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眼见到辛别月,她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
幽暗的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得让人作呕的诡异香气,混和着鲜血与焚香的气味。
摆若泽眼神迷恋而狂乱地看着被她捆绑在石床上的男人,他双眼半睁,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闇灰色,脸部线条冷硬,唇角抿紧,半长的发被削短。
他和她一样,一丝不挂。
“你终于是我的了……”黑若泽坐在床畔,石床的四个角各有骷髅石雕,但谁也说不准那究竟是石雕或真人骨。石床底下钉上了四条铁链,铁链紧紧缠住床上男人的颈子、两条手臂,以及大腿。
从今天起,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脔奴!
摆若泽看着男人浑厚的胸膛与强壮的手臂,贪婪的巡视着他俊美的脸孔和每一处阳刚强壮的肌理。
他是她的了!他再也不能对她视若无睹!
控制活人的妖蛊有许多种,为了让他们永远成为皇帝的杀人工具,也因为她当然舍不得让心爱的男人从此成了行尸走肉,黑若泽所使用的是最高级的蛊术。他们不会死,仍然有知觉,只是无法拥有自由意志,他们的意志将操控在她手上。
被困在石床上的辛别月握紧双拳,肌肉愤怒地鼓起,竟然顽强地和控制他意志的妖蛊死命地对抗,他的挣扎甚至让铁链和石床撞击出声响,手臂和全身青筋毕露。
“吉雅……”
摆若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嫉妒与恨意像毒蛇啃咬她的心房,有如烈火烧痛了她的心和眼。
她咬牙,起身回到黑暗之中,片刻后再回到石床边,竟然已换上一张脸孔。
她最痛恨的女人的脸孔。
她坐在床边,看着辛别月。
“吉……雅……”辛别月停止挣扎。
摆若泽冷笑,“对,是我……”她趴在他身上,像蛇一般扭动身子,与他缠吻,“我是你的妻子……”
“吉雅……”
摆若泽不想再听到那女人的名字,她施下情蛊,让辛别月化身为的野兽,除了交欢,没有其他意念。
她果然尝到了梦寐以求的、欲仙欲死的疯狂滋味,还食髓知味地,在任务以外的每一夜,狂野地与她渴望已久的男人交欢,让他成为她的欲奴。
她不在乎他看到了谁,反正这辈子,他休想逃出她手掌心。
那些婊子以后再也不能取笑她,她不需要她们下贱的像母狗一样的手段,也能一辈子绑住所爱的男人!
辛守辰带了两名手下,将查探目标锁定辛别月和二十名守夜人当初与鬼域海贼及炎武部落交战的地点──咆啸峡谷。峡谷出口为鬼域海岸,往北则为炎武领地。如今天朝与炎武交战,他们尽可能低调地搜查。
可惜经过了半个月,整座峡谷几乎被他们翻遍了,仍没找到任何线索。
“会不会被鬼域人俘掳了?”泰兰问。
“如果这样的话,我相信少主和黄师父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有鬼域血统的达克松道,“鬼域人不在乎敌人投不投降,只在乎他们有没有用处。少主和黄师父武功高强,余下的守夜人也都是顶尖高手,一定会成为鬼域人战争的工具。”
“那么,或许是被炎武人掳走?”
“那就更不可能啦。”陌生的嗓音插话道。
三人瞬间寒毛倒竖,立刻抽出腰间武器。为了躲过炎武斥候,他们特地躲在峡谷中难以攀爬的绝壁上天然形成的洞穴中,而来人的行踪甚至连最擅长野地追踪的泰兰都无所觉。
辛守辰立刻认出单凤楼。兄长曾说这家伙阴魂不散,果然不假!
单凤楼一身华贵银灰锦袍,竟然一点风尘仆仆的模样也无,悠闲地搧着羽扇,“我道是谁这几日不停在我的咒阵中进进出出,原来是你们啊……”
“你布了咒阵?”该不会害他们找不到线索的原因就是单凤楼的咒阵吧?
“是啊,理由跟你们相同。狼城城主失踪得匪夷所思,所以我布了阵守株待兔,想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多谢乐南侯费心,但乐南侯又何以如此关心家兄?”辛守辰对这男人不知为何就是没好感。
单凤楼没有立刻回答辛守辰,反而像是突然发现新奇事物般,朝辛守辰走近,“唉呀,小老头儿,许久不见,你脸上何时多了这道疤?不过这道疤在你脸上倒是不难看,挺俊的。”
“……”辛守辰额上青筋毕露。泰兰和达克松忍不住撇过头,一阵闷笑。
这乐南侯该不会在吃他家二少爷的豆腐吧?
