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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幻岳笑吟吟的道:
“我建议你们马上开始那三十六着中的最上着——溜之大吉。否则,你们就要后悔莫及了!”
包承才眯上了眼,道:
“是这样么?”
南幻岳连正眼也不看他,懒懒的道:
“你们是双狗头!”
猝然间,“黑无常”飞快闪进,双掌抛横猛挥,劲风旋啸中,掌影幻成千百,交织穿舞的罩向南幻岳!
几乎不分先后,“白无常”包承才也贴地翻扑,两柄薄刃弯刀滚雪也似削向南幻岳双足!
“黑无常”的动作是强悍迅疾的,更带着无可言喻的陰毒,南幻岳却毫不移动,他微喟一声,寒森森的一溜芒彩宛似一泓细细的秋水泛波,“咝”——一声锐啸,“白无常”包承才首先大叫着反跃,紧接着“黑无常”方浩也一个跟斗翻了回去,剑刃如电,“呼”的盘旋暴伸,“白无常”包承才的右耳顺势而飞,同一时间,“黑无常”方浩的左耳也血淋淋的弹出老远!
九尺软剑雪亮耀目的笔直竖天,“铮”声脆响,业已又快又准的反插回鞘,南幻岳一抖腕,就那么利落的缠回腰上!
痛得两张怪脸全起了皱纹的“黑白无常”,却是道道地地的“好汉”,他们不再吃眼前亏,双双在一个踉跄后,忍痛奔向厅门!
“站住!”南幻岳冷冷叱道。
两位仁兄奔掠的身形蓦地一僵,就像被什么无形禁制束缚住一样,齐齐的在门口停了下来,缓缓的,他们转过身,两张血污狼藉的面孔显得好不凄怖!
南幻岳淡谈一笑道:
“你们两个是一对十足的饭桶,当然,你们不服气,我欢迎你们来找我报仇,只要你们有这个胆量!”
顿了顿,他慢条斯理的接道:
“我姓南,叫南幻岳!”
“黑白无常”两张血污的丑脸宛如又猛然被人掴了一巴掌似的同时扭曲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的沙着嗓子月兑口惊呼:
“剑之魂!”
南幻岳道:
“冒犯冒犯,二位回去之后,可向你们大当家的说明白,我姓南的今天多有开罪,如果他赏脸呢,彼此全不计较,如果他咽不下这口气呢,我南大爷随时随地恭候教益!”
“黑无常”方浩咬牙道:
“原来是你——南幻岳!你固然霸称一方,名扬天下,但你与‘浮图岗’作对,也并不是件聪明之举!”
南幻岳哼了哼,道:
“那就要看你们大当家‘秦广王’齐用斗是怎么的想了,不过,你们更要记得,与我南幻岳为敌.你们‘浮图岗’更不见得好受!”
方浩怞搐着道:
“你等着瞧……”
南幻岳一挥手,冷冷道:
“我等着,你二位可以请了!”
于是,“黑白无常”掉头而去,断耳处的血滴洒落,他们连哼全没哼,潘老三惊恐的呼叫,也遥遥落在他们身后丁……”
南幻岳回过身来,朝着神情灰败,面无人色的潘老三道:
“三爷,你是想掉只左耳呢?抑是右耳?还是愿意割下鼻子,或是剜出一双眼球?任君选择!”
潘老三激灵灵的猛一哆嗦,上下牙齿互相碰颤:
“英……英雄……饶命……”
南幻岳笑笑道:
“饶命?不,非杀不可!”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潘老三竟然号啕大哭:
“我罪不至死呀……英雄……你就这么忍心的杀了我……英雄,我是混账,我不是东西……我冒犯了你的虎威……知错了……英雄……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饶了我吧……恕了我吧……”
南幻岳嘴里“啧”了两声:
“好家伙,你倒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呢。”
潘老三连连叩着响头,凄凄哀哀的道:
“英雄……饶命……饶命啊……”
南幻岳故作沉吟之状,半晌,他道:
“好吧,唉,我这人就是心肠软,听不得人家说几句好话,看不得人家扮那哀怨之态,就饶了你!”
潘老三黄里透青的枯干面孔上立时泛起几分人的气色来,他又重重叩了个碰地头,感激零涕的道:
“多谢英雄你的不杀之恩……英雄果是宽宏大量的湛湛真君子,英雄是……”
“且慢!”南幻岳阻止他,道:
“我这不杀你,却亦非如此简单,我是有条件的!”
潘老三呆了呆,心惊胆颤的道:
“条件……什么条件?”
