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的女人 第七章

作者 : 戴宇舒

曙光微现,樊刚抱着筋疲力竭的美人儿走向山洞。

昨天晚上他故意加重手脚,让她疲惫不堪。为了说服她留在这里,他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看着她满足的俏脸,享受着从未尝过的幸福滋味。他现在已十分肯定,不管有什么困难,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和她共度下半生。

他要她爱他,做他的妻子,做他孩子的母亲……一想到孩子,他露出梦幻似的笑容。她现在可能就怀了他的孩子,或许那可以说服她留在他身边。

他曾经绝望过,但是一抓住这个希望,不禁得意洋洋。

“什么事这么好笑?”铁穆儿缓缓张开眼睛,微微一笑。

她看起来如此讨人喜爱,睡眼惺忪,红唇柔软,让他情不自禁的轻吻她一下,“我在想着孩子,一窝孩子。”

她顿时睡意全消,睁大口眼睛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老天!他该不会是发现她的秘密了吧?

看见她眼里的惊慌,樊刚的内心扭绞着。她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为了缓和受伤的骄傲,他看着她的唇辦。

他正想着该怎么游说她,却突然皱起眉头,抬头看向森林。

“怎么了?”铁穆儿感受到他的异样,跟随他的目光,眺望那一望无际、层层叠叠的绿林。

这时,阳光普照,然而整座森林仍密布着绿荫与沼气,仅有不远处的树林里响起鸟儿尖嘶和拍翼的声响。

“听见鸟叫声吗?听起来像是有东西慢慢的靠近这里。”樊刚低声解释,把她放下来,移到一棵大树后面,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一等,范登,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这喊叫声似乎近在咫尺,使得铁穆儿和樊刚僵住了。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跟过来,你就是不听。”

铁穆儿和樊刚交换了震惊的神色。这两个声音粗哑,且口音重,但确定是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像是辽东一带的人。

其实她已经认出其中一人,虽然不常见到面,但相信那应该是赖晋皓的手下。她紧咬住下唇,看来齐佑军终于派人来找他们了。

换作落难在此地的普通人,经过这十几天的劫难,而担心获救遥遥无期,这人的声音应该有如天籁,可是铁穆儿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害怕会引来更大的灾难一一她的身份被泄漏出来。

樊刚却不认为这两人是来搜救他们的,因为除非是笨蛋,才会舍弃海边,跑到森林内部找人。那么这些人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跟你一样心情不好,需要出来散散心。”那个男人心烦的说。

“叶力,你也觉得奇怪,是吗?”范登的声音低沉,“二爷十天前飞鸽传书,说为了阻止齐佑军逼铁穆儿和樊刚要好,帮他传宗接代,他不只亲手将樊刚送上死亡之船,还在齐佑军的身上下了重毒,但此后他就失去音讯,反而是齐佑军来信,说他安排二爷陪铁穆儿上京,暂时不回天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没有毒发身亡,还大发善心的让铁穆儿去见她弟弟?”

铁穆儿刹那间血色尽失,浑身颤抖。她最恐惧的事还是被爆发开来……她感到原本抱着她的大手缓缓的放开她。

她用力抓紧树干,罪恶感、恐惧强烈得让她几乎撑不住自己。

天啊!樊刚会怎么想?现在她的真实身份揭穿了,他会有何种想法?想到他可能对她的憎恶,她忍不住畏缩。

樊刚深吸一口气,觉得似乎被卷入惊涛骇浪,没入难以置信的混沌中。

她是铁穆儿,铁术的独生爱女,难怪有着官家千金的独特气质。

他终于明白齐佑军为什么非把她推给他的原因了,原来这就是她一直隐瞒的事,他想起那个早上她说的话。

我配不上你,相信我,我不是你要的那种女人,我只会让你蒙羞……但是她没说为什么,现在他总算了解是什么事让她难以启齿了。

她那对大眼睛之后,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他的心像搁着一对铁拳头,从他这个角度瞧去,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全身颤抖,似乎随时会崩溃。

一切都是真的,他觉得内心有部分逐渐死去。所以她才会想尽办法,务必让他上她的床,不过她要的不是他,她想要的只是他的孩子。

真是讽刺,他原本想用孩子把她绑在身边,没想到她最想要的就是他的小孩,好为她的丈夫传宗接代。但,为什么呢?

