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早回到玺国王都,去到镜湖的一行人舍弃马车,改以骑马连夜赶路,而不会骑马的陶天香就和任谚共乘一骑。
虽然马上的颠簸令她厌到难受,她还是咬牙忍住,一心只想赶回玺国,回到玺御的身边。
他还好吗?不知王都混乱的情况如何了?他一定要平安无事才行。
几日之后,当他们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赶回玺国王都时,夜已极深。一到达城门口,他们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下。
“站住!来者何人?”
骑在队伍最前方的任谚拿出表示身份的令牌,“咱们是二殿下的属下,有要事必须马上进城。”
他明显感觉到守城门的士兵变多了。只见城墙上排排站的士兵气氛凝肃,就连城门外也有不少士兵驻守,整座王都好像都被军队给包围起来。
“原来是二殿下的人。”守门士兵脸色和缓下来,“城内现在正在宵禁,你们入了城后别在路上逗留,赶紧回二殿下府。”
“发生什么事?为何要宵禁?”
“二殿下今晚率兵包围王宫,希望能顺利将王上救出来。”
原来玺御已经聚集王都附近几县的军队,要和玺律一决胜负,因此王都所有的城门今晚都加重士兵守卫,以防要是玺律兵败了打算逃跑,他们才能立刻挡下他。
陶天香听到玺御已经带兵和玺律打了起来,既担心又焦急,“任谚,我们快点回去!”
“好。”
一行人一进到王都内,就感到气氛说不出的凝重,大街异常安静,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就怕被今晚的混乱波及。
王宫的方向灯火通明,并且还隐约传来嘈杂的声响,在这宁静的夜里听来更令人心惊。
他们快速回到二殿下府,一进到府内,留守在府里的明见正好走出来,当他看到陶天香也跟着回来时,忍不住心喜,为主子开心不已。
“陶姑娘,你回来了。”上天果然站在他们这一边,凤凰天女去而复返,最终还是回到他们身边了。
她满脸疲惫,一心挂念着玺御的情况,“殿下现在情况如何?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殿下率领士兵闯入王宫去,正和大殿下的兵马打得难分难解,不过目前咱们占上风,大殿下败下来只是早晚的事。”
玺御师出有名,士气也高涨,玺律现在只是在做困兽之斗,再撑也撑不了多久。
玺律没有在起兵的第一时刻顺利逼迫玺王退位,并且将玺御杀死,就已经错失了最好时机,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陶姑娘,你一路跟着咱们赶路已经很累了,暂时先在府内体息,等殿下凯旋归来吧。”任谚对她说完后又瞧向明见,“我马上赶过去助殿下一臂之力。”
“不,我也要去!”陶天香焦急的说。她虽然疲累,但在这个节骨眼,她怎么有办法冷静的待在府内,等着不知何时回来的玺御?
“可是你……”
“不,任谚,你就护送陶姑娘进宫去吧。”明见出乎意料的帮她说话。
他有些傻眼,“明见,你怎么……”
“如果有陶姑娘帮忙,或许王宫的混乱能更快结束,两边伤亡也能降到最低,对咱们殿下的声望也更有帮助。”
这话不只任谚不懂,就连陶天香听了也轻蹙起眉头,一脸困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明见将自己的想法仔细告诉他们,只是他无法保证这么做到底能不能成功,而且这件事对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她来说,也有些危险。
“不要紧,我愿意试一试。”陶天香毫不犹豫的回答。只要能对玺御有帮助,再危险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任谚见她豁出去了,也不再阻止,决定拼到底,“我会尽一切努力保护陶姑娘的安全。”
明见欣慰的点头,“请等我一会,我去拿一样东西出来。”
没多久,就见他抱着一件摺叠好的大袖薄纱长衫出现,衫上缝了无数薄如蝉翼的金箔片,看似沉重,其实轻巧无比。
陶天香看他将长衫递到她面前,纳闷的问:“这是?”
