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没多久前头便传来怦然的关门声,戴轮的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强烈的……
伤心?
她的离开仿佛是他难以承受的痛,开口挽留的冲动是那么地强烈,教他惊讶之余,也不由得暗自困惑。
自己是怎么了?那女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那么他突然的感触究竟所为何来?
“爸爸快点吃面,真的很好吃哦!”
萱蜜轻软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他抱着亲亲女儿走向餐桌坐了下来,小女孩已经迫不及待的再度抓起汤匙筷子捞面条。
女儿猴急的模样惹笑了戴轮,感冒生病的他对于任何事物都感到索然无味,所以只是瞥了眼前铺放着青菜玉米的简单汤面一眼,直到萱蜜又催促了一次,他才兴致缺缺地吃了一口,没想到那滋味让他整个人怔了一下。
他忍不住再低头望了望瓷碗,确定自己刚刚入口的就是方才那一碗不起眼的普通汤面。
“很好吃吧?阿姨告诉我,她会变魔术哦!”
“变魔术?”
萱蜜的圆瞳一闪一眨的,“对啊!阿姨偷偷跟我说,她有办法借到仙女的魔法棒哦,所以可以把我不喜欢的青菜变得好吃。这是秘密,爸爸不可以跟别人讲!”
“好,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瞪着眼前这晚汤面,他忽然感到饥肠辘辘起来。
戴轮唏哩呼噜的吃着面条,几乎要忍不住怀疑,或许纪若雍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具有神奇的魔法。
不过是超市贩卖的普通面条,包装袋都还放在流理台旁:青菜、玉米罐,没有一样食材是希奇特殊的,可是为什么吃在嘴里就是感觉特别顺口鲜甜,由味蕾传递到脑海里的除了美味之外,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
熟悉感?
仿佛在记忆深处,他曾经不止一次尝过这样的味道,那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宛如隐藏在回忆迷雾里的丝线,教他想抓却抓不住。
真是的!戴轮烦躁地伸手柔了柔额头,难掩懊恼。
打从遇见纪若雍那一刻起,他就好像一个螺丝松月兑的机器人,虽然号称精密无敌,却始终找不到潜藏在自己身体里那个神出鬼没、伺机而动的恼人Bug!
难道他真的如纪若雍缩说的,和她有过牵扯?
“爸爸,妈妈呢?”
“嗯?”
收回思绪的戴轮望向女儿,看见她嘴角边的菜屑,伸手温柔地替她捻去。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妈妈还在德国玩啊。”
“可是上个月她说在意大利,再上个月在西班牙,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玩累回到我们的身边?”
戴轮轻笑着挲了挲女孩的头顶,“萱蜜觉得寂寞吗?有爸爸陪你啊!”
“可是刚刚阿姨说爸爸生病了,需要有人照顾你。”
他温柔摩挲的大手顿了顿,“她这么说?”
小女孩点点头,为了吃最后一口面,整张小脸几乎都要埋进瓷碗里。
“那一定是因为她不知道躺在楼上的人就是我,才会这么说的。”直觉开口的戴轮,浑然没有察觉自己语气里的恼怒与赌气。
“阿姨有煮饮料给爸爸喝哦,就放在那个水壶里,我看到她把一朵朵的小花丢进锅子里煮,阿姨说那个是菊花。”
菊花?他以为她扔的是砒霜咧……至少也会吐口口水吧?戴轮顺着女儿指引的方向望去,看着那一壶浅褐色的茶汤,竟有须臾的失神。
“阿姨还帮我洗澡换衣服。”
什么?他忍不住微微坐直身,“她到底还做了哪些事?”
“我在外头跟蚂蚁玩啊,可是阿姨说脏兮兮的小孩没有洗干净之前不能吃饭,所以就帮我洗香香了。”萱蜜得意地指着自己的头发,“还有洗头!”
想不到……她是个热心温柔又懂得照顾别人的人?
转头凝视女儿纯真喜悦的容颜,戴轮有些歉疚地轻模她的头。“鲍尔太太因为家里有时跟我请长假,又一直找不到适任的新管家,只能靠临时帮佣顶替,我还得忙新公司的事情,但是又不能没有人来照顾你……”
“所以要打电话叫妈妈回家——”
“你妈妈没有玩够是不会认得回家的路的,这个问题让爸爸来想办法,OK?”
