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髯公洪双浪闻声之下,猛然回头,身后,可不是一个形态洒逸高邪的中年文士!这人的模样打扮和传说中的“金雷手”荆忍毫无二致啊。
当然,他正是荆忍。
那边——
西门朝午在劈倒两名穿着黑裘的七河会手下之后,凌空翻旋扑回,他的“铁魔臂”闪泛着乌亮的光华,在这猛悍的扑袭中,放开嗓子大吼道:“项兄,我来了!”
咬着牙,洒着汗,项真险极的连连躲过了对方七名高手的犀利攻击,他的掌影飞旋里,喘息着应道:“来得好——”
“铁魔臂”上的铁角“呼”的自斜刺里暴砸,反回七梭,杨淦、杨淦吃惊之下方才闪让,一串铁锤似的狂飙又分罩胡极!
于是,这两个如意府的高手在仓惶避跃后,已不得不打点起精神反过来应付他们所遭遇到的强敌——“十臂君子”西门朝午!
项真身边的压力顿时松了几分,但是长虹七绝中的这五绝却越发红了眼,五个人齐心一志,在灰袍飞扬中,更加紧了他们狂风暴雨般的攻扑!
这里在豁命力搏着,侧旁,“霹啦啦”的劲回风号之声已突然响起,嗯,那是荆忍的“金雷手”出手之声,他已和洪双浪干将起来了。
周遭的情形也混乱得一塌糊涂,白衣金环的无双弟子几乎已出现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所在,到处全看见白衣拂舞,弯刀闪耀,而像是无尽无绝一般,更有数不清的白色身影一波波自如意府四面的堡墙下攀升上来!这仿佛是潮水,汹涌的潮水,眼看着,如意府即将淹没在这愤怒的白潮之内了……
血迹斑斑的唇角含蕴着一抹占怪的笑意,项真在长虹五绝的密集劈斩里闪电穿掠挪舞,他全以他精湛的“龙翔八大式”应敌,多让多攻,身形就有如水中萍,风中柳一样,横掠纵横!无可捉模!
忽然——
一片震憾云天的吼杀声响自堡墙的下边,这阵激昂豪壮的呐喊几将整个如意府都给震得颤抖了,正与荆忍打得天晕地黯的黑髯公洪双浪匆忙中目光急瞥,我的老天,如意府的府门已被攀升八内的无双弟于们自里面打开了!
刹那间,在沉雷似的吼号里,铁骑的奔腾声有如狂涛膘涌冲了进来,成千上万的马蹄敲击在地面上,以至杀地面都在微微震动,他们像来自九天的神兵神将,那么威猛野悍的纵骑杀进,似排山倒海!
“大势去了……”洪双浪的一双眸子全在心里这一声悲呼里变成了赤红,他黑髯蓬竖,五官扭曲,额际的青筋根根暴浮,那形状,像煞了一头发疯的怒狮!
“金雷手”荆忍掌上功夫之高,普天之下也是数得上的几个人之一,本来,由他对付黑髯公,虽说占不了便宜,至少也不会吃什么亏,但是,此乃照着一般的武林比试情形来说,如今洪双浪简直已等于狂了似的豁着命拼,这样一来,荆忍的修为虽深,却也有些挺不住了!在洪双浪的猛攻狠打之下,他已一步步朝后退让。
就在此时,一条矮胖的白色人影,突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扑来,甫始照面,一把雪亮的大弯刀已凌厉无匹的连串斩戮向黑髯公!
这知时而来之人,竟是无双派“莽”字门大尊立“乾坤一旋”尉迟寒波!
荆忍大笑一声,抖手二十六掌融合在“劈啦啦”的强壮劲力中反兜而出,边宏声道:“尉迟尊主,多谢了!”
尉迟寒波不愧有“乾坤一旋”之号,他行动之间快如鸿光,大弯刀飘闪游旋千变万化,几乎已将这把刀幻成了他躯体上的一部份,他与荆忍两个人一联手,黑髯公洪双浪再是厉害,也只能堪够周旋,无法越进一步了。
长虹五绝合围着项真,他们越是急迫,项真的身形也就越加滑溜快捷,根本就不和他们作正面接触,老是斜侧着横穿低掠,旋闪回让,这五位长虹派的高手空有满腔怒火,却也一时奈何不得!
