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雍一手拎着皮包一手揪着衣领,像只偷腥归来的猫儿,蹑手蹑脚地踏进漆黑的客厅。
虽然已经非常熟悉自己的家,但是在一片黑暗中,她还是不小心撞到了摆设花瓶的矮几,痛得她小脸当场皱成一团。
就在这时,正上方的水晶灯毫无预警地乍放光芒,登时将整个客厅照耀得光亮明灿,也让她的狼狈无法掩藏。
吓了一大跳的纪若雍僵立在原地,既歉疚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冷然伫立於电灯开光旁的好友。
“都、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一身休闲装束的齐雪琳神情莫测地看着脸色慌乱的嫂嫂,“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只是晚一点而已……”
“凌晨三点才回家,叫做‘晚一点’?”
“……对不起。”纪若雍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个偷腥被逮的老婆,而她慌张不定的神色和满是歉疚的模样,确实也很像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知道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这样,严格来讲,论辈分还是轮不到身为小姑的雪琳来指责她,更何况她又没做错什么,但是……
雪琳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不但是自己的同学兼死党,更是陪她一起熬过失去丈夫的痛苦岁月的至亲家人。
对了,说道丈夫……“雪琳,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双手环胸的齐雪琳冷淡地睇了眼她之后,缓缓走向沙发,兴味索然的模样和喜上眉梢的纪若雍宛如天差地别。“好事?”
“是啊!今天晚上我——”
“你跟戴轮发生关系了。”
“我不是要说这件事……不过,”纪若雍俏脸绯红。“你、你是怎么……”
“你穿着男人的衬衫,身上的休闲裤也宽大得让人一眼就认得出是男人的尺寸。”端坐在沙发上的齐雪琳,开口说话的声音始终平稳得近乎冷淡,“还需要我再提到你脖子上明显的吻痕吗?”
臊红双颊的纪若雍下意识地揪紧衬衫领口,懊恼蹙眉。
都跟他说不要换穿他的衣服!湿透的雪纺长裙虽然穿起来不舒服又弯扭,可是说什么也比这一身男人的衣裳好啊,至少不会那么引人遐想嘛!
“我想你应该是心甘情愿跟戴轮上床的吧?”
又羞又窘的纪若雍终於注意到齐雪琳的冷漠,正色地面向好友。“你有话想跟我说吧?”
齐雪琳双手一摊,“没错,可是我已经不晓得自己现在究竟应该是要以好朋友的身份来跟你讨论这件事,还是以小姑的身份和你谈。”
“你在谴责我?”纪若雍轻轻坐到她身旁的位置,眼神却不看她。简短的几个字,说的语气清淡,实则内心紧张沉重。
她不答反问:“我让你感觉像在谴责吗?”
“有话直说,雪琳,别拿这种商场上的迂回手法来应付我。我知道你是一个个性直率、有话藏不住的人,而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一个生性放纵,会随便跟男人上床的女人!”
对於好友隐约的动气,齐雪琳闭眼叹息,默不作声地伸手爬掠垂落在额头边的褐色长发。
“我记得在不久之前,你才一直硬逼我放弃你哥,要我去接受别的男人。”纪若雍迎视好友,“原来你不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
“那么为何你现在又拿这种态度对待我?而且其实戴轮他是——”
就在这时,纪若雍手提包里隐隐传来手机铃声。
对话因此停止,只有沙发上的两人彼此默然互望。
最后,还是齐雪琳吸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快接吧,这么晚了,绝对是他。”
纪若雍拿出来手机却迟迟没有接听,反而敛眸低望银幕上头显示的来电号码。
“刚才是他载我回来的,可能是没等到我报平安的电话,所以直接打来问看看。”
“那就快接听啊!”
