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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堂前面是“同”字形的建筑,朝后去,是一片点缀着假山花树的园子,通过园子,有一堵粉墙打横,从墙中的月洞门进去,便是一幢石砌的楼房,楼房不大,却也带着那种陰沉严肃的气氛——好似正代表着住在其中的主人身份与性格,“金家楼”刑堂大司律“无情报”费云!
现在,楼房上下一片黑暗,毫无动静——是那种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沉寂!
月洞门进口处人影闪掠,十多条身形疾速扑入,又立时分散四周隐伏,楼房的前面.也是一片颇具清趣的庭园,分布得有奇石花树.小亭篱棚,只是眼下的情势与天候,却令这原本不俗的庭园失去了它一贯的雅意,反倒更渗了几分萧煞凋零之概!
这十多个夜行人,正是方才由前面血战至此的入侵者,他们能挺进到这里,照理说,好歹也算打了胜仗,但是,天晓得,他们不仅毫无战胜者的欢欣振奋之情,个个竟都益发忐忑惶恐,神形不宁,活似大祸临头前那等窒怵法……
撕破衣襟包缠着肩背伤处的章立,此刻伏在一丛早已枯干了的花树之帝,他咬牙忍痛,一边朝四周窥探,边撮唇发出一种怪异的鸟叫声来:
“咕”“咕”“咕”……
“咕”“咕”“咕”……
庭园左边一口井的后面,也立时有了同样的回音,贴着地,一条人影狸猫般急窜过来。
是周秀,然而,这位有“小张飞”之称的叛逆者,气色却似乎不大对劲。
章立往后缩身,低促的问:
“情况怎么样?”
周秀的脸上透着、双目中流露着惊疑不安的神韵,他迫切的反问:
“你们拖过来多少人?”
章立赶紧算着道;
“我看看一一‘夺魄腿’马修乎,‘流波刀’曹鹏,‘十二铜人’中的老大甘维、老三陈隆、老四苏杰、者五任世忠、老七许昌、老八葛松、老九薛强、老十刘雄、老么吴清,‘沙坪七枭’的老大谢功、老二胡大贤、老五固峰、老么钱烈,‘飞星三杰’的老二季岚,‘豹尾棍’邵英,再加上我,总其是十八个人……”
吹了口凉气,周秀喃喃的道:
“只这头一关,竟已折了十亭人马中的三亭,眼前却还有更辣手的强敌在等着……”
章立忙道:
“还有几个挂彩的,曹鹏一条左臂业已不中用了,我自己也吃了那翁有方一虎爪,如今正痛得怞心裂肺,马老大被易尔宽的三节棍扫了一记,只怕也松快不了……”
斜刺里,一条影子倏晃已到——正是那满面烟容的瘦小人物,他压着他那发沙的嗓子遭;
“周老弟,怎的在这里停顿不进啦?兵贵神速,我们得越快行动越好,拖久了,别说和其他各路配合不上,更给了对方准备的空间!”
周秀对这一位似是较为尊重,他苦笑着道:
“马大哥说得是,但并非我们‘停顿不进’,而是因为情况不明,无以为进……”
这位“马大哥”,就是道上以腿功精妙而享有盛名的“夺魄腿”马修平,他闻言之下,不由皱起两条倒八疏眉,沉哑的问:
“怎么说?”
周秀凑近了些,低声道:
“先前我领着林涛和潘庆春掩到此地的当儿,楼上本还亮着两处灯光,但一待我发出那种预定行动的鸟叫声,通知上面我们的同伙准备接应时.楼上的两处灯光却突然灭了,稍过片刻,我忍不住又发出即时应合的信号,里头似是响起一阵蚤动的声息,这阵蚤动很快就平静下来,快到令我们来不及往里冲扑……”
马修平缓缓的道:
“后来呢?”
周秀陰沉的道:
“后来便一直是这个样子……无声无光,一片死寂!”
想了想,马修平摇头道:
“似是不妙,周老弟,你们在这幢楼房里头,有几个自己人潜伏着?”
周秀道:“两个,都是刑堂‘执刑手’的身份。”
马修平道:
“如此说来,除了费云自己之外,他还有另两名属于他的手下了?”
周秀道:
“不错,原来的计划是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猝不及防——也就是说,当我们与费云遭遇上,或是我们潜伏的人得到立即行动的信号时,便突施袭击,以费云为主要目标,另两名‘执刑手’为次要目标,加以歼除——”
马修平沉沉的道:
“你也未免稍嫌草率了,周老弟,所谓‘里应’必得也有‘外合’才行,否则力量便用不上,白白糟蹋啦,费云是何等人物?况且他身边尚另有两名忠心手下,你把恁大的担子,交付那两个潜伏着的同伙来挑,他们又怎么承当?”
