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9)
展家屯是其中的一个大屯,有军户超过一百三十户,全部人口加起来,有上千人。他们的土地,同样是没有了。展家屯又不靠海,连捕个鱼都要跑二三十里路,只能靠崂山的野菜草根为生,日子比杨家屯还惨,难怪他们对于发动暴乱最为积极。
展迎伟是展家屯的后起之秀,身体条件不错,能打,身边有一群兄弟,家里又是最穷的,想要暴力反抗王世新,非常自然。事实上,浮山所的贫穷军户,个个都想反抗王世新,关键是有没有这个能力,有没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这不,张准才露出一点本领,杨千强等人马上就靠过来了,李家喜等人更是明白无误的表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干掉王世新。
“留意一下他们的动静。”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
有人率先出头,自然是好的,即使不能取得胜利,也可以极大的冲击一下王世新,消耗掉他的部分实力。同时,也可以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方便张准做出判断。
毕竟,杀王世新,不仅仅是从**上消灭一个人,而是挑战整个统治阶层。鳌山卫、莱州府、莱州守备、登莱巡抚、登莱总兵、山东巡抚、山东总兵等官僚,不可能坐视一个千户被白白的杀死吧?他们肯定是要疯狂的反扑的。
“好!”耗子答应着,鬼鬼祟祟的去了。
随后几天,张准继续训练自己的扎鱼小队,将各种刺杀要领,都倾囊传授,以便在别人发动叛乱的时候,能够迅速的加入战场,分得一杯羹。他相信自己的扎鱼小队,真正打起仗来,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对手。
然而,暴乱的消息,很快就沉寂了,展迎伟也没有了消息。
整个浮山所,再也听不到任何作乱的消息,寂静的可怕。
这样的寂静很不正常,一定是某些方面出现变故了。
果然,数天后,耗子前来报告,说是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展迎伟“失踪”了。
“失踪?是被暗杀了吧?”张准嘴角边露出一丝丝的冷笑。
“不知道。反正家里人是找不到尸体。”耗子说道。
他打探到,二月初八的那天,展迎伟前往毛家屯,可能是去联络毛家屯的人。他去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两个兄弟,都是有点功夫的,还带有短刀防身。然而,三人早上出门,晚上还没有到毛家屯。第二天,展家屯的人听说了消息,急忙出来寻找,愣是没有找到。
他们在半路上有个叫做樟树沟的地方,发现有打斗过的痕迹,泥土的下面还有隐约的血迹,极有可能是展迎伟遭遇了伏击。但是,展迎伟的尸体,却始终没有找到,周围也没有目击者。展家屯的人虽然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展家屯的人都怀疑是王世新动的手脚,可是没有证据。
“尸体肯定是扔到大海里面去了,没有比这样的处理方式更加的简单了。”
张准漠然的说道。
用脚后跟都可以想得到,肯定是王世新派人暗算了展迎伟。其他人没有杀人的动机,也没有杀人的实力。浮山所千户王世新,本来就是非常阴险的一个人,全所的人都在背后叫他阎罗王。使用这样的手段解决隐患,一点都不奇怪。之所以要采取暗杀这样的卑鄙手段,是因为他担心引发更大的动乱。
现在全国各地的形势,都非常紧张,除了西北地方的起义军,其他各地也都在酝酿起义。尤其是山东地区,这十几年就没有消停过,真可谓是兵连祸结,民不聊生。长期的干旱,让这里的暴动情绪非常的高涨,只要有一点点的火星,马上就能燃起冲天的大火来。
先是天启二年白莲教王好贤、徐鸿儒发动起义,占据兖州府各地,连孟子的后人都被杀了,天下震动。翰林纷纷上血书,朝廷震怒,天启皇帝严令镇压,调集重兵进入山东,但是到目前为止,王好贤、徐鸿儒两人,始终没有抓到。
然后是崇祯四年,孔有德占据登州府作乱,以人相食。镇压的明军官兵,也都是穿着制服的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比叛军还凶残。这场内乱将登州府搞得是赤地千里,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莱州府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紧接着是去年,崇祯六年,白莲教王益伦又在金乡发动起义,起义军多达六七万人,波及附近几个县,兖州府再次受到惊吓,鲁王朱以派吓得头发都白了。起义军尽管很快被镇压,王益伦也下落不明,可是却已经暴露出山东官兵的众多软肋。
由于不断的抽调兵力前往镇压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叛乱,山东的兵力,已经比以前空虚很多了。现在留驻山东的,都是老弱病残。比如说原来驻扎在即墨营的战兵,就已经调到河南前线去了。比如说整个鳌山卫,包括雄崖所和浮山所,有战斗力的士兵,全部加起来,也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人。要是再有人发动起义,山东官兵未必能够抵挡。所以,王世新虽然对展迎伟非常忌讳,却也不敢公开动手。
张准的嘴角边露出一丝丝冷酷的微笑。
看来,王世新也是害怕引起众怒的嘛!