于是,倏然间,又一条白色身影大鸟般自空翻落,右手大弯刀“浮”的反挑横截,左手的霸王锤呼轰暴旋,双式同出,一下子已将长虹五绝中的三个逼退!
大大的喘了口气,项真呛咳着笑道:“严兄,正是时候!”
是的,来人乃是无双派“飞”字门门下第一高手“九命郎”严宿!
严宿浓眉倒竖,双目中煞气暴露,他强悍之极的力冲而上,边沉声道:“项师叔,城已破了!”
猛然振起精神,项真电射风旋般三十三掌分成三十三个不同的角度飞泻敌人,他沙哑的道:“这是早就预料到的!”
侧身急速躲过了一个灰袍老者的猝袭,项真蓦然狂笑道:“长虹派的朋友们,你不恕我,我自也难饶你们,来吧,如今再试,也叫你们看看我黄龙之名得来匪易!”
说话中,他怒矢般直穿而进,一名灰袍老人滑步侧旋,抖起双掌猛劈而落,项真不躲不避,猝然纵身又大吼着奋力挺起硬接,在“咔嚓”一声骨骼断响中,那名灰袍老人已双腕全折,一个旋子尚未转出,项真又翻臂十六掌已打得他腾空飞起,一头栽出了堡墙之外!
严宿的大弯刀“嗖”的一探倏收,刚好拦住了另一个潜到项真身后的灰袍老人,这灰袍老人甫始一窒,项真已狂猛的突然回转,红肿的两手合迸一起,倾力劈斩!
那灰袍老人大喝一声,毫不稍让的挥掌硬接,但是,项真看似要与他相触的合迸双手却猝地分开,就似两片血刃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擦过,这灰袍老人的咽喉及小月复!
热血横溅而起,这灰袍老人硬接一掌之下,不及收劲,甚至连敌人的手法也未看清,就此一个跄踉,连叫也没有来得及叫一声便一头撞倒地下!
剩下的,长虹七绝只余三个人了,他们个个全看见了自己兄弟的惨死,每一双眼都已变成赤红,每一张老脸都扭曲成一团,但是,这堡墙上的通道太窄,无法并在一起冲来,而且,“九命郎”严宿又似一个凶神般以他的刀锤凌厉的阻挡着他们,在这瞬息,这三个长虹派的高人险些气急得全疯了!
于是——
尖嚎一声,三人中的一个不要命的冲向严宿,严宿冷哼一声,大弯刀“活活”飞劈,左手向霸王锤微沉之下猛地反砸而上。
那冲来的灰袍老人竟半点也不闪让,他一阵风似的扑至,双腿弹起直踢来锤,上身倏忽晃动,同时一十七掌已有如十七只巨杵般捣向了严宿!
这一下他算碰对人了,严宿竟也避都不避都不避,依旧刀锤急展,悍然相拒——
“砰”“砰”连串震响里,严宿“噔”“噔”“噔”退出了三步,一憋气将涌到喉间的大口逆血咽回肚内,而那出掌伤了他的灰袍老人,却已被活生生斩为三段,中间这一段,更被严宿斜荡过来的霸王锤震入了半空!
当严宿的兵刃都还未及返到原位,硕果仅存的两个灰袍老者已分成上下两个角度箭似的标过,严宿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上身猝斜,大弯刀已在一片眩目的寒光中“活”的偏削而去!
腾升在上面的灰袍老人双臂下压,整个人已蓦然翻转,就在翻转中,二十九掌已怒浪般涌罩严宿。
大弯刀倏然闪亮着回截,严宿同时暴旋而出,他这一旋,刚好迎上了从下面窜过来的一个灰袍人。
双方全是急势子,又全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周旋,是以他们已没有多少回环的余地,一接上便分生死——
下面窜过来的灰袍老人奋力猛劈严宿,严宿大仰身,左手的霸王锤在隔着敌人只有四步的距离下“呼”的月兑手暴飞,同时,那来自上方的二十九掌却突然又与另一个角度泻来的连串掌影相撞,在气荡风涌中,刹时消弥于无形!
