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小翠一双大大的眼微微眯起,坐起身子,抬手抹了抹闱君辰的额头,好烫!扭头低声问一旁的小奴,“御医怎么说?”
“金御医说无碍的,只要再吃两幅药便能退热。”小奴低头低低回道。
“嗯。”翡小翠应了一声,瞥眼间见闱君辰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被褥,青白的骨节显的有些突兀,仿佛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恐惧的无处躲藏。肋
翡小翠微微叹了一口气,咕哝道:“就这么害怕姚琳国吗?真是个孩子。”
不知道是因为她低低喃喃的轻语被他听了去,还是正巧他的手模到了她的手,就在翡小翠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他的手蓦的抓住她的,死死的,紧紧的,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拼了命的往怀里送,翡小翠挣了挣,不想越挣那手指扣的越厉害,把她的手攥的酸疼。
她想走走不了,只得又坐下,闱君辰把她的手按在胸口,不安的睫翼渐渐安稳下来,如此一来翡小翠的姿势可就遭罪了,半俯身,还得微微抬起一些,这么坚持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吃不消了,试着抽出手,不想她只稍稍一动,抱着她手的少年便要不安的打颤,翡小翠翻了个白眼,只得从椅子上起身坐到床边,如此又坚持了一会儿,可她也乏了,眼皮跟着黏糊,最后打瞌睡的点头。
镬
旁边侍候的小奴看着不忍心,管事的那个手一摆,其余几个立时静悄悄的退了出去,他轻声的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翡小翠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困倦袭来,看人都有些模糊,心里想着也别撑着了,床上躺着的不单单是个孩子还是个病号,脑袋再秀逗的人也不会多想,于是点头,“留下值夜的,你下去吧。”
那小奴连忙点头退了出去,翡小翠眼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了,桌上的灯盏却还燃着,她朝着那晕黄的灯盏打了个哈欠,两脚互相蹬着将鞋子月兑掉,左扭右扭的摆好了个姿势才躺下去,她没月兑衣裳,扯过被子便委了进去,闱君辰的身子还很烫,可当她的身子一靠近,那孩子便如找到了温暖的依靠般无意识的贴了上来,蜷着身子动了动,两手抱住翡小翠的一只胳膊沉睡过去。
翡小翠斜眼瞅着,只没一会儿眼皮便渐渐耷拉下来,最后眼一合也睡着了。
终究是觉着身边睡的人是个事,过了这股子困劲,半夜三更的就醒了过来,结果一碰闱君辰发现这孩子烫的吓人,一个激灵爬起来对外喊道:“来人,叫御医来。”
值夜的小奴听见喊连忙应了一声跑去请御医,等御医来了,又是把脉又改方子又是煎药的一折腾天都要亮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闱君辰都烧糊涂了手还是紧紧抱着翡小翠的手臂不放,只要翡小翠一用力他便要哭了似的嘤嘤出声,眼看着年纪还小的闱君辰无助的颤着身子,翡小翠只得无奈的将他搂在怀里,小奴喂药的时候闱君辰就靠在翡小翠身上,喝的汤药从嘴角流下来滴滴答答都落在了她的衣裙上,却也顾不上这些,等他喝好了又陪着他躺下捂汗,结果是闱君辰出了多少汗翡小翠便出了多少,床边摆了三个火盆,热的翡小翠半坐起身子喝了好几杯凉茶。
外面的小厮们开始洒扫,闱君辰幽幽转醒,翡小翠立时想要下床,闱君辰却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干巴巴的嘴唇动了动,哑然道:“我冷,好冷……。”说完便不再看她,而是继续靠着她合上了眼睛。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梦,闱君辰的梦是母后能留下他,好好的抱在怀里安慰,而不是冷绝的送他上马车,甚至连宫门都没出,让他独自一人上了去姚琳国的船,他的童年是无止无尽的长廊甬道,阴沉沉的看不见头,那些个似男非女的奴才整日里用阴阳怪调的眼神盯着他,不许他出宫,不许多食,不许喊疼,更不许提想回家……。
花落花开,在茫然懵懂的世界里,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或许知道,是一个被称作十一殿下却不如一个女官尊贵的皇子,当有一天他回到了具有真正意义的皇子身份的国度,他忽然惊觉,他同样不属于这里,梦里,他依旧不知道他是谁,这一次,他不过是一个被称作十一殿下却比女子还要让人蔑视的男子。
