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后颈上的疼痛感令上官卿卿悠悠转醒。
眨了眨眼适应微弱的光线,让迷茫混沌的意识清醒,觑着视线内熟悉的红色大旗以及耳边传来的波涛海潮声,她逐渐了解到身处的环境是何方。
她在船上,在上官家停在西港的商船上。
今夜的浪颇大,即使商船以船锚固定在港边,她仍感觉得到船身的摆荡。
上官卿卿试着移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四肢被缚,双手反绑在一根圆形木柱立在甲板上动弹不得,甚至连嘴都让人以布条蒙起。
“唔唔唔——”她慌乱挣扎着,试图松开束缚。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自己离开小亭没多久,然后呢?啊,对了,好像让人从后颈给打了一下她就晕过去了,颈上的痛感唤起她部分的记忆。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脑里无数的念头飞快地转着,她一边忙着挣扎月兑困,一边又要想着是谁在幕后主使,倏地,熟悉的男声打断她不断挣扎的动作。
“丫头,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别白费心机了。”
眼眸震惊的瞠大,上官卿卿不敢置信的瞅着缓步踱到面前的男人。
三叔?!
“唔唔!”上官卿卿不断摇着头,始终无法相信。
不可能,三叔不是被他们逐出神龙岛了?怎么会呢?
“啧啧啧。”上官富德摇头讪笑道:“你不该这么意外才是。我说过,这岛主之位本就是我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讨的。说不定现在你那不知变通的姑姑,这会儿已经收到我的信,正拿着岛主之印赶来换你这丫头一条小命呢!”
开不了口的上官卿卿,只能不断“唔唔”发出抗议的声音,一双杏眼愤怒的瞪大,若眼神能杀人,早将眼前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给千刀万剐。
可恶!太过分了!早知道当初就听大狼的话,不该一时心软的放过三叔,如今却让三叔有机可乘反擒住她,万一拿她来威胁姑姑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也别这么瞪我,事到如今我就坦白告诉你,追根究底还不都是你那迂腐的父亲害的,如果当时他肯乖乖交出岛主之印又何至衍生后面的事端?”
一端的两名仆役扛来一座上等黑檀木雕成的太师椅,上官富德稳稳坐上,接过另一名仆役端来的热茶轻啜一口,继续说道:“的确,你这丫头是够福大命大,红鬃马摔不死你、暗箭也伤不了,就连落海飘到荒岛上都能大难不死,甚至躲过我精心栽培的死士追杀,比起你那病入膏肓的爹,你是挺棘手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阿爹是三叔杀的!?
见上官卿卿惊骇瞪大的双眼,上官富德轻笑道:“别太意外,我也是看不惯你那顽固的爹拖着身子苟延残喘,趁他睡下送他一掌让他一路好走而已,说起来,你这做女儿的还得感谢我一起呢!”
阿爹……不……
怪不得那夜阿爹骤逝得那么突然,前一刻才和她说完武大狼的背景,又吩咐她要找来武大狼完成婚事,岂知她离身去端个汤药再回房时阿爹已没气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们是亲兄弟啊!
眼眶蓄满气愤的红雾,上官卿卿,怒不可遏的轻泣出声,痕恨起自己当初一念之差的妇人之仁。
上官卿卿,你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死了!
这一放非但错放了杀父仇人,如今害自己陷险境就罢,说不定还因此拖累姑姑。
“唔唔唔!唔唔唔——”王八蛋!你去死——
“丫头?你说什么?”起身来到上官卿卿面前,他故意侧耳。接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压低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心,一会儿等你姑姑到了,你们姑侄俩可以解月兑了。喔,差点忘了告诉你,省得你和你爹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这船上我特地让人放了炸药,等岛主之印一到手,就是送你们下黄泉的时候了,哈哈哈哈!”
不!
“唔唔唔——唔唔唔——”疯了!疯了!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示警!冷静点,上官卿卿,快想想办法,快想、快想!