看她还是没有动作,耐不住性子的齐雪琳翻了翻眼,索性抢过她手里的手机。
“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他说。”单指弹开手机面板,翘脚坐在沙发上的她豪气十足地开口,“我是齐雪琳,代替我嫂嫂来听电话。”
一旁的纪若雍只是微微颦起柳眉,却不阻止。
然而这两人谈论的,却是她意料之外的话题。
“杜衫泽已经跟我提过那件事,前因后果我大概都了解了。”
为什么会扯上杜衫泽?纪若雍下意识地倾身向前。难道他们正在进行一些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有把握会成功吗?”
听见这话,她的眉峰益加蹙拢,再也忍不住伸手轻扯好友的手。“你们到底在谈什么?打算进行某种计划吗?”
齐雪琳无视她的困惑与急切,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样。“万一日后梁易企业因此有账面上的损失,你必须承诺会出面补足。明天杜衫泽会把这份秘密契约送去你那里,你如果签好了,这份协议就算正式成立。”
结束通话的她一脸悠哉地将手机塞回纪若雍的怀里,径自站起身。
“他叫你早点睡。”
“雪琳!”
她微微侧身,“干么?”
“你们刚才究竟在谈什么?为什么连衫泽都一起扯进去了?”
齐雪琳只是撇了撇嘴,没有说话,神采间毫不隐藏的娇蛮与倔强,是平常身为梁易企业代理执行长的她从来不曾显露的。
纪若雍见状,也有些恼了,“你真的要跟我闹脾气是不是?”
“是你先惹我生气的!”
直觉想否认的话语才到嘴边,她心念一转,气势稍稍弱了下来。“我知道你打从我在宴会上遇见戴轮之后,他就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和心思。”
“你还忘了提那个小女孩萱蜜,现在你花费在她身上的时间,远比我一个星期能够见到你的时间还要多!”
“我很抱歉,可是萱蜜还那么小,我实在不忍心丢下她。”
齐雪琳虽然余怒未消,但是好友低姿态已足以让她火气稍减,“烹饪教师的事业你到底还要不要进行?”
“我已经跟陈建筑师约好后天下午碰面。”
她点头,迳自转身打算上楼。只是迟疑了几秒之后,又回过身面对纪若雍。
“我先告诉你一声,梁易企业接下来准备集结一些商场上的新势力,正式跟戴轮率领的圣石集团对垒抢生意。”
“你说什么?!”纪若雍惊讶地自沙发上挺直身,“你不可以这么做!雪琳,其实我刚才正打算跟你说,我确定戴轮就是你哥——”
“我知道。”
“你……你知道?!那你还打算拿你跟圣吾的心血去和他对打?!”
“那又如何?不斗看看,怎么知道谁赢谁输?”
噢,真是快疯了!“谁赢谁输都没有意义啊!雪琳你不懂吗?这种情况就像齐圣吾在斗戴轮,两个都是他,根本没必要啊!”
齐雪琳冷静地注视心慌意乱的好友,“你已经把戴轮当成齐圣吾了吗?”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获得解决,你跟我哥接下来就等着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她困惑不解地仰头望着自己的小姑,“什么意思?”
齐雪琳叹了口气,“你不会那么快就忘了‘戴轮’是个有家庭的男人吧?他除了有个宝贝女儿萱蜜之外,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老婆,就是圣石集团的董事长金晶儿!”
嫂嫂乍然刷白的脸色让她不舍,她微张着嘴想劝慰,然而嗫嚅了半响却还是选择理智地就事论事。
“整整有两年的时间,你完全不了解我哥的生活,包括他的感情世界,你怎么能够掌握他跟金晶儿究竟发生过什么,两人的感情又进展到什么程度?”