这样不伦不类的身份让他变的凌厉起来,在外人面前,他浑身上下彻头彻尾充溢着傲慢无情的气势,他在皇宫里叫嚣,在母后面前挑衅,他让谁死谁就生不得,如若说这样做是为了证明他高贵的血统和身份,不如说他想激怒那个真正有着生杀大权的人,因为他等的就是哪一天,高高在上的人再也忍不住给他的无理取闹赐下一个罪名,收回他的命,因为没人知道,他心里恨的便是给了他生命又给了他屈辱人生的父母,有多恨,那是宁死也不会释怀的恨。
翡小翠僵直着没动,微低着头看着依旧如猫儿般缩在她身边的少年,精致的眉宇间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不是他这年龄该有的痛楚,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她没问,每个人心里都有最冷最阴暗的东西,也许这一病让他碰触到了那些,他没说,那便藏着吧,有些伤口是到死都不愿意给别人看的,她不问,只凭他这一宿胡乱的梦话和痛苦的挣扎便已经看懂了。
没想到竟是十三岁的闱君辰让翡小翠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与她的前世一样,同样的小小年纪,掩藏着心底所有的软弱与痛楚,强硬的面对世人,倔强的如同一株宁折不弯的小草,任凭风雨潇潇,只要还有一丝生机,他的态度永远是不服软。
天真的要亮了,窗纱上已经白茫茫一片,闱君辰却突然吩咐一旁的小奴,“冬至了,去回二公子,今儿给各房公子做御寒的新衣,还是请誉彩阁的师傅,她们的手艺好。”
小奴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去,“是”,然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翡小翠也跟着挑了挑眉梢,怎么前天才说不用了,今儿又张罗做了,翡小翠并不知道‘缝二春’是民俗,猜不出闱君辰想一出是一出的缘由,不就是做新衣吗?她无所谓的低低道:“好好养着,这些琐事就交给皓卿去弄,你就别操心了。”
没想到她越是这么说,闱君辰越觉得自己应该做好翡小翠的正夫,现如今,他实在找不出不与翡小翠回姚琳国的理由,也挑不出翡小翠作为妻主的毛病,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此番看也不需要别的选择,路虽然是别人选的,可走下去的是他,这样也好。
“一会儿你帮他们挑选花色吧,我就不去了。”闱君辰终于松开了翡小翠的手,缓缓翻身,背对着她再不说话。
翡小翠盯着他的纤瘦的后背,虽然身子修长却难掩小孩子的细骨架,双肩还不能担起什么却已经经历了普通百姓活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事,十一殿下,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回到自己的屋子,翡小翠本来只想洗把脸就算了,不想小奴们把沐浴的木桶都准备好了,她只得在烧的旺旺的火盆烘暖中泡了一个热水澡,幸好水凉的快,她便没在浴桶里睡着,起身仍然是小奴们侍候擦身穿衣,这些小奴都是闱君辰带来的,虽然没人挑明,可听他们说话时声音尖细的像干哑的嘶喊出来一样,就已经猜到是小太监,这些日子被这些太监侍候的惯了,她连性别也给忽略掉了。
穿衣绾发,竟然还上了妆,一切收拾停当,翡小翠看着镜中大肚子的自己,恍惚间竟然有了小女人的感觉,虽然身高还是没长多少,脸蛋也还稚女敕,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显然有了眉梢带笑的娇媚之姿,她望着镜子失神,最近属于习惯性发呆,习惯性感性,居然能对着翡翠府的院落伤怀不舍,对着镜子中自己的容貌恍惚如隔世,难道真的是要做妈妈了才会这样吗?
“夫人,公子们都在前厅候着了,夫人要现在就过去吗?”身后的小奴提醒道。
“咱们过去吧。”翡小翠模了模肚子,最近胎动频繁,看来宝宝是个淘气的孩子。
翡小翠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带着一众小奴朝前厅走去,而前厅里,阙皓卿、紫洛雅和玉苏已经候了多时了,只等翠翠来为自己选料子,定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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