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娘迟疑片刻,哗啦一下,把所剩无几的山楂的袋子扔到了墙角,拍了拍手:“成!这一次婶子我信你!我服药期间,保证一点山楂都不吃了,要是你们的药真能吃好我这胃痛的毛病,我以后再也不吃山楂了!”
“到也不必因噎废食,不过山楂到底是药,不能当零食吃的,特别是不能空月复乱吃。真要吃了大鱼大肉月复胀难消,还是可以吃几片消食的。”
“婶子记住了,——对了,你爹开的药方里不是有山楂吗?这又怎么算?”
左少阳早想好了答词:“那山楂是药引子,是引药归经用的,量很小,而且已经捻成末了,不碍事的。”左少阳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怕赵三娘在药里找不到山楂,心中起疑,跑到药铺问老爹左贵,那就露馅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你赶紧回去吃饭吧。外面冷得很!”
“好的,对了三婶,还有件事,我想问问您,这附近有没有大的药铺?”
“有啊,拐过弯就是‘惠民堂’,全合州它的门面最大!——你们家不是开药铺的吗?你还找药铺做什么?”
左少阳嘿嘿笑了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走了,婶子再见!”
左少阳扭头往家方向走去,眼角瞧着赵三娘家大门,眼见赵三娘进了屋,院门关上,这才磨转身往刚才赵三娘所指的方向走去。
拐过街口,便看见远处街边明晃晃的一处,挂着大灯笼,尽管已经快起更了,却还是人进人出,而且大多是病怏怏的样子,左少阳立刻便猜到这就是刚才赵三娘所说的,全合州门面最大的药铺了。
左少阳快步小跑过去,来到门口,抬眼一望,这楼层可比他们家贵芝堂强百倍,高三层,五开间,大门上方高挂一块檀木花雕边的匾额,漆的石青色底,泥金的阳文题字,金边祥云,虽是黑夜,却依然鲜艳夺目,写得正是——“惠民堂”。
大门两边是雕空玲珑的窗棂,两角大红灯笼高高挂。落地长扇的雕花大门六扇开着,里面挂着厚厚的金丝线绣边的大红色门帘,不过门口没有伙计招呼客人,这是开药铺的规矩,不能在门口招呼客人,更不能吆喝。要迎客也得在屋里。
左少阳见那门帘很厚,伸手模了模,软绵绵的,既然唐朝没有棉花,里面夹的应该是蚕丝棉的,这玩意可比棉花贵得多,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从这几大块门帘就能看得出来,这惠民堂到底是家大业大,十分的富足。
左少阳挑门帘迈步走了进去,顿时一股暖气扑面袭来,犹如春风拂面,乱花迷眼。屋里放着几个掐丝鎏金大火盆,火红的炭火,旺旺的放出诱人的红光,照得人脸上红扑扑的。几张紫檀花雕条案后,坐着几个花白胡须老郎中,正在诊病。有的手里还捧着个暖手用的黄铜手炉。
大厅两边是几排长条椅子,还有不少人等着瞧病。让左少阳想到了现代社会里知名医院候诊的情形。可那是人口爆炸的现代,想不到在古代,居然也有这样排队候诊的场面,可见对权威专家的迷信,对健康的渴求,是不分朝代时间的。
左少阳站在那正张望,一个小伙计迎了上来:“这位爷您看病还是抓药……,您不是贵芝堂的左贵左少爷吗?”
左少阳见这伙计居然认出了自己,嘿嘿笑道:“是啊,路过,瞧瞧,不欢迎吗?”
“哪能呢!请都请不来呢。”这小伙计到挺会说话,“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呸呸!不好意思,小的我说错了,您家就是开药铺的,你爹就是我们合州的名医,如何会到我们药铺来看病抓药呢。嘿嘿,您有何贵干啊?”
