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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燕铁衣非常安详的坐到他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以一种平缓又友善的音调道:”我是从‘青龙社’来的,目的是以假身份乔装为仆役,潜伏进‘大森府’刺探机密与设法阻止你令尊一手倡导的陰谋,因为我们得到消息,‘大森府’有不利于‘青龙社’的企图。”
骆志昂点点头,毫不保留的道:“不错,而且势在必行。”
笑笑,燕铁衣道:“我们也预测到了,所以,我来了。”
上下打量着燕铁衣,骆志昂怪异的一笑道:“你还没说出,你是谁?”
燕铁衣柔柔的道:“我背四句歌诀给你听:‘长穹无极,青龙遨翔;山岳有界,铁衣飘飘。’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口中反覆念了几遍,骆志昂喃喃的道:“这匹句话里有‘青龙’两字,当然代表了‘青龙社’,后面是‘山岳有界’,天下的河川山岳自是有其经域和幅度的……‘铁衣飘飘’?谁的铁衣飘飘?铁衣……铁衣……”
宛似一下子硬吞下一颗火栗子,骆志昂的双目竟然往外凸出,脸上的肌肉齐齐往上怞紧,因为表皮的绷撑,以至把五官也扯扁了,他大张着嘴巴,像要窒息一样抖索索的指着燕铁衣:“什……什……什么?你……你是……燕……燕……铁衣?”
燕铁衣颔首道:“我正是。”
骆志昂很奇怪的发觉他眼前竟有金星在闪晃,房间也似是在打转,他竭力稳定着自己,用力吸气呼气,脖颈处,彷佛被一只无形的,却强有力的手掌给捏住了……
燕铁衣平静的问:“你安好么?骆志昂?”
身份暴露,燕铁衣便不再称骆志昂为“二少爷”了,现在,他是以“青龙社”的魁首地位在讲话。
只觉一阵一阵的热血往脑门子冲,冲得骆志昂也一阵一阵的晕眩,他汗流如雨,拼命把持着自己,挣扎着道:“你……你会是……燕铁衣?你……你真的是……燕铁衣?”
燕铁衣道:“我无须骗你,因为现在已没有必要。”
用力摔晃着脑袋,骆志昂呐呐的道:“不……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燕铁衣是‘青龙社’的魁首,……是绿林的巨擘,他不可能亲自冒险……更不会来如此屈辱自己……他有的是人可以担当这个差事……”
静静的坐在床沿,燕铁衣沉默又安详的注视着骆志昂,注视着他自己和自己争辩,自己和自己的意思抗议……
半晌。
骆志昂总算勉强镇定下来,他恐惧的,惊愕的,却是狐疑的一再端详着燕铁衣,音调带着浓重的嘶哑:“我不信--不信你是燕铁衣,你绝不是他!”
燕铁衣道:“为什么我不是他?你以什么依据做成这个结论?”
艰辛的吞了一唾沫,骆志昂觉得喉头里似在烧着一把火:“他,燕铁衣是一个庞大帮会的首脑,有他的尊严,地位与非他不能料理处置的事务,他断不会以一帮之首的身份来做这种既冒险又受屈的工作,这样的事,他尽可以派别人来,他手下有的是人材……”
点点头,燕铁衣道:“一般来说,你的看法是对的,但这件事的性质却不能以寻常的观点来分析!,它骨子里的内涵要比表面的征候严重得多,而且,你更忽略了人选的条件,我亲自来,比我派任何人来都要合适而有把握!”
楞了一阵,骆志昂硬着头皮道:“不,我仍不相信,你在唬我--”
燕铁衣微笑道:“其实,争论我是不是燕铁衣的问题都是多馀的,你会很快相信这个事实,另外,你该担心你自己的处境--正如同你先前所说的,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遭到不愉快的结果。”
骆志昂色厉内荏的道:“你休要虚张声势,我不吃这一套!”
