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的恶劣是异常明显的,“八忠社”的人们并不按照正规的江湖索仇步骤来进行,他们非但采取了一种毫无理性的以众凌寡的群攻战术,更合并施展着残忍的焦土破坏,换句话说,他们要一举将仇忍的生命及家园全部毁灭。
仇忍在武林中出生入死的经历太多了,什么样的险恶场面他也尝试过,也领教过,但越是因为如此,大局的演变及其特性他便越加看得清楚,现在,“八忠社”的计谋与用心,就在这一个突始的发展下他便已了然于心,可是,他却忧虑了——“八忠社”可能使用这个方法来对付他,这是他所预料到的,不过,也是他所最不愿意对方采用的,因为“八忠社’,一旦使用了这种不讲规矩、道义,与理性的群殴战法,则仇忍和屈无忌再三头六臂也防止不住如此优势敌人的攻扑——他们可以自保,可以突围,甚至可以将敌人挫败,但他们却无法阻挡那些来自四面八方,越过他们留守位置的敌人们所将做的破坏与杀戮,简单的一句话,仇忍与屈无忌无论何等的英雄盖世,他们也只能抵抗正面四周的敌人,而无法对全部的敌人有所牵制。
虽然,仇忍已经将他的爱妻与两名丫鬟,一位老妈子完全藏入楼中暗室之处,但他却仍将尽以全力不让“八忠社”的虎狼们冲进楼中,他要拼命护卫这栋小楼,因为他很明白,小楼的建筑遭到损坏或室内的陈设被破毁都无关紧要,如果对方开始放火——情形就比较不妙,但“八忠社”素以狠毒闻名,或许他们做出比放火更邪恶的事呢?全楼上下遍洒桐油,里外燃烧,或者以他们的经验搜遍全楼,那么。仇忍那个藏妻的隐秘地方恐怕就靠不住了……
在“八忠社”的人马夜袭“澹泊小筑”的瞬息,仇忍等都已警觉,他按照预料的计划迅速将他所能运用的九个人指派妥当——说来可怜,除了他本人之外,他所有的帮手,也不过是四个人而且———屈无忌、撞仇福、仇贵,加上一个长工仇德,屈无忌的功夫自是不消说的,但他的旧伤却未痊愈,而仇福、仇贸与仇德三个人只是仇忍的书憧庸人平日随着练了三招两式,应付寻常的汉子固然绰绰有余,但若要与这些以凶狠剽悍闻名、素以杀人放火为能事的“八忠社”爪牙周旋,可就不敢瞧了,可是,仇忍别无选择,他在这种情形之下,也只好将能够用上的人力全用上了。
仇忍将那四个人是这样分配的,书撞仇福躲在正门外对面的古玩架后,这个年才十八岁的孩子自己能打得一手好弹弓,仇忍便利用他这个特长加以训练,把他玩的弹弓加大,皮筋加强。而所弹射的东西也由石子改成了八角铁块,这几年来,仇福业已能用手中弹弓击落五丈外停歇着的飞鸟了,此刻,仇福拿着弹弓静候该处,仇贵却隐于楼梯底下,他的单刀学得还有点名堂,他在那里,便专门自梯板隙缝中创人的脚——如果有敌人强行登楼的话,仇德是年纪最大,也较有智力的一个帮手,他向仇忍学了三年的“齐眉棍”,如今也颇有几分火候了,仇忍派他守在楼上五个房间的对面走廊上,五间房子的门全部打开了,而窗户却惧紧闭下闩,仇德守在那里,防备有人破窗登楼,楼上的转弯处,便是仇忍夫妻的卧房,这里,屈无忌独自镇守,房间也是启开的,里面当然没有人,为什么偏叫在这时最能发挥力量的屈无忌守着这间卧房呢?原来就在屈无忌的脚下,表面上是磨花方砖,事实上方砖之下却是中空的,那是一层设有赌局的夹层,因为限制于隔楼的高度,这砖夹层只有三尺半上下的空间,宽度却有立许,可容十余人藏身,但藏在夹层中的人无法站直,只有坐卧的份儿,如今,仇忍的妻子及三名婢妇便隐于内。
现在——
仇忍正遭受“八忠社”的四名魁首围攻,这四个人姑不论在“八忠社”里的分量如何,便是在江湖道上来说,哪一个也都是难意难缠的凶悍人物,此际除了他们以四对一,面又仅是顾以全力的狠拼猛搏,自然那股子压力就相当沉重了。
手抚赤髯,屠继成暴烈的道:“仇忍.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闪旋加电里,仇忍大声道:“你们也没什么好狂的,用这种法子对付人,显不出啥光彩来!”
大吼一声,屠继成叱道:“骆玖,你也上!”