这些话宛如骤然滑过天际的闪电,狠狠击中纪若雍的心。
只见沙发上备受冲击的她早已没了不久前那种喜上眉梢的甜蜜雀跃,取而代之的是她不像去思考,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混乱现实。
“这就是我今晚想跟你说的事。”
纪若雍闻言,缓缓仰头凝视好友。
“别急着对我哥放感情,若雍。”
齐雪琳轻轻坐在她的身旁,轻捏好友紧紧绞握的双手。
“他虽然是我哥,但是因为我陪着你熬过了这两年,亲眼看着你一路走来的争扎与痛苦,所以我宁愿你在状况还未明朗之前继续守着自己的感情,也不要你再一次受到伤害。”
瓦斯炉上的汤,正噗噜噗噜地沸腾着,拿着汤勺的纪若雍却神情游物外地全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叩”的一声,脑海乍现灵光的她,抓着汤勺用力敲了敲锅盖。
雪琳知道的事情,绝对比她告诉自己的还要多!
错不了!至少她昨晚就没有解释那通电话里为什么会扯到杜衫泽?还有,如果梁易企业真的要结合其他人和戴轮的圣石集团抢生意,那么为何又会有她口中提到的神秘契约?
这一对兄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如此看来,应该是杜衫泽在居中牵线。
或许她应该打通电话向他了解情况?
“哇!”身后忽然紧贴上来的宽阔胸膛与席卷而至的独特男性气息,瞬间侵袭她周身,让她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
纪若雍还来不急开口,就感觉一双精实的臂膀自身后紧紧环抱自己的腰际,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也跟着亲昵地贴偎在她的脸颊边。
“在想什么?连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戴轮紧紧贴靠在她织细的肩胛上,闭上双眼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商场上理性冷静、成就斐然的自己,也会被无形的绵绵相思给征服。
打从他把这个小女人送离自己臂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期待再度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刻,这样的念头强烈到几乎无法遏抑,让彻夜未眠的他好几次都想从动的开车到她家门前猛按电铃!
将下颚依偎在纪若雍的纤肩上,戴轮不由得嘲笑起自己这种宛如毛头小子初嗜情滋味的生涩模样。
这个女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整夜没睡的想着自己?她这么早就来家里帮他煮早餐,是否也代表着她和他同样渴望见到对方?
“说啊,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想到出神?”
戴轮的心里滑过一抹甜,打定注意要从她嘴里听到她也满心念着他——
“我在想杜衫泽。”
“……你说什么?!”从情人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不由得大吼出声。
纪若雍颦起柳眉回头瞪他,“你干么吼得那么大声?”
“因为我震惊极了,难道还要像小狗那样小声的咿汪叫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睇了他一眼,伸手关熄瓦斯炉火。“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吃。我先去跟陈嫂交代一些打扫上的细节,你上楼去看看萱蜜换好衣服了没,晚一点我要带她去幼稚园买制服跟书包。”
“你说完了吗?”
“还有最后一件事,”她扬起螓首淡淡望了他一样,“希望你今天能够拨出时间给我,我有话要跟你谈。”说完她小心翼翼地将汤锅端到餐桌上,放下手中的隔热手套转身想离开。
突然地,一双大手攫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双手则捏握着她纤细的肩头,强势地将她推抵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戴轮!你干什么啊?”
无预警地撞上坚硬的墙壁,让纪若雍一阵吃痛,登时心头火起,然而面对他忽然俯低的俊脸与深邃锐利的视线,她又情不自禁地为之怦然心动……
“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谈!”
噢,这个可恶又强势的男人!好啊,谈就谈!老实说她也不想拖延,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扰了她一整晚无法好眠。“昨晚你跟雪琳通电话的时候曾经提到——”
“不是谈这个!”
“不然是什么?”
只见他危险地眯起眼,益发俯低的俊脸欺进她。“为什么你想的是杜衫泽而不是我?”
她愣了愣,诧异地睁大双眼。
“昨晚跟你一起度过的人是我,所以占据你心里的应该是我的吻、我的抚模和我的拥抱,怎么说也轮不到杜衫泽那根葱!”