现在,严宿胸前又是“咚”的一下挨了一记重掌,他的霸王锤也“噗”的将那掌震他的灰袍老人砸了个脑浆迸射,而严宿的脚步一歪,魁梧的身体便沉重的坐倒于地!
刚才出手替严宿挡住上方攻势的人,正是项真,此刻,他已和那孤伶伶的灰袍老者缠战在一起了。
在掌影翻掠里,项真汗血交渗,但他却暗哑的笑道:“老朋友,如今公平了,我们以一对一!”
这灰袍老人粗浊的喘息着,冷沉的面容上已失去了原有的镇定与深逢,他一边豁命拼斗,一面悲厉的大叫道:“项真……长虹派会记得你的……项真,我们的朋友也会记得你……”
一言不发,项真左十掌,右十掌,上下闪电般再出四十四掌,在漫天的掌风狂飚中,他以“化龙飞月”的身法长穿而进,速战速决!
“噼啪”“砰噗”的肉掌击肉之声沉闷而又紧急的传出,那灰袍老者连连打着旋转摔下堡墙,而项真,也满口鲜血狂喷的一下撞上了身后的角垛!
惊呼着,两名无双弟子自那边急奔过来,左右扶持着项真,项真紧闭着眼,在刹那间的调息里,他强用一口真气将翻腾的血气压制的,大大喘了几次,他咬着牙道:“快去照顾你们的大师兄——”
但是坐在地下的严宿却以大弯刀撑着地,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这位无双派“飞字门”的首座弟子,一张本来黑健康的面庞,如今却已变成了极度衰败的淡金色,在连遭重击之下,他竟尚水丧命,这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迷惘而怔忡的看着严宿,项真艰涩的道:“严兄……你?
你还支撑得住?”
长长吁了口气,严宿苦笑一下,沉沉的道:“项师叔,弟子我号称‘九命郎’,自是不容易死——”
说着,他轻轻拉开白袍的斜襟,哈,原来在白袍之内,严宿竟还加罩着一件银光闪闪的钢丝背心!
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严宿嗓子发沙的道:“这件背心,项师叔,乃是以罕见的‘缅钢’织就,共分三层,每层中间尚夹着老熊皮与‘紫韧草’,可抗重力,寻常刀刻,根本连灰也刮不掉一点……这几个老家伙的掌劲却是出我意外的沉厚,便是仗着这件背心,弟子我也险些被震得断了气,如今只怕已受了内伤……”
用手背拭净唇角的血渍,项真孱弱的道:“你就在这里歇会吧……我还得过去帮帮西门当家及荆忍老兄……”
在十几步距离的通道外,西门朝午正大震神威,猛不可挡的节节朝他的敌人逼进,那叫胡极的仁兄早已挂了彩,一边左脸全是淋漓的鲜血,皮肉也一道一道的翻卷了过来,不消说,定是西站朝午“铁魔臂”的杰作了,“反回七梭”
杨涂也在一声接一声的喘着粗气,汗水如豆,动作慌乱,看情形,他们在西门朝午手下,只怕亦支持不了多久啦……
整个如意府中,这时已差不多伯成了无双派的天下,只还可以看见部份的如意府直属角色尚在浴血苦撑,以外,七河会,大刀教,青松山庄等帮会的人马几乎已看不见了,到处全是闪耀的白衣金环,皆是灵亮锋利的大弯刀,可真是全完了,如意府的威风啊……
尉迟寒波与荆忍联手力搏着黑髯公洪双浪,而洪双浪却连一步也不让,他简直像是迷失本性了,出手攻拒之间,没有一招不是悍不畏死的式子,没有一式不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这位如意府的头号魁首功力是深博而浩瀚的,又是雄浑而歹毒的,是以任凭金雷手荆忍技业超群,尉迟寒波力旋乾坤,却仍然奈何不了他,如今,也只是个扯平的局面罢了。
缓缓地,缓缓地……项真已一步一步移了过来,他后面,“九命郎”严宿也强支着跟随,两人的两张面孔,都是一样的灰败,一样的黯涩……
在“霹啦啦”旱雷般的掌势暴舞里,有淡淡的金色迷气漫溢,荆忍又一口气旋出九招十七掌,尉迟寒波也将一柄大弯刀挥斩得像是江河之水浩浩滔滔,在掌劲力芒的挟攻下,洪双浪修伟的躯体凌飞如电,手打时拐,腿飞脚,蹴,也同样含蕴着狂猛的力道还敬过去!