周秀急忙申辩着道:
“我们不是没有接应,问题是变化太快,等我们才往前扑,已经声息俱无了……”
不似笑的一笑,马修平道:
“问题不在那边的变化快,而在于你发出的信号大急迫了。”
窒了窒,周秀不禁难以启声——他明白,他知道马修平也明白,他不愿冒险涉危,而把他那两位同伙做了挡箭牌,问路石。
马修平的语风一转,岔开了这个关键,又淡淡的道:
“费云可曾现过身?”
周秀干笑道:
“一直没见到他,也没见过楼房里的任何一个人。”
马修平颔首道:
“这就对了,姓费的因为不明白外面的状况,是而以逸待劳,以不变应万变,端等着我们朝里攻,否则,外头杀得天晕地暗,他职责攸关,身肩重任,岂有如此装聋作哑的道理?”
周秀道:
“马大哥的剖析很中肯,尤其费云个性刚烈,悍猛无比,加上他对‘金家楼’的死心塌地,断不会扮这等缩头狗熊,他一定是另有诡谋!”
喟了一声,马修平道:
“无奈的是,我们却势必朝里攻扑才行,别无他法!”
一侧,章立痛得两边颊肉都怞紧了,他急吼吼的道:
“我说马大哥,一把火烧他们出来,再圈起来宰杀,不比模黑硬攻要方便巧妙得多吗?”
马修平冷冷的道:
“用火来烧这幢石砌的楼房?章老弟,你这主意怕是白搭了!”
周秀也附合着道:
“况且明火执仗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迹,泄漏我方的实力,更易招至对方反击,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你说的点子用不上!”
章立呐呐的道:
“那么,该怎么办呢?”
马修平断然道:
“我们就称他的心意——朝里硬攻,我就不相信姓费的果真是个三头六臂,有什么超凡入圣的功力!”
又痛得一龇牙,章立吸着气道:
“但是,敌暗我明,只怕损失就大了……”
“嗤”了一声,马修平道:
“欲竟全功,称大业,不加上点缀头,不落些折损,成么?”
周秀接口道:
“我们干,马大哥!”
马修平道:
“把人手分开,几个人一组,大伙从各个不同的路线齐往里扑,我倒要看看,凭姓费的能耐,却是如何抵挡我们?”
用力磨擦着手掌,周秀狠狠的道:
“眼前这幢石楼,便是一处不折不扣的阎罗殿,再世堂,它的楼底是提审室,往下更有着坚固严密的地牢同刑房,姓费的高居楼上,掌握其生杀大权,以酷律苛法来做金家把持基业的工具,真正为虎作伥,典型的狗腿子之属,这番我们就要将他连根刨除,也算替多少遭凌虐迫害的弟兄们出口怨气!”
马修平加重语气道:
“周老弟,对费云这个人的底细,你该比我熟悉得多,咱们不必含糊,可也别轻估了他,姓费的号称‘无情报’,又在‘金家楼’混到大司律的地位,虚名并非浪得,他也有他的长处,咱们动起手来,仍以小心为上1”
周秀道:
“你放心,马大哥,我自会谨慎行事!”
马修平道: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分配人手吧!”
于是,他们很快就把当前的力量作了搭配——周秀仍与潘庆春、章立、林涛为一股,攀越二楼左侧进袭,“夺魄腿”马修平和“十二铜人”剩下的几个做正面攻击,“沙坪七枭”尚存的四位侧击边门,
“飞星三杰”的老二季岚,“豹尾棍”邵英,加上虽然受伤甚重,仍不肯退下的“流波刀”曹鹏三个,则飞攻楼上右侧,一共分为四路,全是做的重点安排。
而那幢楼房,迄今依旧是黝暗探沉,毫无动静,就好似里面根本没有人在一样,陰幽得透着邪气.
咬咬牙,伏在井边的周秀猛一长身,振吭厉吼:
“弟兄们,杀进去……”
叱吼声中,他的两柄长刃短把子蛇矛盘顶绕舞,率同他这一组的其他三人,抢先飞掠向楼房左侧的窗口——看起来气势不弱,实则个个的心都提到了嗓眼上了!