南幻岳颔首道:
“说是条件,其实就是命令,换句话说,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老子二话不说,杀了你的脑袋下来!”
心腔子猛一收缩,潘老三的脸上业已分不出哪是热泪,哪是冷汗了:
“是……是……请英雄示下……只要力之所及……我无不从命……”
南幻岳温柔的道:
“三千两银子,你欠我们的,给是不给?”
暗里咬咬牙,潘老三总算知道还是老命要紧,他期期艾艾的说道:
“给……包给……一分也不会少……”
南幻岳又道;
“狄老丈并没有向你借钱,是不是?”
潘老三讷讷的道:
“他没借过?但是,他的确是借过啊……只是数目上和我说的略有出入……”
南幻岳不理他,道:
“狄老丈没借啊,我就可以证明他没借,三爷,你一定是记错了吧?”
潘老三打了个寒栗会过意来,他忙道:
“是,是没借,一文也没借,是我记错了……”
南幻岳笑笑道: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
潘老三哭丧着腔道:
“英雄夸奖了……”
南幻岳又道:
“另外一个条件是——马上将狄老丈的大闺女给我送出来!”
现在,潘老三面色大大的变了,他哆嗦着,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急得连嘴唇都泛了紫!
南幻岳一看,情知不妙,他厉声道:
“姓潘的,你还磨你娘的头!”
潘老三几乎吓了一裤的尿,他干嚎道:
“不是我的主意啊……英雄……是他们叫我办的……我冤枉啊……”
南幻岳忽然笑了,他温温柔柔的道:
“别怕,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狄姑娘,她现在在哪里?’
潘老三叩头如捣蒜,又哭着道:
“她……她……她早已被接到了‘浮图岗’去了……”
旁边,狄修成悲切的哀呼:
“我可怜的苦命儿啊……”
连忙劝慰过狄修成,南幻岳又向潘老三问;
“狄姑娘被谁接到了‘浮图岗’去的?为什么原因要送她去?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潘老三抹了把鼻涕,战战兢兢的道:
“英雄,我若说了,你一定放过我?”
南幻岳注视着他,陰陰沉沉的道:
“好吧,你说。”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讷讷的道,
“三个月前,‘浮图岗’的少当家‘陰阳童子’齐超雄到我这里来做客,有一天,他领着几个手下出外闲逛,便恰好发觉了狄修成的女儿狄十娘……齐超雄对狄十娘非常爱慕,在模清了她的住处以后,回来央我为他设法促成这件好事……我,哦,便承当下来,英雄,你是知道这种场面的,也不由得我拒绝啊,我惹他们不起,况且,大家还是好多年的朋友……”
南幻岳不烦的道:
“你何必要设下这条毒计来坑人?为什么不正式说媒提亲?”
潘老三委屈的道;
“齐少当家不能用上这一套,他家里业已有了元配了……而且,依照‘浮图岗’的传统作风,他们要女人几时这么慎重其事过?还不只求到手就行了,越干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多少也晓得一点狄修成的脾气,以‘浮田岗’少当家这种江湖黑道上的出身,狄老头是决然不会答允这门亲事的,加上他对我的印象也不见好,一旦知道我也夹缠在这平面,他就更不会答应了……”
狄修成抖索索的道:
“就凭你们这一窝蛇鼠,竟妄想要我的闺女,完全是在做梦!”
潘老三摊摊手,苦着脸道:
“喏,英雄,你可是看见了吧?我早知道明着来不行……”
南幻岳缓缓的道:
“所以,就暗里挖坑叫人跳了?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潘老三急道:
“英雄,我这叫拿鸭子上架,身不由己啊……”
南幻岳“呸”了一声,道:
“诈财,纵火,劫人,更差点逼掉了狄老丈一条性命!潘三畜生,你就足这么个‘身不由主’法么?”
全身又簌簌抖丁起来,潘老三满脸涕泪交织:
“饶命啊……英雄,你说过放过我的……”
南幻岳微退一步,目光扫过那十来名呆若木鸡般的打手,又转注在潘老三的脸上,冷冷道:
“人送走多久啦?”
潘老三哆嗦着道:
“在……在抢来的当天晚上……便连夜送上‘浮图岗’了……”
一声凄惨的哀号出自翻旁的狄修成口中,他老泪纵横,无限悲楚的呜咽:
“完了——我苦命的儿啊……”
南幻岳目光一寒,向潘老三冷冷的问道:
“你是说,你在大半个月以前,便将狄姑娘送上‘浮图岗’了?”