金雷手荆忍的武学造诣非但精湛无比,在心性上的修为也差不多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镇定深沉,神清气平是他一贯的应敌作风,可是,在目前,荆忍却也有了烦嚣愤怒的感觉,对手虽然厉害,倾他自己与尉迟寒波两人之力却竟在苦斗之下毫无进展,估莫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光是现在的这一口气,也就令人难以下咽了!
那一边——
“扑嗤”一声闷响震人心弦的传来,只见西门朝午的“铁魔臂”洒着滴滴鲜血凌空暴舞,他的对手之一胡极,也双手捂着脑袋,就像一滩烂泥似的萎顿倒地,自他捂着头的双手指疑中,正似打翻了一罐五味酱缸一样,红红白白的鲜血与脑浆大量渗溢出来,他的一只红闪闪的赤笔,也月兑手飞抛出老远!
“反回七梭”杨涂不知在什么时候右胸前也带了彩,皮衣上裂开五条可怖的血槽,那五条血槽深而且细细女敕女敕的肌肉全翻卷过来,仿佛是一只虎爪在那上面狠狠的抓了一把也似!
胡极方才毙命,杨涂已心胆俱裂的尖嚎:“‘青豹子’啊……”
“铁魔臂”翻舞劈打,浩荡犀利之势有如群山并倾,天瀑倒悬,杨涂的嚎叫还在空气中颤抖,已被逼迫得向堡墙边缘上连连退去。
这些惨烈的情形,黑髯公洪双浪却宛若未见,他面孔铁青,肌肉在急速的怞搐,五官扭曲着,带起雄浑的,雷霆般的万钧劲力猛攻敌人!
猛一咬牙,金雷手荆忍猝然斜身暴进,两掌上金光流灿,他圆睁着眼,奋起全身功力在一片“霹啦啦”的震天呼啸里,硬生生的怒迎洪双浪掌势!
狂笑着,在笑声中,洪双浪喉里响起了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哦——”“哦——”怪声,随着这断续的低吼,一片有如怒涛狂浪般的澎湃劲气,已呼呼轰轰的流卷包罩而上!
是的,洪双浪的“倾河气”!
像是从天上摔下来一枚巨大的琉璃球般,一声震撼得人们耳膜刺痛的“噗啦啦”暴响扬起,气流回旋激荡,一片火热,凭空而起的大小旋风立即向四周盘绕兜转,而金雷手荆忍的身形的却断了线的风筝般大大的摇晃着摔出——
尉迟寒波的矮胖躯体在这狂乱的无形暗流中东歪西倾着,但是,他却拼命以手中大弯刀在微小得几不可见的狭窄空隙中连连向洪双浪飞斩过去!
与荆忍对掌之下,洪双浪蓦地血喷如箭,他目光迷蒙的瞥及尉迟寒波的刀芒罩来,在于钧一发中,这位猛如困兽的如意府当家不退反进,上身“呼”的急旋,臂波浪似的速续挥颤,一溜如刃的掌影也快不可言的飞泄向了尉迟寒波!
额上的青筋突暴,一张多肉的胖脸涨得赤红,尉迟寒波也横下了心,他的攻敌之势丝毫不变,依然硬生生的与洪双浪接上!
稍识武功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全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项真已看到了方才自身边竭力掠出的严宿,已经险极的接住了被震摔出的荆忍,在目梢子瞥及两人滚做一团的时候,他已尖叱一声,有如极西的金蛇电闪,一下子便从侧方扑到了洪双浪身边,一口气问,把他所能做到的攻杀招式全部推出,在他负创之下,嗯,却也在瞬息里挥出七十九掌!