于是,那除了屠继成之外,唯一没有动手的瘦小枯干人物,也突然一坚那只斜吊着的叉服。鬼悠般飘身而上。就在他双手闪动间,一对地头大小的,布满尖锐锥角的圆球已暴射出去。这对玩意有个名堂,叫做“满天星”。只要确实在这上面下过功夫的人施展起来,那种凌厉威猛之概,就真和满天星斗流烁的情形差不多了。
“冥魑”万怯虫的“龙髯倒钩鞭”、“妖铃”卓秋的铜铃串,“狂拐”雷匡的“狮头拐”.骆玖的“满天星”,赤臂巨人——哦,他乃是“八忠社”的第六名头子,号如其人——“赤臂”,姓湛,叫湛洪斗,他手中使的是月牙铲.五件兵器所布成的罗网有着无比的罡力,至极的狠毒。不可比拟的严密,是光的扩展,气的澎湃,速度的竞赛与人类最高技巧的运用,这只是仇忍,若换了别人,恐怕早已连尸首也变成血泥了……
这时,围攻小楼的“八忠社”人马业已逼近,他们用兵刃、石块,尽其所有。尽其所能的攻打破坏这座精巧的石砌小楼,只听得人声喧腾,杀声震天,而沉闷的撞击声,清脆的破裂声,燃烧的劈哗有便响成了一片,既是惨厉,又是惊心“八忠社”的人们几乎变成一群失去理性的恶魔了。
狼嚎般刺耳的怪笑,屠继成道;“我已说过,儿郎们哪一个首先冲进那场楼里,哪一个便可全数收下他所获得的战利品不须呈缴——无论是人或物,仇忍,你也想看看是哪一人有此殊荣么?”
冷静如恒,仇忍纵横飞掠于五名敌人强有力的攻击阵势里,他双手各握的“认命圈”彩芒如虹,闪旋四射,与对方兵刃的寒光相映,与那荡魂动魄的铃声搀合,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景象。
残酷的注视着这一切情况的演变,屠继成又狂笑道:“希望我儿郎们能找到你的妻子——听说你们是颇为恩爱的,我要重重奖赏那搜出你妻子来的人,我也要试试你的妻子与我那搜出她的好汉能否恩爱一番?”
金雷般叱叹一声,仇忍鹰振翼也似一飞冲天,那模样——简直就和一只真鹰无异。
这是他的独门腾挪扑击术——“大鹰扬”。
“妖铃”卓秋的银铃串,闪耀着黄澄澄的光芒飞卷而上。铃声震耳中,仇忍抖手九十环挥出,彩光飞射,卓龙秋被逼落。
“你便看看哪一个能先进去吧,屠老狗!”
这十五个字像十五颗冰豆子进跳,仇忍已月兑出重围,流星也似长射至八丈之外。
黄衣鼓涨,屠继成闪挪如电,尾随而去,他大喊道:“截住他!”
仇忍的身形自半空外落——恰好到了阶前,他猛然暴转,七条正以利刃砍劈正门的黄衣大汉立即分成七个不同的方向震出,满天血雨中,彩光缤纷纵横,又是十一名“八忠社”爪牙怪叫着滚成一片。
斜刺里,一溜火红的拳人光影飞来,仇忍倏然倒恻而出,“叭”“叭”连声,一共七十三枚红艳艳的球状暗器全部打在门上,但是虽未伤着仇忍。那扇异常结实的桃花心术门却立即在一震之下,“晔啦啦”塌碎。
仇忍知道,这是屠继成的法宝之一:“丹球”,这“丹球”非铁非钢,却是一种碎石如粉,较钢儿更为坚硬沉重的“赤顶岩”所琢磨而成,屠继成用这“丹球”出手可以在十丈之外洞穿三寸厚的皮革。
情势已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了,这一刹那,仇忍已决心使用在他出师之前,师尊所一再告诫不可轻露的搏命保命绝技“千秋一环”——这手绝活儿,十二年来,他仅使用过一次,现在,他知道,必须要用第二次或更多次了……
屠继成怪啸着,赤髯飞扬如火般扑来,这时,他已现出了他的家伙——一双长有三尺、又粗又重、通体蓝光流烁的巨号“仙人掌”。
仇忍两手紧握“认命圈”,突而闪晃,屠继成石破天惊的十六“仙人掌”全落了空,却碰得石阶粉碎,屑块飞扬。
彩光著然由四面八方聚射屠继成,他庞大的身躯一个翻腾,决不可言的进出五步,仇忍旋身,左手环月兑飞,“呼”的一闪,稍差一线扫过接近的“赤臂”湛洪斗又转回手中,这一来,湛洪斗却被迫倒跃逾丈了!