死命绞扭着缠在柱后的手,手腕上即使被麻绳给磨出伤口她依旧不肯停下。
突然间,二女一男三道身影自夜空凌空飞落,伫立于甲板另一方。
“上官富德!放开卿卿!”上官飞燕高举手中的岛主之印,“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上官富德转过身,双眼扫过前面的三人,觑见武大狼魁梧的身影时愣了愣。
“这是我们上官家的家务事,你这外人插什么手?”他微皱了下眉,随即又恍然大捂的笑道:“也好,我连你这没缘分的侄女婿一起解决,省得日后麻烦。”
拍击双手,数十名埋伏的船舶里的杀手,各个持刀拿剑尽数跳出。在上官富德示意下往三人杀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场杀戮,上官飞燕心里暗忖了会儿便有了计较。
“大狼,这里交给我和凤丫头,你先去救卿卿。”上官飞燕小声交代着,随即又对着上官富德大喝:“你想要岛主之印是吧?有本事就自己上去拿吧!”
语落,她将岛主之印朝夜空中掷去,成功让上官富德转移注意跃上空中取印。
武大狼偷得一个空,接连出掌击退几名碍事的家伙,飞快来到上官卿卿身后替她解绳。
上官卿卿双手一松,赶快拉下嘴上的布条,朝还在替自己解着脚上套绳的武大狼焦急喊道:“快!这船上埋了炸药!提醒姑姑和阿凤不要和上官富德缠斗太久!”
“你说什么?炸药!?”
武大狼大吃一惊,转身望向身后正纠缠打斗在一块的人群。
看样子上官富德在取印后就发现玉印是他们用来调虎离山的赝品,进而气愤的和上官飞燕打了起来,至于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喽啰们有上官凤舞负责处理,不多久就会兵败如山倒,但他们毕竟寡不敌众,战事拖久了未必有利。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解开上官卿卿身上全部的绳结后,他打量了她数遍,关心问道:“还好吗?”
“嗯。”她神色慌张匆匆应了声。
“很好。”
很好?好什么好?
上官卿卿分神瞟他一眼,在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武大狼已伸手捧着她的脸用力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自从知道两人不再是堂兄妹关系后,他就更确定这辈子是娶定这个女人了。岂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闻她被挟持的噩耗,吓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难安,仿佛失去听爱似的心口揪疼着,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心里总算安下。
“你……”上官卿卿错愕的瞪着他。
为什么他还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吻她?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顾忌避讳?
在这之前一切不都是好好的,难不成因为身份的不同,就要放弃?
是啊,为什么要放弃?所以这男人自始至终都不改初衷,也许遇到阻碍而感到困扰,但却没想过要放弃,反而是她胆小的先逃开了……她好没用,怎么那么没用?
当初是谁死缠烂打的纠缠上我,让我甩也甩不掉,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更让我不由自主的喜欢上,甚至、甚至还——爱上你!
脑里闪过他在小亭里的咆哮告白,上官卿卿眸里已雾成一片。
明明先爱上他的是她,他这个被她爱的男人都接受了,怎么她这始作俑都畏首畏尾起来,独留他一个人在为两人的爱情奋斗。
上官卿卿,你真的是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眼里的泪重得负荷不住滚滚落下,上官卿卿却只是更专注的瞅着武大狼,若非时机不对,她一定会马上告诉他答案,告诉他,她不会再躲,也不会再逃了。
尤其这次的被擒,让她更明白珍惜的道理,她不能再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了。
“嘿,女人,赏点面子,我吻你不是要让你哭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又轻啄她诱人的红唇一记,他赶忙道:“你先走,我去帮阿凤她们!”
一个拔地而起的弹跃,武大狼飞身加入后方的混乱缠斗。
“这里交给我,阿凤你带姑姑先上岸!”睇了眼不慎吃了上官富德一掌而面色惨白的上官飞燕,武大狼向上官凤舞喝道。
这时候,不管船上是不是有炸药都不该再恶斗下去,否则只会更难月兑身而已。
“大哥,你自己小心!”上官凤舞一手架住上官飞燕,一手飞快耍出手中的回旋弯刀击退追兵,接着足下一蹬跃身往岸上飞去。
节节败退的上官富德见大势已去,恼羞成怒的击出一掌,打翻船首用来照明取暖的火盆。
“住手!”识清对方的举动后武大狼紧张的暴喝出声,跃身欲踢习火盆,却迟了一步。
零星的炭火一落地,火星倏地点燃地上一道蜿蜒的灰粉轨迹,随着地上弯曲的火光快速前进,电光石火间引燃安置船上的炸药。
砰!砰!砰!砰!
