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此人,原来是东林党的成员,后来发现阉党势力强大,于是投kao了阉党,对东林党大打出手,成了反东林楷模。崇祯上台以后,发现阉党大势已去,于是又向崇祯揭发阉党的罪行,试图获取崇祯的好感,结果崇祯没上当。他又同时向东林党交好,试图重新融入东林党,却被东林党人拒绝。复社的人更是对他恨之入骨。然而,他始终还是通过温体仁的路子,再次出仕。
在登莱总兵宋德钢不在岗的情况下,有资格指挥登州水师的,当然是这位登莱巡抚阮大铖了。联想到阮大铖最近的动作,张准仿佛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看来,阮大铖是要试探试探自己的实力,看有没有机会将自己斩草除根了。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本来以为自己和官府之间,会有三个月的mi月期,要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才翻脸动手。没想到,别人连三个月都觉得太长了,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了。登州水师首先出动,不就是欺负自己没有水师舰队吗?幸好,自己未雨绸缪,搞了三艘全副武装的苍山船出来。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片刻之后,张准的千里镜里面,出现了三个灰白色的点点。白色的点点,慢慢的演化为一艘艘船。正是三艘登州水师的战船。一艘二号福船,两艘三号福船。
大明水师的战船,等级是用号数来区别的。其中,福船按照大小不等,分为四个等级。最大的是一号,五百料。最小的是四号(即海沧船),一百料。二号福船大约是三百料(排水量约300吨),三号福船大约是二百料(排水量200吨)。
要是资料没有记错的话,二号、三号福船的上面,装备的都是佛郎机火炮,没有红衣大炮。只有一号福船,才装备有红衣大炮。没有红衣大炮的出现,让张准稍微松了一口气。想到红衣大炮的射程和威力,张准还是有些忌惮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啊!
他的三艘苍山船,都是刚刚下水,船上的海军士兵,还没有接受全面的训练,还没有真正形成战斗力呢。要是敌人有红衣大炮,对他们的士气是严重的影响。但是,双方都是佛郎机火炮,那就没有关系了。在武器基本相同的情况下,即使没有接受过训练,也不怕对方。张准才不相信,登州水师的训练,能够精良到哪里去。
不久以后,三艘登州水师的战船,也发现了张准他们的存在。它们的速度渐渐的放慢,同时用左舷对着张准他们。黑洞洞的炮管,从炮口伸出来。当中的二号福船上面,很快挂上了红色的旗帜。另外两艘三号福船,则试图从左右两翼,将张准他们包围起来。
旗帜代表的意思:前面的船只,立刻kao过来,接受检查!
周正宇皱眉说道:“登州水师要我们kao过去,接受检查。”
张准冷峻说道:“别管他。发出信号,警告他们,这里是我们的海域,不许他们kao近!要他们速速的离开!”
周正宇立刻安排旗语。
很快,登州水师有了回应。
“嗵!”
一声巨响,竟然是最大的那艘福船开炮了。
“噗通!”
球形的炮弹掠过天空,狠狠的砸在一艘苍山船的前面,飞溅起高高的浪花。显然,是在警告,也是示威。
“他们开炮了!”周正宇愤愤的大皱眉头。
“还击!”张准毫不犹豫的说道。
周正宇迅速的将命令传递出去。
张准举着千里镜,观察着还在冒着白烟的福船,心里冷冷一笑。登州水师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一言不合,就……开炮相向。要不是自己也有炮,还真的往回撤了。不过现在嘛……你有炮,我也有炮,那就看谁嚣张吧!
“嗵!嗵!嗵!”
却是三号苍山船抢先开炮了。
三号苍山船的指挥官,是典型的愣头青,张准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做程雷,是赵家屯的人。相对于另外两个船长刘胜、王鹤而言,他绝对是猛冲猛打的典型。提拔他为船长,就是因为他拼命三郎的这股劲。这不,张准的命令刚刚悬挂上去,那边立刻就开炮了
三枚实心弹在半空掠出平直的弹道,向远方的福船狠狠的砸过去。当然,没有打中,全部都落在了附近的海里。
双方的距离,差不多还有千米左右。在这样的距离上,实心弹的命中率,自然是极低的。要是能打中,不是自己的运气太好,而是敌船的运气太差。但是,实心弹落入海中,溅起的水花,已经足够引起登州水师的紧张。他们才开了一炮,对方却回应了三炮!这是什么?这是警告,也是示威!
反击!
对方居然反击了!
登州水师虽然不咋样,史料记载基本没有他们的存在,可是在山东的这片海面上,他们还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登州水师平时的主要任务,乃是检查渤海来往的船队,接应辽东逃出来的难民,向东江镇输送物资,防止任何的战略物资,流入鞑子的控制区域等。在渤海区域,除了天津水师,根本没有其他的水上势力存在。鞑子本身没有水师,南方的海盗也没有意思cha足渤海海域,他们又怎么会有对手?
所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登州水师的日子,倒也过得滋润。尽管不断有人上疏要取消水师,未来很不乐观。但是,这不是还没有真正取消嘛!既然没有取消,他们就还是天下无敌的存在。偶尔间,他们出现在黄海海域,拦截一下来往的商船,敲诈一些外快,也不会发生战斗。商船怎么可能和正规的水师交手呢?没想到,今天的对手,非但不听警告,还悍然反击了!