此刻——
五六名黄衣大汉趁此空隙,蜂拥冲入门内,黑暗中皮筋之声连环响起,这五六名大汉前面的三人突然抛掉兵刃,捂着脸尖号倒地,后头的俩人见状之下亡命退出,狂喊着道;“里面有埋伏!”
“注意哪,姓仇的还有帮手……”
仇忍连头也不回,据挥右手,银环闪耀出一溜半弧形的红光疾飞电旋。“叭”“呗”两声骨骼裂响突起,那两位位叫的仁兄眨眼间全被撞出五步——两颗大好头颅却变成烂柿子了。
屠继成勃然震怒,他大吼道:“冲进去,用所有的方法冲进去,十二名大头目给我督阵,哪个后退更当场格杀不误!”
于是,叱叫声立即响成一片,先是一阵火把雨点似的挪向那破碎的门框里,紧接着,第一波数十名大汉猛向前冲。另外,小楼四周也有不少人影开始迅速往上爬升。
仇忍又被“八忠社”的一干头子们围住了,而这一次,不只是五个,连他们的首席大当家屠继成也加入了战圈。
原本漆黑一片的正门小厅里,这时已因无数火把的投入而被映照得赤红惨绿,甚至更有些厅内的陈设着起了火,焰革蹿吐,浓烟弥漫,那十名如狼似虎的大汉各个手舞大砍刀,疯狂冲进,听皮筋又响,当堂血花进溅,前锋的六名大汉不是眼珠碎裂,便是脑门开花,翻滚哀号了一地,但是,后继者却没有停止,仍然潮水般扑了进去。
这些情形,苦战中的仇忍看得分明,他知道除非倾命一拼,再不会有侥幸了——
亢烈的暴啸出口,声如裂帛,仇忍在六件兵器的包围中突然取定一点猛冲,这个方位,正是“赤臂”湛洪斗的角度。
于是,湛洪斗狞笑不停,全身肌肉突虬.粗重的月牙铲映起一片寒光,呼呼轰轰罩截仇忍,同一时间其它五件家伙也紧随而到。
蓦地——
仇忍的身躯古怪的倏然恻斜,握在手中的两只银环闪电般猛迎湛洪斗的来铲,两只银环上的五色彩光旅射飞流,夺目刺眼,而就在快要迎上对方月牙铲的瞬息,没有丁点儿征兆,仇忍右腕上的另一只银环却突然暴弹而出,它的速度是如此快捷,出现的时机又那般怪异,当湛洪斗察觉,这只银环业已带着沉重力道将他撞出三步,一跤倒跌了个四仰八叉。
是的,这即是“千秋一环”!仇忍从未失过手的“千秋一环”。
那只奏功的银环蓦然回弹,恰好套回仇忍腕上。但是,就在这微小得不能再做小的空隙里,“冥魑”万怯虫的丈长“龙髯例约鞭”已扫过了仇忍的背脊。
散碎的白色布屑与点点的血肉四溅,仇忍哼也不哼,头都不转的直掠而出,他隼鹰也似扑进了火光熊熊的小厅,却刚好来得及目睹他那忠心耿耿的书憧仇福被十多名“八忠社”大汉用砍刀分了尸。
狂吼一声,仇忍的手中的银环.闪电也似扫过那十几名凶手的后脑,于是,十几股鲜血与脑浆到着毛发喷洒,那十几个大汉便连哼也来不及吟的叠倒成一堆!
两眼血红,神色猛野而悍厉,仇忍大叫道:“仇贵。”
目光扫处,他却蓦地位住了,那隐伏梯后的仇贵,如今正大半个身子仰躺梯外,双眼笑凸,满脸痛苦之色,从仇忍的角度,可以看见仇贵胸膛上碗大的一个血洞,而在楼梯上,却俯卧着三个黄衣人——三个失去双脚,仍在哪里撤弱声吟的黄衣人。
仇忍咬着牙道:“小贵子,至少你和小福一样,都捞够了本!”
门外,风声骤响,“八忠社”的五名魁首又冲了进来。
五个人立即站好方位将仇忍围在中间,屠继成发竖髯张,他目光如火,咬牙切齿的叫道:“很好,仇忍,湛老六算叫你慈悲了,你那陰毒的一记业已撞碎了他的胸骨,连他内月复也震破……”
仇怨怨毒的道:“希望你们五个也一起跟他下地狱!”
在左面的“冥魑”万怯虫陰冷的道:“头子,该招唤‘鬼家帮’的来了吧?”
屠继成迟疑着,愤怒的道:“不到必要,不用他们!”