霎时,爆炸声轰隆轰隆此起彼落,船身激烈的摇摆震荡,船首船尾轰炸过的几处无不炸裂出巨大的窟窿,顿时整艘船黑烟弥漫木层飞散,炸开的烈火团掉落四处劈啪有声的猛烈燃烧。
武大狼刚落下脚步还没站稳,已随着倾斜的船身踉跄的退了数步,幸而让身后的船栏给挡下才同翻身落海。
真他王八蛋的,他差点忘了这是在海上。历经刚才连番的爆炸后把固定船锚的链子给炸断了,现在这船正处于无人掌舵的情况下随波逐流。
如今这翻来覆去、摇来荡去的折腾,让他那极度丢人现眼的隐疾显然又要犯了。
撑着船栏暂且稳住身子,他敛下双眸运气调息试图压内的不适,再睁开眼望着满面浓烟的四周,正纳闷上官富德不见踪影时,一道凌厉的气势压迫而至,杀他个措手不及。
糟,距离太近,就算出掌反击也不尽然能全身而退,看来这闷亏是吃定了。武大狼不禁暗自苦笑。
心里才盘算着要摆出什么架式以最轻的受损程度吃下这掌,熟悉的紫衣身影已飞身立于面前,硬生生出手替他接下这一掌。
“噗——”对方的掌劲强大,上官卿卿勉强以身相抵的后果,就是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后弹飞。
“卿卿!”顺势抱过她往后飞的身子,武大狼红了眼愤怒的咆哮:“你搞什么?我不是要你先走,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该死的,谁又准你鸡婆帮我挡这一掌了?”
她左手颓软无力似乎有挫伤的迹象。心脉也被伤得太重,武大狼双眉拧得死紧,担忧的审视上官卿卿的伤势。
“你、你忘啦……你会晕船啊……”
他口气不善表情愤怒又凶狠,但他眼底的泪光和颤抖的嗓音,让她知道他只是以凶恶言辞掩饰焦急心慌。上官卿卿嘴里又涌出一股腥甜,他见状连忙以袖替她抹去。
“该死!”武大狼低咒一声,却是骂自己居多,替她拭血的动作却十分温柔小心,“你这笨蛋女人最好给我撑着点,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记着,不准给我昏死过去,你胆敢再撇下我,管他是阴曹地府我也会追下去!听清楚了吗?”
捧着她灰白的脸蛋,一双灰瞳直直瞅着她,像是一眼望进彼此最内心深处。
“听清楚了……”她扯唇轻笑,给他一个保证。
“哈哈哈哈!好一副郎情妾意,鹣鲽情深啊!可惜,你们谁也别想走!”
夺位计划失败又和上官家反目成仇,如今自己栽培的一批菁英死士又伤亡惨重,眼看已没有退路,就算苟活于世恐怕也是过街老鼠,不如就死得大气些,连他们一并拉下陪葬,也算一解心头之怨。
一身衣着狼狈被烟熏得灰头土脸的上官富德,双眸空洞的正视残破的船身和横尸遍地的景象,不禁猖狂的放声大声。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岁。
突然间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在上官富德身旁炸开,沉浸在颓丧氛围里的上官富德来不及反应,身子就像破布女圭女圭般被轰炸飞起,弹到数尺高的夜空中,再落下时已是一具残破不堪的焦尸。
“三叔……”不忍目睹叔父的凄惨死状,上官卿卿将头侧向身后男人的怀里。
“别难过,这是他咎由自取。”轻拍她的肩头,武大狼小心地扶起她,“走吧,这船差不多是要沉了。”
两人才站稳,一阵诡异的吱呀声响起,船身开始哔哔啪啪的裂开,被烈火被烧断的船桅倏地迎面倒下。
武大狼搂着上官卿卿及时闪向另一面船栏,才不至于被砸伤。
这下完了!情况对他们愈来愈不利了。
现在离岸上已经有些远了,他不识水性而她又身受重伤,是要赌上一把了。
两人匆匆对看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决定。
“还记得上回落海的时候吗?”武大狼突然开口,对她笑开一口白牙。
“记得。”她点点头,顿时眼眶一红鼻子一酸。
“先说好,这次一样不可以放开我的手,你胆敢放手顾着自己游走就是谋杀亲夫,知不知道?”主动牵起上官卿卿没受伤的右手牢牢握紧,武大狼恶狠狠的瞪着她继续狐假虎威的威吓,“听清楚了吗?千万、绝对不可以放手,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能不能像上回那么走运他是不知道,若真要死,至少他们也要牵着彼此的手死在一块,不过前提是,这女人不要临时变卦来个舍已救他的愚蠢举动才好。