“我找你们掌柜的。”左少阳不想耽误太多时间,直截了当说道。
“我们大掌柜的在里间花厅里给贵客病人瞧病,二掌柜的在柜上呢,您请!”把身子一让。
这惠民堂有两个掌柜的,大掌柜的就是名医倪大夫,二掌柜的是弟弟,负责照料店铺生意。此刻正在柜台上记账。左少阳迈步往里走,里面的病患和伙计并没有几个人注意他,很显然,只有圈内的人知道他爹是开药铺的,病患很少光管他们贵芝堂,自然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左少阳抬眼四下观看,见这惠民堂果然比他们贵芝堂富丽堂皇很多,不说别的,单是那一长溜药柜,收藏药材就比贵芝堂多好几倍。
左少阳慢慢走到柜前,二掌柜抬眼瞧见是他,又低下头,继续记账,拖长了声音淡淡地说道:“是贵芝堂的少东家啊,有何贵干啊?”
左少阳左右看了看,从怀里取出那枚麝香来,放在桌上:“我想把这玩意儿卖给你们药铺。收吗?”
二掌柜的哦了一声,眼角瞟了一下,继续记账,那淡淡的口气更没了滋味:“左少爷是来鄙堂找乐子开玩笑的?”
“没有啊,我跟你开玩笑做什么?真心卖给你们啊。”
二掌柜这才抬眼瞧了瞧他,又扫了一眼柜台上的麝香,道:“左少阳缺钱用了吧?嘿嘿,这玩意别是从你们药铺……,这个出来的吧?”二掌柜的左手伸到右手肘下,做了个模包的动作。
“你说什么话呢?”左少阳瞪眼道,“你以为我这麝香是从我们药铺里偷的吗?告诉你,这是少爷我自己个山上采药的时候打的!”
二掌柜的又瞧了那伙计一眼,伙计笑了笑,也表示弄不明白。二掌柜的道:“我就说嘛,左少爷真要从贵堂拿药材换点钱用,也不至于拿这玩意嘛,应该拿些人参啊啥的,不过,嘿嘿,贵堂只怕也没人参这玩意,别看人参就这么个跟萝卜似的,价钱还老贵的哟,你们贵芝堂只怕买不起……”
“狗眼看人低!”左少阳肚子里嘟哝了一句,瞪眼道:“哎,怎么着?到底收还是不收?”
“收!开药铺医馆自然要买药材了。无论贵贱,只要是药材就行。”二掌柜的盯着左少阳,慢慢问道:“这玩意,左少爷想卖多少?”
“你开个价吧!”
掌柜的瞧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迎客的伙计,两人相互笑了笑,那笑容里颇多的是些讥讽,掌柜的将手里的毛笔往笔架上一搁,把手掌一伸,叉开五个手指头亮了一下,又翻过来亮了一下:“这个数!”
“十两银子?”左少阳回忆路上茴香给自己说的唐朝的物价,十两银子折算下来相当于人民币一万元,尽管在现代社会,野生麝产的麝香价值已经达到十万以上,是这个价的十倍,但总不能这样比的。一万就一万好了,好在能补上所欠的九千文房租,还能有一点剩余,这麝香是用九文钱买过来的,也算是狠赚了一笔。
想到这里,左少阳叹了口气:“你们杀价也忒黑了点,十两银子就买了我这么好的麝香,行了,给钱吧!”把手一伸,等着拿钱,心里想着那黝黑脸蛋的挑柴姑娘,占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便宜,下次见到了,得把这人情好好还还。
二掌柜的嗤的一声笑,撇了撇嘴:“左少爷没睡醒吧?你在哪见到过一个麝香卖了十两银子的?”
“那是多少?一千文?你们也太黑了吧?”
“哼!什么一千文,你穷疯了吧?——十文钱!”二掌柜的嘿嘿冷笑,又把手翻了两翻,撇嘴道:“是十个铜子!还一千文,十两银子呢,穷疯了吧你!”
“什么?”左少阳惊叫了一声,闹得屋里不少病患都侧目瞧他,他忙又压低了声音:“十文?你搞错没有?这是麝香!正宗的野生林麝产的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