周秀这边甫始行动,“夺魄腿”马修平更不怠慢,他半声不吭,一马当先扑向了大门,“十二铜人”中尚存的九位,更是如虎出柙,随后跟进。
人影腾闪,风声呼呼,“沙坪七枭”、“豹尾棍”邵英、“流波刀”曹鹏,以及“飞星三杰”里硕果仅有的一杰季岚,也都同时发难!
四组人马几乎不分先后的冲入了石楼,他们虽是经由四条不同的路线,开始的时候,却遭遇到一样的景况——石楼的内部,也是一片黑暗,一片沉寂。
马修平掠进那两扇半掩的沉厚门扉之内,便立即弓背缩身,侧跃向旁,“十二铜人”的九位也纷纷散开,却彼此保持着呼吸相闻,伸手可触的距离。
黑暗中,隐约可以辨认他们容身之处,乃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客堂——事实上,却没有一丝半点客堂的韵味.
他们静止了一会,“十二铜人”中的一个突然扯开嗓门吼了起来;
“我躁你的老娘亲,姓费的,你要还算条汉子,就明枪对阵和我们拼个死活,缩着脑袋扮王八,可就是你大司律的本色?”
另一位跟着吆嘴:
“鸟的个大司律,天下哪有这种窝在暗处装人熊的掌法者?哦呸,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
吼骂声在黝暗中回蔼着,显得极其空洞怪异,余音袅绕中,却没有任何反应。
“十二铜人”的伙计们又有一个开腔了:
“我们犯不着在这里干耗,老大,朝上挺——”
是的,正前方的石梯上,一条黑影蓦然往上窜去!
“十二铜人”的老大甘维,立时眨着眼向左右点数自己的人,边低促的问:
“刚才是谁?我们可得稳着点,别轻举妄动……”
然而,甘维的一个兄弟叫了起来;
“老大,那不是我们的人,是对头!”
刚才吼骂的那位厉叱如雷,一双赤铜人猛挥横舞,暴闪急道;
“无胆鼠辈,老于看你逃到何处!”
“追!”
喝叫声中,又有四五个“十二铜人”的仁兄蜂拥合围,那甘维一面前扑,边急切的招呼着;
“小心中计,大伙凑近点,莫离远了!”
业已追上石梯的那几位,闻言之下,即时惕悟的停顿下来,谨慎的戒备着朝上张望,这时,马修平悄然掩至,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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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梯有无转折之处?”
靠在梯侧的一个小声回道:
“有一道弯,往右延伸上去,还有个死角,看不清上头的情形……”
马修平缓步走上,全神贯注:
“我来打前站,你们跟着我上,大家沉住气,定下心,只要我们自己阵脚不乱,对方再是狡猾,也搞不出什么鬼名堂来!”
就像这样,马修平在前,“十二铜人”一干人在后,慢慢的,小心的一级级踩着石梯往上挺——在他们的感觉中,每一级石梯的迈动,双脚间竟都似重有千钧!
一张张人脸向上昂着,一双双眼睛朝上蹬着,呼吸是相同的沉浊,精神是一样的紧迫,他们的兵器,全指向可能的却敌位置上方。
挨在最后面的一个,是“十二铜人”的老十刘雄,他双手分握着赤铜人并铸的踝部,而双手全湿腻腻透着冷汗,汗水接触着硬溜溜的赤铜人足躁,就更发滑了,他轻轻将一只手的家伙支在胯边,用力把手掌朝裤管上揩试,一面回头向他旁边的人咕哝:
“娘的,这哪里像交刃?简直是在捉鬼了,真叫邪气……”
猛然,他瞪大了眼,骇然注视他身边的人——因为他蓦地想起,他原是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在他后头,根本不会有人才对。
但是,那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看去清癯、苍白,形色冷漠至极的人!
没有再给刘雄第二次反应的机会,那个人轻缓的收回了他的右手——他的右手中指拔出自刘雄的咽喉,除了浸浸的鲜血之外,这致命的一戳甚至不令刘雄发出任何死前的声息!
凸瞪着那双眼珠,刘雄依然挺立不动,于是,“十二铜人”中的老七许昌——也就是刘雄前面的一位,更且连说句话的余地都没有,便被那人从后颈戳穿了喉咙!
