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食军是在城南驻扎,或许李庆安会有所犹豫,毕竟大食军明显还有半数以上军队,再加上城南大片的沙漠地形,唐军占不了上风,但城北则不同。
城北已经没有什么沙漠地形,再向北便是咸海三角洲,向西是阿姆河,只有过了阿姆河再向西走五十里才是卡拉库姆沙漠,而向东则是半书书网手打更新干旱的草原,一直到百里外才是克孜勒库姆沙漠。
正是在地形有利的情况下,李庆安才毅然决定突袭大食军,决不能让他们撤走,为了实现他的战略,他一定要将这十万大军赶尽杀绝。
在茫茫无边的半干旱沙地上,二万五千唐军骑兵铺天盖地杀来,马蹄敲打着地面,尘土漫天飞扬,俨如一场沙尘暴向大食军营席卷而来。
大食军士兵刚刚疲惫地回到军营,还没有吃晚饭,有的在治伤,有的和衣躺下睡觉,谁都不会想到,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唐军便会突然杀来,一般而言,就算战争继续,也应该在他们撤军时追击,而绝不应该在此时。
大食军营中的警报钟声‘当!当!’的敲响,声音惊心刺耳,大营中一片混乱,伤兵们尖叫着、哭喊着,恳求同伴带他们离去。
这时,哈曼和沙伊赫从大营里奔跑出来,惊得脸色大变,狂奔的唐军骑兵离他们的大营只有三里了,滔天的杀气几乎要使他们窒息,哈曼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沙伊赫急得挥拳大喊:“快!快用投石机打击!”
“沙伊赫将军,投石机都在修理,无法使用。”
“混蛋!那用弓箭,传我的命令,第七、第八军团的弓箭手赶到营前阻击,大军上马准备应战!”
命令传达下去,数千名弓箭手冲到大营前,这时声势浩大的唐军骑兵如狂潮奔腾,风驰电掣,快疾如飞,离大食军军营已经不足一里,黑黝黝的明光铠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密密麻麻的长矛俨如森林,蹄声如平地闷雷,一名骑兵狂奔颇有气势,百名骑兵飞驰声势骇人,但现在是二万五千骑兵在一望无垠的沙原上奔驰,就俨如后世那汹涌奔腾的野牛群,夺天地之色变。
只有三百步了,慌乱中的大食军便开始射箭,三千箭齐发,在空中形成一道箭网,唐军高举盾牌,单手挥动长矛,喊杀声震天,不断有唐军战马被射中扑倒,也有唐军骑兵中箭,惨叫落马,但箭手只射出一轮,唐军骑兵便冲至眼前,弓箭手连转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霎时间,浩瀚奔腾的唐军骑兵如摧枯拉朽般地冲进了大食弓兵群中,俨如暴风呼啸而至,冲击敌军阵地,将大食弓箭手卷入滚滚马蹄之下,横刀劈断脖颈,长矛刺进胸膛,他们杀戮一切、摧毁一切。
随即轰地一声巨响,唐军两万五千骑兵和四万五千名还没有完全组织起阵型的大食骑兵猛烈相撞了,两军展开了激烈的鏖战,伤兵们无人过问,他们无法参加战斗,四散奔逃,各求生路。
唐军骑兵以十人为一伍,以百人为一队,以五百人为一营,以五千人为一军,各自在自己的范围内作战,核心是两军一万名最犀利的骑兵队,他们个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俨如左右两只铁拳,在混乱的大食军左右冲击,他们负责将大食军队切割击乱,而另外两军骑兵则歼灭围剿已分割开的大食骑兵,以绝对人数进行包围杀戮,战术简洁、章法分明,唐军主帅李庆安亲率五千弓骑兵则在边缘纵横奔驰,他们每人在马上挂五壶箭,身背三支弓,弓如霹雳,箭似飞蝗,射杀边缘的敌人。
李庆安纵马如飞,拉弓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他专射大食军官,每一箭射出,便有一名军官惨叫落马而亡,只顷刻间,三壶箭射尽,他已射杀百名军官。
主帅的神箭令唐军士气大振,鼓声如雷,激励着唐军勇猛战斗,虽然兵力只有对方一半,但却杀得大食军节节败退,大食军主帅哈曼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沙伊赫指挥大食骑兵拼死和唐军鏖战,在沙伊赫强有力的指挥下,大食骑兵也渐渐稳住了阵脚,分成四个军团和唐军进行血腥拼杀。
这一仗从下午一直打到深夜,战场已经西移十里,战到阿姆河边,这时大食骑兵已减员至两万,而唐军也死伤一万余人,伤亡近半,一般而言,军队损兵三成便会撤退,损兵五成则会溃败,但今天的两支军队却打破了常规,他们都很清楚,今天谁败谁亡,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者,这个观念已经深入到每一个军官和士兵的心中,无论唐军还是大食军,他们谁也不敢败退,都竭尽全力,拼死一战。
这场战役打得竟如此惨烈,大食军的七个军团长已经有六个阵亡,四个军团只剩下两个,连主帅哈曼也在乱军中被李庆安一箭射死,亲手砍掉其人头,而唐军也是阵亡了五名中郎将,白孝德被一支长矛刺穿肚子,肠子流出,晕厥过去,被他的亲兵拼死救走,连主帅李庆安也被敌军流矢射中左肩,血涌如注,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坚决不肯撤下,他知道自己撤下会极大影响到唐军士气,只要他在,就能鼓舞唐军奋战到底。