在这里,他们全可以听到楼上传下来的折腾声,那是人们在叱喝,号叫,扑击,奔走的声音所融合起来的,不时更夹杂着沉重的摔跌声与翻滚声,看样子,楼上打得正烈。
仇忍全神戒备,又在心里祷告:“老天啊,盼你予屈无忌以神力,令他能支持到我上来之后,不使他旧伤加以影响……”
毫无声息的,一对“仙人掌”据自左右交叠,风声突啸。两团“满天星”电射胸前,而银铃串飞缠面门,“龙髯倒钩鞭”“暴卷下盘”“狮头拐”也直取而落。
又开始了,他们。
仇忍卓立不动,碎然旋回,手中双环飞快挥闪,“叮当”控响声中火星四溅;五个敌人的兵器俱在刹间吃他磕开,他对准屠继成,“噗”的一口气吹出,像箭一般,一般无形气流直射而去,愿继成却不躲避,暴叱着,一双“仙人掌”急握,空出左手“呼”声迎上。
屠继成左手推迎,竟有一片淡红色的雾气随着一道强劲炙热的罡力涌来,与仇忍的“长龙气”相轮,“轰”然互震波散,满厅的火花乱飞,烟硝气浪,仇忍和屠继成各退两步。
方才,屠继成所运展的掌力,乃是他成名的功夫——“火云掌”。
就在这震荡混乱的瞬息;“妖铃”早秋蛇一样窜进,铜铃串骤响如收魂。却又在一沉之中猛然直飞仇忍咽喉。
不分先后,那有“毒舌”之称的骆玖也闷声不吭,“满天星”飞快远射仇忍下盘。
突然侧斜,仇忍双环分迎来势,影光四旋.耀眼欲花,而他戴在腕上的另两只银环却暴弹突出。
是的,再一次的“千秋一环”出现了。
“当”“当”两声,一对“满天星”与一串铜铃猛的斜荡,卓秋和骆玖怪吼着拼命跃开,但彩光如削,流星似的射到,两个人便是再躲得快,也一个被银环击得臂骨折断,另一个脸上刮掉了大片皮肉。
这时,屠继成的十七枚“丹球”暴雨般罩向仇忍,雷匡的“狮头拐”与万怯虫的“龙须倒钧雉”也长蛇似的凌空卷来。
仇忍快冲,套回反弹过来的双环,猛的扑地,手中双环挥挪,彩芒电绕,“叮当”连串,十七枚“丹球”四散纷飞,但雷匡的“狮头拐”却一下子打在他后在胯骨上,将他震得一个踉跄,也借此一震,万怯虫的“龙须倒勾鞭”才稍差半寸的擦头而过。
闷不作声,仇忍溜地扫旋,恰好接回倒垂的双环,他一口“长龙气”又吹向了万怯虫。
万怯虫闪斜三步,长鞭扬起,尚未及挥落,彩光实现,一只银环业已到了当门。
尖叱着,这位“八忠社”的二头儿奋力跳跃,击空的银环却在不足三寸的距离猛然作了相反方向的转回笔直撞向正面来投的雷匡。
飞扑向前,一双“仙人掌”挥出漫天掌影,屠继成大吼道:“老五快躲!”
雷匡在措手不及之下,哪还来得及躲,他咆哮一声,单拐迅速力磕那只银环,可是,那只银环却仿佛有着灵性一般,嗡声一颤,猝然倒飞回去,雷匡一击不中,尚未及收力,彩光如电,天爷,另一只银环又到,这一下,却给结实实的撞上这位“狂拐”的脑门子。
“嗷……”
当雷匡掺降着血浆进裂的向后倒地,仇忍也被屠继成的“仙人掌”逼得连连闪移,他险险的接回了那只夺取雷匡生命的银环时,胸前业已吃屠继成尖削的纯铜“仙人掌”五指划开了一条半尺长血口子。
双方的动作是快若电掣的,每一次接触。俱在眨眼间开始,又在瞬息里结束,没有犹豫,无可思考,当心念转动,已经几日生死了——这将是一场打反应、打经验、打磨练,又打机智的狠战,也是一场搏命的血斗!
现在,“冥魑”万怯虫狂怒着夹攻上来,方才他受了仇忍的一记“障眼法”欺骗,以至失去了数次攻敌机会,如今他虽来得够快,但却已让对方占尽先机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碰撞声响传来,两名黄衣大汉正叭哩叭啦滚石头似的由接上顺着楼梯滚下。
捂着满脸的鲜血,“长铃”卓秋尖厉的大叫,道:“头子,还不唤‘鬼家帮’来!”
屠继成一边狠命攻击业已创伤累累的仇忍,边怒吼道:“上来帮我抬摄下姓仇的,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忙着唤‘鬼家帮’作甚?”