“请陶姑娘务必穿上这件大袖衫,它能帮助你更快达到目的。”
这是他在见到陶姑娘浴火而出时得到的灵感,特地命人做这件衣裳,本以为没机会用上,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用场。
他相信这关键的一战,他们握有了天时地利人和,肯定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
于此同时,王宫内尽是一片混乱,玺御带领的勤王军正和玺律的兵马打得如火如荼,玺律的人马节节败退,逐渐被玺御的勤王军从最外头开始包围,缩小范围往王宫中央逼近。
玺律身穿银白战甲,手持宝剑,神色狂乱的站在玺王寝宫内,似快发狂。
“父王,这下你可满意了?”他愤恨的道:“咱们已经被玺御包围,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杀进来。无论是他或是我,你的王位最后依旧不保,你还在坚持些什么?”
要不是父王迟迟不肯退位,即便他以性命要胁也没用,他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被迫和玺御正面对决。
已经病人膏盲的玺王脸色蜡黄、万分消瘦,他躺在榻上冷眼瞧着大儿子,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你有本事就亲自杀了我,自立为王,何必说这些废话?”
玺律恼得眉一皱。这不一样,主动让位和杀人篡位,继承的正统性天差地远,要不然,他也不会和父王耗这么久的时间还没个结果。
玺王知道大儿子的顾忌,冷冷一笑,“沉不住气成为你最大的败笔。你已经无缘得到玺国王位了。”他本来还在犹豫该将王位传给谁,始终无法决定,没想到上天倒为他指引出一条路,让他看清谁才是适合继位的人选。
他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所以就算大儿子拿他性命来要胁,他也无所惧,要杀要剐都不要紧。
他倒要看看这个大儿子是否会为了得到王位连轮常都不顾,犯下弑亲大罪,丝毫不知悔改?
“谁说我无缘得到王位?”玺律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你到现在还将寄望摆在玺御身上?如果玺御死了,除了我以外,你又能将王位传给谁?”
“你已经丧心病狂了。”玺王重重一叹,已不指望他会醒悟过来。
“那又如何?我得不到的,玺御也别想得到!”
玺律愤而转身离去。反正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也没有退路可走,只能和玺御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他不信输的人会是他,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他冲出玺王寝宫,由士兵护卫着往外走,知道玺御的勤王军目前正在大殿前和他的人马交战,他便毫不犹豫的往大殿前进,打算和玺御一较高下。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大殿前的广场上两方军队打成一片,景象异常的混乱,火把光源四起,但能见度还是不高,许多黑影到处晃动,想看也看不清。
玺律站在两楼高的殿阶上,居高临下,费了好一会时间,才找到站在长阶最下方的玺御,他在前面一路杀退不断朝他们逼近的军队,背后还有佟格护着,明明战了一夜却不见倦意。
拔出剑,玺律步下阶梯,杀气凌人的朝他冲过去,“玺御,纳命来!”
玺御警觉的朝殿阶上望去,就见他直冲而下,来势汹汹,赶紧提剑挡下对方又快又狠的攻击,两剑重重相击,发出清脆的铿锵声响,激起一阵小火花。
冷着双眸,玺御就连语气也异常冷冽,“我还以为,你会躲到最后一刻才敢出现。”
“你当我真的怕你吗?少作梦!”玺律说着又挥剑砍去。
兄弟相见,却分外无情,他们互不相让打得激烈,招招用足全力,像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刀光剑影间,玺御不禁愤怒的骂道:“为了得到王位,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不但三番两次陷害他,甚至连天香都不放过,最后,竟然连逼宫这种事都做出来,只差没亲手将父王杀了而已。
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君?
若真让他得到王位,玺国肯定非败不可!
“只要能达到目的,没什么事我做不出来!”玺律毫不讳言,笑得狂妄。
“只可惜,就算你坏事做尽,你的目的还是达不到,终究得面对一败涂地的结果。”
玺律笑容一僵,恼羞成怒,“你住口!”