难道齐佑军不能人道,所以才找上他?又为什么是他呢?

“我就是一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如此心烦意乱。”叶力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降低音量,“喂,你说二爷会不会被他……害了?”

“他敢!别忘了,爷有我们当靠山,他不敢动他的。”范登恶狠狠的说。

“希望他还顾忌我们,否则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叶力忧心不己。

“别说这些心烦的事了,我们快回去吧!听说辛极近日移师到旅顺驿,为了搜寻樊刚的下落,不断出动金州水师往来长山列岛附近。我怕弟兄们一个应付不好,泄漏了我们的秘密,那就大事不妙了。”范登催促道,加快脚步。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方。

樊刚专注的倾听,然后闪出藏身处,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疾奔过去。范登最后说的一段话让他起了疑心,他们为什么害怕朝廷水师的盘问?

“樊刚……”铁穆儿轻声呼唤,双手抖得厉害,声音既虚弱又疲惫。

停下脚步,樊刚缓缓的转头,看向铁穆儿。她的俏脸惨白,一缕发丝垂落在脸旁,眼眸充斥着痛苦、恐惧和难以言喻的哀戚。

他紧握拳头,阻止自己走向她。

“你回山洞等我,我要跟踪他们。”

他恨透了她颤抖的样子,因为仍见不得她受苦而诅咒自己。

“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再说。”

他硬生生的转移视线,无法再看她的脸,如此美,如此……卑贱。

当他离开时,清楚的听见她逸出无功的呜咽声。他不想感觉心里绞痛,但就是会,压抑的痛苦表现在他紧绷的身躯上。

老天!此时他知道让他淹死在海里反倒是做了好事。

樊刚穿过茂密的森林,仔细聆听那两人的脚步声,悄悄的跟随在后。

他们越过潺潺小溪,走过岩径,来到一处小山谷。

他远远的看见他们拨开厚如帘幕的树藤,然后就不见了。他慢慢的走上前,两手拨开一看。原来那是个洞袕,入口窄小,不知道通往哪里。

洞袕非常陰暗,他一走进去,立刻退了出来,警觉的听到蝙蝠拍翅的声音。

“老天!刚才真是好险。”

如果他模黑乱闯乱撞,惊吓到一群蝙蝠,不立即暴露行踪才怪,那时可就糟糕透顶。

他再次进入洞袕时已有所准备,除了照明的火折子,更懂得缓步慢走,以免惊动到那些蝙蝠。

他越走越深入,看见洞壁长满石柱、石花,有些从洞顶垂下,有的立于洞床或托于洞壁,类型千姿百态,变化多端。

走了一段距离后,洞袕变宽广了、并分出无数的水路,伸展到黑暗中。在洞袕深处有一潭水池,幽幽深深的,水面闪着神秘的光影。

樊刚着迷一般,被吸引住了。

水池看起来似乎深不见底,四周却色彩缤纷,被以白色为主,伴有浅黄、棕黄、红棕和碧绿等多种颜色的石头所环绕。水面捕捉了周遭岩石的亮光,像极了晶莹闪亮的宝石。

如果能够只有他和铁穆儿两人生活在这里,不必担心外界的侵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在此嬉戏,那该有多么惬意美好不,那一点都不美好。他立即撇开那个想法,并痛恨自己仍抛不开她。

“但是,老天啊!她为何这么做?”她为什么把他拖进她有如泥沼的生活,用她那黑暗混乱的世界,粉碎他平和宁静的天地?

想到自己在她心目中只不过是她的种马,他就难忍悲伤和愤怒。

“该死的她!”

