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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在谷顶上熊熊的燃烧着,浓重刺鼻的油焦气息飘荡在空气中,有黝黑夜空被映得成为一片血紫色的惨红,呼吸像黏着一层薄薄的胶,室得人们胸口发慌。
多少具凄怖的尸体横竖躺在火里,骨肉被火烧得兹兹作响,那模样实在难看,似一段段焦枯的木头却曾生着血淋淋的肢体,有过与灵性,现在,却那么丑恶的僵卧在那儿,丑恶得令人发呕,这些死去的人留下了些什么呢?又何尝留下了一丁点儿呢?
寒山重拖曳着肥胖的邵标往前行走,邵标那张横肉重叠的狰狞面孔沾染着斑斑血迹,油光的头皮泛着青渗渗的汁珠儿,他粗浊的湍息着,嵌入银铃的那只脚犹在不停的怞搐抖索,他被拖着走,肌肤擦着地面,火辣辣的似扎着一把针。
那边
豹胆红翼贺仁杰已强撑着半坐了起来,他怔怔的凝视着周遭,凝视着眼前一片活生生的惨厉,神色里流露出一股悲戚的茫然。
邵标被拖曳在地下的沉浊声音传入贺仁杰的耳朵里,他转过头,愣愣的瞧着寒山重将这位庞然大物的仁兄拖了过来,又毫不在意的掷在他面前——就像掷一头死狗:
抿着唇一笑,寒山重低沉地道:
“抱歉伤了你,现在好了一些不曾?”
贺仁杰嘴唇痉挛了一下,死死盯着寒山重,狠毒的道:
“姓寒的,除非你将我贺仁杰挫骨扬灰,否则,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轻饶于你!”
寒山重耸耸肩,淡淡的道:
“随你,姓寒的双手染血染得太多了,老实说,再增加条把人命也无所谓,只是朋友,你不怕死得冤么?”
贺仁杰“呸”了一声,怒道:
“冤?放屁——”
哧哧一笑,寒山重退了一步道:
“别嚷,好朋友,鬼也怕恶人,你这副德性活像要吸血啖骨;十八层地狱里的牛头马面见了只怕也要退避三舍——嗯,咱们虎头帮的舵把子,你说是么?”
邵标狠狠的瞪了寒山重一眼,贺仁杰已愧疚的朝他道:
“邵兄……你,你受伤了?”
邵标的肥脸一热,好在这尴尬掩遮于面上斑斑块块的血迹里,他期期艾艾的咿唔了几声,贺仁杰已悲愤的道:
“邵兄,邵兄,都是我累了你,都是我贺仁杰对你不住……”
寒山重用脚尖踢飞了一块石头,冷冷的道:
“你们彼此都有些对不住,都是一双废物,现在,邵舵把子,你阁下可以开始伸张正义了。”
贺仁杰正想破口大骂对方,一听此言却不禁怔了怔,要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他迷惑的望着邵标,迟疑的道:
“邵兄……有什么不对?”
邵标艰辛的恬恬嘴唇,干咽了两口唾液,张了张口,又颓垂下头去了,没有耳朵的脑袋显得如此沉重而狼狈,悲惨加上窘迫。
寒山重撇撇唇角,冷森的道:
“邵标,到你说话的时候了,不要延迟。”
贺仁杰看看寒山重,又瞧瞧邵标,疑惑的道:
“说什么,邵兄?姓寒的可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寒山重面孔逐渐冷沉了下来,他的目光像两把钢刀一样凝视着邵标,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当家的,你需要明白,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痛苦,一丁一点的慢慢死去!”