“不然请刚刚那个阿姨来照顾我啊!我喜欢她,她有仙女的魔法棒,又知道什么花可以煮,我想请阿姨教我!”
戴轮摇头苦笑,小孩的世界真轻松,说的跟唱的都一样好听,她是没看见刚才他们俩暗潮汹涌的模样吗?
“爸爸不是也喜欢吃阿姨煮的东西?”
“我喜欢又有什么用?总之,那个阿姨不会再来了。”而且谁知道下次她会不会把砒霜当冷盘,老鼠药当调味料?
“我可以帮忙想办法啊!”
“你要想什么办法?”人小鬼大的。
“我可以问海绵宝宝啊,他跟派大星会帮我想办法的!”
女孩兴高采烈的模样与雀跃的声音,让戴轮无言以对之余,有不免感到好笑。
“那顺便帮我问一下蟹老板,我的感冒为什么一直好不了?”
“没问题!”
看着萱蜜拍胸脯保证的认真模样,跳着飒眉的戴轮一时无语。
“唉,吃药吃药。”
“爸爸,吃蟹堡可以治百病——”
“你的广告夸大不实,所以我还是相信普拿疼。”
纪若雍没想到还会再见到萱蜜。
不对,应该说,她没想到戴轮竟然不负责任到仍然让他的女儿孤零零的蹲在家门口拨树枝玩泥土!
该说他们家的家教方针很朴实吗?
现在小孩子玩的几乎都是游戏电玩,坐在冷气房里不是打电脑就是看电视,怎么这个小女孩就喜欢蹲在炙热的门外晒太阳?
纪若雍的视线不自觉地停驻在那一抹小身影上,萱蜜孤单玩耍的模样和脏兮兮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在阳光下蜷蹲着喃喃自语的侧影,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疼……不不,别再想了,这并不关她的事!
悄悄抓紧皮包,她刻意将脸撇向萱蜜的反方向,打算在小女孩没发现自己之前快步走过。
“阿姨!”
噢,闭了闭眼,她洋装没有听见的继续往前走。
“阿姨!我在这里!”
稚女敕轻软的嗓音仿佛具有无形的魔力,悄悄拉住纪若雍的心,明明想表现得冷漠无情,却总是无法真的硬下心肠。
“阿姨?”
一直软女敕的小手忽然轻轻握上她的手,纪若雍只觉得心头的某个角落也仿佛被抓住了一般,强装出的冷硬在松动……
“阿姨陪我玩好不好?”
“不行,我跟别人约好了,赶着要出门。”
她不自然地伸手拨开小女孩的手,自以为冷漠的态度下,却仍然不忘保留一丝温柔,下意识地缓和回收拨开的力道。
“那你可以赶快回来吗?我会在这里等你。”
“你等我做什么?”对小孩凶一点,她是不是就会惧怕的远离了?“阿姨没有时间陪你玩,快点回家去!”是啊,就是这种态度没错!记住,不管这个小女孩有多么可爱,她都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是齐圣吾背叛她的铁证!
“可是我想吃阿姨煮的饭。”
“我没空煮给你吃!”
这个孩子该不会又饿着肚子了吧?真是的,齐圣吾到底在干什么?有种在外面跟别人生了女儿就要照顾、就要养啊!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等阿姨回来以后就有空陪我了。”
“你要一直待在外面?在大太阳下?”
“因为在外面才会有好事发生啊!”
“为什么?”
问出口的同时,纪若雍忍不住懊恼地低咒自己的多管闲事。
她并不需要了解这个小女孩的事好吗?所以别问也别管,装聋作哑就是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吗?
“在外面才看得到爸爸下班回家,有一次我还刚好碰到妈妈回来哦!”萱蜜开心地笑着,像是在分享秘密的喜悦。“所以待在外面才会有好事,我喜欢在外面一边玩一边等。”
即使在大太阳下?就为了等爸妈回家?
一瞬间,她气极了!又气,又心疼……
好事?纪若雍默默敛眸凝视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颜。即使自己表现出厌恶或不耐烦的模样,在萱蜜眼里却依然认为遇到她是好事?
莫名的歉疚悄然无声地在她心底蔓延开来,教她连嗓子都哑了。“为什么呢?我对你很凶……我并不喜欢你呀!”
“阿姨喜欢我啊!你会陪我,会发现我肚子饿然后煮饭给我吃,还会帮我洗澡洗头,那样好舒服哦!”
