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楚石……出事了?
韩瑞连忙走了出去,却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神情急虑,揉手搓拳地来回度步,见到韩瑞的身影,连忙惊喜迎去,口中飞快说道:“韩哥哥,贺兰大哥他受伤了,好像很严重,卧床不起,你快些去探视,劝他不要再比了。”
吐字如珠,速度疾快,韩瑞勉强听出几字,情况似乎很急,顾不上询问细节,与钱丰打了个招呼,牵来青骢马,立即与少年扬鞭而去,途中再问,才清楚怎么回事。
说起来,事情真与韩瑞有些关系,当日在城中比试赢了李德奖等人之后,他们心中依然不服,没过几日,再次前来挑衅,显然是准备充分,找了不少高手帮忙,将贺兰楚石众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我们自然也不服气,特别是贺兰大哥,说输人不输阵,纵然再败,也不能让那些豪门子弟小瞧我们,相约来日再战,贺兰大哥的意思是,这次我们比马球,却没想……”少年握紧拳头,眉宇间泛起忧虑说道:“昨日练习的时候,贺兰大哥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怎样,伤患有多严重?”韩瑞连忙问道,眉头皱成了川字。
“脚崴了,通红浮肿。”少年眼睛有些湿润,悲声道:“可是他却执意参加明日的比赛,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只好来找你了。”
“发生这些事情,怎么没人来告诉我。”韩瑞问道。
“贺兰哥哥说,你如今已经……不是一般人物。”少年瞥了眼韩瑞,低头说道:“或许,不会……想跟我们往来了。”
“那个傻蛋,居然忘记当日把酒言欢的交情。”韩瑞咬牙骂道,心中却一阵愧疚,自从搬到茅屋之后,的确没有再见过贺兰楚石几人,也难怪他们心中有此想法。
“我就知道,韩哥哥英雄豪迈,不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少年欣喜笑道,积压在胸中多日的怀疑与怨气,立时烟消云散。
韩瑞沉默,策马加快速度,在少年的指引下,很快来到新丰小城郊外附近,一幢依山傍水,结构细致,庭院清幽的宅第前,也没闲情逸致关注周围的环境,韩瑞连忙勒马,却见宅第前面,聚集了十几个游侠少年儿。
听到动静,纷纷寻声望去,顿时喜出望外,迎了上来见礼,阵阵哥哥叫唤,韩瑞粗略回礼,张口问道:“怎么都在门前待着,不进去看望贺兰。”
游侠少年儿面面相觑,表现得十分无奈,半响才有人低声说道:“贺兰大哥的兄长,不让我们进门。”
“不给进,为什么。”韩瑞不解道。
又是一阵沉闷,游侠少年们垂头丧气,一个少年轻声解释道:“他不喜欢我们。”
“对我们有成见。”
“就知道对贺兰大哥呼来唤去的,不是好人。”
“若不是看在贺兰大哥的情面上,我早就用丸子弹他。”
“扒他的衣裳,绑在马上游街。”
“………”
少年们七嘴八舌,好像已经积恨很久,怨念颇浓。
一阵恶寒,韩瑞没有开口附和,毕竟只是片面之词,具体怎么回事,还需要详细了解,不过也可以判断出来,贺兰楚石与他的兄长,多少有些矛盾,而且不支持他平日的行为。
伸手制止少年们的批判,韩瑞说道:“再去敲门。”
少年正要听从行事,却听大门吱哑响了,缓缓开启,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楚石,你都这样了,却依然执迷不悟,不肯悔改么,出了这个门,以后都不要回来了,不思进取,就知道与那帮浪荡无赖厮闹,贺兰家没有你这个不孝子孙……”
“我也是贺兰家的嫡子,名字列在祠堂家谱上,你没有资格驱逐我。”
“长兄如父,你再不迷途知返,我立即报请族老,将你除名。”
“不怕背上薄待兄弟的恶名,随你之意……”
贺兰楚石硬邦邦回了句,啪的关门,隔绝里面的声音,缓缓回身,望着一群少年们,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准备打个招呼,忽然见到韩瑞的身影,登时多了几分惊诧,
“你们几个,不要愣站着了,去扶下贺兰。”韩瑞说道,微笑迎了上去。
“韩兄,你怎么来了?”贺兰楚石惊讶道,有些不好意思,其他少年知底根也就罢了,韩瑞却是才认识不久,家丑就暴露出来,让人情何以堪。
“我是来问罪的。”韩瑞肃容说道。
“何出此言。”贺兰楚石莫明其妙。
“相逢意气为君饮,君却视我如过客,岂不是让人齿冷寒心。”韩瑞抱怨道:“事情因我而起,你们是受我拖累,为何不来告诉我。”
“这个……”贺兰楚石无言以对。
“还有,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浅薄之人,与人相交,贵在缘分,志趣相投,身份地位不过是其次。”韩瑞明白表露自己的不满,同时承认错误,躬身行礼道:“然而,近段日子来,的确是我疏忽,忙于俗事,一时冷落了诸位兄弟,在此向各位赔罪了。”
“韩兄,不可。”贺兰楚石连忙伸手搀扶,心中却泛起欢喜感动。
韩瑞却硬要行礼,两人僵持不下,旁边少年见了,纷纷开口说道:“真的不怪韩哥哥,听你在京城扬名出彩,大伙也与有荣焉。”
“意气相投,讲那么多虚礼做什么,走,去喝酒。”
一个少年的提议,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韩瑞却迟疑起来,皱眉道:“贺兰,你的伤势怎样,医嘱是否点明要忌酒?”