如果是熟稔各般内外功夫的行家,当能以辨认出来,这一位所施展的指功,乃是武林中绝不多见的奇艺之一:“骨锥”。
此际,马修平已踏在第七级石梯上,再上两级,便到达石梯的右折转弯处了。
全身肌肉绷紧,马修平弓背挫腰,双手半提,纯系一触即发的架势,他双目凝聚,屏息如寂,整个人都有事处准备随时飞旋的强烈意味。
跟在他身后的甘维,不由回头再加叮咛:
“留神了,这就快到节骨眼啦……”
一下子他的眼睛发了直——他看到他的四弟苏杰似是忽然变得臃肿了,肥胖了,比苏杰原来的身形,不,须臾前的身形几乎粗出了一倍,更明显的说,好像苏杰有了十连体的身影。
噎窒了刹那,甘维恐怖的尖叫:
“老四,你怎么了?”
苏杰的答复很出人意料,他不是用言语,而是用行动,十分怪异的行动——全身打横起飞,兜头往石梯上的人们压捋下来!
在瞬息的惊愣之后,石梯上的各人哗然闪避,最靠近下面的是“十二铜人”老么吴清,这吴清乃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他不但不躲,反而狂吼着合身扑向那条幽灵似的黑影。
黑影悄无声患,幻魂也似飘开,吴清一扑不中,手上一双赤铜人猛扫狠砸,风声呼呼,那条黑影却随着赤铜人的挥展之势,宛若一片羽絮般毫不着力的浮沉移茵,看上去,像极了一抹有形无实的幽魂。
“十二铜人”其他的五个,立时叱喝着围攻上来,他们的阵势方才拉开,半空中,马修平的身形佛若月兑弦之矢,越过铜人头顶,暴射急泻,人尚未到,漫天的腿影已如骤雨般罩落!
黑影的腾挪之技,非但纯熟老练到已臻化境,行动之间,更有着行云流水似的洒逸与美妙,他在马修平那强劲密集的腿桩脚杵间穿走晃撩,伏游自如,进退安详,马修平这一抡急攻猛袭,竟然连这人的一丝一毫都未沾到!
攻击与闪避,其过程只是一霎眼的辰光,等到马修平落地换气,对方已经穿越“十二铜人”的包围,在混乱的吼骂叫嚷声里掠梯消失!
狠狠跺脚,马修平吼了起来;
“缀着上!”
他们当然没有看见,那条幽灵似的人影,正附贴在石梯右弯处的顶壁上.
楼上是两排相对的房间,中为通道,通道两侧,还设置得有好几盆盆景,以增情趣,这时,正有四个人踞手躇足的从那边第二个房间门内模了出来。
一听到马修平的吼喝声,那四个原本神色紧张的朋友,立刻兴奋起来,他们匆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近,为首的一个边拉开嗓子招呼:
“下面可是马大哥?”
于是,附贴在壁顶的那条黑影便突然凌虚下击——他不再是轻柔的飘移晃掠,而是雷霆万钧的扑击I
这四个人——周秀、章立、林涛,与潘庆春,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下遭到暗击.四个人在惊慌中仓促跃散,那人的双手倏向两边挥动,“铮”声轻响,一杆“月牙铲”的头尾两刃已暴取周秀与潘庆春两人!
周秀的短柄蛇矛与潘庆春的链子斧,在他们的倒押旋步中飞快横截,而月牙铲猝然侧穿了——完全违反力道惯性的猝然侧穿,那章立的三尖两刃刀才只提起一半,已被锋利的刃头透月复而过,更将他整个人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嗽……”
不似人声的惨号,迸挤自章立歪斜喷血的嘴巴,而月牙铲飘然磕开周秀的双矛及潘庆春的链子斧,“当啷”一震,生生把林涛挫出两步I
周秀脸色煞白,流露着一股无可掩隐的恐惧神情,他骇然月兑口;
“老天,是费云!”
月牙铲的两端凝聚成溜闪的新月蓬飞,而刃刀便是光之诅咒,它们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卷荡而至,把周秀和潘庆春硬逼得向石梯下逃!
早已心胆俱裂的林涛,则慌不择路的奔往通道的另一头。
林涛刚才奔到那边的第四个门口,黑暗的半掩门缝中,蓦地飞斩出一柄“双刃斧”,心慌意乱下的林涛在不防里拼命提叉崩架,却只是消失了那一斧的部分力量——斧刃未能如预期的砍上他的胸膛,但已斜着切入他的左腰!
猛一踉跑,林涛尚未及有第二个动作,月牙铲的月牙口,业已深深插进他的背脊,杆身上挑,林涛便鬼哭狼唬的在空中抛过一度弧线,重重摔跌向走道的那一端!
这使月牙铲的人,不错,是费云——“金家楼”的大司律,“无情报”费云!