燕铁衣道:“我也不吃这一套。”
进退维谷的僵在那里,骆志昂又忐忑又急惶的道:“不管你是谁,今天你是跑不掉了,府里警卫森严,好手云集,我看你如何插翅飞腾?”
燕铁衣笑道:“傻孩子,我不跑。”
骆志昂咬牙道:“你也跑不掉!”
燕铁衣和善的道:“我非但不跑,我还要继续的留在这里以‘小郎’的面目潜伏下去,因为我的目的尚未达到,我除了要刺探你们的机密之外,还要就在你们的阵营里瓦解你们的陰谋诡行,我的原则是不令这陰谋成为事实之前便消灭它;有如一颗毒瘤,刚刚萌形便须割除断根一样,否则,毒性一日一蔓延,就要大费手脚,增多损耗,且事倍而功半了!”
骆志昂愤恨的道:“你好歹毒!”
燕铁衣不以为忤的道:“这就是江湖上的生存竞争法则,况且,别忘了你父亲是始作俑者,他不生妄心,又怎会引来我们的歹毒?”
突然一惊,骆志昂惶恐的道:“你--你为什么把你的目的告诉得我这么清楚?你--?”
燕铁衣道:“不错,因为我已不会容你再有泄露的机会了,一个并无危险性存在的人,何妨让他多知道点?”
骆志昂激动的道:“不要太狂妄自信,你还不一定能趁得了心愿!”
燕铁衣就像在和一个老朋友谈话那样从容悠闲:“我一定可以做到我想做的,骆志昂,我对付你不会太麻烦,我已见过你的功夫,因此,我晓得你是不是我的对手!”
顿了顿,他又怡然自得的道:“说真话,你这身把式,已经很不错了,但和我相较却差得太远,我有把握放倒你,虽然不敢说易如反掌,但也不见得比探囊取物更难!”
咆哮一声,骆志昂道:“如果你是燕铁衣,我不置评,但你不是!”
燕铁衣皱皱眉道:“我该怎么样证实给你看呢?”
忽然狡猾的笑了,骆志昂像有了几分信心:“你决不是燕铁衣,否则,你的武功便是最好的证明!”
彷佛这才被提醒了一样,燕铁衣笑道:“对了,不是你说,我还差点忘了。”
退后一步,骆志昂及手握紧,紧张的道:“我不会放你逃跑的,我一定要抓住你--”
燕铁衣道:“真巧,我们的目的相同。”
又展露出那种金童也似纯真的笑容,他接着道:“骆志昂,我们要不要赌一赌?你决无法和我持续到五招以上,如果你要的,我也保证你跑不出我的房间门口--”
骆志昂壮着胆道:“你试试!”
微喟一声,燕铁衣乾脆架起了二郎腿:“很抱歉使你的梦想归于幻灭--你不能成为大人物,得不到众人的钦仰与赞美,得不到令尊的夸譬,更无法使你姐姐难堪,相反的,你只能以你的愚昧自叹,你为你自己找来灾祸,替你的家人留下悲伤与失望,骆志昂,人生若有憾事,这也算是一桩了,还有什么比适得其反的企求更令人沮丧的呢?”
骆志昂扭曲着脸孔厉喝:“住口,你也只是在自说自话而已,有本事你就上来试试!”
燕铁衣一笑道:“是你攻我呢?还是我先攻你?”
双目如火,骆志昂切齿道:“少罗嗦,我随你的便!”
摇摇头,燕铁衣道:“结果却可能有异,骆志昂,你先动手,至少尚有出一招的机会,若我先动手,老实说,我怀疑你有没有这挡一招的能耐!”
磨牙嚓嚓,骆志昂几乎气炸了肺:“什么东西?你简直不知你是何物了!”
燕铁衣道:“我是燕铁衣,这已足够。”
就在这一刹那,骆志昂的眼神突然一瞪,像闪电也似,他暴起扑向床沿边坐着的燕铁衣,来势猛疾之至!
坐着未动,燕铁衣的黑色披风发出“呼”声兜风骤响,彷佛一片乌云般自斜侧里卷到,又准又巧,刚好迎着骆志昂的面门罩去!