“对了,多亏韩哥哥提醒,贺兰大哥,你好些了么?”少年们追问起来。
贺兰楚石豪爽大笑道:“小伤,积淤而已,又不是断了,哪里有什么忌讳,待我上马,照样可以驰骋千里,更加别说开怀畅饮了。”
“那好,我们走,饮酒去。”韩瑞微笑,牵来青骢骏马,与几个少年,抬起贺兰楚石坐于鞍上,附近就有个游侠少年聚会的场所,也不需要奔行,韩瑞干脆步行而去。
贺兰楚石坐在青骢马上,感觉十分平稳,心中感激韩瑞考虑周详,自己脚上有伤,不宜策马颠簸,却因年少气傲,贺兰楚石也抹不开面子开口道谢,而是捋着马鬃,赞叹说道:“这可是少有的西域良驹,韩兄何处得来?”
“是李兄所赠。”韩瑞叹气道:“说起来,你们两个,是我初进京城就结识的朋友,但是,一个家里管教甚严,经常不得外出,而你……不说了,省得翻脸。”
“是我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成了吧。”贺兰楚石撇嘴道:“不要总是说别人,自己何尝不是,搬地方住了,也不知捎带个口信,想不让人误会都难。”
韩瑞反驳道:“嘿,那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谁不清楚白马堂主神通广大,区区小事肯定瞒不过你,随便打听就能知道了。”
“明明是自己的责任,却推到我的头上,真是……”
一路笑语,片刻来到一个小树林前面,这里地势平坦宽敞,而且有条清澈溪水流过,尽管是秋季,溪边的草色仍然泛青,绿油油的娇女敕,最适宜喂马。
在韩瑞与贺兰楚石达到之时,少年们已经布置妥当,直接搬来几块平整的石头,当成桌案,摆上果疏酒食,一两个箭术高超的少年,蛰伏于林中,寻找猎物,三五善水之人,月兑去袍衣,淌水捕鱼,一切井然有序。
搀扶贺兰楚石下来,韩瑞关切问道:“怎么样,没有碰到伤处吧。”
“你们放开。”贺兰楚石傲然说道:“说过几遍了,某的腿没断,可以自己走路。”
“不理他,逞能也不看时候。”韩瑞笑骂道,一挥手,带着几个少年,架起贺兰楚石,走到草坪之上,才轻缓放下。
“拿几个绳床来。”韩瑞叫道:“哥今日,也要尝试下,胡人是怎么聚餐的。”
一群少年笑眯眯应声,搬来几个绳床,也就是所谓的小马扎,摆在韩瑞等人面前。
“贺兰,你家老祖宗的物事,想必不会陌生吧,愣着做什么,坐下来呀。”韩瑞笑道,坐了下来,双脚自然垂地,在几百年前,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就是现在,权贵之家,虽受胡人风气影响,但是秉承的还是汉家礼节,少有垂腿而坐的。
贺兰氏,是鲜卑支脉,人尽皆知,贺兰楚石否认不了,尽管清楚韩瑞是为照顾自己腿脚受伤,不能跪坐,才取来马扎,但是依然辩驳说道:“贺兰氏在中原传承数百年,一向以礼传家,尊奉炎黄,你莫要把我们与夷狄胡人混为一谈。”
哈,差点忘记,现在的大唐,虽然包容兼并,风气开放,不歧视胡人,但是民间却以汉家文化为尊,方外四夷都以取得大唐户籍为荣,特别是那些外簇权贵,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他们具有胡人血统,恰好与千百年后相反。
韩瑞感叹了番,诚恳赔礼,贺兰楚石才心满意足,坐于马扎之上,举杯笑道:“诸位兄弟,别忙活了,先来喝一杯再说,韩兄,来,敬你,事情就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
觥筹交错,一切尽在不言中,举杯昂首,滴酒不剩,韩瑞微笑道:“往事不提,那明日的事情,应该可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