潘老三惊恐的道:
“英雄……我是身不由己,替人受过啊……”
疯了一样抢上前来,狄修成颤巍巍的指着潘老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叫:
“潘老三,你们用的计好毒啊……你们又是放火,又是栽罪,又是殴人,又是劫女,样样全是迫人走上绝路的法子……你们哪还有一点天良?一点仁义?你们这是拆散人家的家庭,毁灭我那闺女终生的幸福啊……可怜她是那么柔弱纤小……”
生怕狄修成的激动促使南幻岳变腔,潘老三猛的用力掴打自己的嘴巴,也不知是惊慌还是装的像,这位出了名的地痞竟然满脸泪水流淌,连声诅咒着自己!
“我馄账,我下流,我无耻——我对不起狄大爷,对不起狄小姐……我……我没有良心,我比狗屁都不如……”
料不到对方竟会忽然来上这么的一手,狄修成一向心地善厚,这一来,他却愣住了,在潘老三的自掴嘴里,这位好好先生反而觉得心里不忍,他赶忙踏前两步,泪痕不干的忙道:
“好……好了,潘老三,你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一面仍然继续的打,潘老三一边号啕含混的叫道:
“狄……大爷……你……你……得饶了我……我……我……停手……”
那种“劈啪,劈啪”的沉重击肉声,每一下子全似响进了狄修成的心眼里,使他好生局促,急迫的,他连连的点头:
“好,好,我饶厂你,我就饶了你……”
于是。潘老三停下了手.方才那一阵子,他的表演非但逼真,而且卖力,如今,他老先生的双颊竟然肿胀起老高,而且,重叠青紫的指印子,几乎条条清晰可见!
狄修成讷讷的,难过的道:
“唉,这是何苦?……这又是何苦?”
克幻岳檄淡的一笑,道,
“潘老三,你真有一手!”
呆了呆,潘老三却怔慑着,不敢答腔,南幻岳又笑道:
“其实,你不该叫‘没牙虎’,应该叫‘赖皮虎’才对!”
可怜兮兮的,潘老三肿着一副嘴险巴结地道:
“在你南老面前……我.我只是一只猫罢了,一只又老又瘦的猫……”
南幻岳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大腿翘着二腿:“潘老三,你与‘浮图岗’齐用斗他们是什么关系?”
咽了口唾诛,潘老三嗫嚅的道:
“是——哦……要好的朋友……”
南幻岳摇摇头道:
“不要骗我,老齐是滇境的大豪,江湖上的巨擘,一跺脚全省乱颇,他岂会和你这种下三流的角色称朋道友?”
脸上有些受辱后的不服,但潘老三哪敢多表现出一点来?他连忙干咳了几声,苦着脸道:
“是这样……英雄,我与齐老当家,哦,有点银钱上来往的关系,你知道,我有些生意,哦,是得要请人给‘护场’的,否则便开不下去……另外,齐老当家的也有些买卖交由我经手……我们,来往业已很久了!”
南幻岳笑笑,道:
“简单的说,老齐是你背后靠山,而你就是他手下的爪牙狗腿之一。”
潘老三面孔一热,讷讷的道:
“这……唉,也没有这么难听啊……”
南幻岳一撇嘴道:
“现在,叫人拿出三千两纹银的同值金叶子来,带着方便!”
潘老三急忙点头,还畏缩的道:
“我,可以站起来么?”
南幻岳道:
“可以,但叫别的人去拿钱!”
许是跪久了筋麻腿软,潘者三竟然挣扎了几次才站起来,挣得脸红脖子粗。
南幻岳转头朝那十几个站在一旁发呆的大汉一瞪眼:
“蠢才,还不过去扶起你们老爹!”
十几个大汉齐一愣着,这才如梦方觉般拥上前去扶起了潘老三,潘老三一站起来,铁青着脸,三不理便朝着身边的手下挥掌掴打,一边顿着脚大骂道:
“一群不中用的饭桶,我的脸全叫你们给丢尽了!”
南幻岳哧哧一笑,揶揄的道:
“别再发威了,上梁不正下粱歪,凭你这抉料,还教得出什么好玩意来?不全是些猪头三?”
潘老三叹了一口气,瞪眼叱道:
“去两个人到账房,向安管事说,我交待的,马上包好同值三千两纹银的金叶子拿来,要快!”
南幻岳立即加上了一句道:
“成色要上上足赤的!”
当两名大汉匆匆奔出之后,南幻岳舒了一口气,道:
“潘老三哪!”