骆志昂大吃一惊,双臂后抡,整个人凌空倒翻,双脚却飞弹敌人胸口!
黑色被风在燕铁衣手中猝然又变成了一条扭绞的布卷,“刷”的缠绕骆志昂脚踝,骆志昂迅速缩腿拳身,倒翻的身形又猛的直立,而就在他甫始沾地的一瞬,那条原来缠向他脚踝的布卷已奇妙无比的倏射他的右胸!
这出乎意外的攻势,令骆志昂闪避不及,他拼命后仰之下同时双手齐抓,想扯住那卷披风,但是,双手是沾上了披风,他却觉得一股浑厚的力量蓦然将他手掌弹开,几乎不容他有第二个意念兴起,那形同布卷的披风前端已“咚”的捣在他心口间,兜胸将他撞翻!
眼前一黑,骆志昂只觉胸膈间血气翻腾如压千斤巨石,呼吸窒翳,喘不过气来,他一个劲的挣扎扭动,却像连喉咙也被掏住了!
好一阵子--
骆志昂总算慢慢看清眼前的景象了,胸膛内的血气渐顺,呼吸也畅通了些,由迷蒙又模糊的视线中,他发现燕铁衣仍然坐在原处,但是,就这须臾间,他已经换了行头,又恢复成那青衣小帽,天真童稚的“小郎”了……。
那种愤怒与羞辱的火焰几似能烧得骆志昂血液沸腾,他张口大叫--天,除了喉管所发出的“呼噜”声外,他惊恐的发现他居然不能出声了,他竭力抬举着四肢,同样的,四肢竟像全已麻痹,全已瘫痪,死死的动也不能动!
汗出如浆又加上无比的恐惧与急躁,骆志昂拼命想喊叫,拼命想挣扎,但却彷佛遭到了什么禁制,中了什们邪咒一样就是发不出声,就是丝毫无法动弹!
悠闲的一笑,燕铁衣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骆志昂,就算你咬碎了牙,挣裂了五脏六腑,你仍然不能出声不能移动,何不省省力气?”
吁吁喘气,骆志昂双目似在喷火般瞪着燕铁衣。
燕铁衣道:“你心里非常痛恨我,这一点,我很明白,易地而处,我也会一样,好了,我既然已经知道你的心理,你的想法,你何妨平静一点?不必在形态上过份表现,否则,就是幼稚了。”
脸上浸满了汗水,骆志昂的面部肌肉怞搐不停--。
燕铁衣道:“刚才我给你的那一下,并没有成心要捣碎你的胸腔或震裂你的内腑,所以你现在仍然活着,我的目的只是要以你本身血气的逆转而封住你的六脉,你的哑袕与软麻六,当然,我的手法特殊,效果更强,因此,除非我替你解禁,你便会有一段较长时间像这个样子了……”
骆志昂抖了抖,卷卧在地下像双曲虾。
燕铁衣又道:“现在,相信你已确定我不是假冒的了,而我也对你的本领看高了几分,因为你能与我交手三招,实属不易,可见你平常是下了点苦心的……”
骆志昂只在喘气,但眼中的光芒已不如方才那样凌厉激动了……
点点头,燕铁衣道:“很好,你已经很快的平静下来了,你应该早点体验出这个‘静’字诀的三昧,那会令人受益不浅,骆志昂,一个沉得住气,定得下心的人,便在最险恶的情势下,他的遭遇也会比心性浮躁者要来得顺利。”
这时,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你只是个少不更事把毛头小子,心地并不算坏,就是你家的权势环境把你惯坏宠刁了,我不愿意杀你,一来是不屑杀,二来是不忍杀,二来么,你对我多少有点用处,当然,用处的大小,也还要看令尊个性倔强的程度。”
骆志昂的眸瞳里,流露出震栗不安的表情来,更隐隐带着一丝悔恨惭疚的意味,此刻,他已体会出自己惹下的祸事是如何严重来了。
燕铁衣安详的道:“骆志昂,这一次的经验,也算是予你一个教训,而你知道,教训往往需要付出血汗甚至生命的代价来换取的,你还算不幸中之大幸,仅仅带给令尊一点苦恼便得到这个宝贵的教训了,我想,今后在你有生之年,至少对你惯有的鲁莽,冒失,浮躁的心性与恶作剧的习性尚该有收敛的刺激作用。”
骆志昂心中那股子恼恨滋味简直就甭提了,他并不只是失悔于自己的粗心大意,也不只是气愤于遭辱受嘲,他更忧虑的是怕因为他的被掳而令他爹爹难堪,令他爹爹悲愤惊惶而至影响了全盘的大局,果如是,则他将来如何面对亲友家人?更怎么抬得起头来混那后半生的日子--如果他还有后半生的话!