接着,兄弟俩继续交战,谁都不让谁,而玺御的武艺本来就在玺律之上,要不是他处处留一手,玺律根本不可能和他打这么久还不分上下。
玺御和他不同,没有因为利欲蒸心而丧尽天良,连自己亲人都毫不留情的囚禁利用,只想等待时机将他生擒,把他的生死交由国家律法来裁决,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玺律隐隐明白玺御手下留情,越打越气,只因他认为玺御这么做,分明就是瞧不起他。
“玺御,别瞧不起我,拿出你所有的实力来!”
“只怕你承受不起。”玺御毫不客气的贬损道。“少罗唆!”
他发了狂似的连连进击,招招狠毒,玺御却依旧稳如泰山,不为所动。这让他越来越心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打败玺御。
就在这时,靠近宫门最外围传来了奇怪的蚤动,一支突如其来的马队冲入混战中,不知是何方人马。
“凤凰天女护真主,叛乱之人即刻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那队人马扬声高喊,声势惊人,一声又一声,马上吸引两方士兵的目光。
东方天际在这时射出第一道曙光,一名身穿金羽衣的身影就坐在马队领头的男人背后,她飘飞而起的长衣摆在晨光的照耀下发出金色光芒,像极了在盘旋飞舞的凤凰。
勤王军的士兵见状,士气再度振奋起来,一扫疲惫跟着高喊,“凤凰天女护真主,叛乱之人即刻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凤凰天女护真主——”
“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莫违天命——”
勤王军叫嚷的声势瞬间震荡开来,由最外围向中心聚集,玺律的士兵们见状不禁开始慌了,军心大受动摇。
若玺御才是天命所归,连凤凰天女都站在他那边,那他们为玺律拼死拼活甚至可能丢掉性命,又能得到什么?
难道是得到叛乱军的臭名永世被后人所唾弃?
“快点弃械投降——”
“你们师出无名,还不快快觉悟,别再愚蠢的和天命作对了——”
哐啷一声,一名玺律士兵丢下手中兵器,其他人的意志更是动摇了,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刀剑落地的声响此起彼落,影响持续扩大,渐渐的,玺律的军队已然一面倒,纷纷主动投降,不再和勤王军缠斗下去。
护着凤凰天女的马队一路向王宫内部深入,所到之处莫不引起极大的效应。
“凤凰天女护真主,叛乱之人即刻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缠斗中的玺御及玺律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喊,皆讶异的转身一望,只见有一支马队在混乱中逐渐逼近,但远远的看不大清楚;只有一袭翻飞闪烁的金羽衣摆异常耀眼,难以忽略。
玺御不解的紧蹙起眉。哪里来的凤凰天女?难道是明见派人假扮,突然来这招奇袭?
玺律这边放下刀剑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士气已经彻底涣散,再也挽回不了。
而玺律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接受他训练已久的庞大军队,竟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凤凰天女!
他率先回过神,见玺御一时怔愣,露出千载难逢的破绽,赶紧卯足全力发狠的朝他刺过去,“你受死吧!”
所幸玺御猛然回神,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身避过,躲得惊险。
玺律不死心,再次袭击,但玺御动作比他更快,长剑一送,锐利的白刀瞄准他腰月复间的战甲缝隙直直没入。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鲜血从体内慢慢流出,渐渐扩散染红了白色的战甲,紧接着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血,表情狰狞怨恨的瞪向玺御,“你……”
“是你逼我的。”玺御冷声回答,完全不同情他,也没有任何罪恶感。这一切都是王兄自找的。
长剑一收,玺律往后倒地,挣扎了一会,气一吐、四肢一松,便一动也不动,彻底断了气。
玺御微喘着气,侧耳静听四周持续响起刀剑放下的声音,他看着越来越耀眼的朝阳,明白大势已定,这场内乱即将结束。
这夜真是漫长,他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天亮了……
一直在主子身旁奋战的佟格,此时讶异的指着越来越近的马队,“殿下,率领马队的人是任谚!”