潘老三提心吊胆的答应一声,寒嗦嗦的道:
“是,你老有什么吩咐?”
“以后不准再放印子钱了,否则,今天我不取你项上人头,总有一天会有别人来替我代劳的!”
潘老三唯唯诺诺,哼着没有接腔,南幻岳继续道:
“你不服气?”
潘老三哭丧着脸,忙道:
“不,我哪敢?”
南幻岳自椅上站了起来道:
“这一次我放过你——你原是不该放过的,如果下一次你再有坏事落到我手上,姓潘的,我认识你,我腰上家伙只怕不认识你啦!”
潘老三冷汗涔涔,五色班驳的面几上又浮起一抹苍白道:
“是,是,我记着……”
片刻后,方才出门到账房去取金叶子的两位仁兄业已气吁吁的奔了回来,每个人手上全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四方包袱。
南幻岳老实不客气的过去取来分挂两边肩头,回头向神色惶然的潘老三道:
“姓潘的,假如狄姑娘不在‘浮图岗’,或者你欺骗了我,那时,你就为你自己准备着一口好棺材吧,我会回来一点一点的割碎了你!”
潘老三抖索了一下,委屈的道:
“我……说的全是真话,并无一字相瞒——”
不再多说,南幻岳伸手一拉表情凄黯绝望的狄修成,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潘府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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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修成又是泪盈盈的问道: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南幻岳好像有些奇怪,道:
“什么怎么办?”
狄修成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沙哑的道:
“我是说——十娘……”
南幻岳“哦”了一声,道:
“这还不好办?找上‘浮图岗’去不就结了?”
狄修成表情是惊惶的,口吃的道:
“找……找上‘浮图岗’?”
南幻岳点点头道:
“莫非你老人家还有更好的法子?”
狄修成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道:
“小哥,‘浮图岗’那些人,听说全是些高来高去,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之屑……那里可不比潘老三家中容易进出,就只是我们两个人,岂非……哦,拿鸡蛋去碰石头?”
南幻岳笑了笑道;
“谁说是我们两个人去?”
狄修成怔了怔,忙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另外还有帮手?”
南幻岳一笑道:
“不,只我一个人去。”
狄修成吃了一惊,高叫道:
“什么?你一个人去?”
南幻岳“咦”了一声,急忙望向街道上的行人,还好没有人注意他们,他压着声音:
“你小声点好不?别人是以为我们在吵架呢——帮手并不是没有,而且还可以找出来不少,但这件事我自忖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又何必再去约请帮手?不但麻烦人家落下一笔人情债,况且找人帮场也不是脸面上有光的事,再进一步说,万一朋友们为了我俩这件事再有了残废,我们心里就更不安了,我一向有个做事的原则,能够自己办得到的事情决不拖累别人,哪怕再好的朋友也是一样!”
“至于说我独个儿去等于‘鸡蛋碰石头’,老丈此言可就差矣,若果他们是石头,我就是铁头,大家碰上一碰,恐怕吃亏的只是他们不会是我,要知道,武家相争,并非只靠人数上的优劣便是决定胜负的唯一条件,其中有许多你这外行不明白的窍要在内,总之称放心,我只要去,便有几分把握,不会自己将脖子朝圈套里伸,‘没有三分三,还敢上粱山’?”
狄修成苦笑一声,道:
“好吧,便依你,反正,你如果出了差错,我也就不用活了……”
南幻岳眨眨眼,道:
“我晓得,三条人命在我身上,你老丈的一条,你那闺女的一条,加上我自家的一条!”
狄修成他们转过街头,朝客栈走去,又道:
“小哥,你去了‘浮图岗’,我呢?我到哪儿去?”
南幻岳胸有成竹的道:
“你到我家去!”
“你家?”
“是的!我家。”
“但是,你家在什么地方啁?”狄修成问。
南幻岳脚步慢吞吞的道:
“在康边,隔着滇境不远,约莫又有六十多里路,那里有一座小山,叫‘燕山’,山上遍生着苍松翠柏,且有流泉飞瀑,迸珠洒玉,在‘燕山’的山腰,有座宅第称为‘莫尘山庄’,就是那里了。”
狄修成迷惘的道:
“莫尘山庄?”
南幻岳一笑道:
“奇怪我这个样子竟拥有一所庄院?老丈,我早已告诉过你,我有华厦楼阁,奴仆成群,我的身家还十分厚足呢,在江湖上闯,只因为性喜如此,我好这个调调儿就是了!”