“好,不放,死都不放。”上官卿卿破涕为笑的哽咽说道。
得到她的保证,武大狼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黑漆漆的海面,正打算一鼓作气跃大海时,她捏了捏他的手拉回他的注意,一双水眸极其慎重又专注的望着他。
“我爱你,武大狼。”她说。
无论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她都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至少要亲口告诉他——她爱他。
“我知道。”他咧开心满意足的大大笑容,道:“这时间、这场合、这地点告白是挺新鲜特别的,不过,我更喜欢在上岸后甚至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听你这么对我说上一遍,你意下如何呢?娘子。”语毕,朝她眨了下右眼。
“嗯。”她含着泪光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脸上带着笑容的深吸了一口所,神情坚定的踏上船栏,在最后一声爆炸响起时纵身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波涛汹涌的黑暗浪潮,瞬间掩去二人的身影。
冬季里的海水沁刺骨,两人吃了几口海水,冰冷的空气和海水猛地灌进肺里,似乎要将人冻结。尽管汹涌的海水几度差点打散两人,他们仍是紧抓着彼此的手。
俗话说得好,狗急会跳墙。
同理可证,旱鸭子下海也可能成了水鸭子。
在海里漫无方向的载浮载沉着,正如老一辈所言,愈接近死亡的弥留时刻,过往前尘就会如跑马灯一般,一幕又一幕闪过脑海。
武大狼,你撑着点!我看到岸边了!!
武大狼!你别闹了,你再不醒,我、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去喂鱼,不然就是丢在这里,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叫喔!
拜托你醒来,快点醒来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不要……
我们就快到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看到了,看到上一次落海是,某个笨蛋女人硬撑着身子死命的拖着他游上岸,又是如何泪眼婆娑的恐吓他、哀求他,只为鼓励他活下去。
同样的险境,倔强的她从没想要放弃,更不轻易认输妥协。他又岂能辜负她的努力和心意而轻易认命呢?况且他是谁?威风赫赫、大名鼎鼎的刀门武三爷耶,倘若因不识水性而命丧沧海,岂不丢脸丢到全江湖都唾弃?
不不不,若真要死也要选个轰轰烈烈的死法,惨遭灭顶这结局太鸟了。而且,和这女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他还没享受够和她温存缠绵的时光、还没将真相告诉她、还没给她一场难忘的婚礼……还有一堆事没做,现在就挂掉那岂不是太冤了!
双眼猛一睁开,武大狼挣扎着探出水面,一把将左手牵着的女人给拖到身边,发现她脸已埋在水里没了意识,连忙翻过她的身体,手改托在她的腋下。
“卿卿!卿卿!”武大狼呛入海水变得粗哑的嗓音,试着叫唤怀中不省人事的女子,见她没有反应,手臂略加施力往她胸月复一压,惹来女子细微的呛咳。
“咳咳……咳……”确定她还有气息,武大狼松了一口气。
双脚不断踢蹬着,另一只手臂奋力的划着,僵硬生涩又杂乱无章的泅水技术无法支撑二人太久,他必须想办法找东西辅助。
适应夜色的灰瞳看得更清楚,他来回在满布船只残骸的海面上搜寻,在看到一块雕花的门扇木板时,他双眼一亮,手脚并用的奋力划了过去。
武大狼牢牢抓住浮木,将上官卿卿一举拖上木板,然后双脚开始踢蹬着水。
海水很冰、空气很冷,仿佛每吸进一口气,体内的脏腑都要冻僵了,他不知道距离岸上还有多远,也不想去估算,仅是不厌其烦、一再重复枯燥乏味的踢水动作。
啪踏、啪踏、啪踏——
这女人救了他那么多回,欠那么多次总该还她一次了。
啪踏、啪踏、啪踏——
这一次,就看他旱鸭子变水鸭子,狗熊变英雄吧!