他的嘴唇因为痛恨而扭曲,结果她和齐佑军也不过是一丘之貉,都是陰暗的灵魂,早已丧失了仅存的善良,可恶的骗子!陰险狡诈的小人!自私的欲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要能遂行所欲。两个人都是铁石心肠,毫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何冷血伤人。

他暗自祈祷自己能毫无感觉,然而愤怒、疑惑、恶心、绝望依然在他心中交战,令他痛苦得抿紧嘴唇,用力到嘴唇发白。

不,他不会让她伤害他,绝不让那对邪恶夫妻把他击倒。

他必须打起精神,把自己从艰难的困境中解救出去。他必须保持警戒,凝聚力量、机智,才能冷静的对付那些可疑分子。

他紧抓住内在的意志,翟项英称之为钢铁的意志,一种近乎超人的自信,相信自己会成功。

当樊刚走出洞袕时,已压制下狂涛巨浪般波动的情绪。

不过眼前的景象真是教他大吃一惊,月牙形的大海湾停满了大小船只,而他刚走出来的地方,是海边一个大岩袕,自海上就可以看到的巨岩悬崖。

靠近洞口的地方,有条杂草丛生的蜿蜒小径通往海湾处的码头,另一边则往沙滩而去。十几名哨兵或站或蹲,分散在各个点上,他小心翼翼的接近,不敢掉以轻心。自从听到范登那番话之后,他就怀疑他们是海盗,否则有什么理由害怕水师弟兄的盘问?

稍后,他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利用布满草藤的树梢遮住身影,观察下面的举动。

他扫视着附近的区域,宝蓝色的海湾里一共有十艘三桅巨舶,小划艇在船只和码头之间来来回回的运送货物。

樊刚暗自估计了一下,此处至少有两百多人。这个地方看似平凡的小渔村,但是从高处往下观察,更像是海盗的窝。最大的破绽,县几个重要地方都布下哨兵。

此处的建筑物也很可疑,有几栋隐藏在林间的房子盖得特别大,像是储存东西的大仓库。哪一种渔村有如此结构和规模的建筑物?

他把观察所得牢记在心里,而且十分担忧这件事。他在无意中发现海盗窝了吗?

突然,有个女人大叫,那声音尖高而慌张。

他从岩石的平顶往下看,发现有个女人在奔跑,追她的是个上身赤果的男人,胸前有一道像是刀疤的痕迹。

那人抓住女人的发梢,用力一拽,将她拉倒在地上,再拖着她进入旁边的车丛。她举起双手推开那男人,却于事无补。他躺在她身上,掀起她的裙摆,并模索自己的裤子。

樊刚的表情严肃而冷酷,看着那露在眼前苍白而瘦的婰部,它在女人赤果的双腿间定位后,开始前后移动。不用说,他在强暴那个女人。只有海盗才敢在光天化日下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事,这些天杀的混蛋,真是该死!

咦?不对,叶力、范登,甚至是赖晋皓,这些人全是齐佑军的手下,难道他是……海盗头子?

樊刚倏地感觉一股凉意,从头冷到脚。

“叶力,你瞧,女人就只有这个用途。你整天想着铁穆儿,实在是犯不着。我是过来人,火头来时,随便找个女人,完事后干净俐落,快活又逍遥。”

这传来的话语令樊刚悚然心惊,转头望向岩块旁通向沙滩的一条布满荆棘的小径。声音很近,不过还在五十公尺以外。

幸好他害怕被发现,不敢弄出任何声音,否则只怕在劫难逃,成了这批海盗的祭品。但是他再不走,灾难真的就要临头了。

“你懂个什么屁!虽然我只见过她两、三次,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够五句,但是她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梦想。对我来说,她高贵的气质和美丽,就像是天上的明月,我永远都不可能把她摘下来。

再说,只要想到她是官家千金之躯,身分尊贵无比,如果能在她的上任意胡为,我就算减寿十年也甘愿。”叶力边说边喘着气,因为从沙滩向上这条路十分陡峭。

范登比较粗壮且高大,喘得不那么厉害,但是跟叶力一样,都有着凶狠的相貌。

樊刚庆幸叶力体力差,让他有时间悄悄的从岩边滑开。在他们停下来说话时,他已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回到洞袕口。