于是——
大弯刀翻飞着连连十一次割过了洪双浪的肌肉,洪双浪也暴雷般击中了尉迟寒波九掌,同一时间,项真的七十九掌亦全部落在了洪双浪的肢体上!
宛如一团肉球般,尉迟寒波的大弯刀“呛啷”出手后便滴溜溜滚了出去,每滚动一尺,他口中的血便点点洒洒了一尺!
而黑髯公洪双浪,他几乎连一个字也没有吐出,一丁点声吟也没有扬起,就那么立即死在原地,尸体上的刀痕累累,纵横裂卷,一袭金袍破碎支离,已被热血浸成了猩红,他的头颅更是烂如红柿,整条尸体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扭蜷在地下,内行人一看即明,他的骨骼已全部断碎了,是的,全部断碎了,在项真的七十九掌之下!
在此际——
“反回七梭”杨涂早已魂飞魄散,在西门朝午“铁魔臂”的扫击里,他仓惶旋闪下突地拼命向堡墙外跃去,在跃出的一刹那,仅存的两只钢梭已流星般倏射西门朝午!
乌亮的光声在一片炫目的跳动中,“当”“当”两声震落了那两只钢梭,几乎不分先后,嵌在“铁魔臂”顶端的铁手已魔鬼般的诅咒般“呼”而闪去,方才越出堡墙的杨涂尚未及有任何躲避的行动,那枚铁手已“噗”的透入他的背脊,又在西门朝午抖腕猛收中抓着杨涂的一大拖罗内腑脏肠出来,而杨涂一声长嚎着,手舞足蹈的一头向数丈的地面栽下!
咬着下唇,披头散发,形色灰白得吓人的项真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西门朝午慌忙抢上前将他扶住,切齿的道:“这些狗王八蛋,项兄,你坐下来,还撑得住么?”
项真闭闭眼,低弱的道:“快去看看,荆兄,我不要紧……”
点点头,西门朝午返身朝荆忍那边奔去,这时,荆忍与严宿全卧在地下,几十名无双弟子正密密将他们围护着。
又两名无双弟子扶着尉迟寒波缓缓走了过来,这位无双派“莽字门”的大尊立,一张原本红通的胖脸,此刻竟变成惨白如纸,他微微挪动着脚步,目光先向地下洪双浪的尸体看了一眼,沙哑的道:“项……老弟……姓洪的……
摆平了么?”
点点头,项真道:“他就在那里……永远也不会再为恶了……”
看看尉迟寒波,项真又道:“尉迟尊主,你的伤?”
叹了口气,尉迟寒波疲累而沙哑的道:“幸好……这老混帐是在与荆大侠对掌受创之后才击中我的……力量已经减轻了许多……要不,只怕我这条生命就完啦……”
摇摇头,这位无双派“莽字门”的大尊主续道:“洪双浪的一身功夫实在惊人……可惜他负有此等身手却没有具备,与他功夫相对的德行……这是个人才,却糟蹋了……”
嘴里嘀嘀咕咕的低骂着,西门朝午垂头丧气的从那边走了过来,就这一去一回,这位“千骑盟”的大当家的却像一下子憔悴了不少,清癯的面庞上带着陰霾,他来在项真身旁,还没说话,已先重重的叹息一声。
心头一跳,项真急迫的道:“荆兄……他怎么了?”
西门朝午的一双浓眉紧紧结在一起,他沉重的道:“荆兄,情形不妙……”
尉迟寒波猛的一激灵,微微抖索的道:“无法可想了?”
目光里含有深浓的悒郁,西门朝午道:“荆兄方才以一口内家真力硬生生和洪老匹夫对于,如今腑脏受创甚重,心脉微弱,逆血上涌,情形危殆得紧,依我看,就算是要不了命,只怕日后也将有段长久的时间无法练功了……”
尉迟寒波急切的道:“荆兄的一身武功不过致于废掉吧?”