“妖铃”卓秋一肚皮岛气的冲了上来,汇屠继成、万怯虫三人之力,合攻已经血流满身、气喘吁吁的仇忍,只是,他们却仍然无法将仇忍挫败。
垂挂着左臂,“毒舌”骆玖的这条臂骨当已折断了,他的斜吊眼痛苦的怞搐着,连眼球也拉斜了,陰警的孔面也变成蜡黄一片,原本枯干的额头上青筋暴露,他冷汗滚滚,坐在那里咬着牙道:“头子……情形不对了……楼上毫无进展,姓仇的老婆未曾搜到……而姓仇的本人又一时拿不下……再不唤‘鬼家帮’的人来……只怕就要栽跟个……如若这个跟斗一栽……我们……我们就除了跳河没有第二路可走……”
恰在此际,又是几声惨叫,咕隆隆再度自楼梯上级下三名黄衣人来,这三个人与先前滚落的两个同伴一样——满口喷血,当场命断。
屠继成、万怯虫,与单秋仁人对仇忍之战,却依然没有进展,而他们更发觉仇忍逐断移向梯口,颇有往上突围的趋势。
忽然——
一个牛高马大的黄衣人跌跌撞撞的自楼梯奔下,大汗淋油,神色败坏,惊恐交集的叫道:“大当家,不好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由楼下或窗口冲到楼上,至今除了干掉他们一个使棍老家队之外,那个尖鼻子、阔嘴、大脑门的混帐却丝毫奈何不了他……上得接的七十多名弟兄业已死伤过半啦,连五名上去的大头目也让人家摆平三个……”
痛得面上变色的“毒舌”骆玖愤怒的道:“叫,叫你妈的狗头!”
那黄衣大汉立时院若寒蝉,手足失措的僵立在那里,蓦地,激斗中的屠继成狂吼道;“召‘克家帮’的人来。同时再加派人手上去攻,上面那王八蛋就是杀手刀的屈无忌!”
黄衣大汉马上转身朝外跑去,片刻后,又有四五十名句“八忠社”的爪牙一窝蜂般冲上了楼,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却是五个叫人一见就开毛直坚的人物。
五人中,前行者赫然是一个体魄魁梧、白发长披至腰、脸孔惨绿生像狰狞无比的妇人,她身后,是一个长了双怪异金色眼球的三尺侏儒,一个生了双青碧眼球的免唇可怖怪人,另两名,一个是满脸密密麻点的丑陋跛子,另一人却双目细若一线,投有鼻子。尖削的嘴巴上,只到两个朝天的黑洞。他们这五位俱是身着黑祖,技发,状极凶邪怪异,骇人无比,若是夜晚叫人碰上,胆子小的,恐怕还真能叫他们吓晕过去。
这五人,即是所谓“鬼家帮”的成员了。
自然,久闯江湖的仇忍是不会不知道这五个怪客来历的,对它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对方在此时的出现越于他极大的愤怒与不安,他知道白发妇人,她即是“鬼家帮”首领——“白发鬼母”童梅,那金限的海街叫“金眼鬼”夏川,碧眼的兔唇怪人,是“碧眸鬼”夏山,这俩人乃同胞兄弟,一母胎生,却不晓得那个做母亲的是如何生下了这一对宝贝的。那麻脸跛子,号称“千里鬼”名叫简炎,没鼻子的仁兄则是“啸魂鬼”,姓季名文儒,“鬼家帮”上上下下就是这五个“鬼”,但幸亏为数不多,因为。就算只有他五人业已捐得所到之处愁云惨雾,血雨腥风了……
“鬼家帮”的不二谋生之道只有一个“利”字,而这个“利”字便也包涵了他们的一切——行事的方针,为人的准绳。生活的目的,除了这个“利”字,其他的仁义道德在他们眼里可不屑一顾了,“鬼家帮”的成员当然有他们立足的条件,他们全负有一身诡异陰狠的功夫,而且每个人也都生就一副不知悲悯为何物的铁石心肠,此外,在各行各道中,亦有供给他们生存路子的那些人……
现在,“鬼家帮”的人马亮了相,无可置疑的,他们是“八忠社”请来助拳的帮手了,更无可置疑的,“八忠社”恐怕早已应允了他们优厚的条件。
走在前面的“白发鬼母”童梅先是发出一阵粗硕刺耳的“咯咯”怪笑——一个女人的笑声竟有这等的难听法,却是少见少闻,她那顶大的朝天鼻子一皱,声如破锣般沙哑的道:“看这样子,老屠啊,你像是吃不下姓仇的啦!”
正在拼命的屠继成须眉怒张,他的一对“仙人掌”风起云涌中,昂烈的大吼道:“鬼婆子,你少给我废话,我有把握还召你作甚!”
咯咯大笑,童梅颔首道:“这倒是老实话,但老屠啊!价钱可要加三倍!”
