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从床上翻身而起,不知为何她竟心浮气躁得睡不着,是因为之前接连几天都没睡在床上,餐风露宿的日子让她习惯了,所以这样的软褥丝被反而害她失眠吗?
利落的跃下床,舒展柔软的四肢,她的每个动作都像猫儿般的慵懒优雅;即使睡觉她也是一身黑色的紧身夜行衣——这是长年的习惯,做这一行,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即使在最放松时刻也不能失去警戒。
夜晚的空气让她的脑袋变得更清晰,她习惯在这种时候外出,此时整个皇城静悄悄的与黑暗融为一体。
足不沾地的飞跃,她灵巧的掠过皇城顶端,像轻飘飘的羽毛般滑落在后花园;脚才沾地,立刻敏锐发现到她并非半夜不睡却跑来逛花园的唯一一个失眠者!
她的眼一眯,正想隐敝入黑暗之中。
“小影儿,你也半夜不睡,跑出来做什么?”
慵懒的男性嗓音快了她半步,让她硬生生的停下脚步,她不悦的挑起秀眉——糟糕!在最不适当的时间遇到她最不该遇到人的。
“还不过来?”易天煦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等待在角落一脸不情愿被人打扰的五娘。
“殿下。”全世界可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行踪,还这样唤她的就只有那个人——她所效命的主子,五娘走上前简单行礼。
“怎么?不想见到本宫吗?”易天煦看着跟前娇小的人儿,眸中幽光一闪。
“五娘绝没这种想法。”垂下头,她未梳拢的发丝随风飘散。
“没有就好。”易天煦状似闭散的欣赏着园中风景。
五娘默默跟在身后,她从不猜测殿下的心意,也不想更贴近他——从小师父就对她谆谆告诫,说殿下是她绝对碰不得的人;他们的身分就只是殿下的棋子,不能存有多余的感情!
两人漫步在园中,易天煦一身洁白很是显眼;五娘寂静无声,又是一身黑衣,不仔细看会以为园中只有一人在行走。
“今天下午你和王弟好像相谈甚欢?”保养得宜的双手赏玩似的抚着叶片。
“天浪殿下就是那样,总爱开玩笑。”五娘看着经过的山茶花丛,略略失了神,没发现易天煦的不对劲。
“是吗?天浪可是极受女人欢迎的。”易天煦的眼中隐隐掠过一抹幽光,硬生生把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给折下。
“在我看来,天浪殿下就是天浪殿下。”五娘有些不解,殿下今晚怎么特别把话题绕着天浪殿下?易天浪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中啊!
“本宫是想你也及笄了,普通女孩在这个年纪都该出阁,不然心中多少也有心上人了,你有吗?”
“没有。”她的心中就只有效命殿下的想法。
“是吗?”易天煦猛地转身,残破不堪的牡丹已被他随手丢弃,他粗暴的攫起五娘小巧的下巴。“其实小影儿的眉眼生得极好,稍加打扮应该也是个美人。”
大手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游移,之前他怎么都没发现,她就像是暗夜中的蓓蕾,在他不注意时已悄悄结苞准备绽放。
五娘不闪也不躲,以为这又是主子一时兴起,就像过去千百次逗弄她一样,却忽略了易天煦眼底闪过的一抹恶意。
“那个任务暂缓。”凝视她好半晌,易天煦放开手。
“什么?”五娘很诧异,殿下出尔反尔并非怪事,可从没这么快就反悔过。
“下个月田猎,你跟我一起去。”比起争夺皇位,他突然发现了更有趣的事,呵,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殿下,五娘不了解!”五娘跌跌撞撞的冲进书房,后头有好几名气喘吁吁的宫女追着,手里还捧着贵重首饰,想把这些插在她的发上,引起她的大逃亡。
“什么不了解的?唔!不是很不错吗?”易天煦自奏章间抬头,看到眼前的五娘,嘴角的笑痕加深了。
果然这种云蓝非常适合她——贴身的设计让她的纤腰看来更是不盈一握,水袖丝带让她走起路更显飘逸似仙;平时不施脂粉的脸上有了适当的胭脂,衬得那双眸子更是沉静如星;比起一般女子,她的唇略嫌薄了一点,可与她小巧而挺的鼻梁却是完美搭配。
“殿下,五娘不是后宫嫔妃,没资格穿这种衣服。”她从未穿过女装,为了任务与训练,从她有记忆起就是一身劲装,方便行动,穿月兑也方便,虽然也曾在心中小小渴望过这种漂亮的飘逸衣裳,可今日一穿便知其实不然——
刚刚她一路从房间奔到殿下书房,就已跌倒了七、八次,要是换成这是在出任务,她早就被对手杀死了千百次!