说道这个……“你又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
“都是爸爸啦,他笨笨的不会帮我绑头发!”
“新管家呢?”
“爸爸说他会赶快找。”
那个笨男人,这一点小事也要拖那么久!如此说来,新管家上任的这段空档,真的要留下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和临时帮佣一起生活?
“阿姨,你一定要出门吗?”
“对!”她决定不再当以个傻傻等待丈夫回家的糟糠妻,她要开始朝自己的梦想迈进,而今天正是展开行动的第一天!
“这个给你。”
纪若雍低头一看,发现萱蜜慎重其事的将一截小树枝放在自己的手掌上。“它是我的宝贝哦,抓蚂蚁或蚯蚓都很厉害哦!”
妈啊!“好脏,我不要!”
她直觉地将它扔在地上,直到看见小女孩失望的表情,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残忍。
“不脏啊,它是我的幸运符耶!”萱蜜急忙蹲下去捡拾,“就是因为它,那一次我才等到妈妈回家。”
“……总之我不需要。”
强烈的罪恶感让纪若雍机会不敢直视萱蜜的双眼,小女孩委屈眨动的眼眸、散乱的头发和脏黑的脸庞,都让她急于逃离。
“阿姨,幸运符……”
“我说了我不要!”
踩着急促步伐的纪若雍不再望向那个瘦弱的小身躯,急急越过人行道,挥手招来一辆计程车便马上坐进去。
砰地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那抹追过来的脆弱小身影转眼间便被她区隔在外,迅速远离。
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对了!萱蜜是齐圣吾的女儿,自己不需要担心会伤了那个幼小的心灵,毕竟她得到的伤害更多!
不断对自己心里建设的纪若雍,疲惫地想讲脸庞埋进摊开的掌心里,却看见左手沾了一抹泥土。
遇到阿姨……这也是好事哦!
阿姨喜欢我啊!你会陪我,会——
不期然地,一的泪掉了下来,落在掌心里。
纪若雍挫折的紧紧闭上双眼,瘦削的肩膀微微怞动。
噢,她好讨厌自己!
讨厌将大人的恩怨迁怒到无辜小孩身上的自己,讨厌带给她伤害与难堪的齐圣吾,讨厌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的自己!
“司机,停车……请你停车!”
在楼上哄萱蜜睡觉的纪若雍,隐约听见楼下传来的声响。
十点二十分,应该是他回来了吧?
原以为齐圣吾至少会上来看一看自己的女儿,想不到却始终没有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她忍不住动怒。
这一对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以为生了小孩之后,就没有任何责任了吗?!
趴在床边,伸手轻拍睡着的小女孩,纪若雍等萱蜜更加熟睡之后,才起身调高空调的温度。
轻轻地拂开小女孩粉颊边的柔软发丝,那张纯真无邪的酣眠睡颜宛如天使一般,让她情不自禁的悄悄流连。
她的决定是对的。纪若雍忍不住再一次告诉自己。
暂且不管大人之间的复杂纠葛,眼前的小女孩就是需要人照顾,那么,就由她来吧!照顾萱蜜直到新管家到任为止。
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她微撩裙摆,准备下楼告知齐圣吾她的决定。
只是他既不在餐厅也不在书房内,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以为他并没有回家时,忽然发现一具高大的身影就瘫倒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吓了一跳的纪若雍倏地倒怞一口气,惴惴不安的悄悄靠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疲累瘫倒的齐圣吾。
可恶的男人,她迟早会死在他的手里,不是被气死,就是被他吓死!
纪若雍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却反倒被他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和额头上的薄汗给引去了注意力。
难道他的感冒还没好吗?
迟疑了几秒,纪若雍才伸手模了模他的额头,意外的高温滚烫让她大吃一惊。
“你这个笨蛋!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早点回家休息?”
沙发上已然陷入昏迷的戴轮只是难受的声吟一下当作回应,奥热烦躁的他开始拉扯颈脖上的领带。
“别动了,还是我来帮你吧!”
原本打算袖手旁观的纪若雍担心他在昏昏沉沉间会把自己给勒死,只好走上前蹲在他的身边替他解开领带、松开衬衫的几颗纽扣。
掌心下是他被冷汗湿透的衣裳,她一边埋怨自己的心软,一边起身为他张罗退烧的冰枕和擦拭的毛巾。
直到冰冰凉凉的柔软触感熨贴在发烫的额头上,舒缓了热度,戴轮才逐渐从昏迷中挣月兑出来,他缓缓睁开双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天,他的嗓音沙哑得连自己都不想听!
