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以前,是有点恨的。
但更多的,是——
怕。
大学时期的莫日丽念的是会计系,当时便立定志向要进知名会计事务所,还要在三十岁前考到顶尖证照,当年她信心满满的进入知名会计事务所,好不容易稳了第一步,没想到却遇到这样的事情。
一天一天,她的志向被磨去。
那是一种惧怕未来的感觉,自己本来已经设定好的前程,却突然没了路,飞来的大乌云挡住了所有去向。
她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怕未来的未知,她怕现在的无力,更怕回想过去……林斯年这个人带给她的冲击,全是害怕。
所以才会在再次见面的这刻,全心盛满惧怕。
但他却这样问她,她该如何回答?
最终,她仍是怔着脸色,决定不回答,林斯年也不再问,他带着心心在店里逛了下,待没二十分钟,便走了。
莫日丽脑中一直乱乱转,转到打烊后,开了店门一个人走上归途。
今夜下起了雨,绵细的雨纷纷打在路面,小水洼镶在柏油路面上,莫日丽撑伞踏过,被水溅湿的鞋传来凉冷感觉,她却浑然未觉。
舍弃了平常回家的路,她饶了远路,忍不住来到楚拓风的工作室对面。
拉下的铁门,旁边出入的门透着光,她不禁想象里面的楚拓风,他那宽阔的胸膛、温暖的体温,以及微笑的脸庞,都像她的避风港。
她多渴望奔进他怀里,跟他说今晚的震撼。
但不行,她不能让他担心,他还有事情要做,那天邓洁说的话又如咒语般冲进心里,让她汗颜难过。
待了不知多久,她重新撑着伞,回到自己的家。
将皮包丢在沙发上,她躺入沙发里,脚伸直,手臂放在额上,闭上的眼睛透露疲惫。
心很慌,好像被迫离开会计事务所那天,也是下着雨,她递了辞呈,收拾自己的桌子,旁边还有同事在窃窃私语,他们不一定信林斯年说的话,但潜意识还是觉得这事跟她月兑不了关系。
她的背上被贴上了标签,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
她逃离事务所,在家消沉几天,直到朋友打电话来,约她出来聊聊,之后又将小飞马交给她管理。
但那消沉的几天,就像噩梦,每天吃不好睡不着,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想到林斯年的未来,压力就排山倒海而来。
也是不忍心看见这样一个青壮年的男人,被迫坐在轮椅上一辈子,她甚至后悔起那天为什么要拒绝他……
而现在,林斯年又出现了,唤醒她所有记忆,那个被楚拓风挥去的乌云,突然又回来了,甚至下起了雨。
她不禁想,是不是太幸福了?连缘分也看得眼红?
但她还是跟楚拓风这样的缘分,都能重新牵起,那么就算遇见林斯年,也不是很忙奇怪的事吧?
忽地,手机响起。
她接起,这时间会打来的,只有楚拓风。
他爽朗的嗓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到家没?」
「到了。」
「在做什么?」
「准备洗澡。」
他哇了一声。「你月兑喽?」
她不禁浅笑。「真是。」
「真的月兑了?」
「还没……」
他朗笑,「说真的,想不想我?你不帮我送饭,不代表我不能去找你吧?都五、六天了,我想见你,而且……我们很久没在一起睡了。」
她怔了怔,听见他话语里的。「你不忙吗?」
「可以忙,也可以不忙,怎么了?这么爱问我工作,我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要工作我自己会决定,你最近怎么了啊?」他忍不住连连抱怨,口气有点不悦。
他也不是没脾气的。
当自己每回这样热情想见她,她却怎么回他的?总问他工作没吃饭没,一点亲密一些的爱语都没有,她也不说自己想他,什么都不说,这几天,楚拓风告诉自己配合她的节奏,但这不代表他能允许一段冷淡的恋爱。
「你生气了?」她有一点点慌。
「没有。」他嗓音闷闷的。
她柔着嗓,试图解释。「我只是关心你。」
他冷笑一声,「我想你是我女朋友,而不是我的老妈子。」
她有些生气他刻薄的话语。「你不必讲话这么酸。」
「我讲话酸?那你更该听听你自己说什么,满口为我好跟关心我,真好笑!」他口不择言道。
真的是气坏了,才会这么说,单电话那头传来的静默,忽然令他警觉自己仓促间说出的难听话。
「算了,我不想说了……」他烦躁的开口。
她仍旧没说话,听见他挂了电话的声音。
莫日丽缓缓放下电话,她知道他生气了,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她的心也很乱,也需要人安慰啊……是,她是很好笑,满心满意为他着想,结果惹得他不开心,感情也受挫,更糟糕的是,刚刚他的怒言,令她醒悟到自己犯了错。
她一向讨厌别人总把为她好跟关心她挂在嘴上,怎么自己也这么做了呢?
