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业逃回城去之后,为他六百壮士戴孝祭拜,痛哭失声。经此一战。皇帝刘继无心惊胆战,对于夜间袭营的提议再不敢接受,只令四城紧闭,防止宋军再度攻城。这位后汉皇帝在宫阙之内每日登高远眺,向北方怅望,犹如一块望夫石,他的求援信使早就派出去了,可是契丹人却始终不曾露面。难道父皇帝已经抛弃了他这个儿皇帝吗?随着时间的推移,刘继无愈来愈是绝望。
这两天,杨浩已和程世雄相处的亲密无间,杨浩上一世养成的规矩本分、文质彬彬,在这些老兵油条子的影响下已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兵了,一个有些痞气却更具野性的军人。
这一天,他和范老四、刘世轩,带领一队军卒离开大营,向西南方向扫荡。因为军中接到消息,被打得溃散四逃的北汉残兵这两天破坏了粮道,袭击了自广原赶来的辎重队伍。由于程世雄这支人马原本的任务就是负责扫荡外围,因此官家将原本围攻西城的禁军稍微整顿后重又调上前线,代程世雄分担一部分防务。令他出动一路人马确保粮道安全。本来杨浩是他的亲兵,不需要执行这样的任务,但是程世雄嘴上虽说军营之中不徇私情,对他毕竟有些关护,便让他担负了这个任务,其中不无锤炼之意。‘
“杨指挥,前方有一个村子(更/新/最/快http://w/a|p.1|6|k|x|s.c|o|М)说不定就有北汉的残兵败将躲在村中。咱们要不要去搜一搜?”
范老四指着前方一个小村庄向杨浩询问道。范老四和刘世轩是这一路人马的“差使”,是官,但是没有品级,只是这百十名士卒的统领,杨浩是程世雄的亲兵,派出来之后临时委了个“指使”的官,是这支队伍的负责人,不过这“指使”同样是不入流的小官,连品级也没有。
杨浩向前方望去,只见平原上有一个村落,村子十分破败,残垣断壁、茅屋土墙,村前又有一条小河流过,四下一望都很荒芜,纵然真有北汉残兵,也没有办法在此设伏。便颔首道:“使得,我率一路人先进村去,刘大哥,范大哥,你们再侧翼照应。”
杨浩头一次带兵,虽说手下只有百余名士兵,当的又是个比弼马温还小的官儿,但是有任何决定都十分的谨慎,对士卒们也十分的关护,“兄弟们给我冲”和“兄弟们跟我冲”哪个是真把别人当了兄弟,纵然这些士兵全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也能分得清的。他谨记着“身先士卒才能得到士卒的拥戴“这句话。遇事必身先士卒,一天下来两个原本十分倨傲的”差使”已经对他有了几分真正的敬意。
杨浩说完不待他们推辞,便率了一路人马先行往村子里走去。村子里静悄悄的,这一对大兵扛枪冲进来,也没有鸡飞狗跳的景象,这个小村子实在是太穷了,就像村口那两株叶子稀疏的百年老枣树,干别的不见一丝油水。
范老四指着前方一个小村庄向杨浩询问道。范老四和刘世轩是这一路人马的“差使”,是官,但是没有品级,只是这百十来名士卒的统领,杨浩是程世雄的亲兵,派出了之后临时委了个“指挥”的官,是这支队伍的负责人,不过这“指使”同样是不入流的小官,连品级都没有。
杨浩向前望去,只见平原上有一个村落,村子十分的破败,残垣断壁、茅屋土墙,村前又有一条小河流过,四下一望都很荒芜,纵然真有北汉残兵,也没有办法在此设伏。便领道道:“使得,我率一路人先进村去,刘大哥,范大哥,你们在侧翼照应。”
杨浩头一次带兵,虽说手下只有百余名士兵,当得又是不比弼马温还小的官儿,但是有任何决定都是十分的谨慎,对士卒们也十分的关护,“兄弟们给我冲”和“兄弟们跟我冲”哪个是真把别人当了兄弟,纵然这些士兵全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也能分得清的。他谨记着“身先士卒才能得到士卒的拥戴”这句话。遇事必身先士卒,一天下来两个原本十分倨傲的“差使”已经对他有了几分真正的敬意。
杨浩说完不待他们拒辞,便率了一路人马先行往村子里走去。村子里静悄悄的,这一队大兵持刀扛枪的冲进来,也没有鸡飞狗跳的景象,这个村子实在是太穷了,就像村口那两株叶子稀疏的百年老枣树,干疼的不见一丝油水。