“我想二爷一定也跟你一样的想法。”范登叹口气,“叶力,我们两人是二爷的得力助手,我必须再提醒你,少动她的歪脑筋,她是二爷最心爱的女人,谁也别想从他手中抢走她,这也是他要杀齐佑军和樊刚的最大原因。”

“我当然知道,该死!”叶力恨恨的说。

这是樊刚走进洞袕,急于返回入口处之际,最后听到的一段话。

一路上,他将得到的讯息整理了一遍。他敢确定,赖晋皓想毒死齐佑军和杀他的汁划,不只是被发现,还因此赔上了性命。

齐佑军说他陪铁穆儿上京,只是暂时安岛上海盗们的心。

这也是铁穆儿突然出现在那艘船上的原因。齐佑军因为晓得赖晋皓的陰谋,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于是将她安排在他身边,以牵制赖晋皓的人马。但他绝对没想到,要他命的不是海盗,而是海上风暴。

直到现在,他终于了解张璜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了。

一切都怪我太相信人了……因为赖晋皓给了他错误的讯息,把他们送上通往死亡的道路。难怪他欲言又止,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现在他只有一个问题,铁穆儿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吗?

“老天爷,求求祢,别让我害怕的事成真。”他不安的祈祷着。

铁穆儿全身酸痛,感觉疲累。

自从樊刚跟踪那两人回来之后,他们顶着午后的烈阳,从山洞回到小屋时已近午夜。

她不明白,樊刚为什么不露面?那他就可以跟叶力他们离开这里,再也不用面对她,她也不想费神去理会听到的恩恩怨怨。

无论赖晋皓的出发点是不是为了她着想,他都没有权利让无辜的樊刚去送死。

一路上,她只忧虑一件事,樊刚紧皱起眉头,都不跟她说话。

她知道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一定感到非常气恼、鄙夷,而且她打从一开始就对他说谎,像他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了解这种欺骗。

她想向他解释,然而实在太过疲惫了,完全提不起精神,一回到小屋,立刻倒向床铺,坠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当她醒来时,仍处于混沌状态,直到樊刚的面容浮现脑海。

昨晚她在进房之前,曾经偷偷瞅了他一眼,这一眼将会永远烙印在她心中。

金黄色的烛光,照映出她一手造成的毀灭。他那双清澈的黑眸一片死寂,曾在里面闪烁的柔情,已被她扼杀了。

“噢,天啊!我到底把他伤得多重?”

那天晚上在水池边,在他的怀里,他付出了一切,而她的欺骗只会让他敞开的心胸剩下一个难以弥补的大洞。

她泪眼模糊,喉头梗住。无论如何,她都欠他一个道歉和解释。

铁穆儿连忙下床,简单的梳洗过后,直接走出房间,想找他说话。

可是他像是打定主意不想理会她,无论她如何找机会接近他,他都摆出一副很忙的样子,不肯听她说话。也不能说他在装忙,因为他看起来是真的在思索事情。

直到晌午,她从森林摘野果回来,才鼓起勇气走出去找他。

她发现他站在远处的大树下,两手擦腰,仰头看着热而苍茫的天空,那头黑发整齐的束在颈后,阳光照着他完美的侧影,表情却是深不可测。

想起昨晚在他眼中看见的毁灭,她发觉自己的心因为恐惧而紧缩。

听见她走近,樊刚放下手,侧头看她。他盯着她的眸子,似乎看透她的心的深邃眼眸散发出冷列的光芒。

铁穆儿深吸一口气,毅然走到他身边,嗓音沙哑的开口,“樊刚,我……有话要跟你说。对不起,我不该隐瞒真正的身份,没告诉你。我多么希望你永远不晓得我是谁,因为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痛苦。我也知道一旦开始欺骗,就是编织成纠缠不清的网,但是除了我的身份之外,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感到很震惊,对吗?”