愤怒的瞪着寒山重,贺仁杰喘着气:
“你够了,寒山重,你已经狠毒的离了诺了,我们既已栽在你手里,原本就不打算活着出去,你动手吧,用不着如此逼迫邵标兄,你动手吧,你动手啊……”
冷冷一笑,寒山重反掌倏扬,抱得贺仁杰仰天倒下,满口的鲜血喷起老高,眉梢子微挑,寒山重生硬的道:
“当本院主向别人说话,旁边的人最好不要插嘴,这是浩穆一鼎多年来的规矩,现在,邵标,告诉这白痴你要告诉他的I”
邵标在寒山重重掌掴贺仁杰时,已不由自主的心头狂跳,他明白寒山重素来的习性,更知道他那说一不二的作风,至少,他目前还不想死,退一万步说,就是非死不可,他也不愿意零零碎碎的受活罪,他晓得寒山重言出必行,不论是仁恕方面,或是在残酷方面。
大大吸了口气,邵标终于硬着头皮,暗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道:
“贺……贺兄……事情……唉,事情并不像邵某告诉你的那样……唉,哦,这件事……这件事实在……实在不得已……”
贺仁杰霍的坐了起来,两只眼珠似欲穿出眼眶,他一动不动的盯视着邵标,满嘴满腮的血往下直滴,形象十分吓人……
窒息了一下,邵标有些手足无措的窘在那里,他的目光不敢与贺仁杰的眼神相触,只管垂注地下,定定的呆着不动,夜风里,豆大的汗珠却淌个不停:
贺仁杰蓦地起了一阵怞搐,颌下黑髯唰唰颤抖,他的语声带着哭调:
“你……你在说……说些什么?邵大当家……你在说些什么?”
寒山重的头巾微微飘拂,他一扬头,声如金石:
“告诉他!”
邵标的一颗心急剧的扑通着,他的面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手脚全已没有了置放处,贺仁杰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悲轮的道:
“有什么话,邵大当家,你说吧……”
一咬牙,邵标抬起头来,窘迫得连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我……我……在往昔告诉你那些话……是假的,杀你内兄之人不是眼前的寒山重,另外有人……”
贺仁杰像被霹雷击顶似的呆了片刻,蓦然又像疯了一样扑到邵标身上,十只手指宛如钢钩,紧紧扼在邵标那粗短的脖子上,喘息得似一头野兽:
“你……你这骗子,畜生,凶手……你……你……你,你告诉我,谁杀了我的内兄?是谁?是谁?是谁啊……”
邵标被他扼得面如血,双眼翻白,四肢狂乱的挣扎着,口里窒闷的咿唔不停,喉咙也在咯咯作响……
寒山重踏上一步,一把拖开了贺仁杰,平静的道:
“勒死了他,你也没有好处,朋友,谜底还待揭晓I”
贺仁杰又是一坐在地下,伤处的牵动令他全身发着痉挛,一双眼睛却仍牛似的怒瞪着邵标,邵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角的液涎拉得长长的,他抚柔着脖子,喉里咕噜噜的直响。
寒山重懒懒朝四周看了一眼,晤,火在油上仍烧得凶,就着风势,看样子一半会还熄不了呢。
盯着邵标,贺仁杰气吁吁的吼:
邵标苦着脸,伸手拭去挂在唇角的唾液,沙哑着嗓子:
“贺兄……你先……先冷静一下,唉,此事说来话长……”
寒山重转移腕上的银铃,那叮当的清脆铃声是如此悦耳,如此幽雅,但却又是如此令人心儿忐忑,沉默了片刻;他道:
“大当家的,不要太罗嗦,长话短说。”
偷窥了寒山重一眼,邵标吞了口口水,呐呐的道:
“哦,贺……贺兄……”
贺仁杰冷沉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邵标尴尬的怞怞鼻子,喏喏的道:
“事情是这样的……咳咳,因为,因为兄弟我与寒山重结有深怨,但我的力量又被寒山重消灭殆尽,我一己之力,实在斗他不过,所以,所以在多年以前,我就开始暗中寻访其他与寒山重有仇的江湖同道,以便互相联合,协力对付于他……哦,所以我就找到了你们夫妇,承蒙不弃,你们告诉了我令内兄遭害之事,我一时报仇心切,当时就故意摆出姿态,佯称凶手乃是寒山重,而据你们述说的情形,寒山重的嫌疑也自然最大,我并非有意欺骗你们,因为我急需助力……”
“呸”地一声一口唾沫吐在邵标的脸上,贺仁杰怪叫道:
“你……你这畜生,姓邵的,你装得太像了,当时你告诉我亲自隐在一旁目击事情经过,绘形绘色历历如真,又和‘缠练手’贾如钧似是素识,贾如钧对妮妹一直照拂有加,我一点也未曾怀疑过你的居心如何,想不到却被你利用了……”
寒山重的如剑双眉忽的一皱,缓缓地道:
“贾如钧?贺仁杰,你所说的可是那个身体魁梧,壮得像一条牛;又蓄着满腮青胡子的贾如钧?”
