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
但愿你一切都好。
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我就跑出了幽灵客栈。半小时后我抵达了荒村,那里的人还是老样子,像躲避瘟神似的躲着我。在把信投进邮筒以后,我迅速地按照原路返回。
一路上天色越来越阴暗了,真是山雨欲来风满山。当我回到客栈门前,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转到了客栈的背面。我就站在靠近海岸的一块岩石上,静静地看着客栈的后门。
忽然,那扇门悄悄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秋云。
她刚出门就看到了我,先愣了一下,立刻就要转身,我马上叫住了她:“请等一等。”
秋云停住了,继续怔怔地看着我,但并不说话。
我继续问她:“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走?”
“这与你无关。”她终于说话了,并向前走到了我的身前,面朝着黑色的大海,一阵冷风吹起了她的头发,看起来非常“酷”。
“为什么总是要从后门走?难道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出吗?”
秋云依然面朝着大海说话:“你是说我鬼鬼祟祟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她的直率,我有些尴尬地说,“我只是想问你伤口好了吗?”
“我已经完全好了。周旋,你救了我,我会感谢你的。”
她终于转过脸来,那锐利的目光直射着我的眼睛,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后退了一步说:“不用谢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到悬崖上去干什么?”
“去等一个人。”
“等谁?”
秋云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我的丈夫。”
这个答案让我很意外,我回头看着远处的一块悬崖说:“你到那上面去等丈夫?”
她又把目光对准了大海,嘴里喃喃自语:“3年了……我已在这里等他3年了。”
“你丈夫去哪儿了?”
“远——方——”
她的两个音节都拖得很长,听起来感觉很怪。
我不禁好奇地问:“你丈夫到底是谁?”
“幽灵客栈的主人。”
“什么?”我大吃了一惊,“幽灵客栈的主人不是丁雨山吗?”
秋云摇了摇头说:“丁雨山是他的弟弟。”
“我不明白。”
“幽灵客栈的主人名叫丁雨天,就是我的丈夫。五、六年前,我们还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城市,听说丁家在西冷镇还留有一处遗产时,我们便赶到了这里,发现幽灵客栈几乎已成为一座遗址,当时客栈里只有哑巴阿昌一个人生活着,整座客栈宛如一具已死去多年的僵尸。我和丈夫立刻就被这里独特的景色吸引住了,后来又了解了关于幽灵客栈的历史。最后,我们定下了决心,要使僵尸般的幽灵客栈复活过来。”
我吓了一跳:“复活?听起来就很吓人。”
“也就是重新开张营业。我们拿到了营业执照,投入了上百万元的资金,在不改变原有结构的前提下,对这栋房子进行修缮,终于使幽灵客栈复活了。”说到这里,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当客栈重新开张的时候,我们曾吸引了很多外地的游客,后来虽然人数减少了,但始终都有一些客人长住在这里,勉强可以保持收支平衡。”
“那丁雨山呢?”
“我已经说过了,他是我丈夫的弟弟。在客栈重新开张以后,他才来到这里帮助我丈夫管帐。”
“那你丈夫为什么会离开这里呢?”
这时她的表情开始有些复杂,看起来眼神有些恍惚,她扭过头说:“他厌倦了。”
“厌倦幽灵客栈的生活?”
“是的,这里的环境与世隔绝,生活太过于平静,而我丈夫是个渴望冒险的人。所以,3年前他离开幽灵客栈,独自外出旅行去了。而我却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幽灵客栈,再也离不开这片海岸了。他走了以后,就由丁雨山接管了客栈的事务。”
“你丈夫去哪儿了?”
秋云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他和我结婚以前,就非常喜欢旅行,几乎跑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后来又经常自费出国旅行。或许,此刻他正坐在安第斯山的小火车上,欣赏着山谷中的古代遗迹吧。”
“他会回来吗?”
“当然。”她充满自信地回答,“他在临走前,曾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四年。我想他随时随地都会回到幽灵客栈的。”
“随时随地?”我的脑中立刻浮现起了一副可怕的画面:在漆黑的深夜里,幽灵客栈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人影,手里端着一根蜡烛,幽暗而闪烁的烛光照出了一张风尘仆仆的脸……
我摇着头问道:“为什么要站在悬崖上等他?”
她眺望着远方的海平线说:“我想如果思念一个人的话,只要天天站在悬崖上看着大海,即便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也一定能感受到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秋云身上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韵味,她看起来与清芬差不多年纪,但两个人的个性却用天壤之别。
忽然,我感到脸上微微一凉。刚仰起脖子,一片雨点已落了下来。夏日里的海岸阴晴无常,几乎就在一瞬间,大雨像打翻了水盆一样浇了下来。
我和秋云一时猝不急防,从头到脚都被淋到了,她一把拉起我的手,顶着密集的雨点,冲回了客栈的后门。
虽然像落汤鸡一样回到客栈里,但秋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已经很久都没有被雨淋过了。”
我也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眼前曲折幽暗的走廊,不禁轻声地问:“为什么这里像迷宫一样?”
“因为设计幽灵客栈的人,也像一个迷似的。”
“告诉我,是谁设计了这客栈?”
她摇摇头说:“别问了,我带你上楼去吧。”
秋云带着我穿过一条复杂的走廊,眼前出现了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我从没来过这里,看着楼梯上方的一团黑暗,心里忽然一跳。我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梯。
这里是二楼的后面,又一条隐蔽的走道,刚向前走出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丁雨山。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看起来非常惊讶,立刻就走到了我的面前,用极其凶狠的口气说,“你不应该和她在一起。”
虽然我心里有些发虚,但嘴巴上并不示弱:“丁老板,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你再说一遍?”丁雨山大声地说道,看起来有些生气。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秋云忽然说话:“够了,雨山。你没看到我们淋湿了吗?”
说完,她拉着丁雨山离开了这里。
我的头发上还滴着水,样子一定狼狈不堪。突然,我感到身体有些不适,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再一看时间已经中午11点半了。在走廊里转了一圈,我终于找到了出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当我刚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房门自动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了一个人影。我紧张地追了上去,在楼梯上拉住了那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张卡西莫多式的脸庞——哑巴阿昌!
“怎么是你?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他会不会说话,我抢先问他。阿昌的脸似乎更加扭曲了,尤其是那双难看无比的“大小眼”,更是露出了恐惧的目光。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些工具,看来他是来收拾房间的。他似乎很想要说话,甚至喉咙里已经发出了某种含混的声音,但就是说不出话来。他又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但依然是不知所云。
我只能放开阿昌,任由他跑下楼。我不解地摇摇头,只感到浑身发冷,便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难道房间被窃了?但当我冲进房门一看,却只见里面一切都很整齐,似乎并没什么异样。只有窗外的荒野中,传来瓢泼的大雨声。
怎么回事?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时候我才发现桌子上的木匣正打开着,难道是阿昌打开了我的木匣?
当走到木匣前一看,我的心顿时就凉了,木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了!
“阿昌!”那一刻我气坏了,准备要冲出去找阿昌。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在身后的门上,正吊着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没有头颅——
无头女尸?
“天哪!”
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瘫软在地上。但理智还没有丧失,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仔细地定睛一看,却发现墙上吊着的不是女人,而只是一套戏服而已。
我这才吁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和浑身的雨水混在了一起,几乎让我全身虚月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