狄修成问苦笑道:
“倒是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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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幻岳没有再说什么,与狄修成这时已来到他们居住的那家简陋客栈之前,南幻岳进去结清了房饭钱,丢下了一片二两多重的金叶子,在店家一叠声的吆喝声又走了出来,偕同狄修成朝城边的小侧门行去。
一面走着,狄修成一边纳罕的道:
“小哥,你不雇辆车或买两匹马?莫不成我们就这么走到‘燕山’去?”
南幻岳悠闲的踱着步子,低声道:
“别回头,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我们业已被人跟踪上了!”
神色倏变,狄修成差一点转过头去,他僵直着脖子,目不邪视,心惊胆颤的道:
“什么?我们被人缀上了?是,是什么人?”
南幻岳闲闲的道:
“总之,不会是好人。”
眉梢子一挑,他又道:
“不用担心,老丈,等我们到了个方便处,我再收拾他们!”
狄修成心中忐忑的,不安的问道:
“还不止一个?”
南幻岳低声道:
“两个,在我们离开潘老三家不久,这两个小子即已缩头缩脑的跟在后面,我想十有九或是想拦路剪径抢我们!”
狄修成问舐舐唇,道:
“抢我们?我们有什么好抢的?”
耸了耸双肩挂着的沉重包袱,南幻岳道:
“这两包黄金,足够叫他们眼红了。”
狄修成惊异的道:
“但他们怎么知道包袱里包的是黄金?”
稍微加快了脚步,南幻岳微笑道:
“做惯了这种无本生意的朋友们,自有这种辨认贵重物品的慧眼,何况,我在客店里付帐的时候,也被他们在外面瞄准了。”
狄修成干咳一声低沉的问:
“敢情——你是故意引他们来的?”
南幻岳点点头,道:
“在我发现了他们的企图之后——是的,”
狄修成吸了口冷气,苍白着脸道:
“你该不是——又想收拾他们?”
南幻岳笑了笑.道:
“像这种毛贼,大多是敲闷棍的一流,这种黑道上的角色都不甚高明,但却相当贪婪可厌,教训一下是免不了的,当然,却不至要了他们的命!”
狄修成忙道:
“小哥,你最好下手轻点,别又搅个血腥腥的……”
经过街旁最后一家店面,他们谈谈笑笑,指指点点的出了城墙下的小侧门,外头,便是一条小路.以及路旁满眼的荒芜了。
拐到路那边的一片小林子前不远,南幻岳用眼角一斜。嗯,原先后头缀着他们的两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了!
这一位仁兄,生了张扁平的面孔,粗壮壮的身架骨,打扮得虽像庄稼人,但那种鬼祟的模样与一双风火眼里所流露出来的贪婪凶狠之气,却叫内行人一瞥之下便能辨认出来路不正!
吁了口气,南幻岳拉着狄修成来到路边,将肩上两只包袱取下,放在地上,一个人拣了一只坐了上去。
现在那位跟踪的仁兄在几十步外,他似乎在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上来。
南幻岳朝着对方龇牙一笑,招招手:
“伙伙,来,到这边来,大家坐下聊聊。”
那人呆了呆,日光却尽朝林子里张望,南幻岳暗中冷笑,表面上却是一副“天官赐福”般的和善忠诚像:
“过来坐会么,伙计,光站在那里也不怕腿酸?唉,我说你这人是怎么了?莫非还怕我爷俩来路不正?”
这一下,那位仁兄似是被抓着了痛处,他愣了愣,仔细打量了南幻岳一会,这才慢吞吞的,硬着头皮磨了上来。
南幻岳笑哧哧的看着对方,等到了近前,他道:
“伙计,你贵姓大名啊?”
那人一眨那红通通的风火眼,迟疑的道:
“你问这干吗?”
南幻岳又笑道:
“套套交情罢了,伙计。”
凄近了些,那入目光直朝南幻岳与狄修成两人下坐着的包袱棱溜,他吸了吸鼻子,佯笑道:
“我叫孙红眼,叫我孙红眼就得了。”
南幻岳瞅着他,微笑道;
“你不可真红了眼啦,我说伙计!”
那孙红眼一呆,随即冒火道: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幻岳不答话,伸手进包袱里一掏,手缩回来,业已抓满了一掌黄澄澄,闪亮亮的小金鱼,这一刹,孙红眼的两只眼非但红了,简直直了!
南幻岳的手掌往前一送,道:
“喏,可是要这个?”