猛一下子被仇忍的双环退出两步,屠继成愤怒的叫道:“不要罗噱了,‘八忠社’欠你们‘鬼家帮’的帐?”
惨绿的怪脸突沉,童梅道:“‘鬼家帮’的帐也不是好欠的!”
倾屠继成、万怯虫、卓秋仁人之力,才堪堪将创伤累累的仇忍圈住,而这种情势犹不敢担保没有变化,仇忍的狂野、狠厉之概,并不比他们三个稍有逊色,而仇忍功力之精深超绝,更非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所能够单独匹敌的,眼前的局面并不能持续多久,屠继成等三个人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无法永远围住仇忍,只要略一疏忽,这位“天魁星”即将突围而去,他若一已月兑出,纰漏可就会出大了。
顾不得再利“白发鬼母”童梅争执,屠继成恶狠狠叱道:“鬼婆子,你有完没完?”
斜包着那一双陰掺惨的三角怪眼,“白发鬼母”童梅傲然道:“你说吧,老屠,怎么干法?”
屠继成匆忙叫道:“你本人加入这里,与我们合擒仇忍这小子,你的四个孩儿上楼,对付屈无忌那王人蛋!”
童梅大咧咧的道:“行,就这么办!”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道:“孩儿们,听见屠继成大头子的吩咐办你们四个给为娘的上楼去收拾那屈无忌,娘在这厢侍候仇少爷。”
后面,默立着的“金眼归”夏川、“碧眸鬼”夏山、‘千里鬼”简炎、“啸魂鬼”李文儒四人一声不响,马上四溜轻烟一般飘向楼顶。
双手一拍,童梅怪笑道;“老娘这就来了!”
“了”字方才在炙热的空气中响动,白发旋舞成为一个白色的怪异圆弧,童梅魁梧的身形一眨眼便到了仇忍眼前!她二话不说,两只又粗黑又厚实的大手倏然伸缩,三十七掌暴涌飞舞,掩隐在她的一片掌影中,童梅正在同一时间挥出了她的一指剑”——所谓“一指剑”,并不是寻常所显的宝剑,那只是一条锋利非凡、宽窄仅若人们食指,以孤钢打造而成的骨柄长刃,这玩意约二尺有半,不用的时候卷隐于袍袖之内,待施展之际,只须以熟练之技巧猛一挥手,刃身立舒,又快又急,猛然一见,倒像是由使用的手中变出这柄“一指剑”来似的,休看这种兵刃又短又窄。其造诣深厚者,却可以千变万化,神鬼莫测,有意想不到雅精妙之处,当然,“白发鬼母”童梅在这“一指剑”上的修为,自是不用说也堪可惊人的了……
“一指剑”的青光甫现,有如毒蛇舌信也似飞快伸缩,陡然间,又幻成一面扇形的光孤,带着经钻异响,猛取仇忍。
是的,“白发鬼母”童梅在她这“一指剑”上的功夫,业已有着“化剑成气”的初步成就了。
仇忍的戒备自是无庸赘言的,他十分明白有着“化剑成气”的剑术至高造诣的人会有一种什么样的厉害,会难缠到何等程度,而童梅这一出手,已足可证明她的武功之高,绝不在屠继成本人之下了。
心里的怀恨是不用说的,因此仇忍也倔强的要对童梅还以颜色,他闪电般自屠继成等三个人的凌厉围攻下弹闪,正面朝童梅迎上,以人无比的尖锐目力与奇快的反应力挫准了那团来势太疾而幼成一片扇形青弧的到芒,仇忍的一双银环彩光四射,在一论幅度极小的抖画中精确至极的猛磕而出——一下子就是七十七环,于是,火花进溅,脆响连串,“白发鬼母”童梅一个跌扑倒闪了回去。
“哎唷唷,你这小富生哪!”
童梅大叫,飞快返身复来,“一指剑”挥舞如电,青光流际,纵横交织,恨不可当的再度攻向仇忍。
屠继成等人自然也是努力围扑,但是,三人心中却俱不禁为方才童梅的失算而暗暗窃喜。
仇忍的“二十八宿环”乃是采集周天二十八星宿的分布方位形态,由东方“苍龙”位、北方“真武”位、西方“白虎”位、南方“朱雀”位,合并形成各式出手路数,其精良浩瀚、广大周密之处,可说无所不包、无所不含,而招式动作之隼利毒约,更是匪夷所思,令人破阻,他的四个敌人固然全是武林中的拔尖角色,但是,却是自童梅加入战圈后于地以更大威胁,目前来说,他却仍可暂时支撑。
双方进退抱移,团团游走,屠继成方面的三个人对于仇忍这种无比的狠劲感到极大的惊骇,他们想不到连“白发鬼母”童梅这等厉害角色帮场之后,仇忍却依旧能够继续周旋。而且,除了模样较为吃力以外,并看不出丝毫难挥难支之处。
汗水业已浸湿了屠继成的赤发赤髯,他疯狂的进攻,边大吼道;“鬼婆子,你怎不加把劲?姓仇的并没有因你的压力而略形气馁呀!”
