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1)我妈妈去世了
咖啡馆里的人很少,音乐放得几乎听不见,而收拾台子时的声音却十分清晰。白璧是在七点钟准时抵达的,叶萧已经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她了。她缓缓地走过来,坐在了叶萧的面前,目光却看着窗外的马路。
“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叶萧轻声地问她。
白璧说:“我妈妈去世了。”
叶萧有些吃惊,他声音低沉地说:“对不起,也许我现在请你出来不是时候。”
“没关系,其实这对我妈妈而言也是一种解月兑。”她平静地说,“我妈妈是服安眠药自杀的,就在几天之前。在我妈妈死之前的一天,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来看过她。”
“是她?”叶萧忽然有些紧张。
白璧点了点头,然后怔怔地看着叶萧的眼睛,叶萧的目光有些乱,他说:“你能肯定吗?”
“从我妈妈的病友的描述来看,我肯定。”她的口气很坚定。
“对不起,你妈妈的病友?不也是精神病人吗?”
“你在怀疑?反正我相信她们的话。”
“不,我一点都不怀疑,蓝月,不,应该说聂小青来看你妈妈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查到了儿童福利院的档案记录,当年就是你的父母把她送到儿童福利院去的,然后被那户姓聂的人家领养去了。”
白璧忽然一阵颤抖,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叶萧,其实——”
叶萧忙问:“其实什么?”
白璧猛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叶萧看着白璧的飘忽不定的目光,感到有些古怪:“白璧,你怎么了?你难道不感到惊讶吗?聂小青就是你的父母送到儿童福利院里去的,这是确凿无疑的,当然,你是不可能知道的,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他们也一定与聂小青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系。”
“别说了,我求求你。”她显得非常痛苦。
“对不起,我知道你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白璧忽然抬起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说:“叶萧,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当然,因为,一切都是她干的。现在我们已经搞清楚了,是她从古尸上提取并复制了病毒,是她利用病毒杀死了江河、萧瑟还有罗周,到目前为止,总共是七个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萧摇摇头,说:“我现在也不知道。”
白璧不再和他争论了,她看了看表,然后轻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想再坐在这里了。”
叶萧点了点头,他们走出了咖啡馆。
白璧和叶萧来到了大街上,虽然现在寒风阵阵,但是大街上灯红酒绿,该快乐的人依旧快乐着,谁也没顾着这两个人心头的阴霾。白璧茫然地看着匆匆而过的车流,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现在时间还早,你去哪儿?”叶萧问她。
她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去我家坐坐吧,离这里很近的。”叶萧轻声地说。
霓虹灯下白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特别的东西,她怔怔地看着叶萧,这让他有些尴尬,于是他的目光转到了天上。然后白璧点了点头说:“好吧。”
很快,他们就到了叶萧的家里。
白璧跟着叶萧走了进来,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房子并不大,刚够一个人独自生活。
白璧问:“你一个人住吗?”
叶萧说:“是的,我的父母都在新疆。”
白璧又看了看房间简单的摆设说:“亲人远离身边,一个人住不觉得孤独吗?”
“那你孤独吗?”叶萧反问了她一句。
白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叶萧长出一口气说:“白璧,其实我比你幸运得多。我从小就是寄居在这里的亲戚家的,过去每年暑假都会回到父母身边,现在每个星期还和他们通一次电话。可是你呢?从你爸爸出事一直到江河,现在又是你妈妈,说实话,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我坚强吗?”白璧摇摇头。她忽然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酷似江河的脸,她的心里隐隐有了某种感觉。
白璧不再说话了,她的目光扫视着叶萧的房间,在写字台上,她看到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照片,照片里那个女孩子不算漂亮,但却看得出她很温柔。白璧看着这张照片轻声地问叶萧:“她是谁?”
“她?”叶萧看着这张照片,表情忽然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非常轻声地说:“她是我过去的女朋友。”
“你们分手了?”
“不,她死了。”叶萧淡淡地说。
“对不起。”
叶萧轻轻地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叫雪儿,是我在警校的同学,和我同一个专业的,后来我们在实习的时候,执行一次缉毒的任务。当时出现了意外,她被贩毒分子扣留了,他们给她注射了许多毒品,最后她在痛苦中死了。后来,我——”他说不下去了,他的话语里有了一些哽咽的鼻音,他抬起头看着屋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明白了。”白璧点了点头说,“叶萧,你不要再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
“白璧,不瞒你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自从雪儿死了以后,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恐惧,一直到现在。”
白璧静静地看着他的述说,没有说话。
叶萧忽然打开了CD和音响,房间里传出了一首歌——
风雨带走黑夜
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起来称赞
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
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条水
在音乐声中,两个人都沉默着,静静地听着歌。叶萧似乎沉浸在那悲伤的歌声中,渐渐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音乐终于结束了。
白璧突然把手伸到了叶萧的头上,抚模着他的头说:“你为什么那么像他。”
叶萧说:“不,我不是江河,我就是我。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条水。”
白璧沉默了。
她继续抚着他的头,许久之后,才轻声说:“你说这是不是命运呢?我常常产生错觉,把你当成了他。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不将错就错呢?其实,人生本来就是由无数个错误组成的。”
叶萧静静地坐着,任由着白璧的摆布,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下来。
然而,白璧还是转过了身去说:“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叶萧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他差点就要说出那句犯禁的话了,然而,理智还是征服了他,他呼出一口长气说:“是啊,时间是不早了,我送你走吧。”
他们不再说话了,似乎相互间有了某种默契,缓缓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