便能将其一分为二,没有关联。
“谁愿改一身骄傲,看岭上云长云消;几曾骑马倚斜桥,何处满楼红袖招,似梦还真心头绕抬头明月相照,原来堪一笑;万丈红尘心不死,怎唱清风逍遥调,自将美酒对江天倾倒,一番洗今朝,夜歌豪……乘年少。”
卫忱舞动剑芒,身姿优美,腾空时剑气如虹,每舒展一个动作便要气运丹田的念出一句,风卷残云,虽无若英纷纷,却因由他口中念出歌词顿时有种豪放大气之举。
翡小翠的目光从流苏身上挪开,落在了卫忱身上,渐渐心底涌起一股热血,他们却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可有如此豪情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别人不知道,她清楚他们的成长经历,阙皓卿家破人亡,背负一身血海深仇;蓝流苏步步维艰、违心应对,内外设防;卫忱血海腥风,披荆斩棘,罗刹手段却暗藏绵柔心肠;他们每一个人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不身处其境怎会懂?可就是这样的他们,却还能如此畅快的面对人生,活在当下,这样的精神如开闸的洪水不住的冲击着翡小翠的心房,在她晦暗的人生路口冲开一道豁口,差一点就让她想有翻手为云的冲动萌。
忽然就见卫忱剑收,侧身挺立,背后负剑,端的是英气逼人,同时流苏手下的琴音渐渐收起,十指果断的按住琴弦,两人同时看向阙皓卿,阙皓卿淡然若水的眸子微微一动,浅笑停笔,淡淡道:“做人本应红袖善舞,八面玲珑,可惜……我们都太过于执着,以至于对她、对敌人都摆明了阵地,秋毫不让。”
流苏嘴角一勾,自然而然流出一抹深沉,“你又何必防的如此紧?只将你与小蝶的事解释清楚,害怕她不原谅你吗?”他顿了顿,不看卫忱与流苏,其实这儿虽然他在说,那两位也并没有看他,流苏继续道:“小蝶已经被送回老宅,宅门的门匾还是翡翠府三个字,刘叔也答应规劝自己的女儿,一切事由都了结了,你何不把心意告诉她?她的性子我是知道一点的,外表冷漠,心却柔善,一番言辞恳切,她定会重新接受你……何况,她本就没忘了你。”
闻言,树后的翡小翠身心一震,什么意思?难道说皓卿最后选的还是她不是小蝶?她的心开始碰碰的猛跳,就在这时,卫忱的一句话将她吸引过去,卫忱气息尚有些起伏,冷声道:“皓卿与翠翠本就没什么,不过是翠翠躲的厉害,皓卿又是个二愣子,是以一拖再拖,倒是我与流苏在翠翠那里断然没了活路,只一个玉苏就叫我们成了活死人,跟着陪葬还得落不得好!”
流苏脸沉了下来,沉着嗓子冷冷出声,“玉苏虽已故,可这事却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派人去查,得来的消息确实玉苏与成亲王有往来,成亲王以老父性命逼迫玉苏就范,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抉择,凡是换一个有良知的儿女哪个会拿父母的命左掂量右掂量?何况玉苏性情温润慢吞,顾忌太多最后只害了他自己,当晚的情形……哎,站在玉苏的立场,他没错,如果非要纠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错,没曾想如玉苏这般还要让人利用……。”
卫忱明显愣了愣,良久后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痕,恍然若失的喟叹道:“原来都没错,是朝堂那两位手段太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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