贺仁杰怔了一下,呐呐的道:
“你……你也知道这人?”
从贺仁杰的语气里,可以明白他对寒山重的仇恨已经大大减轻了,寒山重抿抿嘴唇,冷冷的道:
“不只是知道,他还在姓寒的手里栽过一次大筋斗!”
“那么……”贺仁杰咽了口唾沫,又喏喏的道:
“‘飞狐’裘白你大约也晓得了?”
寒山重沉默了片刻,眸子里闪耀着一片智慧与颖悟的光辉,他沉沉的一笑,平静的道:
“这小子与贾如钧是老搭档,都是狼狈为奸的东西。贺仁杰,在昔日,你所说的指点过你‘迷津’的几位江湖朋友,大约就是这两个宝贝吧?”
贺仁杰面孔红了一红,低哑的道:
“是……是的……是他们……”
寒山重目光隼利的瞧向邵标,邵标不敢正视的低下头去,寒山重仰首望着夜空,缓缓地道:
“贺仁杰,我在江湖上闯荡了几近十年,这十年中,结的仇怨比交的朋友多,有些仇家够骨气,敢明着找我复仇,但是,有的仇家却没有这个种,只能隐在暗处,用其他陰险的下流手段暗算我,这些人,可以由贾如钧、裘白及眼前的邵标为代表,你没有与我开诚相谈,自然不会明白事情真像,因此,你也容易受他们蛊惑。我并不怪你,你只是个愚蠢的被利用者,我讲句老实话,你在他们眼中,或者尚有两下子,但在姓寒的眼里,却是不值一毛,姓寒的浩穆院里,第三流的角色都比你强,贺仁杰,你除了驯驯那些野豹,不过只是个莽夫而己!”
寒山重的唇骂,贺仁杰却奇异的没有愤怒的感觉,他心里非常平静,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平静而惊异,在往常,他并不是一个度量大的人。于是,贺仁杰明白他是彻底的错了,一丝一毫不假的错了,他知道,他自己接受这错误的后果接受得心甘情愿,否则,他绝对忍受不了对方的讽刺
咬咬下唇,寒山重谈淡的,却带着一股足可令人毛发悚然的冷漠语气朝着邵标道:
“邵标,此时,你可以说出谁是杀害杜明的真凶了。”
邵标面孔的肌肉蓦地起了一阵痉挛,他惶恐的道:
“我……我只晓得你不是凶手……但……但……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
寒山重撇撇唇角,淡淡的道:
“你不会不知道,邵标。”
青油亮的青色头皮渗着汗珠,邵标惊惧的用力摇着头:
“我……我真不知道……寒山重……你不可逼人太甚!”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不,只因你逼我太甚,所以,我才不得不逼你,告诉我,老朋友,到底是谁杀害了杜明?”
邵标神色黯然,目光闪烁,但嘴巴却闭得很紧,贺仁杰死死的瞪着他,语声自齿缝里传出:
“邵标,我夫妇己被你害得够苦,你如再不说出谁是真凶,邵标,就不要怪我贺仁杰要对不起朋友了!”
寒山重轻轻摆手,安详的道:
“真凶是贾如钧与裘白吧?”
邵标猛然全身一震,面上顿时涌现出一片惊骇与迷惑之色,寒山重哧哧一笑,右手食指和拇指弹出一声脆响,道:
“世上很多事情,并不要件件都亲眼看见才能知道真像,有些事,慢慢推断也一样可以猜出。我想,这件事或是一种巧合;在杜明获得那块玉及我遣司马长雄等人前往购买之时,贾如钧与裘白大概已得到消息。他们或是跟踪于后,或是预先往浩穆院左近潜伏。在成交之后,他们出手杀了杜明,再伪装成司马长雄‘乌心掌’的遣痕,然后窍夺黄金匆匆而走,可恨的是,他们非但不就此消声匿迹,更竞寻到杜妮,妖言相惑,诱使杜妮又遇上了贺仁杰这呆子,贺仁杰大约对杜妮十分死心塌地,贾如钧与裘白一见势不可为,也就顺手推舟,装做成全他们婚事,却要杜妮以逼贺仁杰助她复仇为条件,这两个贼种大约是看上了贺仁杰驯服豹子的能耐,觉得可以利用……”
贺仁杰呛咳了一声,不服的道:
“你错了,杜妮嫁我,本来就只要求这一件事,并没有人逼她……”
寒山重一挥手,冷冷的道:
“那么,其他的推断都不错吧?”