他是该生气的,是该生气……她告诉自己,但心里头难过的情绪却没办法跟着合理化。
又想到令她倍感压力的林斯年,心情纷乱,她捂住脸,哭了出来。
另一头,楚拓风气得丢下手机。
被摔力分开的手机与电池,无辜地瘫在地上,它们的主人躺在床上,蒙着大被子,全然不见脸。
他躲在被子里,恨恨闭着眼睛,被子传来的热气暖在他脸上。
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她突然这样冷漠?就算知道她每次问他吃饭没,都是因为关心,但他就像是想讨好父母的孩子,讨不到好,就生了气,甚至觉得是自己一头热。
他猜不到她的想法,她的转变,明明先前那么好的,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烦啊……
隔天晚上,林斯年又出现了。
一样带着心心,他毫无预警又出现在店里,莫日丽怔看着他就在柜台旁边,任心心拿了本书席地而坐。
她想逃离柜台,但他灼热的目光令她被定住。
「昨天你不回答我,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吧?」林斯年扬起一个友善的微笑,试图让她放松心情。
问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很多事情是一阵感觉一个冲动,就如当初莫日丽来到事务所,他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女人,又如现在,多年后见到她,心里第一个冒出的问题就是——你恨我吗?
当年他对很多人说了假话,说她故意晃点他让他等,才会起争执出车祸,有人不相信,但大多数人都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所以让整个事件闹大,也让莫日丽被迫离职。
他没后悔,反而很气,因为对往后的人生感到不安,却不愿恨自己,所以他恨起莫日丽,她走后,他气她一走了之,气没人给他折磨,整个人顿失重心。
日子久了以后,已属适婚年龄的他,娶了从大陆来的妻子,还生了心心,刚开始他还是一样的坏脾气,但久了后,也喜欢上这样圆满的家庭生活,他变成一个好男人,对妻子好,对孩子也好,但夜深人静时,也会想到那个被逼走的莫日丽,想她现在人在哪里?过的好不好?她是不是……会恨他?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莫日丽别开视线,假装整理桌面。
「所以你恨我?」林斯年苦笑。「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看到了,我女儿多可爱,我老婆也很好,事情过去那么久,我希望你也过得好。」
她不说话,在心底苦笑。
过得好?
她要怎样才能过得好?可怕的噩梦纠缠她好多年,一直害怕人群,甚至隐藏自己原本的个性,忘记自己的志向,待在这里。
不懂为什么他可以一脸云淡风轻?她不想跟他讲话,不想看见他,这让她想到过去,想到被牺牲的一切,害怕又不安。
林斯年自顾自地说:「如果你还恨我,心情就不可能会好,我希望从你嘴里听见答案,其实我有点不安心,我……」他欲言又止,知道或许自己欠她一个道歉,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要打烊了。」她别开眼,听不进他的话。「请你离开。」
店内,已经没有客人。
心心不知不觉已经歪在木地板上睡着了,莫日丽走过去,将心心抱起,放到林斯年的腿上。
「拜托你走吧。」
说拜托,是因为很累。
连着两天看见这个人,严重影响她的心情,他说什么?想听见她说恨不恨他?还说有点不安心?她不明白,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门开了,进来一个熟悉身影,高大的影子映在地板上。
莫日丽看见楚拓风,他缓缓朝她走来,目光悠游自在,然后,他看见背对着他的林斯年,顿下脚步。
他朝莫日丽无声问:「有客人?」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像是忘记了昨夜的争执。
她来不及回答他,因为林斯年先开了口。
「我要听见你的答案才走,好吧,就跟你说真心话吧,我常常想起那件事,而且有点后悔,我知道这件事让你的人生改变了,我……哎,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想听你说自己也过得好,也希望你不要恨我。」
「什么恨不恨的?」楚拓风走过来,凛着脸,看着林斯年。
看见轮椅,又听见他所说的话,楚拓风立即意识过来这男人的身份。
「你是谁?」林斯年转过脸来看着这个高壮的男人。
他身材俊挺又高大,健壮的体魄带给人压力,尤其是林斯年坐着轮椅,仰头一看更觉得楚拓风高壮,不禁楞了一下。
「你又是谁?」楚拓风转过脸问莫日丽:「他是不是林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你真的姓林?那你就更不应该说刚刚那些话。」楚拓风环起胸,挡在莫日丽面前,他低头瞄了心心一眼,刻意放低嗓音。「快滚。」
「滚?你叫我滚?凭什么?」林斯年感到莫名其妙,但看着他挡在她面前,又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