又叹了口气,西门朝午道:“很难说,这要看治疗的情形如何了,假设医得好,我推断只要养息个三两年就成,在这三两年内不可妄动真力,避免疲惫,他会很快就恢复原状的。”
一语不发,项真摇晃着快步朝荆忍那边走去,尉迟寒波也忧惶的立刻交待他身边的弟子:“快去,马上叫他们护送一位大夫来给荆大侠治伤,记得要大夫带着最好的药材……”
那名弟子正待恭应着离开,西门朝午已叫住了他,边道:“已经由严兄派人去请了,大概就快到达。”
尉迟寒波忙道:“严突伤得如何?”
舐舐唇,西门朝午道:“不轻,尤其他跑过去接住了震飞抛后的荆兄,两边都是一个猛劲,两个人不论是摔出去的或是接人的又都先带了伤,双方一碰上便滚成了一团,好在严兄有这一接,否则荆兄直摔在石地上就有十条命怕也震死球了……严兄被撞倒地后吐了血,但他却还清醒,比起荆兄来,要轻得多了。”
多肉的双颊抖了抖,尉迟寒波喃喃的道:“这场战火,烧得可真惨烈啊……”
木然的,西门朝午道:“虽近尾声,恐怕还没有全部结束吧,贵派‘飞字门’的长孙大尊主带了仅不足四百名弟子,前往攻扑倍于此数的抱虎山庄敌人,而守在抱虎山庄的黑手党及赤衫队,遗孽们听说又起了毒誓要拼到最后一个为止,只要一接刃,那情形的悲惨不用说也可以想到了,唉……”
苦涩的一笑,尉迟寒波道:“这倒用不着挂烦,长孙大尊主他们前往进袭抱虎山庄,只是故布疑兵的一种姿态,仅用‘巨弩’及‘烈焰弹’远远围住轰击而已,这可使抱虎山庄里的对头们心慌意乱,模不清我方来势,如此便收到他们无法分兵救助如意府的效果了,长孙大尊主他们一直要等到总坛主何护主的人马到了才正式进行攻杀,何护主手下尚有六百弟子之众,合起来,力量就比抱虎山庄雄厚得多了……”
西门朝午向左右已经完全控制了的局面巡扫了遍,沉沉的道:“怪不得没有看见贵派总坛属下之人……如今大约已在抱虎山庄火拼得不亦乐乎了……”
吁了口气,尉迟寒波又道:“本派大掌门至今未到,一定是亲自前往抱虎山庄那边督战去了,稍停我们即将得到消息……”
他们在低谈着,一个也是白衣金环打扮的肥胖中年人已在四名无双弟子的护拥下匆匆上了堡墙,他一身白袍上血迹斑斑,满头的大汗衬着粗浊的呼吸,看得出已十分疲累了,但他的脚步却飞快,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荆忍与严宿卧躺的地方,立即蹲下为两人诊视起来,一边,项真也迅速的告诉着那中年人荆、严两个的伤情,另外,一名无双弟子正将盛满药物的一只檀木盒子摆到一边。
这时,一条人影正从如意府围满了无双弟子的一栋楼房里冲了出来,他略一张望,即刻匆勿朝这边奔来。
嗯,这人奔掠的速度好快,只眨眼间,他已大鸟似的振臂跃上了堡墙,长发飘舞着,急忙行向尉迟寒波与西门朝午站立之处,他,不是别个,正是无双派“狮字门”的大尊主“生死刀”于哲!
于哲的脸孔上沁着油汗,白袍也斯裂了好几处,他还隔着尉迟寒波好几步远,已焦急的呼道:“那康玉德不在如意府中,我们已经仔细搜捕过了。这小子一定已经溜到抱虎山庄那边,老尉迟,听说洪双浪已收躁作员掉了?我正相——
正说到这里,于吉不由怔哑的道:“你,老尉迟,你伤了?”
叹了口气,尉迟寒波沙哑的道:“如果不是项老弟和荆大侠,只怕我这条老命早就送上了,好厉害,洪双浪这老小子……”
踏进了一步,于吉紧张的道:“荆大侠与项兄呢?”