凝视着他,燕铁衣低沉的道:“你心中很痛苦,我看得出来,但我却无以为助,因为我首先要考虑到的是怎么助我自己和我的人--这是你们‘大森府’引出来的问题,叫你们自咽苦果,并不以为过。”
骆志昂的太阳袕不住跳动,汗流更急。
燕铁衣道:“一切的自我折磨全与事实无补,骆志昂,还是坦然承受这无可改易的逆境吧,你不喜欢这样,我又何尝喜欢?”
又来回走了一步,燕铁衣道:“我告诉你我要怎么对待你--今天晚上,我要同我的手下晤面,那时,你即将被交给他,然后,你是我们的俘掳,也是我们的人质,我们以你的安全来作为向令尊谈斤两的条件,但是,我并不认为令尊会为了你改变他既定的策略与做太大的让步,这并不是说令尊薄情寡义,而是他一向倔强的个性及周围的压力逼使他不能忍痛坚持,你知道,一个人无法只顾亲情,有时候,尊严,声譬,威信与大局的利害更较亲情为重--所以,如你爹不愿为了你影响他的计划,他也有他的苦衷,这是你预先就要明白而且心里上要预做准备的--”
骆志昂痛苦的闭上眼睛。
燕铁衣怜悯的道:“很抱歉总是告诉一些残酷的事,但若隐瞒你则更残酷,你也是该到懂事年纪的人了--骆志昂,你在我这里先待着,自然,你没有选择的馀地,而我再致歉,你静候天黑的地方将是我的床下。”
全身起了一阵痉挛,骆志昂的牙齿已经深深陷入了下唇里。
燕铁衣平静的道:“从现在开始,我又变回‘小郎’了,晚间,我要去你姐姐那里,同她拿单子去购物,正如你所说,令姐会安慰我白天所受的凌辱,我也会更加努力赢取她的好感,这,对我以后的工作将大有裨益。”
骆志昂几乎要疯了。
拂拂衣袖,燕铁衣道:“同时,你不要期望他们会很快发现你的失踪,因为你一向是放浪惯了,我就知道你经常往外跑,呼朋引伴到处作乐,所以你两天不回来,也没有人起疑心,另外,我也会加强他们的错觉,而这其中的缓冲时间,已足够我利用了--你也不用替我担心,他们不会连想到我的头上,我将告诉他们我一直在睡觉,压根就没看见你来,你想,他们会怀疑我说谎么?当然不。”
现在,骆志昂业已完全绝望,万念俱灰了,他自觉如同一只老鼠,面对的是一头斑花大猫--同处在一个笼子里,那会有奇迹发生?
于是,燕铁衣,同他走了过来。
晚膳开了。
很热闹,厅里厅外灯火通明,二三十张桌面上坐满了人,喧哗腾笑与猜拳行令之声不绝,杯觥交错,酒肉溢香,倒像是庆功筵了。
燕铁衣闲闲的倚在一棵桃树下面露天真憨稚之色,十分有趣的朝那边张望着。
当然,他心里的目的是要等候丛兆。
酒筵进行了大半,燕铁衣果然发现丛兆由厅门里醉薰薰的晃了出来,他像是要找个地方小解--燕铁衣站着的方向刚好黑沉沉的,够方便。
丛兆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口中含混的哼着小调--“五更想郎”的俚俗曲儿。
醉眼迷朦中,他不在意的看了树下立着的燕铁衣一眼,凑到一边,拉开裤子便解溲--“哗”
就在这时燕铁衣开了腔:“丛兆,你也不找个隐做点的所在?”
