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不要乱动
“书同文。”李世民目光闪掠,沉吟不语,过了片刻,忽而笑道:“辅机,乾儿准备纳妃,东宫仆众,没有经验,虽然有礼官前去指引,但是朕依然不怎么放心,你做舅舅的,多去监督指导,莫要出了差错,这也是观音婢的意思。”
“臣领旨。”长孙无忌答应下来。
“乾儿纳妃之后,也该轮到长乐了,冲儿也等不及了吧。”李世民笑道:“其实早就应该办的,不过观音婢舍不得长乐,才会拖到现在。”
“不急。”长孙无忌笑着说道:“太子之后,不是还有越王么。”
“朕不忌讳这个,泰儿的事情可以容后再办。”李世民摆手,微笑道:“长乐的婚期已经延迟了大半年,再拖下去,一些人又该诽议了。”
长孙无忌笑了笑,没有再反驳,省得儿子天天在自己耳边旁敲侧击。
又聊了片刻,李世民挥手说道:“传膳吧。”
远处宫女听到旨意,连忙通传下去,一个接着一个,片刻,消息就传到了尚食局内,早有准备的众人连忙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个大月复翩翩,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大胖子,体形远超长孙无忌、钱丰等人,走起路来,一步三抖,十分费力,时不时还要拿起丝巾擦汗,他的身后,还跟着二十三个婢女,纤纤玉手,或提或捧,拿着食盒,显然井然有序之极。
“庞知事。”一路行来,遇到不少寺人宫女,见到大胖子,纷纷行礼呼唤。
作为掌管内宫,包括皇帝膳食的殿中监尚食局知事总管,庞十三颇为得志,心中难免有几分骄矜,见到众人行礼,勉强点头回应,挺着大肚子,迈着八字步,艰难前行,一副本知事很忙,没空应付你们的模样。
走到亭子之前,庞十三脸上的油腻汗水,神奇的敛去,以与体形极不相衬的敏捷动作,纳头俯拜,撅起肥大的腰臀,高呼道:“请陛下进膳。”
宫廷御宴,自然不比普通百姓之家,什么龙肝、凤髓、豹胎、鲤尾,各种美味奇珍,应有尽有,锦衣玉食的玉食,可不是比喻,古人认为玉是阳精之纯者,食玉可以御水气,所以玉还有食用一途。
不过玉实在太珍贵了,而且也谈不上味美,所以玉食这道菜,只有在隆重的祭祀场合,才会出现,一般情况下,就没有必要了,好比现在,上的都是普通菜肴,自然,所谓的普通,也是相对来说。
炀帝当年,一日三餐,动辄百道珍味以上,若是设宴,更是铺张浪费,穷奢极欲,李世民自持勤俭,自然不会如此,不过也有二三十道佳肴,只是他自己,肯定难以解决,但是多了长孙无忌,或许没有问题。
在庞十三恭请之时,旁边已经布置妥当,李世民见状,开口说道:“辅机,陪朕用膳。”
也料到有这种情况,长孙无忌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前往,待李世民落坐之后,长孙无忌才行礼跪下正坐,目光移掠,打趣说道:“陛下,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庞十三,臣的心情总是很舒畅。”
明白他的意思,李世民大笑起来,旁边,还在俯跪的庞十三不解其意,不过见到皇帝与国舅对着自己笑得这么开怀,觉得应该不是坏事,那么就是好事喽,难道是准备提拔自己,想到这里,庞十三胖乎乎的脸庞,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憨态可掬。
“长期以往,他就是你的榜样。”打趣了句,李世民端起白玉杯,轻抿了口宫廷御酿,笑容渐敛,肃颜道:“辅机,朕决定了,支持孔颖达修撰经义。”
“陛下圣明。”长孙无忌说道,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眉头反而微微皱了起来。
“辅机,担忧何事?”李世民问道。
长孙无忌轻声道:“陛下,莫要忽视了山东士族的反应。”
“朕明白。”李世民说道,目光微凛。
见到李世民明白自己的意思,长孙无忌也不多说了,夹了片肉放进口中细嚼慢咽,笑眯眯道:“陛下,尚食监膳夫的厨艺愈加精湛,难怪庞十三这般模样。”
李世民笑道:“那朕就赐几个膳夫予你吧。”
“臣谢恩。”长孙无忌连忙拜谢道,一脸却之不恭的模样。
李世民摇头笑叹,捋着胡须,说道:“不过也不能便宜你,需以物换。”
“以物相换?”长孙无忌连忙说道:“臣身无长物,家贫如洗,怕是没有能让陛下另眼相看之物。”
家贫如洗,李世民给逗乐了,有意为难他,轻笑道:“谁说没有,刚才的长安古意就不错,你将原文取来,容朕鉴赏。”
长孙无忌愁眉苦脸道:“陛下,原文在臣家大厅墙上,怎能取来。”
“拆墙,搬来。”李世民轻描淡写,出了个主意。
哀叹了声,长孙无忌忽然笑道:“陛下,臣有个更好的办法,不如召见韩瑞,让他给陛下再写一首。”