贺仁杰老脸一热,尴尬的点点头,寒山重又道:
“还有一点,贾如钧和裘白是如何知道杜明有个妹妹的?”
微微垂下目光,贺仁杰道:
“杜明身上有写给内人的函件……”
寒山重含首一笑,道:
“却是简单,他们一定也借着这个以‘仗义’为名找上杜妮的吧?”
贺仁杰搓柔着青紫的肠骨没有吭声,寒山重恬恬嘴唇,续道:
“这些情形,邵标这老小子一定都知道,他是老江湖了,而且极可能与贾如钧、裘白二人素识,再逢之下,非但是同仇敌忾,更有你这呆鸟做前驱,他们沉攘一气,串通好了,自然骗得你这饭捅团团订转,你却还以为这一下子碰上了救命的活神仙,却不想被他们耍了宝……”
说到这里,寒山重似笑非笑的瞅着邵标,冷涩的道:
“对么,邵大当家?”
邵标艰辛的吞了口唾沫,迟疑着没有表示,寒山重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轻轻松松的又问了一句:
“对不对?”
邵标一咬牙,硬着头皮道:
“不知道I”
寒山重长长吸了口气,目注邵标,语声清雅得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邵标,你今年只有五十岁吧?”
一股凉气自邵标脊背升起,他怔仲而畏怯的瞪着寒山重,两只瞳孔里显露着可以察觉出的颤悚,寒山重平静的道:
“假如你好好活,足可活到八十岁,你身体硕健,没有暗疾,嗯,邵标,你一定也想活到八十岁而不想在今夜就完蛋大吉,是不?”
邵标满脸的横肉挤做了一堆,他声吟似的喘息了几声,寒山重双眼上望,陰沉沉的道:
“你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你下半辈子,但是,你得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犹豫着,迟疑着,终于,邵标喏喏的道:
“贾如钧……裘白……他们……”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他们不会放过你,是么?这个你放心,因为,他们首先会想到的将是他们生命的延续问题,邵标,姓寒的自有定夺!”
暗暗咬牙,邵标一横心道:
“不错,杀杜明的是他们两个!”
寒山重脸色一沉,道:
“说出经过。”
咽了口唾沫,邵标低哑的道:
“杜明掘得玉之际,也正是他们两人闻得风声前往寻取之时,他们慢了一步,已被杜明获得,本来,他们准备下手硬夺,但是,恰巧司马长雄率人赶到,与杜明商谈之下妥协了买卖,贾如钧与裘白两人见状十分愤恨,乃随后跟随至浩穆院附近潜伏,待杜明身怀巨金出了浩穆院,在骑田岭隐蔽之处,贾如钧及裘白二人便同时出手淬击杜明……杜明虽然也识得几个式子,却远非此二人之敌,照面之下,便被杀死当场,贾如钧与裘白劫去杜明身上黄金,又搜出杜明怀中的几封信函,知道杜明还有一个妹子叫杜妮,他们两个性好渔色,当时都动上了脑筋,因而寻到杜妮编出一番谎话来诱使她随同逃匿,因为杜妮与其兄杜明相依为命,一旦失去依恃,当然惶恐悲愤,也就更加容易坠入贾如钧与裘白所设的圈套……”
邵标说到这里,贺仁杰已是双拳紧握,一口钢牙咬得咯咯做响,两只眼睛突得有如铜铃也似,寒山重摆摆手,悠闲的道:
“说下去,邵标。”
润湿了一下嘴唇,邵标避开贺仁杰那双宛似喷火的目光,继续说道:
“本来,杜妮早就遭到他们两人污辱的,但因这两人都对杜妮怀有企图,互相牵制监视,才一直平安无事……这种情形,直到杜妮有一天遇见了贺仁杰才开始转变,待贾如钧和裘白发觉,已经不及挽回,他们只好将计就计,硬着头皮成全了杜妮的婚事,但是,贺仁杰却被他们利用了!”