哈曼的死并没有影响到大食军的士气,他们已经把指挥有素的沙伊赫当做了自己的主帅,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就算是这样,沙伊赫也快支持不住了,他身中三箭,其中一箭射中左目,几乎要晕厥,他也是拼了一口气,坚持不撤。
这时,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几乎都要到最后的崩溃时刻,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可就在这时,一支军队,如一头狡猾的狼,在最关键的时候,猛地扑向大食军后背。
这支军队就是荔非元礼的三千外围骑兵,他们没有等到大食军的后勤军队,却等到了两军骑兵的血腥鏖战,荔非元礼早已经埋伏在阿姆河边,他一直没有露面,一直在等待机会,终于在双方都快坚持不住时,他的三千生力军突然杀出了。
荔非元礼的三千骑兵就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黑暗中,三千唐军骑兵气势如虹,杀得大食军血流成河,如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猛地插进了大食军的后背,大食军崩溃了,荔非元礼吼声如雷,他的大刀翻飞,杀得大食士兵人头滚滚,惨叫连天,大食军左翼军团长拉舍尔勃然大怒,他大吼一声,挥动长矛,向荔非元礼刺去.
“来得好!正好给老子下酒。”
荔非元礼嘿嘿一笑,一闪身躲过他的长矛,却反手一刀,砍向他的脖子,刀快如闪电,可怜军团长拉舍尔已经打得筋疲力尽,他竟躲不过荔非元礼的这一刀,‘噗!’的一声,拉舍尔被他一刀劈去半个脑袋,战马拖着死尸奔逃,荔非元礼得意地狂笑起来。
随着最后一个军团长被杀,大食军左翼开始溃败,很快影响到了右翼,大食骑兵四散奔逃,溃不成军,沙伊赫知道大势已去,他长叹一声,仰天悲喊道:“阿拔斯帝国,完了!”
就在这时,他的独眼忽然看见了唐军的帅旗,他精神一振,生命最后的潜力被一种**激发了,如果他能杀死李庆安,那么这场战役虽败,但阿拉伯人却能取得整个战局的胜利。
他手执长矛,向最后跟随他的三百骑兵大吼道:“跟我去杀李庆安!”
他们策马向唐军帅旗处奔去,数千唐军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沙伊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这时他离帅旗已经不足五十步,他单枪匹马向帅旗冲去,但天色昏暗,帅旗下千余唐军来回奔驰,他一只独目视力模糊,已经看不清楚李庆安在哪里?他急得大吼一声,用突厥语喊道:“李庆安,你在哪.....?”
话音未尽,他的咽喉一阵剧痛,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咽喉,这时,他终于看清楚了,在他对面五十步外,一名头戴金盔的唐军大将,手挽大弓,冷冷的看着他。
“你找我吗?”李庆安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十几名亲兵扑上去要杀死沙伊赫,李庆安却一摆手止住了他们,“让他安静的死去!”
沙伊赫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握住箭杆,仰头向天空望去,一轮明亮的弯月挂在如天鹅绒一般的夜空中,份外皎洁,他想起来了,今天似乎是东方人的新年。
他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了,又向李庆安望去,艰难地说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死在你的手中,是我的荣耀!”
说完,他仰天坠马而死,李庆安催马上前,默默地注视着这个顽强的对手,半晌,他轻轻叹息一声,吩咐道:“按照阿拉伯人的风俗,厚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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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都原以为会打上数月的战役,却在短短的一天便结束了,战争进行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战争之血腥惨烈,却是大唐和阿拉伯数年争战之最,双方动用了最暴烈的武器,将杀戮进行到了极致,十万大食军,最后只有不到百人逃出沙漠,回到大马士革,十万大食军全覆没,连同正副主帅在内,阵亡了九万人,只有一万余伤兵被俘,与此同时,三万唐军也阵亡了一万两千人,七千人受伤,甚至连花剌子模国王的三千子弟兵也死伤过半。
这一仗后来两国的史学家共同命名为‘希瓦城绞肉战’,但这场战役的影响却极为深远,它使阿拉伯人再也无力渡过阿姆河,彻底改变了中亚的格局。
大历二年正月十五,李庆安率军返回了河中,他来到那色波,亲自给在阿姆河对岸驻兵的哈里发曼苏尔写一封信。
“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