他身后,项真已走了过来,嗓子哑生生的道:“我在这里,于大尊主。”
于吉慌忙转身,一把拉住了项真的双手,激动的道:“这一次,项兄,全亏你与西门当家,荆大侠三位了,否则,非但我方将死伤惨重,如意府攻不攻得破更是一个大大的问题,最令我们全派振奋欢欣的,便是被敌方掳去之人,竟在此等绝望情形之下一个不漏都给项兄你救了出来,大掌门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几乎已经激动得落下眼泪,几十年了,项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掌门如此不能把持,在平素连天塌了他也不会皱皱眉头……”
一口气,像连珠炮似的说了许多,于吉抹了把汗,这才看见项真的神色也十分萎顿,他惊骇的道:“怎么,项兄,你你,你也受伤了?”
淡涩涩的一笑,项真哑声道:“还好,只是点小伤,荆兄比我重得多……”
于吉忙道:“我去看看——”
摆摆手,项真道:“贵派的随军大夫正在为他悉心医治,方才已仔细查验过了,不幸中之万幸,荆兄总算平素底子厚……”
西门朝午与尉迟寒波同声急问:“如何?”
徐缓的,项真道:“性命是保了,武功会不会废掉还难说,要疗治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知晓……”
在场的几个人全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口气,于吉捂着心口道:“谢天谢地,若是荆大侠有了个什么长短,则无双派全派这份内疚可要一辈子放在心上了……”
尉迟寒波瞪了于吉一眼,不悦的道:“老于,你活了一大把年纪却仍不会讲话,难道说,荆大侠没有受伤或他没有死去我们就不以为意了么?”
面孔一热,于吉慌忙道:“我哪有这意思?老尉迟,你休要陷我不义,我压根便没有往这上面想过,我……”
看这两位大尊主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项真不由感到有些好笑,他阻止道:“二位,这区区小事,二位大尊主何庸争执?此次我与荆兄,西门当家为贵派尽些棉力,无论在武林的道义或做人的本份上来说都是应该的,各位犯不着大过介怀,人知相交,贵相知心,如比而已,是么?”
不待尉迟寒波及于吉说话,西门朝午也笑着道:“项兄说得是,咱们在道上闯的人物谁也没把生死两字看得太重,生来即是这种命了,多豁上两次又有何妨?我们既然来了,危难就是免不了的,受点伤或栽个跟斗其实乃小小不言之事,谁也不会在乎……”
尉迟寒波灰白的胖上浮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汗颜神色,他润润干裂的嘴唇,低沉的道:“老实说,这次若非三位鼎力相助,这场仗……结果怕就不是这样的了……”
于吉也跟着道:“现在除了那康玉德逃逸之外,如意府方面的首要人物几可谓一网打尽,这种辉煌战果,设非三位居中筹划奔波,更亲自以血肉相搏,光凭我们又到那里去找这便宜?”
微微一笑,项真扯开话题道:“如意府方面,自黑髯公洪双浪手下的高手,我都知道已经毙命的有‘反回七梭’杨涂,‘魔面子’钟泽,‘赤颜铁臂’段乔,‘双袖缠魂’杜原,以及那叫什么‘青豹子’的胡极,其他,我还干掉了一个身材修长,颔下蓄着一大把红髯的老人——”
尉迟寒波问道:“可是身材高大,双目如炬,善使一柄‘朱雀剑’的?”
项真颔首道:“正是。”
呛咳的一笑,尉迟寒波道:“这人昔日乃两湖地区出了名的棒老二头子,姓辜,单名一个玄字,有个外号,人称‘蝎心毒剑’,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洪双浪不知用什么手段笼络了他,使这老小子心甘情愿在如意府出力卖命了好几年……”
项真低沉的道:“再辊上这个‘蝎心毒剑’辜玄,他们自洪双浪以下一共六名好手全归了西,还剩下一个‘北地一旗’杜宗,二位尊主,可看见这个人了?”
尉迟寒波问于吉道:“老于,我和严宿攻的正面,你带你狮字门的弟子从侧边夹袭,杜宗这小子你可收拾了?”