杨浩并不向每处院子、每间房子搜索,那些破院子、破房子藏上十个人便无法遮掩行藏,他只是沿着大路向前走,一直走到村子尽头,在一些主要路径上都要排了警备,这才向后面遥遥挥手示意,范老四和刘世轩两个兵油子立刻率领所部散开,逐门逐户地搜索,将村民们驱赶出来——
村子里是犹如的,尽管兵灾四起,可是这些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儿,从生到死到过家门二十里外地方的人屈指可数,生于此、长于此。便也只想死于此,尽管这里是那么的贫瘠。所以当这些没有什么见识,但是却见过大宋兵、折家兵、北汉兵、契丹兵,甚至西域杂胡远来劫掳的盗匪的,百姓们被一家家的从房子里赶出来时,杨浩没有从-脸上看到惊慌,而是一片木然的神色。
这些村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无一例外的是骨瘦形消,衣衫破烂,有些人家穷到孩子根本没有衣服穿,裹着破旧的被单儿走出来的。
杨浩微微皱了皱眉,对迎上前的范老四道:“都是些苦哈哈的村民。没有一个当兵吃饷的,不要难为了他们。”
范老四咧嘴笑道::“哈哈,杨指使不必担心,这些村民家里除了些破烂的坛坛罐罐,还有那一床快要烂掉的被褥,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兄弟们看不上眼的。”
杨浩提着刀,目光在那些神情呆滞的村民们身上一扫,见到几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姑娘,便道:“嗯。还有一条,不得jianyin妇人。:”
范老四道:“这一条,范老四敢向杨指使拍胸脯儿保证,咱们程大人麾下,攻城掠地,疆场厮杀,拾捡劫掠钱财的事是有的,大将军也不禁止,但是这一个yin字,咱们程家军是绝不会触犯的。”
范老四话音刚落,就听一桩破宅院里传出一声妇人的哭喊:“军爷开恩,饶过了我母子吧,哎呀……”
杨浩眉尖微微一挑,立即举步向那栋房子走去,范老四刚在他面前夸下了海口,如今听这动静,也不知是否哪个军卒见色起意,要欺))凌人家妇人,不禁悻悻地骂了一句,随着杨浩快步赶去。
杨浩走到那栋院落,就见一个士卒一手持刀,正要往房里闯,一个妇人却拖住他的胳膊使劲儿往外拽,同时苦苦哀求道:“军爷,小妇人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
杨浩看这情形不像是军卒欺凌妇人,脸上的怒容才敛去,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军卒扭头一看是他,连忙振臂甩月兑了那妇人,说道:“杨指使,属下奉命搜查房舍,将所有村民带出来,可这妇人却借口她的儿子身染怪病见不得光,一味阻挠,这房中想必是有什么古怪之处。”
“哦?”杨浩向那妇人看去,这妇人年岁并不太老,感觉上似乎只有三十出头,但是头发花白、脸色憔悴,依稀有几分自己老娘的影子。杨浩心弦微微一颤,忙道:“大嫂且莫哭泣,你儿子多大了,生什么病,竟然见不得光的?”
那妇人见他说话和善,连滚带爬的便扑到他脚下,流泪哀求道:“这位太尉,您行行好,放过了小妇人、放过了小妇人的儿子吧,我家穷破不堪,哪里会藏什么汉兵,小妇人不敢欺瞒太尉,我儿自幼患有奇病,平时看来全无异样,就是见不得日光,只要被日光照到,便起一身疱,弄不好便要全身溃烂,有性命之危。小妇人说的全是实话,村中老少人人知道,绝不敢欺瞒太尉啊。”
范老四勃然大怒:“你这妇人又在胡说,你儿到底是人还是鬼?天下间哪有一个人好端端的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见日光,你这分明是出言搪塞,欺哄我家指使!”
妇人被他一喝,吓得浑身发抖,杨浩挥手制止了范老四,弯腰将妇人谗了起来,缓声道:“本指使奉命搜查北汉军残孽,这房子是一定要搜一搜的,你既说你儿不能见日光,那我便进去看看,如何?”