一阵寂静不自然的弥漫着。

她不安的打量着他,一口气悬在胸口。

经过难熬的沉默后,他终于肯开口说话,“是。”

虽然过了一天一夜,樊刚仍然感觉被她重重的击中小月复,这件事实在是教人沮丧和生气。

他显得困惑的转身,“因为你明明是个……”

“那很奇怪,是吗?”铁穆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指她还是个处子。

“这件事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可是它的确是事实。”

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注视着她,胸口剧烈的起伏,下鄂的肌肉怞动,嗓音粗哑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脸凄楚,胸口像是被铁钳夹住。“这件事要从四年前说起。当年我爹带着我和小弟从京师返回天津后,一直住在城外的山林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三年多前,赖晋皓打猎经过,我们的生活才有了改变。

有一天,他带他的朋友来拜访我们,那个人就是齐佑军。之后,他不时上门和我爹下棋聊天,谈论经纶济世之道。半年之内,他赢得了我爹的信任,然后我们就成亲了。”

说起这些往事,她难掩哀伤,回忆在心头狂涌。

那些回忆是她绝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尤其是这位让她心仪的男子,可是事情发展到此,她不能让他就这样受人愚弄,而不知道原因。

“新婚之夜应该是女人最重要的日子,我和他却……对坐着到天亮。”她的声音隐含着痛苦,话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怪罪自己无法吸引丈夫,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一桩秘密,才知道他爱的不是我,而是……”

“而是男人。”樊刚帮她接续下去,铁穆儿惊讶的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只是从一些迹象得到这个结论。”他的眼神沉稳,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我说过,没有男人会不要你,除非那人根本就不爱女人。再加上他的言行举止隐隐透露出一丝女人味,让我看出了一些端倪。”

“是,他爱的是男人。”她苦涩的说,而且越是粗壮豪迈的男人他越爱。

“只要他和情人单独在一起,他视自己为女人。”

樊刚抿起嘴唇,突然想到薛邦那个粗鄙不文、肌肉发达的大块头,他可能就是她口中所谓的情人。

“他的爱人是薛邦?”

她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他猜的果然没错,难怪那两人的互动如此亲昵,不时搞暧味,然后他想到昨天那些海盗说的话,回忆泉涌而出。

“那两个人说齐佑军逼你……服侍我,是为了传宗接代,那是什么意思?”他想知道自己险些被人害死的最重要关键。

无论齐佑军如何爱男人,以致对女人无能,也没有理由逼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要好,只为了传宗接代。他不是个喜欢探人隐私的人,但是这一刻非常想知道是什么使得她变得苍白、退缩,并睁大像受伤小鹿的眼睛。

他看她始终紧闭着嘴,以为她不会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铁穆儿颤抖着声音开口,“我爹在世时,他对我真的很好,虽然我们没有夫妻之实,但是他非常尊重我,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直到一年前我爹病重过世,他的性情才慢慢改变。

追溯起来,应该是柴大人提议送一名侍妾给他,好帮他传宗接代开始。柴大人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却不知道我的命运因为他的一席话而天翻地覆,整个扭转改变。齐佑军也警觉到事情麻烦,毕竟我没有孩子是事实,如果他一直拒绝纳妾,他害怕过些日子会有闲言闲语出现,于是他想出了这个掩饰计划……”

直到此刻,樊刚才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狂怒在他心中翻腾,那个可恶的男人,居然把自己的过错让一个可怜无辜的女人大承担。

他扫视她的脸,顿时觉得万箭穿心般痛苦。那对蛊惑人心的美眸深处刻蚀着悲伤,而她美丽的五官一片空白,仿佛受诅咒的灵魂逐渐往地狱坠落。

她继续以紧绷的声音叙说这半年多来齐佑军对她一直存着的可忙邪念,似乎同时也在洗涤某处脏污化脓的旧伤口,那些郁积已久的苦涩与悲伤借此得以发泄。

“刚听到他的计划,我以为他是心急了,才会想出这个邪恶的办法。而且他一向宠我、纵容我,从来不曾打我,或是对我提高音量,我以为只要一再的拒绝,假以时日,他就会忘记。然而我错了,他开始用言语恐吓,那比任何暴力还要可怕,我几乎每天生活在恐惧中,忧虑他的威胁会不会成真。