加上她大手大脚惯了,一提气就想飞跃,可这身漂亮衣裳总让她才一起身就踩中裙摆而摔得半死。
“我倒觉得很好看。”易天煦放下蘸满墨汁的笔,轻笑着阖上批改到一半的奏章,优雅的走上前。
“五娘小姐,请戴上这串项链吧!这是南海珍珠……”
“还有这只软丝镂金手镯……”
“头发上至少簪支簪子吧!”
看到二殿下亲自走下来,宫女们吓坏了,以为是因自己办事不力,纷纷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把五娘围得密不透风。
“唉!我不要这个,这样我都不能走路了……戴这个干嘛?反光的东西容易被发现,我会被杀的……”五娘不知所措的推拒着,又不能动手把这些不会武的宫女们推开,怕伤着她们。
“这样不错,都替她戴上吧!”易天煦趣味盎然的看着五娘脸上的慌乱,还以为她只有一号表情呢!没想到也会出现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
无视她投来的不平眼光,易天煦含笑催促着宫女们。
看着五娘像个女圭女圭般被精心打扮,在华服美饰的妆扮下,没有一个女人不会改变,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唇角的笑也掺进了冷意。
“为什么要这样做?殿下。”五娘真的有些恼火了,双颊气得鼓起,平时总沉静的眼中闪闪发亮。
身上被这样装扮,害她连动都不敢动,就怕碰坏了什么,可这是殿下的命令,她不能反抗那些宫女。
“田猎时我需要身边有女人陪伴,但田猎时也是角逐的重头戏,我要防范有惊喜发生,想来想去,带你去最合适。”易天煦朝宫女们挥手要她们退下,再径自走到五娘面前,替她把散乱的发髻拢好。
“五娘可以护卫的身分去啊!”五娘愣愣的看着易天煦,粉色的薄唇可爱的微张。
“我的护卫能时时刻刻保护我吗?若是连我就寝时都照看着我,不知情的人又要流言说你心怀不轨,那还不如直接让各国贵族以为你是我的宠妃,而不是护卫。”易天煦温柔的抚过她珠玉般的贝耳,察觉有一根始终不听话的发丝在她耳边不肯乖乖服帖,他的眼神冷眯,毫不留情的扯断。
五娘吃疼,闷哼一声。“五娘可以守在外面,时刻不离。”
“要是刺客偷偷闯入房里该怎么办?”
“殿下不信五娘的能力吗?”五娘很不服气自己被人瞧轻——她可是被誉为族里年纪最轻的菁英,是百代难得一见的天才,她对自己甚有自信。
“当然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家都心知肚明父王撑不过这几年,因此这几年才要格外小心。”易天煦淡淡一笑,替她收紧腰带。
两人的距离咫尺,五娘有些不安,感到属于男子的体温传来,让她向来冰冷的手脚温热了些许,手心甚至微微发汗。
“但是非得穿成这样样不可吗?”扯扯身上的衣裳,她有些不安,很怕穿成这样会打不过刺客。
“美得很,怎么?怕自己把各国的王公贵族给迷晕了吗?”易天煦调侃的笑看着她不安的小脸。
“属下从没穿过这种衣服,很怕碍手碍脚的替殿下添麻烦。”五娘小心的避开垂落到地上的丝带,退后了少许。
“不用急,将来还有许多机会。”易天煦好整以暇的松手。
“将来还要?”这可是比出十个任务加起来还要累人!
“我的小影儿,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吗?”看着她苦了小脸,易天煦忽地心情愉悦起来。
五娘的心中像是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明明是平常殿下调笑的口吻,她却无法像平常那样波澜不兴。“这次田猎的地点在哪里?”努力忽视掠过心头的灼热感,她力持镇静的问着。
“耀林。”
“那不就是二十多天前就得出发吗?”迅速在脑中估算路程,要是只有她自己,用不了四天就能到达,现在不得不和殿下同行……
“当然,你的身分是我的爱妃,当然要和我一起坐轿。”易天煦雪上加霜的说。
五娘霎时刷白了脸——坐轿?她这辈子连马都不骑,如今竟要她坐轿,她真怕会被闷死。“不坐轿不行吗?”是没听过轻功万能吗?