慢慢回头,丛兆喷着满嘴酒气:“个龟儿,你管起老子的闲事来……”
猛一家伙,他看清了燕铁衣的脸,过份的惊骇之下非但噎回去了语尾,连没解完的尿也硬硬憋了回去,他提着裤子,像见了鬼一样张口结舌:“我的……皇天……大……大……大……当家……你怎么……在这这儿?”
嘘了一声,燕铁衣道:“小声点--先把裤子系好!”
悚然惊悟,丛兆匆匆穿好裤子,把一双手在裤腰上用力擦了两遍,赶紧走过来情不自禁的就待施礼--
一把扶住他,燕铁衣低促的道:“不用多礼,这是什么地方?”
急忙站好,丛兆的七分醉意经这一惊一楞,也消散了一多半,他垂手肃立着,迷惘怔忡的间:“大当家,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你怎么会来这里?而且,你这身打扮……”
拉着他往陰暗处走了几步,燕铁衣小声道:“我是乔装之后以假身份混进来,的来历是乡下穷人家出门混生活的小子,职务是小厮仆役兼杂工,直接听候孙大爷差遣。”
硬生生吞了口唾沫,丛兆呐呐,的道:“小厮--仆役--兼杂工?我的祖女乃女乃,大当家,这可是你干得的?”
燕铁衣低笑道:“只有这种差事容易掩护身份,利于行动,而且又适合我的外形,混进来也比较容易--总不能叫我来干‘大森府’的‘府宗’吧!”
倒吸了一口凉气,丛兆道:“大当家,这太危险呀……”
燕铁衣道:“我晓得……这也就合了一句老话了:‘不入虎袕,焉得虎子’?”
丛兆急道:“大当家是来干什么呢?”
燕铁衣道:“很简单,进一步刺探机密,明了敌人动向,而且,设法以任何可能之手段就地瓦解他们的企图!”
丛兆喉咙乾燥的道:“只你--一个人?”
笑笑,燕铁衣道:“在这里,只我一个人,其实也够了,外面还有我们的人接触,在‘麻石坡’,一支精选人马业已到达候令,随时可以狙击‘大森府’!”
丛兆伸伸舌头,道:“乖乖,大当家的行动好快好狠好周密,你那里业已蓄势待发了,这边却还在开会商议,反覆研讨呢--”
燕铁衣道:“我知道。”
呆了呆,丛兆道:“大当家知道今天‘群英堂’聚议之事?”
轻轻点头,燕铁衣道:“不错,而且那些人参加,讨论些什么题目我也晓得。”
睁大了眼,丛兆楞了半晌,忽又自以为颖悟了其中奥妙,神秘的道:“大当家有办法--今天与会的人当中,一定有大当家的眼线吧?”
燕铁衣道:“没有。”
丛兆迷惘的道:“没有?那大当家怎么--?”
燕铁衣道:“因为我就在里面。”
傻傻的看着燕铁衣,好一会,丛兆才乾笑道:“这--不可能吧?大当家,我就正好在厅里负责警戒,四上八下全在我们视线之内,连只耗子也躲不过,怎的我就没看见大当家?”
燕铁衣笑道:“百密总有一疏,我便隐伏在厅顶右侧的通气小窗之下,那排饰木遮挡着,中间形成一道暗格,刚好躲得下一个人,你没看见我,我却看见你了,煞有介事的在廊沿底下来回巡护着……”
丛兆呆了一会,叹口气道:“大当家真是神人,厉害到了这等地步,当着满厅的能手行家,居然出入自如,宛似进了无人之境……不过,大当家也委实太冒险了……”
燕铁衣平静的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丛兆,这话是一点也不假的。”
丛兆低声道:“那么,今天聚议中商讨的什么事情大当家全探悉了?”