可是我还是坚决反对到底,因为这一切违背道德及我的荣誉,再加上所有你可以设想到的、碰到这种邪恶的事情时的反对理由。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半年多,直到他接到你的来信。当他知道你要来跟他谈一笔生意,他开始积极的执行这个计划,而这一次他拿小弟的性命威胁我……”最后一句话,伴随着一声啜泣。

樊刚全身发抖,古铜色的脸庞涨成愤怒的郁红,咬牙切齿的说:“可恶!这太教人无法忍受了,一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妻子?假如我早知道,一定一剑宰了他。”他的气息粗重,随即困惑的皱起眉头,“为什么他听到我要来,又开始蚤扰你?”

铁穆儿别开脸,无法承受他清明的目光,忍不住羞耻的感觉,“因为他认为你是个……绝佳的男性模范。”她脸颊泛红,并愧疚的垂下睫毛,“我很抱歉,因为我把你牵扯进来,这都是我的错。”

没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他被困在这个陷阱里。

她不但害他触犯了他的荣誉,还将他卷入一桩造成他被困住并威胁到他的生命的怪异事件中,他一定更加恼怒她。

“噢,原来他那么看得起我。”樊刚极尽嘲讽的说,“不过他对我的评价似乎太高了,如果我真是完人,就应该抗拒诱惑,坚持到底,不该再轻易的和你发生亲密关系。”他听出自己话里的苦涩和愤怒,但是无意放柔语气。

铁穆儿不禁感到畏缩,他充满讥诮的言语,更加深她的罪恶感。

“我真的很抱歉……”她哽咽,感觉泪水刺痛了眼睛。“对于所发生的一切。”

他瞅了她一眼,眼中的责难消失了。那张苍白的脸上仿佛有着千百种梦魇,陰魂不散,而丑陋的真相只是更新的一笔。

他心如刀割,却无情的压制痛苦。无论如何,她总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而有些事并不是说句抱歉便可以当作没发生。就像他无法忘记自己玷污了一桩婚姻,尽管他是被迫的,但是那改变不了事实。

“我也很遗憾。”结束了,很快就会结束,他只要再问一件事,就能够摆月兑这一切。“告诉我,当你看清楚齐佑军的真面目时,对他刻意伪装出好男人的形象不觉得好奇,想知道原因吗?”

她苦涩的笑了,“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过我了。”

“噢,他怎么说?”

她露出痛苦、哀伤的表情,“他的一切作为,主要是想博取我爹的欢心,因为他看上他的名望。他说他老人家刚直清廉的形象,不只对他的生意是一大助益,更提升了他在天津府的地位。”

樊刚咬牙切齿,心中不断的诅咒,让齐佑军下地狱!他当然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想借由铁术的名声,好掩饰他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个王八蛋的心计实在太厉害了,不过他也松了口气,至少她的话解开了他心头的疑虑,看来她对齐佑军的另一个身份是真的不知情。

“我明白了。”他打量她半晌,微微皱起眉头,“我还想知道一件事,赖晋皓为了你不惜杀人,你跟他之间……”

“你认为我跟他有暧味关系?”她大吃一惊,“不,虽然他非常照顾我,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而且我无法认同他对你做出的卑鄙行为。”

樊刚相信她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我很遗憾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他顿了下,“今天……我会搬出去,并保证那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铁穆儿泪光盈盈,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逸出一声呜咽。

她确信他是遗憾遇见了她,遗憾她走入他的生命。她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只是没有料到心脏会像是被扯成两半,像是有人用热铁钳绞她的脑部,再死命的箝住她的胸口,连呼吸、思考和感觉都是痛苦的。

伸手捂着唇,她的身躯不可抑遏的剧烈颤抖,热泪滚落脸颊。

她并不后悔与梦寐以求的男人分享了两夜,神奇的两夜。世上的奇迹绝无仅有,而她想她一生的奇迹都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出现了。她唯一后悔的是,在他眼里留下的痛苦。

“噢,老天爷,求求你让他痊愈。”铁穆儿满脸泪水的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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