“一指划”飞旋加电,童梅怒叫道;“你急什么?这小富生已以是强弩之末了,他没有多少戏能唱啦,瞧着吧,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在猛烈的反攻中,仇忍裂帛般吼道;“童梅妖婆,你今天落井下石,乘人之危,这段梁子你可要记着了,我若是能够生出,你‘鬼家帮’就等着散伙!”
枭啼般尖笑,“一指剑”挥掠展舞,流光旋射,童梅破锣般道:“小畜生,死在临头,还敢讲这大话?今天老娘若是不收拾你,也就不会到此地来了!”
一闪向右,双环猛然回砸屠继成,仇忍狂笑道:“试试看吧,你‘鬼家帮’还有多长的气数!”
斜刺里,银铃串地刚响着扑卷,仇忍一下子横了心,他双环立出,抖手一百环溜泻砸碰,“妖铃”卓秋飞快收劲,大旋身,双腿疾蹴,但是,仇忍突挥一环,暴射卓秋。
“好小畜生!”
童梅任吼着,“一指剑”以狂风骤雨之势漫天罩下,屠继成的一双“仙人掌”由下往上,猛撞敌人,站得较远的万怯虫也怒骂着将他丈长的“龙须倒钩鞭”遥卷仇忍。
一只银环,“噗噜嘈”飞射而来,卓秋双腿蹴空,倒仰后掠,仇忍怒啸着,贴地电拥,双手猛挥,另三只银环在彩影光流际里,也同时呼啸着飞袭卓秋!
于是——
屠继成、童梅、万怯虫的三样四件兵刃刹时落空,仇忍的四只银环却全飞向了卓秋。
屠继成大惊之下,声嘶力竭的大吼道:“老三快躲!”
第一只银环凌空蓦折,直取屠继成,第二只银环在逼使卓秋翻腾的瞬息,“嗡”声震响,斜撞童梅,第三只银环稍差一线又迫得卓秋拼命朝右边跃去,“唉噜噜”弹向较远的万怯虫,而第四只银环,却不偏不斜,正好一下子击中卓秋的背后,将他懂得一头栽倒于地。
就在其他三个人被那三只银环遏住的一刹,仇忍已暴射而起,直扑梯口,在他尚未到达梯口之前,那袭敌已奏功的四只银环,却像活的一样,全部“呼”声齐往仇忍那边旋飞而回。
赤髯翻虬中,屠继成雷般叱喝,七枚“丹球”猛击上层楼梯,在一片震响中,上半截梯板竟然“哗啦啦”坍塌,全部朝下泻落。
白发飞扬,童梅怪叫着流虹般掠向前面,她的“一指剑”射出手,有如电光闪转,同一时间,她猛然弓背,头上的长被白发竟怪网一样罩向仇忍,除了这些,她的左手也挥出一片紫雾。
万怯虫的长鞭,此刻却正在半空往下落。
动作的连贯是其决无比的,仇忍方才收回四只银环,正在躲避凌空飞泻的木板横条,各样的攻击业已来到。
童梅的“一指剑”“喀”的一声掠过了仇忍的右肋——剑的来势,原乃指向他的背心——血光涌戏中,他单足挂地,猛往左边挂出半步,童梅那奇异的长发便全部扫在下半截楼梯上,“蹦嚓啦”一声,整个下半截楼梯仅皆应声碎裂。
这时,仇忍业已闻住气又移五步,而那片紫雾并没有伤到他!
屠继成再度扑到!
大量的流血、大量的耗力、无比的急忿、无比的焦灼,这些全侵袭着仇忍,现在,他已经感到异常痛苦了!
蓝汪汪的纯钢“仙人掌”凌空而下,怪蛇似的长数暴滚而来,仇忍无法立即登楼,只有勉力后退!
童梅已拿回了她的“一指剑”,恶魔一样冲了过来,她狞笑道:“小畜生,你再往哪里逃!”
脑袋是晕沉的窒重的,目光看出去是那么迷糊炫花了,仇忍觉得周身火热,四肢乏力,连内脏也在怞搐收缩,汗水业已浸透了他的白袍,而这一袭白饱,却早已变成血红的了!
童梅的剑光舞起如馒天的电闪金蛇,交织穿射,屠继成的一双“仙人掌”沉猛雄浑,像风起雷动,那条长鞭,万怯虫的长鞭,便其议变成了一条妖龙了!