「别问那么多,你只要消失就好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但你不觉得刚说那些话很自私吗?你自己过得好,却还硬要日丽来回答,你这样做事想要减轻自己的不安吧?你知不知道她为了这件事整个人都变了,那是三两句话就可以说完的吗?」楚拓风握紧拳头,说了一大串,瞪着林斯年的目光如剑似刀,灼热得似要将林斯年的身上烧出洞来。
林斯年说不出话,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
「你不要管日丽现在过的怎样,你只要记得做一件事就好。」他深吸口气,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林斯年脸皮很厚,转而问莫日丽:「做朋友也不行吗?」
「朋友?」楚拓风嗤笑。「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警告过你了,你再来一次,我就会赶你一次。」
林斯年看着他的体魄,是有点怕了。「我也不是非来不可,童书店又不是只要这里有。」
「不准再来。」楚拓风冷着嗓,眼色恶狠狠。
林斯年不说话,总算肯离开了,出了店门后,楚拓风追了上去,宽阔的人行道上,楚拓风挡住他的去路。
「干嘛?」林斯年不解的看着这个又出现的高大男人。
「你还没答应我,不会再来。」
「你干嘛一定要我同意这个?」
「我要你知道一个严重性,以前的事情让日丽很在意,在意到变了个样子,你现在的出现只会让她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如果你还有良心,就不要再出现在这里,给她平静的生活才是最诚恳的道歉,你懂吧?你欠她一个道歉,有良心的话就记住我说的话。」
林斯年突然不说话了,他垮下肩膀,听明白了。
道歉。
他懂了,他也知道自己欠她一个道歉,但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因为面子,或许因为情感上的结,哎,现在眼前这男人这样说,他……能不答应吗?
楚拓风又说:「你现在又好老婆又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就不要再回顾过去了,答应我,不要再来。」
林斯年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很好,你走吧。」
楚拓风丢下这句话,走回店里。
晚间十点,莫日丽的家里没开灯。
因为才刚进来,莫日丽就被楚拓风狠狠抱住。
刚刚他们一起从店里离开,一路上,他始终没开口,只是沉着一张脸,严肃得令她紧张。
他在店里为她发声,所说的话句句切进她心里,全部没错,她就是希望永远不要再看见林斯年,也觉得林斯年真够自私了……为什么她心里所想的,楚拓风全部都懂呢?
几天没见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思念超乎想象,本来因为思念而变得仓皇的心因为见到他,所有的不安全都烟消云散了,甚至几乎忘了昨晚闹的有些不愉快,还让她难过了一整天。
但他却来了,站在她面前,为她赶走了林斯年那朵大乌云。
而此刻,他狠狠将她拉入怀抱,身上阳刚的魅力令莫日丽一阵心悸,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几天受的压力好像突然不见了。
「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她不懂。「跟你说什么?」
他抱紧她。「就那个林先生出现的事情,还有,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直注意我的工作?」
「我……」她没答,只是迟疑着。
他凛了嗓,带点怒意道:「我快烦死了,很讨厌这样猜来猜去的,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不好?如果有烦恼不是要一起面对吗?我不想要这样,不能见面外,还得一天到晚猜来猜去的!」
这把沉嗓令她骇住,因为被他禁锢在怀抱里,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心中一阵慌,令她不禁结巴,将话说的断断续续。「我只是……我在想,你不是正要为工作吗?我是不是……会吵到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
楚拓风虽然有猜到这个理由,但还是不能肯定,这次从她口中确定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他松了怀抱,握住她的肩膀,拉开了距离,看着她不解的眸子。
她答不出来,凝视他严肃的黑眸,猜不出他的情绪,他看起来有点生气,但又像无力,她……唉。
「爱情不是这样的,你不能把爱情浓缩成关心,关心会变成压力,这对我的工作又有什么帮助?我眼中的爱情是美丽的,是开心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隔没几条街,却得忍受思念,明明相爱,却要猜测彼此的心思。
「你知道吗?如果我觉得你妨碍到我,我会说的,我不是那种有了爱情就忘记工作的人。」他蹙紧眉,又深吸了口气。「记得我跟你说的吗?说等我成功后就结婚,你想想,这是要多理智的人才可以这样想?你还要像个小孩一样顾着我的工作吗?」
这番话,令莫日丽狠狠怔住。
他点醒了她,令她知道他原来也是痛苦的忍受思念,这让她感到歉意,自己被邓洁影响,以为这样才对他好。
但为他好,却不是他要的,又有什么用呢?