“你在说什么啊……”
纪若雍的俏脸一阵臊红。这个男人说起话来竟然这般百无禁忌,也不想想万一萱蜜或是钟点女佣陈嫂走进来的话……
“说!你跟杜衫泽之间有什么关系?”
仰起螓首凝眸瞅视他的纪若雍,默不作声地将他的每个细微表情仔仔细细地瞧在眼里。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轻轻按捺心底滑过的一抹甜,她故作高傲地昂起下颚迎视他。“那你呢?你跟金晶儿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低沉的嗓音暗藏轻笑,“你在意?”
可恶,他就不能干干脆脆的给个答案吗?“我让你有这种错觉吗?”
错觉?一听这话,戴轮又有些恼了。
“你难道没听别人说过吗?金晶儿是圣石集团的董事长,是我的上司,同时也是我的老婆!”
这个……该死的男人!“那么,你难道也没有听到外头的传言吗?杜衫泽是我‘失踪丈夫’的好友,同时也是陪在我身边抚慰我走出丧夫之痛的最大功臣!”
丧夫……之痛?!“死人会这样吻你抱你吗?”
愤怒不已的戴轮猛地捧住她的脸,不由分说地狠狠封吻她矜傲撅起的红唇。
“不要!万一有人进来……”
原本抡起粉拳搥打他肩胛的纪若雍,坚持不了多久便渐渐臣服在他时而狂肆、时而温存的绵密热吻里,搭放在他肩膀上的小手也随着亲吻的加深,而悄悄爬上他的颈脖,青葱玉指更滑进他浓密的黑发里,无声地将他压向自己。
当稍稍餍足的戴轮终於退离她的嫣唇,他粗嘎低喘的声息与她的紊乱娇喘亲昵交织。
“不准随便提起别的男人,也不许你再拿那个话题气我!”
“你才是呢,总有一天要你老实完整的交代你跟金晶儿的关系!”噢,真气人!为什么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是撑不起和他旗鼓相当的气势?
“好,我会完完整整告诉你的。”
等他结束手边的工作时。戴轮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
岗已经撤了,饵也早已抛出去,甚至连派出去的间谍都已暗中运作多时,终於等到捞网捕鱼的时刻……他收回思绪,邃墨的双眸缓缓落在眼前这一张清丽娴雅的容颜上。
在纪若雍的盈眸凝视下,他淡淡勾起性感嘴角,温柔轻抚她妍丽绯红的粉颊。
“我原本打算在结束工作偿还人情后,就要到世界各地寻找被我遗忘的归处,没想到老天爷待我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好,直接把你送到我面前……”
似懂非懂的纪若雍颦起柳眉仰望他,才想开口询问,上班即将迟到的戴轮已经飞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之后,便赶紧出门,留下在餐厅里还微张着嘴,打算说话的她。
“总算走了啊!”
突然冒出的含笑嗓音吸引了纪若雍的注意力,她转身望去,立刻红了俏脸。
只见钟点女佣陈嫂手捣着嘴,一脸暧昧地走出来,“戴先生跟夫人你的感情很好啊,我发现他的眼睛跟他的手,几乎没办法从夫人身上移开呢!”
她的脸更红了,“不是这样的……”
“萱蜜一定也觉得很高兴吧?看到爸爸和阿姨那么恩爱。”陈嫂轻笑着将躲藏在身后的小女孩推出来,“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吵着要我带你来找阿姨吗?怎么现在又躲在我后面不过去呢?”