只是,民众的怒火,他又能压制多久呢?
展迎伟的死,只会让展家屯军户内心的怒火,越发的炽盛,到时候一旦爆发出来,破坏力也更大。
王世新越是丧心病狂,覆灭的越快。
这是历史已经证明了的真理。
受到这个消息的刺激,张准再次加强了对扎鱼小队的训练。
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再次到来,强化自身的力量,有备无患啊!
在二月份,又有一批青壮年加入了队伍,都是队员们的屋前屋后,经过反复的考虑,决心来跟张准训练刺杀。他们的目的,和李家喜等人是相同的,不仅仅是为了扎鱼,而是为了扎人。对现状非常不满的他们,其实很早就想起来反抗,只是没有那样的实力。现在,有张准带头,他们再也不愿意忍耐下去了。
到二月中旬,张准的扎鱼小队,已经增加到四十二人,全部都是杨家屯的年轻军户子弟。年纪最大的二十九岁,年纪最小的十四岁。由于人数的增加,张准取消了师傅的称呼,让队员们叫自己队长。
杨致远和郝林勇扎鱼的成功率,已经有五成,邹明加等人的扎鱼水平,也明显的提高,差不多有三成了。在训练间隙,一般都是这些老队员表演扎鱼功夫,既满足了老队员的表演**,也极大地鼓舞了其他队员的训练积极性。
考核是否合格的标准,依然是扎鱼。只要扎到鱼,就算是考试合格了,可以学习更多的本领。毕竟,扎鱼要比扎人困难多了,有扎鱼的水平,就意味着扎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二月十九这天,张准等人正在训练,耗子急匆匆的赶来报告:“玉麟,不好了,盐枭来了!”
众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所谓的盐枭,其实就是私盐贩卖分子。大明朝的盐税一直非常高,成本只有几文钱一斤的食盐,零售要卖到一百多文钱,中间有几十倍的暴利。在这样巨额利润的刺激下,私盐分子应运而生。他们行走于山东的各地,将百姓们自己煮出来的海盐收集起来,然后用较低的价格贩卖到大城市,牟取暴利。
山东的盐政极其混乱,只要有点门道的人,都在搞私盐生意,根本不用看盐检司的脸色。事实上,盐检司本身就是最大的盐枭,从事着最大的私盐贩卖生意。大大小小的盐枭横行霸道,控制了整个山东的私盐生意,几乎已经看不到官盐的身影了。
崇祯皇帝整天叫没钱,其实钱都被下面的各级官僚赚走了。他们才不管你皇帝有没有钱呢,只要自己有钱花天酒地就行。以前魏忠贤还活着的时候,国家还能收到一点盐税,魏忠贤被拿掉以后,盐税收取不足原来的三成,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杨家屯煮出来的海盐,就是卖给即墨县的各个盐枭的,他们低价接收到私盐以后,运到即墨营或者是胶州等地出售,又或者是集中起来,交给自己的上家,又或者是卖给更大的盐枭。
本来盐枭开给军户们的价格就很低,每斤海盐不过是三四文钱,差不多是无本生意了。但是,有时候,盐枭甚至连这个价格都不愿意给,干脆直接抢,到老百姓的家里,将私盐直接抢走,这样就一分成本都不需要支付了。
杨家屯因为处在浮山所的最南面,距离即墨县最远,以前并没有被抢掠过,但是侯北屯、侯南屯、任家屯,都是被盐枭光顾过的。说起盐枭,大家对其的痛恨,不在王世新之下。因为有传言说,王世新本身就是盐枭头目之一,有很多盐枭在浮山所的地面活动,都要给王世新缴纳“保护费”的。
现在,盐枭们的抢掠主意,终于还是打到杨家屯的头上来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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