当武大狼使尽吃女乃的力气,在体力透支前的最后一刻拖着上官卿卿上岸时,还来不及为自己喝彩,他顿时软脚来个热切的五体投地。
“救……救卿卿……”
在上官飞燕和上官凤舞焦急奔来将他们俩搀起时,武大狼只来得及低喃一句,接着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高床、软枕、暖被。
感觉到周遭的气息与动静,武大狼眼皮上的眼珠子转了转,却依旧没睁眼醒来的打算,也许是重如千斤的四肢令他提不起来,又或许他以为这些感官知觉不过是他在精疲力尽的状态下所产生的梦境。
睡觉时眼皮下的眼珠子动来动去的,人们说这是作梦的征兆。
所以,他应该是在梦里,而不是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凉海域里。
所以,他绝对、铁定、势必在梦里,因为他甚至能听到他心爱的女人朝气娇俏的清脆嗓音,只是那声音中,依稀还带着喜极而泣的哽咽。
“我和大狼不是堂兄妹……”
“对,你是兰妃和皇甫天沅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妹……”
“没错,皇上已下诏册封卿姐为怜卿公主了,所以卿姐改名叫皇甫怜卿……”当然,有他最爱的,也有他不是挺爱的。
分明是美梦一场,他那唠叨碎嘴的姑母和个性大剌剌的男人婆妹子也来搅局是啥意思?摆明是见不得他好。
武大狠拧了拧眉,烦躁的翻过身,大手下意识的举起掏耳,片刻过去,震耳欲聋的呼噜呼噜打鼾声又起,再次沉沉睡下。
这次的深眠不知又睡去多久,当武大狼再次受到干扰而进入浅眠意识的时候,是身旁已多出一个人,那轻轻吐纳的芬芳气息,那身上传来的阵阵熟悉香气,让武大狼猛地弹开眼皮。
眨眨带着惺忪睡意的眼眸,灰褐色眼瞳适应了屋内光线,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背光躺在他身侧敛目而眠的女人。
柔黄色的光晕洒在她的身上、发上,就连她脸上的细微寒毛都拂上淡淡的金,整个人罩着一层温暖的金光,像是个落入凡尘的精灵。这情景就像他第一次在上官府醒来,见她抱着小宇坐在椅上睡着的那个午后。
凝望着她柔美的睡颜、就连睡着也会微微噘起的两片唇瓣。他这次没再迟疑,直接覆上她柔女敕的水唇,辗转吮吻,一方面是为了更加确定她的存在。
不消片刻,禁不住男人的拥吻撩拨,女人睁开眼皱了皱眉,微微将情不自禁的男人推开。
“所以,这不是我在作梦?你活着,我也活着?”他问着。
轻轻压在她身上,拇指拂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娇艳芳唇,若非掌下传来的规律心跳,他还不敢置信。
他成功游上岸了……
“你说呢?”觑了眼不知何罩上她胸前柔软的大掌,上官卿卿红着脸挑眉反问:“你不是最清楚?”
这只,一醒来就不正经。
“嗯,真的不是,软软的、热热的还有心跳。”说着,一边收拢着掌下的浑圆。啊,真的憋太久了,他又不是太监,当然忍不住啊!“吓!”她倒抽一口凉气,来不及开口又让男人封住唇舌。
念及她身上还带着伤,他终究忍住了没与她缠绵厮磨太久,浅尝则止的讨了点甜头后拥着她坐起,却也在发现她活动自如的右手时,诧异的问出声。
“你身上的伤怎么复原得那么快?”上官富德那一掌的劲道不小,而且他记得她的左手挫伤了不是?