尽管喘息粗浊,头重脚轻,尽管歼下如雨,目视天地在旋。仇忍却仍拼命抵挡冲刺作最后之搏,于是,一下子他肩上中剑,一忽儿肚月复挨鞭,这里吃了记掌力,那里又被扫过一腿,不消片刻,他已成了一个血人了!
不过,固然他已到了最后关头,可是,那三个敌人却仍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们依旧不能将仇忍马上摆平!
在这时,楼上已烧起熊熊大火,烟雾弥漫——
突然间,一条粗矮结壮的人影自硝烟烈火的楼上飞落,这人非但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血糊糊的累累伤痕,头发衣衫上更燃烧着火,他双手各握着一柄大砍刀,身未落地,凌空盘旋,两柄大砍刀呼轰扫劈,寒光回卷,有如匹练千条!
想不到会遭遇突来的攻击,童梅、屠继成与万怯虫三人怒骂着立即跳开,那出手之人——天爷,竟是屈无忌!
一着地,屈无忌狂喊着抖手飞出一柄砍刀,砍刀旋转飞出,力大无匹,又将被待冲上的童梅及屠继成挡了一挡!
屈无忌贴地翻滚,剩下的一柄大砍刀在他翻该之际周身环转,银芒四射流穿,一下子再将万怯虫也逼出老远!
“快走,仇老弟!”
屈无忌嘶哑的怪刚,但仇忍却脚步限跄的欲在前走——他记挂地的妻子尚在楼上的夹层里!
再也管不了许多,屈无忌仅存的一柄大砍刀又暴飞三名强敌,他一个虎扑,疯了一样拦腰抱着仇忍,又急又快的滚向小厅门外!
在地下波动的仇忍尖厉大叫道:“不,不,嘉琪还在上面,嘉琪还在上面啊……”
屈无忌哪还来得及说话,他紧紧搂抱着仇忍,连连搀到门外,几名黄衣大汉正想横刀拦截,吃他双腿飞旋,踢得那几个拦截者四掉而出,连头也不回,他亡命般朝着晦暗的夜色中狂奔!
这时——
三枚“丹球”,一蓬乌光毒针正稍差半寸的随他背后射空!
就像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屈无忌疯虎出押也似扛着仇忍冲出重围,眨眼间消失于沉沉的漆黑荒野里,等到屠继成、童梅、万怯虫三个人追出来,业已人影不见了!
屠继成气涌如山,暴跳着厉吼道:“你们这群猪锣,连两个半死的人也拦不住,快追,快给我追啊!”
几十名黄农大汉高举火把,呐喊着往屈无忌奔逃的方追去,“冥魑”万怯虫也紧跟着随后接上!
连连顿足,屠继成气急败坏的大叫道:“糟了糟了,这群饭桶——若是让他俩人逃掉,不啻放虎归山,后患可就无穷了!”
“白发鬼母”童梅陰沉沉的道:“你甭嚷嚷,老屠,我也不比你们轻松——假如这两个人果真逃掉的话!”
屠继成双目突怒,咬牙切齿的道:“鬼婆子,你的‘鬼家帮’虽是下了场,但于事情又有何补?”
勃然大怒,童梅高叫道:“什么?你是说老娘的,‘鬼家帮’毫无作用了?老娘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若非我‘鬼家帮’出助你们一臂,姓屠的,只怕这逃走的人不是仇忍与屈无忌,将是你们‘八忠社’的一群了!”
赤发突竖,屠继成咆哮道:“你少这么张狂,鬼婆子,我屠继成不吃你这一套——”
童梅更是火上加油,她正待还以颜色,在腾腾烈焰浓用的小楼中,一名黄衣大汉业已适时奔来,这人满襟血迹,脸染乌焦,气吁吁的急叫道;“大当家,大当家,在楼上的地砖夹层里,我们搜出四个女人来,其中一个还是那姓仇的小子的老婆,她们全是叫火烤烟熏受不住了大声呼救之下才被我们揭出来的,四个女人全好生生的没有带伤……”
立即抑止火气,屠继成狂笑一声道:“可确实是仇忍的妻室?”
黄衣大汉忙道:“回大当家,没错!”
屠继成大吼道:“通通给我带下来,并下令楼里的弟兄们全部撤出,伤者优先护送!”
答应一声,黄衣大汉如飞奔回火蛇四卸的小楼中,屠继成瞪着熊熊火光,一抹陰森的笑意浮上了他的唇角。
冷冷的,童梅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桀桀怪笑,屠继成道:“仇忍将不敢毫无忌惮的来找我们报复了……”
童梅哼了哼,道:“因为手中捏着他的老婆?”
一抚赤髯,屠继成得意的道:“正是!”——
银城书廊扫描/未校对,旧雨楼整理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