“我来照顾萱蜜。”纪若雍没好气的撇撇小嘴,为他换上另一条冰凉的毛巾。“难道你以为我会追在你身后跑吗?”
“我还没病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戴轮讥诮地掀了掀唇,却默默发现,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够矛盾,对他说话的语气又呛又冲,但是帮他更换毛巾的动作却非常轻柔。
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的呢?
因为身边疲惫而显得迷蒙的深邃眼瞳,悄悄凝视眼前白皙冷沉的侧脸,这一刻,戴轮只觉得眼前这张容颜既陌生又疏离,却也深深勾动他的心。
闭上双眼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柔捏自己隐隐作疼的额头。
就算是错觉,时间也持续太久了吧?从那一晚宴会上的惊鸿一瞥开始,神秘的影响力直到现在依然存在着。
一面对她,他就好像被吸引的磁铁,再也无法把视线转开……
“还是很不舒服吗?”
“啊?不是的——”
轻软柔女敕的小手覆上额头,连带地也带走了戴轮的声音。躺在沙发上的他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悄悄移动视线,凝望那双藕白雪女敕的纤纤小手。
“仍然没有退烧,怎么办?”
看着纪若雍神情担忧地将手怞回,额头上的空虚感让戴轮动了动嘴巴,但却忍着没有说话。
如果他告诉她,有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感觉似乎舒服多了……纪若雍会不会笑他?
“看来不吃药不行了。”
“家里只有成药——”
“萱蜜睡前有稍微咳嗽,所以她有找出先前的感冒药来吃,药还有剩。”
戴轮翻了翻眼珠,“真是的,大人怎么能够乱吃小孩的药?”
“不是吃的,”纪若雍定定地看着他,“是塞的。”
“塞……”
他霍地从沙发上弹起,病弱的身体在这一刻显得灵活而利落,高大的身躯紧贴着沙发,紧张兮兮地闪避她。“塞哪里?你想都别想!”
“塞哪里你会不知道吗?”
纪若雍淡淡睇了他一眼,赶在自己破功笑出来之前赶紧起身。紧张了吧?看我不把你整得哭爹喊娘,替自己出口怨气!
忧心忡忡的戴轮依然对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大喊,“你别想挟怨报复!可恶的女人,我的是不开放的!”
对他的抵抗置若罔闻的纪若雍,神情淡然地拿着一碗水和几颗药走了过来。
一脸戒备的戴轮越往沙发里缩躲,“你拿水干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眨了眨眼,“用药之前要先洗,你不知道吗?”
“你——”瞪大双眼的他不由分说地抢过她手里的汤碗,仰头咕噜咕噜的把水一口气喝完。
“欸,你……那碗水不能喝,我掺了肥皂水的!”
“嗝!恶~”
忍着笑的纪若雍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谎,“本来是准备拿来给你洗的,你却拿去洗嘴巴。”
压抑着吐意的戴轮一脸衰相。
等一下他该不会一边讲话一边冒泡吧?“有你在,我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你要不要先回去?”
这是在赶人吗?纪若雍挑了挑柳眉,“不要。”
哼,以为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女人吗?叫她回家,她就偏要留在这里碍他的眼!
重重叹了口气的戴轮疲软地瘫回沙发上,被她这么一闹,好像流了更多汗,湿粘闷热得好不舒服,他疲惫地抓起丢在一旁的湿毛巾擦起汗来。
纪若雍瞟了一眼,撇撇小嘴,真想开口跟他说,那条毛巾不是这样用的。
她原本是准备来让他擦眼泪的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看到他几乎重度瘫软的模样,心软的她还是站了起来,再度走回厨房里。
这一次,她端出更大盆的水。
戴轮只望了一眼便忍不住声吟,“别再来了,我真的喝不下去了……”
纪若雍差点没笑出来。
“我宁愿继续发高烧把自己烧成智商0.01,也不会让你在我的里塞任何东西!所以你还是趁早死心——”
“我对月兑你的裤子没兴趣,更不想委屈自己帮你洗,你被想得太美了!”