蓝汪汪的月牙光芒,映幻出他那张苍白得可怕的面孔,双眼深陷,眼珠布满红丝,他的两腮凹削,胡碴杂乱的生长着,月兑皮的嘴唇正由上牙紧咬。
他的喘息,急促的喘息,汗下如雨,肠部起伏急剧,显然,他有病,过于激烈的动作及过于激烈的情绪,使他更为虚弱乏力了。
那第四间房门内闪出一个人来——是一位“执刑手”的打扮,他倒提着那柄血迹斑斑的“两刃斧”急忙奔到费云身边,关切的低语:
“大司律,你老的情况不大妥当,我们是否该撤走了?”
残酷的,也是悲凉的勾动了一下唇角.费云沙哑的道:
“未能防奸制叛于前,又岂能不铲逆除恶于后?职责已亏,神魂难安,卓宾,你就随我尽此全责,以报夫人吧!”
叫卓宾的这位执刑手满腔沉重肃穆之色,他躬身道:
“属受老夫人宏恩,久承大司律教诲,必当誓随进退,生死不渝!”
疲乏的点点头,费云道:
“是好小子,来,卓宾,那一头还有几个兔崽子正在等着我们去打发!”
卓宾咬牙道:
“有三个,如今正在那边的‘档籍室’内搜寻什么……”
不似笑的笑了笑,费云道:
“对方也在找我们,卓宾。”
当周秀与潘庆春两人被费云逼下石梯的时候,也正是马修平等人往上掩扑的辰光。周秀和潘庆春朝下窜逃,正好碰上领头挺进的马修平,黑暗中,马修平半声不响,飞腿横旋,“呼”“呼”的劲风横掠着,差一点就蹋掉了周秀的下巴!
后面,“十二铜人”的六位也即时冲到,为首的甘维双目喷闪着赤毒毒的红焰,挫牙如磨,声音宛似是从齿缝中进出来的:
“辣手狂夫,老子与你拼了——”
扑地贴滚,周秀压着嗓门急叫:
“慢动手,我是周秀啊……”
凌空翻落,马修平顿势斜身,低呼道:
“是周秀……”
甘维用力使手中一对赤铜人后带,他粗壮的身体也不由打了个旋转,堪堪稳住,他已凸瞪起双眼,气冲冲的道:
“周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一组不是早就掩到楼上去了么?却又端着这等架势闯下楼来和我们凑什么热闹!”
忍住冲顶的怒火,周秀从石梯上站起,表情十分难看:
“甘老大,我们也不愿意如此狼狈的摆现给各位看,树要一层皮,人要一张脸,若不是情势逼到这步田地,谁不想充个英雄好汉?子力有不殆的事,你能怨得了我?”
甘维激动的道:
“我们可是一路血战过来,步步搏命,刻刻斗死,你知不知道,我的兄弟上这一阵,便又折了三个!”
周秀生硬的道:
“莫非我们就是挡在那里看戏?我们这一组四个业已折损了章立,林涛怕也凶多吉少,半数耗上了性命,难道还是逛窑子逛过来的?”
一挥手,马修平怒道;
“这是什么辰光了?自己人还在起内斗?你们再要争执下去,我姓马的一拍走路,眼下的烂摊子不管你们收不收拾得了,只怕上头主儿也好歹定要剥你们一层人皮!”
周秀干咳一声,道;
“马大哥多包涵,实在是背不得这口黑锅,今晚上,我们起事的兄弟哪个不在卖命?便有心怯懦退缩,对方也放不过咱们哪……”
马修平不耐烦的道:
“刚才上楼的那人你们遭遇到了?”
周秀苦笑道:
“要不怎会弄得这般狼狈法?”
注视着黝暗的梯口,马修平低声道:
“可是费云?”
“除了他还有谁?”
神色非常凝重,马修平缓缓的道:
“果然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此人不除,必为大患!”
周秀心腔子不禁收缩了一下,他努力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的道:
“马大哥说得是,趁着目前剪除了姓费的,方为上上之策,否则一旦容他出去,早晚是个祸害,何况歼杀费云,也是上头交付给我们的责任!”
马修平沉声道:
“他跑不了!”
甘维恶狠狠的道:
“我要生吃了这个匹夫,替我的三个兄弟报仇!”
马修平道:
“稳着点,姓费的不但手段毒辣,功力精湛,亦是个奸滑刁狡之徒,我们万不可冲动浮躁,乱了阵脚,否则就正好予他可乘之机了!”
挫了挫牙,甘维道:
“今晚便豁上一死,也断不能叫那姓费的留下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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