指挥这支水师舰队的,乃是登州水师参将郭林。按照编制,登州水师有一个提督,正二品的水师提督,隶属登莱总兵的管辖。提督下面还有两个参将。郭林就是其中的一个。事实上,登州水师提督一直都是登莱总兵兼任,所以,两个参将,就成了登州水师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郭林率军到这里来,完全是阮大铖的命令。
登莱总兵兼登州水师提督宋德钢,已经率军离开了登州府,到兖州府那边去参加军务。于是,登州水师,暂时就直接接受登莱巡抚阮大铖的指挥。阮大铖想利用登州水师试探一下张准,看看有没有机会从海上突破。郭林想向阮大铖表功,接受了命令以后,就急匆匆的带着三艘战舰南下了。
“开炮!”
“击沉他们!”
郭林怒气冲冲的喝道。
一些蚊子大小的战船,居然敢跟登州水师开炮对射,这不是找死吗?你张准在陆地上,可以耍耍威风,但是,在大海上,你还不够看的!你以为自己的对手是三脚猫的海盗吗?咱们可是正规的大明水师!登州水师随便一艘船,都要比你的蚊子船大好几倍!
命令很快被传递出去。
“嗵嗵嗵!”
“嗵嗵嗵!”
“嗵嗵嗵!”
三艘福船齐齐开火。
瞬间,一团团的火光,三艘福船的周围不断的闪耀起来。炮弹发射以后的浓烟,在水汽的作用下,变成一层层的白雾。白雾弥漫,海风很难完全吹散,严重影响视线。于是,三艘福船,不得不继续向东南方向行驶,一方面躲避白雾,一方面是用自己的右舷,继续对敌船进行炮击。
毕竟是正规的水师舰队,还是有一点底子的。他们最开始使用的,同样是实心弹。第一波的齐射,还是像模像样的。一枚枚的球形炮弹,不断的掠过海面,落在苍山船的附近,砸起一串串的水柱。这么远的距离,想要打中,完全是看老天的运气。因此,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嗵嗵嗵!”
“嗵嗵嗵!”
张准这边,其他的两艘苍山船也开炮了。
相对于程雷而言,刘胜、王鹤尽管没有那么冲动,却也不是怕事的主。在海军的初创阶段,张准需要一股气,需要一股豁出去的劲头,将整个舰队的士气带出来,所以,他选拔的船长,全部都是比较彪悍的人物。简单的说来,就是不怕死的,一往直前,绝不退缩的。
海军的水手们,第一天出海,就遇到这样的战斗,当然有些手忙脚乱的。这可是真正的战斗,不是训练,不是演练,是要死人的。你不能要求每个战士,刚上战场就好像兰博一样的无畏。适应死亡的过程,是需要时间的。
有些刚上战场表现得很恐惧的士兵,在适应这个过程以后,反而比其他人更加的勇敢,更加的悍不畏死。张准当了八年的士官,培养了无数的新兵,自然最清楚这一点了。因此,他挑选的三个船长,都是能够尽快的帮助士兵适应这个过程的。
果然,在三个船长的不断吆喝下,海军战士们的神情,尽管都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至于害怕是什么东西,暂时倒是忘记了。不忘记不行。再不忘记,就要大家搂着一起死了。
海军和陆军不同。陆军要是发现不对,还可以跑,哪个地方人少,就往哪个地方跑。说不定可以逃出生天。但是,海军不行。海军就一艘船,你能躲到哪里去?要是船只被击沉,大家落入海里,终究是死路一条。所以,唯一的生路,就是硬着头皮一起上,先将敌人打掉。否则,只有一块儿完蛋。
“誓与军舰共存亡”,这句话,不仅仅是一句壮烈的口号,不仅仅是海员和军舰之间的深厚感情,同时也是有科学根据的。在海面上,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在军舰的上面。除非是军舰彻底的沉没了。所以,自己要活下来,首先就是要保证军舰能活下来。要是军舰被打掉,人员幸存的几率,是相当低的。
“打!”
“狠狠的打!”
“打出他们的卵子来!”
“兄弟们,使出抓女乃的力气,将她的裙子给拖了!”
王鹤的吆喝,绝对是粗鄙的,脏话连篇。在文明人听来,绝对是不堪入耳。但是在水兵们听来,却是天伦之音,亲切异常。
指望粗鲁的水手们使用文明用语,那是不可能的,张准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即使是后世,在军舰这样相对封闭而独立的区域,大家都是脏话泛滥的。电视电影里面看到的,都是艺术加工过的。因为,军舰上不可能有女人。即使有,那也是绝对的另类。既然没有女人,那女性的话题,就成了大家的共同爱好,转而演变成独特的军舰文化。
“将她的裙子给拖了”这样的话语,在军舰上有特别的含义,就是要将敌船的船帆给打下来。在海战中,运气最好的实心弹,就是直接命中敌船的桅杆。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好运气,敌船的桅杆,就要整个儿折断下来。事实上,这样的命中几率,基本上和朝月球射击差不多。
果然,三枚实心弹,同样砸在了福船附近不到二十丈的地方,溅起高高的水柱。另外的三枚实心弹,距离福船的位置,还要更短一些。不过,都没有打中。既然没有打中,就不可能给敌船造成任何的实质性的伤害。当然,一定的威吓作用,还是有的。
“将军,敌人的大炮数量不少啊!”
有个水师千总,在郭林的身边低声的说道。
就算他们再无能,一番炮击过后,也计算出来了,在敌人这边,至少有九门大炮在持续的开火。登州水师这边,有十多门的大炮,在数量上,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是,这个优势显然不太明显。而且,从刚才的齐射效果来看,似乎敌船的炮弹,更加的接近目标。
“打!”
“狠狠的打!”
“一定是张准的人!”
“一定要狠狠的教训他!”
“你去亲自操炮,一定要将他们打掉!”
郭林脸色阴沉,眼神凶悍,好像是被惹急了野狼,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