燕铁衣道:“全探悉了。”
丛兆喜形于色的道:“好极了,这样省掉了我不少麻烦,我还正愁着如何事后去打听刺探哩,大当家,一定也知道,我们府卫级的角色一律没参加议事吧?我虽守在议场边缘,却离着太远,更怕露了形迹启人疑窦,是而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谈的是些什么?只偶而有人嗓门提高的时候听得个一句半句,却也连贯不起来,无法获得一个完整的意义,心里又急,又得装作一派如常的样子,好不要命……”
燕铁衣道:“就是我晓得了你们‘府卫’级的人不参加会议--当然你也不会例外,所以找才冒险潜入窃听的,我也怕时间耽搁误了事。”
接着,他把今天所探得的机密消息约略告诉了丛兆。
沉吟片刻,丛兆道:“如此说来,‘人森府’果然要延缓举事了,这中间总算收到了一点牵扯的效果;前晚我回来,同府宗面禀此行经过,他的神气就不大对,却只沉着脸听,没表示什么,事后又叫我们住到他的寝居侧楼与随时候传,由昨晚至今早,一连找了我们四次,反覆询问此行经过,又叫我们做判断,一遍又一遍,连我们都腻了--”
燕铁衣却赞许的道:“这才是一个行事慎密,考虑周全的领导人物作风,他要从细微末节里找出任何可资研判的征候来,更不使你们的回报有所遗漏--这中间有一点遗漏就往往导至大错,嗯,难怪骆暮寒混到了今天的局面,确是有他的长处!”
丛兆道:“大当家似是对他颇为欣赏?”
轻轻一笑,燕铁衣道:“敌对的行为,并不能抹杀一个人的才干,有时候,敌人也有值得钦佩的!”
摇摇头,丛兆道:“我可没有大当家的这种度量。”
燕铁衣道:“丛兆,今天我来等你,就是要你知道我来了这里,另外告诉你一件事,骆府的二少爷被我放倒了!”
神色一变,丛兆震惊的道:“什……什么?大当家,你把骆志昂宰啦?”
又嘘了一声,燕铁衣转头四顾,埋怨道:“别嚷嚷,你沉住点气行不?”
丛兆缩缩脖子,紧张的道:“大当家,尸首呢?”
燕铁衣没好气的道:“我没说宰了他,我只是说他被我放倒了而已,放倒了可以代表许多意义,譬喻他如今叫我制了袕道就是其中一种……”
长长过了口气,丛兆尴尬的道:“我一时叫这消息震慌了--乖乖,倒是把我好吓!”
燕铁衣道:“不是我说你,蒙兆,可千万要晓得银定,否则日常活动里还不知有多么个危险法,若叫惊变意外,刺激就漏了底,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人家砍的!”
丛兆红着脸道:“是,大当家教训得是。”
又咽了口唾液,他呐呐的问:“大当家,你准备把骆志昂--?”
燕铁衣道:“做人质,和他爹谈斤两,也算是我们手中一底赌注!”
丛兆忧虑的道:“府宗是个倔性子,为人刚烈无比,尤其不肯受人胁制--我担心他一怒之下引起反效果,他一向就是标榜先公后私的……”
笑笑,燕铁衣道:“反效果也反不到那里去,充其量他不要儿子,我们多流点血而已!”
丛兆吸了口气,道:“眼看着越来越热闹了,等府里明白了,二少爷失踪--包管是个鸡飞狗跳的局面!”
燕铁衣道:“等我开始暗中一个一个剪除他们的人时,只怕更要热闹,更要翻了天呢!”
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丛兆心惊的道:“就在这里干?”
拍拍他肩膀,燕铁衣笑道:“这里风水不是挺好么?”——
飞雪的小屋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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