“那你是要……”
她脸色稍倦,弯身将手中冒着热水的水盆放在地板上,及肩的美丽长发顺着纤肩柔顺滑下,在半空中划出一抹旖旎的弧线。
“这是热盐水,给你泡脚的。听说把脚泡红让身体流汗之后再注重保暖,可以让感冒好得快一点。”她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或者你还是比较想把它喝掉?”
戴轮惨白着俊脸挥挥手,那受够了的模样惹笑了纪若雍。
望着她娇笑盈盈的侧脸,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发怒的。
“我觉得我真的病得很重……”
“真奇怪,你以前很少生病的。”
手捣着额头的戴轮停顿了几秒,抬眸看她,“你说得好像以前就认识我了。”
“那是因为——”
蹲在地上帮他月兑鞋泡脚的纪若雍也停下动作,仰头回望。
“我希望你别再搞混了。在这间屋子里,我是戴轮,不是你的丈夫齐圣吾,请你分清楚我们两人的不同,承认我跟你丈夫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同时也尊重我的身份。”
“……你说够了没有?”
纪若雍颦起柳眉睇了他一眼,拨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准备起身离开,却被戴轮精准的攫扣手腕,硬是留住她。
深邃幽暗的黑瞳笔直对上她愠怒微诧的美眸,他喑哑的嗓音听来冷静而真诚。
“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不管我跟齐圣吾长得多像,我都不是他。我是戴轮,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与背景。我希望你记住我,我要你眼里看到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齐圣吾的代替品!”
被那双邃眸深深摄住的纪若雍一时哑然,转了转眼珠,阖上微启的嘴唇,她力持镇定的低头将两颗药丸塞进他的手里。
“吃掉,然后赶快睡一觉!”
接下两颗普拿疼的戴轮原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半天,却又挤不出半句话来。一时无言的他于是低头吞下药丸,喝了几口水,正想横过身子把茶杯放在桌上,纪若雍已经先他一步拿走水杯。
“谢谢。”
她并不看他,“我想告诉你一声,在你找到新管家之前,暂时就由我来帮忙照顾萱蜜。那孩子年级太小,身边不能没有大人。”
“你愿意?太好了,谢谢!”
“请把话听清楚,我只是暂时性的帮忙。”
“那也已经够让我感激了!谢谢你,萱蜜一定很高兴。”
纪若雍似有若无地点点头,轻轻将长发拨到耳后,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靠坐在沙发上的戴轮,默默看着她这个纯然女性化的举动,视线一时间竟然无法移开。
“水盆里的水如果变凉就别再泡了,去洗个热水澡赶快休息。我再上楼去看一下萱蜜之后就会回去。”
起身走开的纪若雍敏锐地感觉两道深邃的视线始终紧紧跟随着自己,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悄然屏息与故作矜持,究竟所谓何来。
真可恶!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就是会忍不住紧张,无法控制地反应过度?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难掩懊恼的纪若雍巡视过一圈之后打算离开,却在经过客厅时,发现戴轮身上只盖着西装外套,睡躺在沙发上。
她叹了口气,走上前轻推他。“别睡在这里,感冒会更严重的。”
“嗯……”
“快起来,你刚才流了一身的汗,洗个澡会舒服一点。”
下一秒,还有着明显滚烫高温的大掌忽然抓住她推摇的小手,像是要制止她的打扰。
炙热的蒲扇大掌仿佛传来她无法承受的热度,纪若雍不争气地绯红了俏脸,急忙想推开他。“放手,我的手都被你抓痛了!”
沙发上的戴轮这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眸,迷离朦胧的视线落在她娇红的脸庞上,好像很遥远,却又恍如近在咫尺。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你睡糊涂了吗?这里是你家,你——”
蓦地,噙起嘴角淡淡笑了,突然流露的单纯脆弱俊飒笑颜,教纪若雍的心跳当场漏了一拍。
“怎么把头发弄直了?你明知道我最爱你卷发的样子。”
说完,他便缓缓闭上双眼,意识直坠幽黑深渊。
纪若雍炸了眨眼,怔怔地挺直身,只觉得世界瞬间静止。
他刚刚说什么?
这个男人怎么知道她把留了两年的卷发洗直了?
他们不是才认识不久吗?不到半个小时前,他不是才信誓旦旦地重申他不是齐圣吾而是戴轮吗?
气愤至极的纪若雍咬着唇,握拳怒瞪沙发上的男人。
这个可恶又该死的男人!
给她等着瞧,她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戴轮就是齐圣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