她眨着眼睛,叹道:「我现在知道了。」
他不放过她,故意问:「知道什么?」
「知道是我鸡婆,把事情弄成这样,让我们都不好受。」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仰着的目光里盛着歉意,这才满意的模了模她的发。「乖。」
楚拓风低下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重新抬起脸来,大手模了模她的脸颊,又念念地模模她的耳朵。「有没有想我?」
「有,很想很想。」她踮起脚,也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终于笑了,着笑容令她有丝怔然,好像很久没见到一样,眼睛不争气的湿了,她耍赖地埋进他怀里,闷声问:「那你呢?」
「当然有,不过,你昨天真把我气死了……」楚拓风忍不住发难。
后来,为了弥补这些天的思念,他赖窝在莫日丽家里,跟她挤在床上,抒发这几天的思念。
深夜,楚拓风在床上醒来,撑起上身看着熟睡的日丽。
他模模她的额头,轻弹她的鼻,指触在她的唇上,在轻抚上她迷人的锁骨……他微笑,太幸福,又满足。
闭上眼睛,好像还看见那个初遇她的夏日,那张笑容满面的脸蛋,从此刻印进他心里,为她心悸。
这个邻居姐姐,曾经让他觉得遥不可及,但如今拥有了她,所有那些过去,经过年岁增长,变成存在心底的糖蜜。
他要用那些回忆包裹爱情,从此,让心爱人儿快乐开心。
楚拓风爱情得意,信心也跟着满满。
他打起精神重新整理自己的画作,甚至有次半夜拨了越洋电话,是因为想起某幅研究所时期的画,好像还放在教授的画室里,麻烦教授的助理帮他寄回来。
邓洁也跟着生龙活虎,三天两头往楚拓风这边跑,她拿相机把画作拍下,洗成一张张照片,跟他一起讨论当初画这幅画的心境以及所代表的意义。
日丽不再天天来报导,她下班太晚了,舍不得楚拓风一起饿肚子,规定他得自己去吃晚餐,而她也学会打理自己的三餐。
以前心情颓丧,觉得生活没意义,吃什么都没兴趣,现在她什么都有兴趣,泡面买一堆,还上网买快速料理的餐包和肉包,只要有热水瓶和大同电锅,就能随时填饱肚子。
这天深夜,楚拓风跟邓洁整理好所有画作,邓洁做了好厚一份报告书,有信心让当初反对楚拓风出画册的人点头,她打着哈欠离开,走去取车时的背影,发微乱,背脊疲惫的弯垂,楚拓风站在窗前,盯着邓洁开车离开。
他转身,看着一样乱着头发、脸色疲惫的莫日丽,他笑了笑,抚顺她的发。「很累吗?」
日丽打了哈欠。「好累。」
今天她难得接到了邓洁的邀约,明明自己并非专业,但邓洁却坚持要她一起参与选画的会议,邓洁是这样说的——
「只有我跟楚拓风两个人可能会有盲点,虽然你是外行,但有时候外行人的直觉也可以多少给我们一些参考,你凭着直觉告诉我们对这些画的感觉,让我参考看看。」
于是,她也跟着忙到深夜。
楚拓风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抱住,语气带着歉意道:「这些日子我很忙,都没空陪你,寂不寂寞?」
「别闹了。」她脸红,打了他一下。
他笑着,室内灯光错映她的脸庞,他楞望她笑眯眯的样子,脸上的红晕让他心念一动。
她真是他的了吗?
不禁想到当年,她也是这样笑着与他攀问,脸上的红晕不是害羞,是因为当他的热阳,但这表情如出一辙,引得他心口热情泛滥。
他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暖,不禁有了好感,现在她脸颊也红扑扑的,却是因为他……楚拓风对于自己对她有了影响力这一点,感到莫名喜悦。
「你觉得这次会不会成功?」他低声问她。
她想了几秒,轻道:「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所以你觉得这次不一定会成功?」
「凡事总没有一定的,」她的回答很保守,看见他皱起眉的脸色,连忙补上一句。「但我个人希望你能成功推出画册。」
他笑了。「有没有想过推出后,反而跌了身价,那怎么办?」
她有阵无言,凝望他笑意不达眼底的脸庞,又听见他开口。
「就算我因为推出画册而身价大涨名单会不会有买我的画?」
日丽呆着,看他笑意敛去,又丢出一串问题。
「就算有人买了一幅,还会有第二幅,第三幅吗?我能一辈子靠这吃饭吗?」
她好像看见他眼里的隐忧,在这一刻,他所有丢出的问题,表现了他的脆弱,她浅浅叹息,说:「不要怕。」
他凝视她清澈的眼底,将她拥的更紧。「你又知道我怕咯?」
这男人,真嘴硬哪……
她埋进他胸膛,听见他又道:「我什么都不怕,当初打定主意回来台湾,我就相信我一定会成功,所以……」
还在嘴硬呢!她浅笑,回答:「一定没问题的。」
「你刚刚才将说总有一天会成功,现在又说一定没问题,前后不一喔。」
她哈哈笑。「一定会成功的。」
他赖皮道:「我不信你。」
有完没完啊?
这下她总算觉得,这男人真的小她三岁了。
真幼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