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车之鉴,左少阳本该吸取教训的,可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左贵老爹用的药没效果,眼睁睁看着病人病重甚至死去。而直接出手医治,病患及家属又不信任自己的医术,不愿意让自己治疗,两难之下,只能选择暗中帮忙,现在事情揭穿了,必须有个说法。
这个说法左少阳早在第一次暗中更换用药之后便想好了,还是上次那个老铃医的借口最适合,当下低着头道:“爹,是我暗中换了药,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你知不知道,用错药是要死人的!”
旁边茴香大着胆子嘟哝了一句:“弟弟换药,不是救了人了吗?”
左贵愣了一下,他刚才火气全冲着儿子偷换药材的事情去了,为这个而暴怒,此刻茴香提起,这才把注意力又回到了结果上来,沉声道:“先前治那死胎不下,还有老槐村的那位小少爷的病,都是你暗中偷换了药?”
“嗯……,对不起,爹,当时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跟你商量,私自换了药,是我的错。”
梁氏见左贵还铁青着脸,也大着胆子劝慰道:“老爷,忠儿都认错了,你就消消气吧。”
左贵没理她,对左少阳道:“你更换这些药的方子,从哪里来的?”
“是……,是上次那老铃医给我看的医书上的。”
“你不是说上面的方子都忘光了吗?”
“没有,好多方子我都记下来了。”
左贵心头一喜:“哦?那你为何先前说忘了?”
“我以为那老铃医是骗我的,方子是假的,生怕你用了出错,所以想暗中试一试,没想到还挺有效。”
左贵这下高兴了,浑然已经把刚才左少阳偷换用药侵犯自己权威的事情给忘了,急道:“你都记住了些什么方子?说给我听听。”
左少阳忙道:“我写下来吧,您老慢慢看。”
“好好,这两天你把记着的方子都写下来给我,呵呵,我就说那老铃医肯定是个仙人嘛,要不然,如何用方如神呢?”
梁氏和茴香见老爷子笑了,也很高兴,唯独左少阳没这么乐观,——医书跟医术是两码事,纵然有好的医书,也不一定就有高明的医术。要不然,现代社会里这么多医书,想要什么医书没有啊?怎么高明的中医还是凤毛麟角呢。中医是个系统的学科,必须经过系统的学习,长期的实践,灵活辩证,随证用方。而不是靠几张方剂就能成为名医神医的。
所以,父亲的医术要想切实提高,是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的,而不是看了自己写的几张药方就能做到的。
茴香听了老爹的话,喜道:“有了这些仙方,还愁我们药铺生意不好吗?那咱们就不用搬家了?”
一提到这件事,左贵心情顿时暗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那药方没有想象那么好,有管用的,也有不管用的。谁知道呢,再说了,纵然有好的药方,也得会用啊,会用了,也得有病人来登门求医啊,就这几天了,如何来得及?唉,还是先打主意准备搬家,过了年,接着走村串寨当铃医吧。”
茴香道:“爹学会了弟弟写的仙方,咱们贵芝堂肯定会东山再起的!”
左贵高兴过了,又恢复了冷静,想了想,叹道:“就不知这些仙方,我等凡人能否学得会。”这时,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左贵道:“起更了,关门吃饭吧!”
左少阳把门关了,进厨房帮着拿碗筷,一眼看见墙边的一对水桶,猛然想起上午挑水时,小妹说了她下午在河边洗衣物,让自己下午把衣服给她拿去,她帮着洗。结果下午遇到那急症,就把这茬给忘了。说不定小妹这会儿还在河边等自己。
他弹簧一般跳起来,撒腿就跑,梁氏急声问:“干嘛去?”
“去河边!”
“这黑灯瞎火的去河边做什么?”
这句话让左少阳脑袋顿时清醒了,是啊,现在都天黑了,又是寒冬腊月的,小妹还在河边等着做什么?又不是情人约会不见不散,只不过是感激自己给了方子医治好她嫂子女乃胀耐受的小毛病,才说帮自己洗衣服的。想到这,左少阳又讪讪回来了,见茴香也瞪眼瞧着自己,便随口找了个解释:“没什么,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人挑水,好去挑水,白天人太多了。算了,天黑了,明早再去。嘿嘿”
茴香瞪眼瞧他,道:“挑水?水缸差不多是满的了,明天还能不能接着住都不好说,还费那劲挑水做什么?有力气没地方使吗?”
左少阳想想也是,回来拿了碗筷,一家人坐下吃饭。
吃完饭,梁氏对茴香道:“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这几天老往娘家跑,家里都没照应,这大年三十的就在家照顾吧,就别过来了,反正过来也帮不到什么忙。”
茴香道:“没事,这几天租房子的事揪心,我呆家里也呆不住,得过来瞧瞧,等这件事定了再说,侯普也说让我过来帮忙的。他衙门的事走不开,说了正月过来拜年再说。”
梁氏叹了口气:“唉!侯普这孩子就是厚道,你找了他,也算找到好人家了。”
“也是,”茴香有几分得意,“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外头熟人多,让他帮着找找看,哪有便宜合适的方子可以出租。门面房我们租不了了,先找个住的再说。”
“是啊,”梁氏叹了口气,道:“先找个地过年就行了。房租便宜的,别的也没啥讲究。”
“放心,我已经跟他说了,他这几天都在找呢,找了好几处,都觉得房租太贵了,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明天再定。”
说着话,晚饭吃完了,茴香帮着把碗洗了,收拾好屋子,便准备回去。
左少阳道:“姐,你等等。”说罢,钻进柜台后,把药柜拎过来,往里装药材饮片和炮制好的丸散剂。装满之后,又找来一个布袋继续装。
左贵、梁氏和茴香见他忙着装药材,都很奇怪,茴香道:“你装这么多药做什么?”
左少阳头也不回:“为以后做准备啊,我觉得那赵三娘不用寄希望于她了,她心肠硬的很,不会同意缓缴房租的。往后要靠当铃医巡诊治病了,给人看病没药材怎么行?特别是铃医。那赵三娘说了,要我们把药材都留下冲抵部分房租,药材都留下了,我们还看什么病?我把这些常用药留一部分下来,姐,你运回家去藏着,我们以后用得着,反正赵三娘她也不知道我们家现在有多少药材。我们能行医才能赚钱,赚了钱才能还她。算着也没占她便宜。”
茴香一听,道:“这话有理,我帮你装吧。”
“不用,我一个人装就行了,我就怕装乱了,这些饮片乱了不好分。你就准备推车就行了。”
茴香答应了,忙去准备推车。
梁氏和左贵在一旁瞧着,都想这让赵三娘知道了不好,但是转念一想也对,没有药材,连当铃医巡医的本钱都没有,那就麻烦了,相互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也都没说啥。
左少阳很快把常用药都留了一部分,装好之后,茴香已经从对面杂货铺借了手推车,看外面街上没人,跟做贼似地遮遮掩掩把装药的布袋放上推车。梁氏又拿来一块布兜头盖着,用细绳捆好。
茴香将推车挎绳挂在脖子上,两手抓住车把,推着就走。
左少阳道:“姐,我帮你推吧?”
“不用!”茴香头也不回,麻利地推着小车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