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不停地下,据当地人说,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样的连续下大雨了,就在次日凌晨,青刚山忽然发生了大规模的泥石流滑坡,淹没了过山的道路,泥石流一直滑到距离军营不到百步处,冲毁了一道哨岗,十几名巡逻的士兵不幸丧生。
军队大哗,紧急向南撤退了三里,远离青刚山,紧接着的五六天过去,军队都没有起拔向灵州进军,李隆基已经得到消息,安思顺已弃城而逃了,大军不用再继续北上,现在李隆基关注的是安思顺下落,他带了两万军队,他会逃去哪里?
直觉告诉他,安思顺极可能会逃向兵力空虚的河西,如果真被安思顺拿下河西,那将是一件极为麻烦之事,焦虑不安地李隆基躺在榻上,情绪异常暴躁,他已派出数百名斥候四处打探安思顺的消息,隔了片刻,他就要询问消息,若没有消息传来,暴怒的他便立刻会下令打人,短短一天一夜,已经有上百人挨了重打起不了床,他又命李璿率一万骑兵,由长孙全绪陪同,向会州方向前去拦截安思顺。
李隆基病体未愈,心力憔悴不堪,但他心中的愤怒就就仿佛火山内无处宣泄的熔岩,奔涌沸腾,炽热到了极点,他就像一头被威胁的受伤野兽,半躺在榻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发散出一种可怖的目光,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代帝王的冷静和气度。
“再把药取来!”李隆基指着木箱对武贤仪低声命令道。
武贤仪心中惶恐到了极点,她流着泪水摇头道:“陛下,你不能再吃那药了!”
“你拿还是不拿?”李隆基的脸庞开始扭曲,变得异常狰狞。
武贤仪拉起裙摆,在李隆基榻前跪了下来,泣道:“陛下不惜龙体,天下苍生如何?”
李隆基冷冷地斜睨着她,心中凶光渐聚,忽然,他猛地一拳向武贤仪击去,正中她的鼻子,武贤仪一声哀号,捂脸倒地,鼻血从她手指缝中渗出,旁边几名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圣上如此失态,竟然亲自动手打人,几名宫女惊如泥塑,武贤仪躺在地上痛苦哀鸣,宫女忽然反应过来,一起上来将她扶起,武贤仪云鬓散乱,满脸血污,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一点委屈,今天竟被圣上打破了鼻子,她不禁悲从中来,掩面大哭而去,帐外的侍卫们更是吓得战战兢兢,他们都知道,现在谁敢进帐,谁就必死无疑。
一种恐怖的气息笼罩在大帐内外,就在这时,远方只见一群士兵飞奔而来,为首的军官手捧一只木匣,激动万分。
“快去禀报陛下,紧急战报!”
两名侍卫不敢怠慢,立刻转身进帐,禀报道:“陛下,紧急战报!”
李隆基正吃力地起身,要去木箱处取药,听到这话,又停住了,“宣他们进帐来报!”
片刻,几名报信兵被侍卫们带进大帐,为首军官双膝跪下,将木匣高高举起,昂声道:“禀报陛下,郭子仪将军在新泉军岸边拦截安思顺成功,二万朔方军全部归顺郭将军,安思顺走投无路,被迫自刎而亡,这是他的首级,特向陛下献功!”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病体无力的李隆基竟腾地站了起来,惊喜交集,道:“朔方军没有去河西吗?”
“没有,全部归顺郭将军,安思顺之乱彻底平息。”
“好!好!好!”
李隆基一连说了三声好,他按耐住内心的激动,颤抖着手接过木匣,不料木匣沉重,他险些失手落地,一名侍卫连忙接住,将木匣捧到桌案上,小心翼翼打开了,只见在石灰中放着安思顺的首级,他双目难瞑,灰色无光的眼眸盯着他。
“安思顺,朕可以封你为太守,甚至可以让你入相,可是你偏要违抗朕的旨意,所以你只能是死路一条,这就怪不得朕了。”
此时,李隆基心中充满了喜悦,朔方的军权过渡终于得到成功解决,尽管波折不断,但只要他亲自出马,问题就一定能得到解决,这足以证明他的权威依然是谁都难以撼动,朔方军官得到解决,使他手中军队达到了二十万,那么解决下一个节度使,他就有了强大的实力,这个郭子仪是个人才,忠心耿耿,尽管年纪偏大,但还是可以留给皇孙,用来稳住他的江山社稷,不过现在最需要的是激励士气,
想到这,他一指安思顺首级,命道:“将它挂在高杆之上,让所有将士,不!让天下所有人都看一看,这就是违抗朕旨意的下场!”