孙红眼不由自主的,伸两手往前一抓,但是,他随即又缩了回来,疑惑的看着南幻岳,口吃又加上紧张。
“你——哦——你真的给我?”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
“只要你有本事来拿!”
孙红眼知遭受了戏弄,大怒之下,伸手在后腰上-怞,乖乖,一根鸭蛋粗细的三尺栗木棍业已抄在手上!
狄修成月兑口惊呼:
“截道的贼!”
狞笑-声,孙红眼朝前迫去,边厉声吼道:
“不错,老子是截道的,知趣点乖乖放下那两包东西夹着尾巴滚蛋,否则,休怪老了财命两样都要!”
南幻岳连眼皮子都不眨的道:
“孙红眼,你不该叫孙红眼,应该叫孙瞎眼才对,抢人抢到你家大爷头上可真算你祖上风水不好!’
大吼一声,孙红眼短棍乱挥,却就是不上来,只在那里张牙舞瓜,装腔作势的吆喝着!
南幻岳大笑道:
“上来抢金子呀,我的儿!”
忽然,他察觉对方眼透喜色,虽是朝着自己发威,目光却掠过自己肩头,虚虚的瞧向后面林子的方向。
身经千百战,历尽龙潭虎袕的南幻岳经验何等老到!那孙红眼这一瞧,他业已知道有了什么名堂,于是,他仍然笑着,笑着,却猝然在-阵劲风响起的刹那,头也不回的抖掌反抛,他手上的十几根的金叶子,便在金光暴闪中一下子全嵌进了后面一个人的双腿,那人隔着他尚有五步距离,手挥一根粗重的黑湾棍,但是,就在那人方才舞棍过头的一刹,业已被这一把金叶子射进双腿,更猛的撞跌出七尺!
正面的孙红眼甫始一愣,尚未及转过念头,南幻岳右手一挽,中指倏戳,虚空中“嗤”声尖响,那孙红眼已经尖号一声,一个跄踉跪倒!
南幻岳笑笑道:
“金刚指。”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锐风急动,破空而来,南幻岳同样的头也不回,双手奇异的穿肋暴挥,罡力卷处,有如狂风突起,“呼轰”反杨,于是七枚柳叶飞刀顿时歪斜互撞,叮当交击,全部坠向四周!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娇叱响起,一条窃窕的人影穿林而出,人尚未到,一长一短两道寒光已飞虹似的刺至!
坐着“呼”的转过去,南幻岳眯着一双跟,两手微沉修翻,立时劲力四溢,猛然暴旋,那条人影的攻击尚未够上位置,已被迫得腾空反跃回去,一下子落在寻丈开外,怔怔的惊疑的瞪着南幻岳。
这突袭者,嗯,竟然是个娘们,而且,还是个生得十分花俏的娘们!
她身段非常窈窕,玲珑剔透,-娜多姿,但却并不瘦弱,更显得丰腴健美,尤其一张脸蛋,红里透白,白中泛红,弯弯的眉儿,小巧的鼻子樱桃似的柔唇,加上那一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湿淋淋的,一头浓黑如云的青丝用一方青色头巾包着,唔,好一个美人胚子!
等南幻岳看清楚了对方,竟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
那少女也慢慢朝前走近几步,她满脸的狐疑之色。
但是,越走近她的神态越显得惊讶,蓦地,她全身一震,脸上透出一股极度的狂喜表情,手上一长一短两柄利剑也丢弃地下,张开双臂,飞快奔到南幻岳面前!
吊儿郎当的,由幻岳笑道:
“心肝,久不相见了。”
那少女抑不住的浑身颤抖着,面庞上的变化,是复杂的,迅速的,但却全叫一股至极的惊喜给淹没了,她喘着气叫道;
“幻岳——是你?果真是你吗?”
缓缓站起,南幻岳微笑道:
“是我,宝贝。”
于是少女一下子飞投入南幻岳的怀抱中,她紧偎在南幻岳胸前,仰起头,双日中含满了泪水,颤颤的呢喃:
“幻岳——真的是你……哦,这不是在做梦吧?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会……不敢相信再看见你……”
轻轻摩掣着少女露在巾帕外的发梢,轻轻的拍着她,南幻岳平静的道:
“当然是真的,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沉溺于梦幻之中,是的,我们的相遇果然太突然了,我也想不到呢……”
少女将面颊贴在南幻岳胸口上,微微闭上一双秀眼,那模样,似是十分满足,又十分沉醉,宛似只要能永远这样下去,她便可以将生命也埋葬在南幻岳的臂弯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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