想了一会,于吉有些尴尬的摇头道:“在格杀或年掳俘他们的高手中,似乎没有这么个人……不过,如意府属下有两个叫‘疤头双雕’的角色却被‘被字门’的‘小无常’辛坚,本门的‘白猿’白光,‘赤铜手’尚元干三个人合力拾下了,这两块混帐功夫相当之强,白光的左手被削掉了两指,赤坚也在头上挂了彩,好不容易才将那一双疤头雕摆手,至于‘北地一旗’杜宗,我看他八成是见势不妙,逃之夭夭了……”
一侧,项真目注着堡墙上下及如意府中队队穿梭往来的无双弟子,他们的白袍扎眼,金环闪耀,正匆匆忙忙的在四面展开了搜索敌人与清点伤亡的繁重工作,现在,杀戮已经完全停止了,仅偶而有如意府结盟下的残余着被发觉时的围扑行动,算是点缀这场大战的广丝儿余韵,但是,这却像是澜后的一片小水波,在经过了连天血斗的无双豪士们来说,已引不起一点激动,一丁点紧张了……
尉迟寒波见项真没有说话,他乘着空隙向于吉道:“谁在下面指挥善后事宜?”
于吉沉声道:“本来是我,在我上来之前暂时交给你‘莽字门’的‘三眼童子’曹生了,另外有‘铁拐子’恭祥在帮着,我门下的尚元干与‘飞字门,的辛坚正在追追搜对方可能隐藏起来的重要漏网人物……”
放低了声音,尉迟寒波有些忧虑的道:“飞字门属下的能手分到这边来的除了严宿之外,还有‘小无常’辛坚与‘紫唇’欧阳慎,如今欧阳慎呢?”
咽了口唾沫,于吉麻木的道:“伤了,很重,正在医治中。”
尉迟寒波急道:“被谁伤的?”
搓搓手,于吉徐徐的道:“百花谷‘锁链四绝’中的老二‘左臂刀’常做贤,老四‘长蟒’洗晓心,青松山庄的‘紫面飞叉’姬大木,‘游龙枪’闻储,四个人干他一个,等‘紫唇’栽了跟斗,你的大弟子张光便赶到了,又一场狠战之下,对方四个人前后一死三伤,那青松山庄姓莫的挺了尸,‘锁链四绝’中的‘左臂刀’常敬贤断了双腿,洗晓心被张光一剑戳进了胸口,大约也难活了,姓姬的小子伤得最轻,只在大腿上先被‘紫唇’欧阳慎划了一刀,如今除了死的,伤的全被擒住了,不过……”
心头“砰’的一跳,尉迟寒波急忙向左右一看,提心吊胆的道:“张……光呢?”
于吉沉默片刻道:“他也受了伤……”
“那么……”尉迟寒波焦切的道:“人呢?”
于吉再也掩饰不住形色的悲枪,他沉痛的道:“死了。”
面孔一下子变得更加白,尉迟寒波唇角怞搐着,抖索索的道:“死……死了?”
微微垂下头,于吉黯然道:“是的,他被常敬贤用左臂刀法所伤,在他杀掉那莫储与重创洗晓心之后……常敬贤虽伤了张光,但却被当时已倒卧地下的‘紫唇’欧阳慎暴起斩断了他的双腿,左张光那么重的伤势下,他竟能指挥弟子们活擒了已经受伤的姬大木,但是,我们的大夫尚未超到,他已咽了气……”
像斗然衰老了二十年,尉迟寒波便咽一声,老泪纵横,四肢颤抖,左右扶着他的两名无双弟子一看情形不对,连忙扶着他们这位大尊主坐向地下……
双手捂着面孔,尉迟寒波哀伤的低位着呼叫:“光儿……光儿……你自九岁跟随于我……至今已有二十八年之久……我尚未去,你……你竟先就撒手人寰了?光儿啊……”
一边,项真与西门朝午俱皆嗒然无声,于吉却苍凉的仰望天,而天也茫茫,凄黯一片,人生,果真如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