始终低着头的萱蜜紧揪着陈嫂的围裙,脸上流露一抹抗拒。纪若雍将她她的反应在看在眼里,赶忙扯出不以为意的微笑,心却微微刺痛着。
“没关系,赶快坐下来吃早餐吧,我准备了萱蜜最喜欢的笑脸薯饼和玉米浓汤哦!陈嫂,你帮萱蜜舀碗汤,我进去把厨房整理一下,马上就出来。”
暂时躲到流理台前的纪若雍叹了口气,懊恼自己只有考虑到她和戴轮的感情,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亲密变化会对萱蜜造成多大的影响。
对於母亲长期不在身旁的萱蜜而言,现在只有爸爸是她生活上的依靠,如今连这唯一的亲人都可能要被别人夺走,小女孩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并不难想像。
伸手柔了柔额头,她挫折不已。
原以为只要向戴轮证明他就是齐圣吾,确确实实是自己的丈夫,所有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复杂的细节要处理……雪琳并没有说错,是她想的太单纯了。
倍感无力的纪若雍才仰起螓首叹了叹,却发现一个小身躯不知何时从身后紧紧地抱住自己。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自己今天是走什么运?老是被人出其不意地抱住。“怎么没去吃早餐?不喜欢今天的笑脸薯饼吗?”
“阿姨,我喜欢你!”
纪若雍的心划过一抹浓郁的甜,“我也喜欢你啊,很喜欢你哦!”
“可是你不要把爸爸带走好不好?”
她唇边的笑容倏地僵住。“萱蜜……”
“阿姨把爸爸留给我妈妈,让我来喜欢你就好了,可以吗?”
感觉小女孩用尽全力抱住自己,小脸蛋紧紧埋在她的衣裳里,因此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但是委屈含糊的语调,却更让人心疼。
纪若雍也说不清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她没有生过小孩,更不曾当过母亲,可是此刻的她却急切而自然地蹲,将眼前这个脆弱的小身躯紧紧拥在中,只为了提供些许的抚慰。
她知道,如果萱蜜开口向她要求摘下天上的星星……
她会的,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用尽全力把熠熠闪烁的星辰捧到这孩子的面前!
这就是一个当母亲的心情吗?
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何时转变的?从拒绝接受她到如今疼她至深……
感觉小女孩暖热的体温熨贴着自己的胸口,纪若雍温柔抚模萱蜜柔滑如丝的短发,止不住地频频在她可爱圆巧的额头上印下绵绵亲吻。
“阿姨。”
“嗯?”
“我好希望我妈妈像你。”
一时间,纪若雍竟哽咽了。
她好想大声说“那就让我来当你的母亲!”可是不晓得为什么,这句话就是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萱蜜,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已经忘了自己原本还有个妈吗?”
蹲跪在地板上的纪若雍和她怀里的小女孩直觉地转头往厨房入口望去,就见一个艳光照人的清瘦冷傲伫立。
“妈妈!”
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她的臂弯空了,又惊又喜的小女孩已激动地扑进女郎怀里。
萱蜜喊她妈妈?纪若雍诧异地睁大双眼。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装扮宛如吉普赛女郎的女子就是……金晶儿?!
双手环胸傲然倚立在门旁的金晶儿,一身俐落中但见慵懒的装扮,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过腰的乌黑发辫,垂坠式的醒目大耳环、宽版多彩的手镯和腰间那一条叮当作响的金色腰链。
装束如此浪漫慵懒的女子……是跨国企圣石集团的董事长?!
一时间,纪若雍实在难以自惊诧中回神。
“哼,臭丫头!你还知道我是妈妈?”
“妈妈我好想你!”
萱蜜将脸紧紧贴在金晶儿的胸前,努力张开小手像是要尽最大努力,把期盼已久的母亲整个抱住,随之传来喜极而泣的轻啜声,让在场的两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疼。
“好乖好乖,妈妈知道你很勇敢。”
纪若雍缓缓站起身,默然凝视金晶儿一边摇晃一边柔声轻哄怀里的小女儿,没有错失她神情间温柔满溢的浓浓母爱。
刹那间,她有些放心了。
她原以为会把女儿独自丢下,迳自跑去环游世界的女人,绝对当不成什么好母亲,但是看到金晶儿眉眼间货真价实的疼爱,多少有些释怀。
然而,他们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地在半空中交会。
一瞬间,纪若雍注意到金晶儿温柔的眼神倏地转为犀利。
“萱蜜,妈妈知道你很寂寞,可是再怎么说,你也不应该把一个帮佣阿姨当成妈妈啊!”