众人拿起安思顺的首级向外而去,李隆基心情大好,他发现自己能走动了,便慢慢走到箱子前,打开了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只紫檀木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粒粒朱红色的药丸,李隆基的手慢慢伸向药丸,迟疑了一下,竟一下子取出了四丸,这是他平时的两倍剂量,李隆基凝视着这些药丸,眼中又出现了前几天那种妖异之色,这些药丸在强烈地诱惑着他,他猛地将药丸送进口中,嚼碎了咽下,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他走回床榻,又躺了下来,片刻,一股强烈的从他小月复下沛然而生,这种是他几年来没有过了,他现在就想要一百个女人。
“去!把花蕊和思娇叫来。”
片刻,两名庆州少女被领到了李庆安的面前,她们俩一个姓陆,一个姓尤,都是庆州大户人家的女儿,长得极为娇美,将李隆基伺候得很好,已被李隆基封为才人,两人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宫女已将帘幔拉上,几名男侍卫都退出大帐,李隆基眯着眼打量她们胸月复,令道:“把衣服都月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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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渐变小,杨国忠的营帐内,杨国忠正背着手,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刚刚得到太原尹杨光翙发来的紧急消息,安禄山借口拦截安思顺,出兵河东,井陉守将赵亚光望风而逃,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史思明率七万军向南进军,田乾真率三万军向北,一路抢关夺隘,势如破竹。
此时,杨国忠只觉自己焦头烂额,他万万没有想到安禄山会出兵河东,他前两天还在李隆基面前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安禄山绝对不会有异心,可现在....
杨国忠只觉得心中苦涩无比,安禄山送来的黄金原本是那么黄澄澄地诱人,可现在,那些黄金竟变得沉重无比。
“杨相国很悠闲嘛!”
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杨国忠一转头,只见陈希烈背着手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哪里悠闲了,陈尚书说笑了!”
杨国忠打了个哈哈,他实在反感陈希烈这个时候来找他,眉头一皱道:“陈尚书有什么事吗?”
陈希烈走了进来,也不用杨国忠,便直接坐在榻上,阴阴一笑道:“其实杨相国应该很紧张才对吧!”
杨国忠心中猛地一跳,警惕地瞥了他一眼,难道他也知道了吗?不可能,谁会把消息透露给他?
他装糊涂道:“陈尚书在说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懂,如果陈尚书没有别的事,那我要休息了,陈尚书请吧!”
陈希烈见他下了驱逐令,便站起身,哈哈一笑道:“可惜啊!可惜!”
他一连说了两声可惜,便扬长而去。
陈希烈这辈子最悔恨的一件事就是投靠了杨国忠,当初杨国忠权势如日中天,而李林甫日渐衰败,他羡慕其权势,便月兑离相国党,投入了杨国忠的怀抱,不料李隆基却不容许杨党一家独大,便罢免了他的左相之职,而改任刑部尚书,把左相之位给了王珙,这也就算了,可谁又想到贵妃突然失宠,被武贤仪掌了后宫,杨国忠的后台轰然坍塌,谁都看出杨国忠做不了几年相国了,且不说杨国忠没有后台,能力也不行,更重要是一旦皇长孙上台,杨国忠肯定完蛋,一些准备依附杨国忠的大臣纷纷改弦易辙,而不少已经依附了杨国忠的中下级官员也另投了王党和东宫党。
陈希烈便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的状态,他背叛相国党,已经背了一种不忠的名声,如果他再月兑离杨国忠,那他的名誉就算彻底完蛋了。
陈希烈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自然转移到杨国忠的头上,他恨自己有眼无珠,但更恨杨国忠拉自己下水,今天,他从报信兵口中得到安禄山进军河东的消息,这个消息就像一把刀,陈希烈意识到,这把刀可以狠狠地捅杨国忠一下,杨国忠前几天可是当着他的面夸赞安禄山忠心,这下看他怎么解释?
他来找杨国忠本来是想先狠狠奚落他几句,再看看杨国忠的惶恐模样,最后再向李隆基告状,不料杨国忠竟然如此冷淡他,这更加定了他告倒杨国忠的决心。
出了大帐,他便立刻冒雨向李隆基的大帐快步走去,天空雨雾蒙蒙,片刻陈希烈便被淋湿了身子,他小跑着来到了李隆基的大帐前,几名侍卫却拦住了他,“陈尚书请留步!”
陈希烈连忙拱手道:“我有紧急大事要向圣上禀报!”