“召见……”李世民略微沉吟,神态自若说道:“最近朝中政务繁多,以后再说吧。”
长孙无忌知机,没有再提,片刻宴席散去,也识趣告退,待长孙无忌退去,李世民也摆驾回到殿阁,取来奏折,仔细御览批示,毕竟身为皇帝,凡事不能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勤政克已,一向是李世民让朝臣称道的地方。
批了几道奏折,李世民低头沉思片刻,忽然从龙案底下,抽出了份折子,上面详细的列举韩瑞在长安之后,做了什么事,遇过什么人,其中,与李承乾两次偶遇,给李世民用朱笔圈了起来。
“巧合,还是别有用心?却是与乾儿说了些什么,怎的让他变化如此之大。”
就在李世民疑虑的时候,韩瑞才从客栈中悠悠醒来,只觉得精神焕发,几日来的颓废一扫而空,付了住宿费用,拿回包袱,翻身上马,直奔城外茅屋,倒不是不想返回骊山附近的宅院,只是按照钱绪的说法,搬进新居,不可匆忙,先要布置,安排个入住仪式,以便求得神明庇护家宅人畜平安。
尽管不怎么在意这些,但是入乡随俗,韩瑞也没有拒绝,就等钱绪挑好良时吉日,再正式搬过去居住,现在,自然乖乖地返回茅屋了,准备小住两日,收拾行李,而且还要向虞世南说明情况,多谢人家的照顾,等等,琐事也不少。
一路烟尘,茅屋就在眼前,几日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想必尘土飞扬,积灰成垢了吧,韩瑞思索之间,偶尔抬头观望,却突然发现,茅屋篱笆竹门居然敞开,难道有贼偷窃?
韩瑞连忙拍马疾行,在屋前勒马止步,跳了下来,发现不仅篱笆竹门,就连里屋的木门也开了条缝隙,窗内人影闪动,好像是在搬运东西。
“好贼子。”韩瑞也没有细想,东盼西盼,顺手拣了根粗硬木捧,悄无声息的向屋内走去,一步,两步,来到屋前,就要大喝一声,壮胆吓贼之时,一盆浊水由里泼出,哗的一声,把韩瑞浇成了落汤鸡。
韩瑞愣然,半响,才知道手忙脚乱的清理湿漉的衣裳,口吐白沫,呸个不停。
听到动静,房里之人,似乎有几分奇怪,微步而出,门口处突然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见到韩瑞的模样,忍俊不禁,笑逐颜开,好比花枝乱颤。
女人的笑声,韩瑞迷惑抬头,顿觉惊讶道:“流萤,是你。”
“你要做什么?”一声娇呼,流萤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要做什么?韩瑞迷惑不解,忽然察觉手里还握着木捧,连忙扔开,干笑解释道:“见到屋里有人,以为是闹贼了。”
“你才是贼呢。”流萤嗔怪道:“见你屋中凌乱染尘,好心帮你收拾,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想怎样?”
“没想怎样。”韩瑞苦笑道:“是我错了,求流萤姑娘见谅,不要怪罪。”
“错在哪里了?”流萤笑盈盈问道。
韩瑞连忙说道:“不该误会你……”
“不对。”流萤挥着白女敕的小手,打断说道:“看来,你还未认清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再仔细想,想不出来,休要怪我回去了。”
韩瑞微怔,试探问道:“淖约的事情?”
“是,也不是。”流萤噗嗤笑了,绵声道:“好了,快些进来,换件干爽衣裳,谁叫你回来也不出声的,被泼也是活该,不过千万别闹出病来,不然娘子又责斥我了。”
挥了把滴渗着水的衣袖,韩瑞只得苦笑道:“是我有错在先,怎能怪你。”
说罢,乖乖回屋,在箱柜里翻出套干净衣裳,犹豫回望,发现流萤没有跟上来,连忙宽衣带解,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再将脏衣裳折叠,丢进角落。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韩瑞拿了条毛巾,对着镜台,慢慢擦拭发头,同时扬声问道:“流萤姑娘此来,又有何见教呀。”
流萤轻步走了进来,小脸有些微红,唇口轻颤,微吐着气息,见到韩瑞没有看来,怦动芳心慢慢归复平静,娇声道:“见教自然是有,不过,要看你是否清楚自己错在何处了。”
“错在何处?”韩瑞皱眉寻思,不得其解。
“哼,来之前,我就和娘子说了,你肯定会装糊涂的,男人都是这个德性。”流萤呶着小嘴责斥,话虽如此,见到韩瑞辛苦擦拭发发,心动软了,莲步轻移,纤手将韩瑞头上的发簪拔下,娇斥道:“不要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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