帮、帮佣阿姨?!
错愕之后,火气迅速窜出纪若雍的心头,但是碍於萱蜜在场,她实在不想在小女孩欣喜之际,让无辜的孩子见识到大人间的针锋相对。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戴轮请来的帮佣。”
“那么,难道你是暂时代替鲍尔太太的临时管家?”
金晶儿神彩间流露出的娇贵矜高,看在纪若雍的眼里,就宛如一支嚣张摇摆的红旗,晃得她刺眼不已。
“我是纪若雍,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希望你能够拨点时间给我。”
“我看不出我跟一个临时管家有什么好谈的,更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抱着女儿的金晶儿冷淡地睇了她一眼,旋即走出厨房。
努力按捺怒气的纪若雍才跟着走出去,就见陈嫂犹豫不安地走过来说:“很抱歉,夫人,不是我帮她开门的,而是她手里有这间房子的钥匙——”
“这里是我家,我的丈夫和小孩都住在这里,我当然有钥匙!”客厅里,金晶儿尖锐地微扬嗓门,“还有,你刚刚叫她什么?夫人?无知!我才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搞不清楚状况的佣人也想在我家里工作?!”
大人间的暗潮汹涌已经隐然有浮上枱面之势,依偎在妈妈怀里的萱蜜明显不安地挣扎起来。
“妈妈,不要跟阿姨吵架……”
“我们大人在说话,你闭嘴!”
受到责骂的萱蜜咬着唇缩了缩脖子,胆怯地瞥了纪若雍一眼。
她虽然脸色不佳,但仍然抿起笑容回应小女孩,这才又将视线调向趾高气扬的金晶儿。
“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用对小孩子提高音量。”
“这个家里只需要一个发号施令的女主人,那个人就是我,你的看法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这个……讨人厌的高傲女人!这一刻,纪若雍再也忍不住蹙紧柳眉,露出怒气。“我想跟你谈谈我的丈夫齐圣吾。”
“我不认识什么齐圣吾,我只知道自己的丈夫叫戴轮!”
“可是齐圣吾就是戴轮——”
金晶儿抱着女儿冷睨她一眼,“既然是你自己开口,我就顺便奉劝你一句,不要把别人的老公硬是当成自己的!”
“你——”
“我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回来的,还不都是因为萱蜜打电话通知我。”
纪若雍不敢置信,目光瞟向低垂着小脸的女孩。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萱蜜好像不敢抬头看她?
“小孩最诚实了,她看到家里的帮佣想诱拐自己的爸爸,当然会马上打电话通知妈妈赶快回家。”
客厅里,只见纪若雍俏脸倏地刷白。
她的注意力再也没有放在金晶儿身上,而是直迳凝视那个始终不敢望向自己的小女孩。
“萱蜜,阿姨并没有诱拐你爸爸——”他才是我老公,你懂吗?戴轮其实不叫戴轮,他原来就是我的丈夫!
纪若雍好像对着这对母女挥臂大喊,可是……她怕吓着萱蜜。
所以她只能苦涩地咽下到嘴的话语,苍白着脸,默然不语地转身往外走,身后还响起金晶儿趾高气扬的话语。
“你说你叫陈嫂?给我记住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是我,你再认错主人就给我回家吃自己!”
别墅大门砰地在纪若雍身后关上,拐弯走上人行道的她挺直腰杆,沉默地往前走。
她努力想忽略金晶儿带给她的羞辱,竭力想甩月兑被萱蜜背叛的感受,却怎么也忘不掉心上传来的痛苦。
她怎么可以?可恶的臭小孩,亏她那么疼爱她,连天上的星辰都想摘给她!
呜……呜……臭小孩,怎么可以这样……越想越委屈的纪若雍,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