喉头像野兽般嗥吼着,贺仁杰咬牙切齿的道:
“邵标,我要生啖了你们这群畜生……”
寒山重一拂衣袖,安详的道:
“这年头,人心本就歹毒陰诡,错只错在你老邵真太过份了。”
朝邵标看了一眼,寒山重道:
“那乌心掌,他们是怎么做出痕迹来的?”
邵标柔柔眼睛,低低地道:
“先用内力朝尸体上重击造成青紫,再用‘黑藤水’浸染,黑藤水有浸滢之毒,而且永不褪色,浸上去就和司马长雄的乌心掌拍过一般无二……”
寒山重笑笑,道:
“难为他们设想周到,但是,你又如何知晓得如此详尽?”
邵标禁不住一哆嗦,恐惧的叫:
“我没有与他们同谋……寒山重,你要守信诺……”
寒山重哼了哼,冷然道:
“我并没有毁诺,我只是在问你的话!”
满脸黝黑的横肉扯紧又松,邵标惶惶的道:
“他们……他们瞒不过我……我在一家客舍里遇上他们,那晚,大家都喝了些酒,我们又是素识,一谈起来,大家在你手上都有一肚子委屈……他们虽未尽言,但我多少知道了一些,再加上日后相处时的片片断断,自是不难窥其全貌……”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你大约也套出了不少内情吧?你本就滑得带油了。”
这时,坐着的贺仁杰忽地站了起头来,他颤巍巍的,一步一步的行向邵标,邵标双目突睁,惊恐的叫:
“寒山重……姓贺的要动粗……”
寒山重冷然注视贺仁杰,陰森的道:
“站住。”
贺仁杰沉浊的喘着气,一张面孔涨得通红带紫,颔下虬髯不住抖索,他瞪着那一双充满血丝的牛眼,喉咙里呼噜噜的咆哮:
“我要扼死这畜生……一个个生剥了他们……”
寒山重有如一尊魔像般挺立不动,平静得近乎冷酷:
“我说,贺仁杰,你站住。”.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宛似一把把的冰碴掖在贺仁杰熊熊冒火的心里,他惕呆呆的站住,全身出着汗,发着抖,终于,面色青白的颓然坐倒!
寒山重注视着他,淡淡的道:
“我答允邵标生路,就必须叫他活着,老实说,他并非怕你,更不是畏惧你那几下子庄稼把式,他只是因为愧疚惶恐才不敢、也不愿与你对手,你要有自知之明,不可一味逼人走上绝路!”
说到这里,寒山重略一沉思,又道:
“何况,主凶并非邵标,冤有头,债有主,流血也该找个正确的对象,邵标助纣为虐,欺瞒诈骗,他已有一双耳朵及一只脚做为代价,这,已经很够了,现在,嗯,我要放他离去,我想,他以后该不会再蠢得重犯相同之过了。”
贺仁杰蓦地抬起来,悲切的大叫:
“你……你怎么知道他所说的全是真话?他能骗我难道就不会骗你?不会骗天下人?”
寒山重雍容的一笑,道:
“骗你容易,朋友,要骗我寒山重却不简单,而且,我若发觉邵标骗我,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被杀,一条是自杀!”
说到这里,他转朝邵标露齿一笑:
“对不,邵标?”
邵标急不迭的连连点头,那副恨不得挖出心来表白的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寒山重双目注视着他,半晌,道:
“好了,老朋友,你可以离去。”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邵标像爬过刀刃之山而终于到达顶峰后似的如释重负,他俏然拭去满头冷汗,向寒山重一抱拳,感激涕零的道:
“寒……寒兄,我邵标会永远记住超生之德……”
这山谷里曾经历过一场浩劫,焦黑的岩壁与残余的柴烬相映,还四处飘散着袅袅的青烟。
寒山重到达山谷的入口了,可以听见一阵阵兵刃的交击声与比喝声,偶尔惨叫连成一片,显然,外面激战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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