“什么?”他转头瞧去。任谚回来了?算算日子,他不该这么快回来呀?
但若任谚真回来了,那天香呢?她是否已经顺利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此生此世再没机会见到她了?
“玺御!”
熟悉的清亮叫唤声下一瞬响起,玺御简直不敢置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想念她才产生这样的幻觉,以为刚才叫唤他的人是她。
她应该早不在这个世界了,他不该再让自己抱有任何期待,继续自欺欺人、自我折磨。
偏偏他却又非常不争气的奢望,那越来越接近他的身影能重新带给他快乐,抚慰他近乎死寂的心。
“玺御!”
陶天香眼看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禁开心又激动,不等马儿停下,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背上飞跃而下,扑向玺御的怀抱,任自己被反应极快的他牢牢紧抱住。
“太好了,你一点事都没有……”她欣喜得忍不住红了眼眶,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死都不肯放。
她刚才好担心会来不及,当任谚带着她在兵慌马乱中寻找他的身影时,她焦急得无法冷静,幸好一切顺利,他也没受到丝毫伤害,她终于可以放心下来。
“我这……是在作梦吗?”玺御难以克制心中狂喜,抱住她的力道更是强劲,就怕她会在转眼间从自己怀中溜走,“天香,你不是回去了?”
“不回去……我不回去了……”她又笑又哭,语气尽是浓浓的撒娇,“是你害我回不去的。你偷走了我的心不还我,这样我就算回去也活不了,只能回来找你算帐了。”
她已经有所觉悟了,对他的万般牵挂已然缠住她的脚步,让她回不去原本的世界,只能选择在这里落地生根,陪他过一辈子。
尽管知道留在他身边必须面对的所有问题,她也认了,虽然非常讨厌顶个凤凰天女的名号在身上,但这若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她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会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他身旁帮助他,和他一同面对所有难题,再不轻言分开。
听到她亲口承诺不回去,玺御积郁多日的心瞬间一扫陰霾,喜不自胜,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最爱的人失而复得,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感到幸福喜悦?就连成为天下霸主也比不过她的一句“不离开他”。
“二殿下万岁!凤凰天女万岁—一”
不知哪名小兵突然喊出这口号,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喊,然后越来越多人加入,越喊越了亮,几乎响逼整座王宫。
“二殿下万岁!凤凰天女万岁——”
“万岁——”
玺御依旧紧抱着陶天香,环视支持他们的士兵们,两人虽然开心,却也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更重了,决心不辜负大家对他们的期望。
这崭新的一日正预告着他们将来的生活,也会跟着截然不同……
内乱结束,弃械投降的玺律士兵们被聚集起来,玺御没有伤害他们,他将善后工作交由任谚及佟格处理,自己则带着陶天香进到了玺王寝宫,探视玺王现在的情况。
来到榻旁,他旋即跪地道:“父王,请恕儿臣救驾来迟。”
陶天香跟着跪在他身边,静静的没有说话。
原本闭着双眼的玺王此刻慢慢睁开眼,偏头瞧了他们一眼,目光停留在陶天香身上好一会时间,“她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天女?”
“是。”玺御代替她回答。
“律儿他呢?”
沉默了一会,玺御才照实答覆,“死在儿臣的剑下。”
玺王重重叹了口气,并不怪他。他明白这是律儿自找的下场,就算不死在御儿的剑下,终究也会被处刑而死,怨不得其他人。
刚才外头士兵们的高呼,他也听到了,御儿的继位已是众望所归,况且御儿身旁还有凤凰天女的加持,无论这天女是真是假,她对百姓具有影响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累了,拖着这个病体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他不想再继续为了国事烦恼,已决定尽快退位,将王位传给御儿,享享最后的消福。
“御儿,要好好的对待她。”
短短一句话,让玺御知道陶天香已被父王接受了,“儿臣明白。”
玺王淡淡一笑。将国家交给御儿他很放心,也相信在御儿的领导下,玺国会更加强大,或许真能成就一统中土的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