“不会吧?你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上官卿卿瞠目结舌,一脸活见鬼似的。
不是她的伤复原得快,而是他睡了多久。光是他大爷呼呼大睡的这段时间,姑姑已和她说明身世并将娘的书信和玉令送交皇宫,而皇帝哥哥皇甫天阳在得知讯息后,已连夜传来诏书,正式册封她为“怜卿公主”。
至于她身上的伤,也在调养好了多半,只除了他,因为出尽最后一丝力气后在得知安全时,便放松全部精神累得倒头就睡。若不是姑姑一再向她保证他只是睡着了,她不知还会傻傻的为他流下多少眼泪。
“睡了多久?”武大狼动了动筋骨,扭扭有些僵硬的颈子,“好像真有点久了。”什么有点久了,根本是很久!
上官卿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嚷道:“你睡了七天啦!”
就像在荒岛上染病昏迷的她一样,她现在或许已经能够体会他当时的心境。
“什么?”他惊愕的喊出声,差点没愣掉下巴,“七天!?怎么可能?”不只他要惊讶,连她都要生气了好不好。要不是他鼾声如雷那么有元气,她可是怕极他一觉不起,周公还没见到就先见到阎罗王。
“怎么不可能?”愈想愈气,上官卿卿怒气冲冲的下了床,双手擦腰的斥责他,“你这只旱鸭子,明明不懂水性逞什么英雄啊,你是不知道海里面有暗潮暗流甚至还会有暗礁吗?当下那种情况,要是没个准说不定就被拉入海里了,更别说你还拉着我!”
怒不可遏,她改在他面前焦躁的来回踱步,一边走还一边骂,却看得坐在床上的男人掩不住心中暗爽的笑咧一口白牙。
啊,怪不得头儿娶老婆后,每当被嫂子叨念时头儿非但不怒反笑,还会露出高兴又爽快的神情。看来,他也挺喜欢这种让人关心叨念着的感觉。
“你看你,就是这样不自量力的后果,累得自己昏睡了七天,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多害怕,就怕你睡死了起不来,如果是这样被你孤伶伶的丢在世上,我宁可一开始就在海里自生自灭……啊!”
上官卿卿一回身,武大狼已经下床一把她搂了过来。
“嘿,娘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宁可一开始就在海里自生自灭”啊?但他识相的没道破,“我救你,当然是因为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我救你,当然是因为我有足够把握啊!何况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活蹦乱跳的在他眼前。拜托,我是什么人?别太小看你的大狼相公。”武大狼朝怒气未消的女人挤眉弄眼一番,不禁逗笑了她,却也惹来一记白眼。
“是是是,你刀门武三爷举世无双所向披靡行了吧!”未了,她抚着他的脸,轻声叹道:“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担心公主活着,但她的驸马爷却不在了。”
即使已经约好要携手共赴黄泉,但说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一回事,她很高兴他即使濒死都没放开她的手,可她还是会不忍放他孤独一人在怒海中努力求生,光是想像那样的画面她就余悸犹存。
武大狼闻言诧异的微挑起眉,却没感到太大的意外,想来也是,他都昏睡了半个月,上官飞燕她们该是跟她说了,而且他似乎在睡梦中有隐约听到一些。
“你放心,驸马爷中意的是有点凶又不会太凶、有点悍又不会太悍的公主,不会始乱终弃跑去做海龙王的女婿的。”
有点凶又不会太凶、有点悍又不会太悍?
“不知道之前是谁说我又凶又悍的?”上官卿卿微眯起眼,冷声问道。呵呵、呵呵,这人不正是他!女人,果然是爱唠叨外加爱记恨啊!武狼笑得一脸尴尬,拇指和食指活灵活现的比了比。
“我修正之前所说,还是又凶又悍……但是,只有一点。”
语毕,在怀中的女人眼眸圆瞪气呼呼的又要开口时,武大狼已俯下脸,吻住女人嘟起的水女敕红唇。
这次,他没再客气的点到为止了。
大梦初醒,刚睡起来肚子是真的有些饿了,不过饿的显然还有其他地方。他将女人抱上床,放下床幔,三两下扒掉两人累赘的衣物抛出帐幔外。
活色生香的正餐当前,他不介意让外头端着小菜的两大一小等上一等。
“啊啊啊,凤丫头,你还没嫁人不能看,小宇,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