那妇人还未答话,范老四便道:“既如此,那属下进去搜搜。”说罢抬腿便踢开房门闯了进去。杨浩心下感激他对自己的关爱,但是对他莽撞的作风却不太适应,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跟了进去。
房门踢开,一束阳光照进去,在地上形成一条长方形的光影,在对面炕头上,蹲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抬起一条细黄瓜似的小胳膊,正努力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范老四进了屋只看了他一眼,便当他死人一般不再去看第二眼,他紧握钢刀谨慎地四下打量着,可是这残破的屋子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到处空落落的,哪里藏得住人。
杨浩跟进屋来,看了那孩子一眼,说道:“关上房门。”
随后进来的那名士兵忙把房门掩上。房中光线顿时柔和起来,炕上那个孩子这才把手轻轻放下,那双眼睛向杨浩望来。他瘦的可怜,细细的脖子撑着一颗比身材比显得有些大的脑袋,他的皮肤惨白,眼珠有些发黄,蹲坐在炕头儿上的样子就像一条狗儿,可是他的眼神却像是一匹狼。
杨浩一步步向他走过去,那妇人紧张地叫:“太尉老爷。”她想冲过去护住儿子,却被那军士一把抓住。
杨浩温和地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不答,只是用一双敌视的眼睛看着他,杨浩微微一笑,说道:“你娘没有骗人,我相信她说的话。”
小孩子眼中的敌意立即消失了。小孩子的心灵世界是简单的,爱简单、恨也简单,而且容易满足,杨浩这句相信他母亲的话一出口,便立即博得了他的信任,亲切,还有感激。
“你从小就生了这样的病,没有出去玩过吗?”
这一回,小孩子说话了:“出去过。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娘就每天晚上陪我出去,没有月亮的时候要打灯笼,这村子里我熟悉得很,我还爬树掏过鸟蛋,可是……没有人陪我玩。别人家的孩子那时候都睡觉了。”
“嗯。”杨浩亲切地模模他的脑袋,头发很稀疏。他知道,这孩子得的是一种奇怪的皮肤病,一万个人里也未必会有一个人得这种病,眼前这个孩子无疑就是其中一个。在这个时代,一个只能晚上见人的人。他该活得多么艰苦,他的家里很穷,而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但是他的母亲仍然疼爱他,抚养他。可以想见在这本就贫穷的小村庄里他们娘俩儿活的多么不容易。
杨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狗儿。”
“没有大名?”
“没有,我要名字没什么用的。除了娘,我见不到旁人,也没有人叫我。
杨浩听的心里一酸,他是个孤儿。可是这个孩子比他更孤独,所以也更早熟,他的话引起了杨浩的共鸣,他沉默了片刻,探手入怀,模出了四十文大钱。那是他领的一个月的军饷。杨浩把那钱全放在了炕头上。然后向范老四和那军卒摆摆手。说道:“咱们走吧。”
那狗儿用灼灼的目光盯着他。等到杨浩走到门口,他忽然问道:“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杨浩回头看他,笑道:“大叔叫杨浩,记住了?”
狗儿歪着头,看得出他在很努力地记下这个名字,然后他很认真地点点头,说:“杨浩大叔,我记住了。”
杨浩摇头一笑,他因为一时的心灵悸动,随手把这个月的饷钱都留给了这对可怜的母子,但不可能见到每一个可怜人都因为怜悯而去帮助他们,也帮不了他们一辈子。这一刻的偶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这户人家,杨浩在村中又搜寻了一阵,这个村落是从广原往北汉城下运粮的一条必经之路,但是村中并没有那些北汉残兵的踪迹,从这些村民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此时已是午后,虽然不是正午烈日,但是阳光依然炽热,杨浩率队又向前搜索了一阵,便向来路返回。
当阳光终于不再那么炽热的时候,杨浩率人赶回了北汉都城。翻过一道山梁,看到眼前大平原上的那座孤城时,杨浩一下子呆住了,他带领的一百多名士兵也全部都呆住了。
眼前原本是一座雄伟的城池。在那城下,一座座营寨绵延无际,营寨中旌旗如云,战鼓如雷,城池四面。都有无数戴着红缨范阳帽的战士在厮杀着攻城,箭矢来往如乌云密布。数百架抛石机抛掷的巨大石块如流星雨轰击着大地——
但是现在,那些景象全都不见了。连绵无际的营寨没了,四面攻城的大军没了,暴风骤雨般的弩箭没了。空中往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巨石没了。洪水滔滔而来,淹没了半城,北汉都城如今已是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