“你看过哪个太子的宠妃是在天上飞,却让自己的夫君坐轿子的?”三言两语戳碎她的白日梦。
“殿下,都准备妥当了。”一名宫女在门外轻声提醒。
“准备好了?”什么准备好了?五娘很疑惑。
“当然是去田猎的准备啰!”易天煦站起身,一把揽过她的纤腰,很顺理成章的将她锁在身边。
“什么?何时要出发?”五娘怔住了,今天实在有太多的刺激了,先是一大早被挖起来让人打扮,接下来殿下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劲要她扮演他的宠妃,这一切她都还没适应呢!
“现在。”易天煦低下头与她亲昵的额头相靠,难得笑得开怀。
“小影儿,你别再动来动去,瞧得我都要头昏了。”易天煦端起冰镇得透凉的梅汤就口,优雅的一身金底黑蟒刺绣长衫包裹着他,闲散的半卧在软卧上盯着不安分猛查看外头情况的五娘。
“殿下,这种情形属下实在不能放心……”在轿内对于外头的警戒力会大幅降低,这样要是有人偷袭,她实在很担忧。
五娘不安的频频掀起窗帘往外看,在轿内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笼中鸟,无法平静,头上簪子的金凤随着她的移动也轻颤着。
“啧啧!小影儿,你过来。”易天煦无限遗憾的摇摇头,把梅汤放到一旁,伸手朝五娘招了招。
五娘依言靠近他身旁,虽然这轿子是特地为了皇宫贵族打造使用的,里头空间非常宽敞,可以让四、五个人舒服的躺卧在上头都没关系,不过殿下一进来似乎就让这轿子变得狭窄,空气稀薄,他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
大掌一把勾住她柔软的腰身,让五娘半卧的摔在他身上,翻身压在她之上,两人上身密合,属于男女的暧昧气息亲昵的交融着。
“本宫不是告诫过你了,不可自称属下,你现在扮演的身分是本宫的爱妃,这样一说不等于是露馅了吗?”易天煦紧抵着她,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呃!属下知错……”五娘没发现自己身处的情况,正直的脑中只能反射性的道歉,但话一出口就立刻想甩自己两巴掌,她怎么又犯错了,最近真是笨得可以,这样怎么当殿下最得力的下属?
“唉!看来在到达耀林之前,我可要好好教你一番。”让她变成他心中想要的模样——看着那双清澈的眼慢慢的被染色!
“是!属下谨遵教诲。”五娘立刻肃颜,殿下要亲自训练她呢!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她肯定要非常仔细的聆听。
“呵……那么就先学着叫我的名字吧!”眸中幽光一闪,盯着她认真的小脸。
“属下不敢,属下不能直呼殿下的名字,这是大不敬的。”五娘倒怞一口气,这是万万不可!
“但是情人之间就是这样互喊的,你不学会,怎么扮演我的亲密爱人呢?”
“属下知道了,属下尽力试试看。”
“还有,你现在扮演的不是我的护卫,而是我的爱妃,你应该怎么自称才对?”易天煦的手溜过她的光滑的颊,停留在粉润的唇上摩挲。
“臣、臣妾知错……”五娘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殿下今天是怎么了,总觉得比平时更慑人,让她心慌意乱起来。
“乖,来,唤我的名字。”他更低头,身上男子的麝香和高级香料的侞香气息混合在一起,把五娘密密的包裹;幽深的黑眸像是恶魔的宝石般闪烁着诱惑的光芒。
“天、天……呃……天煦——”低柔的女声失去了平时的清冷,反而娇软的腻人心脾。
“乖,做得好,我现在要给你奖赏了,这是情人间才会有的奖赏喔……”薄唇印上微启的柔唇,引诱似的轻柔辗转反侧,浅尝即止。
五娘的眼神迷蒙,迟疑的看着易天煦,殿下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不是只要假扮就好吗?可这感觉好柔软、好舒服,让人想要一尝再尝。
“今天就先这样吧!”易天煦忽地起身,毫不留恋,让被独留在榻上的五娘骤然觉得有些寒冷。
游戏就要慢慢玩,太快就会失去乐趣,而且耐心等待的果实才会更加甜美;背过身,他冷魅的笑容悄悄溜上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