侍卫为难道:“陈尚书,现在圣上身体不适,不太方便。”
陈希烈眼角余光向后一瞥,只见杨国忠也快步向这边走来,显然是来阻止他,他心中大急道:“确实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关系到大唐的社稷,请让我在帐外禀报。”
侍卫们见陈希烈满头满脸雨水,狼狈不堪,眼中充满了焦急和恳求,又听他说是事关社稷的大事,侍卫便不敢再阻拦,道:“陈相国只在帐外禀报便可。”
“我省得!”陈希烈快步走到大帐前。
大帐内喘气连连,伴着沉重的呼吸声,李隆基气喘如牛,手上按着两个拼命地前后撞击,他满脸通红,仿佛被火烧了一般,眼睛充满了血,那模样就仿佛一只烧到了一千度的铁炉子,即将爆炸了。
他心中的yu火却确实即将把他焚毁,他这段时间一直生病未愈,又放纵自己,已经严重地透支了自己的精力,刚才他一口气吃了四丸助情花香,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服用量,这种药凶猛无比,一丸就足以让他一夜耗尽精力,而这次他在极度体虚中一口气增加了四倍服用量,他已经难以控制住自己了,他的身体仿佛已经被魔鬼控制,完全不属于他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陈希烈焦急地禀报声,“陛下,臣有大事禀报!”
李隆基心中一惊,但他的身体却停不下来。
“什么事?”他气喘吁吁,颤抖着声音问道。
“陛下,安禄山十万大军突然出兵河东,他造反了!”
这个消息俨如极寒的冰水猛地灌入了烧得通红的炉体,几年来蓄积的黑暗能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爆发了,李隆基只觉得后背脊梁就像被一棍打断一般,痛彻入骨,他一声惨叫,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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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二年四月二十日,李隆基在军营中再次宿疾复发,几年来积累的病势如山崩地裂,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幸免,御医抢救了整整一夜,虽然勉强保住了李隆基的一丝气息,但他却无法再度苏醒,御医告诉杨国忠,圣上已经无法再理国事,他的昏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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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杨国忠心急火燎,仿佛疯了一般,如果李隆基驾崩,就是他的大限到来,他立刻下令侍卫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透露出去,并将几名御医和两名在场的新才人,一并强灌毒酒而死,他又命人关押了陈希烈,防止他铤而走险,逃跑进京。
杨国忠原本支持的亲王是棣王李琰,可是李琰被关押在鹰狗坊,没有了前途,而这时,寿王李瑁悄悄地走近了杨国忠,和杨国忠一拍而合,杨国忠转而支持寿王。
只是寿王现远在襄阳,时间上来不及了,杨国忠急得团团直转,尽管他知道李隆基身体极弱,但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倒下,深度昏迷,苏醒遥遥无期,这下他可怎么办?一旦被李豫知道这个消息,他就会顺势登基,他杨国忠的死期就到了。
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让李豫得到这个消息,除了李豫之外,杨国忠还担心李璿和李璥兄弟也知道这个消息,他们俩的母亲武贤仪可是杨贵妃的对头,她若得势,一样对自己不利。
想来想去,只有荣王李琬了,荣王和他关系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李瑁和他结盟,但至少他们之间无仇无怨,应该可以互相利用,而且李琬还能掌兵,杨国忠很担心这二十万大军失控,他会死在乱军之中,而偏偏他又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将。
他急需荣王回来掌握住这二十万大军,如果荣王能登基,他杨国忠也有拥立之功,想到这,他立刻修书一封,命人急送李琬。
忙完这件事,他又回头想理顺眼前的漏洞,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武贤仪他还没有控制住,他便急令几名心月复手下道:“你等速去武贤仪寝帐,软禁住她,不准她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手下领令而去,杨国忠疲惫地坐了下来,他轻轻地按着太阳穴,想着还有漏洞没有堵上,他头脑里混乱不勘,俨如一团糨糊,心中茫然一片,想了良久,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似乎什么漏洞都堵住了。
尽管杨国忠封锁消息已经考虑得尽可能地周到,但他还是忙中出了纰漏,一名当时在场的宫女在李隆基昏倒后,也吓晕倒了,被拖到后帐,众人一片忙乱,将她给漏掉了。
这名宫女是武贤仪的心月复,每次武贤仪和李隆基房事到最后结束,总是她来替武贤仪擦拭身子,她被抛到后帐外很快便醒来,从帐外侍卫们的对话中,她知道了实情,趁人不备,她偷偷溜出帐,在杨国忠还没有来得及控制武贤仪之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武贤仪因被打破了鼻子而躲在别帐内,听到这个消息,她吓手脚冰凉,急拉住宫女问哭问道:“你真的能确实圣上没有去吗?”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道““娘娘,圣上确实没有驾崩,但他已经昏迷了一夜未醒,可以喝汤药,就是醒不来,杨相国已经封锁消息,听说还杀了御医和两个才人。”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武贤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打转,这时宫女提醒她道:“娘娘,不妨把这个消息告诉两个小王爷。”
武贤仪一下子被提醒了,对啊!她可以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来决定该怎么办,她立刻写了两封简短的密信,‘圣上病危,速来大营!’
盖上了她的印章,派两名心月复宦官溜出大帐,分给送给两个儿子,两名宦官刚走,杨国忠派来的人便到了。
“娘娘,相国有吩咐,没有什么事,请不要出帐,有什么需要对外联系,可以通过我们来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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