“在下当然关心令兄啦,我们可是有过出生入死的情谊吶。”单凤楼满不正经地道。
事实上,随着战事牵扯的范围越来越广,西域与东海诸族皆受到波及,她总是不停想着,如果她当初尽全力阻止司徒烁呢?然而她偏偏又明白,她和司徒烁的恨,无法轻易说忘就忘。她冷眼看着天朝和炎武百姓的挣扎,喃喃和自在当年的理想辩白着。天下苍生如蝼蚁,从无一日想着为自己的命运作主,只想把一切交给老天爷,他们痛恨贪官和暴政,却又对深受贪官与暴君迫害的无辜同胞视若无睹,只为了求一己的茍且偷生,从无一夜良心不安,她为什么要同情他们?看看自在的理想为她带来了什么?天朝的无情驱逐,以及炎武人的残忍火刑!
“乐南侯为何认为家兄不可能遭炎武人俘掳?”辛守辰不随她起舞,只想尽快查到兄长下落。
“炎武人好战,更好大喜功,如果俘掳了狼城少主,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你兄长既没被拖到前线去当天朝士兵们的靶子,头颅也没被挂在炎武前线的军营当作示威和勋章,这个可能性自然可以省略。”逮了王还默不作声,这可不像炎武人的作风。
“难不成他们凭空消失了?”泰兰第一次对自己的追踪能力失去自信。
“我认为,还有一个可能。”单凤楼闲闲地挥着羽扇。
“什么可能?”
“答案也许在帝都。”
辛守辰与单凤楼一回到帝都凤城,等着他们的,是军部证实定岳侯英勇战死沙场的消息。皇帝追封定岳侯为西苍王,西苍王王妃加封西苍王后,并晋封西苍王胞弟辛守辰为安京侯,官拜右辅。
辛守辰跪地接旨时,脑袋一片空白。
他不相信兄长真的战死!咆啸谷根本找不到兄长的尸骸!
而单凤楼摇着羽扇,心头冷哼,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辛别月就算战死沙场,立下的功劳其实不大不小,司徒烁如此大方,恐怕是心里有鬼吧?但这一切也只是猜测。她不冷不热地道,“真是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或许单某该称呼您为右辅大人?咱们以后就是同僚了,若过去单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大人多多包涵。”
单凤楼的笑容看在辛守辰眼里,总有一丝不怀好意。
“你说兄长失踪的线索在帝都,就是这个?”
“右辅大人,动动脑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寻常呢?”
辛守辰不笨,经她一提点,立刻沉默了。
“我相信右辅大人是聪明人,聪明人不需要把话挑明了讲,毕竟帝都不比狼城,我们这儿寸土寸金,墙比纸薄,话多了难免惹人侧目。”单凤楼嘿嘿笑。“对了,为了庆贺右辅大人新官上任,可否赏单某薄面,让我为右辅大人办场接风宴呢?”
这单凤楼忒不老实,偏爱拐弯抹角地说话,一双桃花眼老是盯得他不自在,偏偏辛守辰总觉得她有他要的线索,也只有答应。
单凤楼说是要招待这位新长官,却领着辛守辰来到凤城最艳名远播的妓院吟雪阁。辛守辰从一踏进妓院,一张脸就臭得像粪坑里的石头似的,一路闪躲着那些卖弄风情的烟花女子主动凑上来的软香温玉与柔荑,倒是泰兰与达克松反应还正常些。天朝美女如云,看得他们眼花撩乱,心头也小鹿乱撞啊。
单凤楼不时停下脚步等着被莺莺燕燕团团围绕而寸步难行的辛守辰,脸上始终挂着玩味的笑。
“这爷好俊啊,单老板,他是您的贵客吗?”
“唉唷瞧瞧这身子,不知欢好起来是什么滋味,我骨头都酥了……”
“爷是第一次上妓院吗?怎这么害臊?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
辛守辰瞪着单凤楼羽扇半遮面,肩膀抖动,分明在笑,火气忍不住冒上来,“乐南侯如果要寻欢作乐,恕在下不奉陪,辛某还有要务在身。”
“嗳,急什么!我说大人你啊,都一脚踏进龙潭虎穴了,要想全身而退,这忍耐的功夫还得再练练。何况我这吟雪阁,恐怕是帝都这龙潭虎穴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辛守辰听出单凤楼话中有话,只好暂且再忍一回。
“妳们别吓着我的贵客了,这位右辅大人可是生手。”
“单凤楼!”辛守辰咬牙切齿,低声警告。
“我是说大人您洁身自爱,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单某只是警告她们不得放肆,千万别见怪,我保证我的栖云居清幽无比,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单凤楼总算玩够了,努力敛着笑意,抬手挥退所有姑娘,她们一个个虽然不满地嘟嘴咕哝,但还真的尽数散去。
辛守辰决定再听单凤楼一回。至少单凤楼说得没错,帝都才经历一场政治风暴,他如果真想查出兄长下落,唯有忍字是上策。
走着走着,辛守辰开始察觉一丝不对劲。方才由大街上走来,这吟雪阁也不过就两座台楼大小,单凤楼却领着他,先是穿过左右立着两只等人高金漆盘龙花瓶的拱门,之后绕过绘着黑牡丹的屏风,来到一个有八道门的内厅,瞬间身后妓院的吵杂声完全隐去。单凤楼领着他穿过正前方的那道门,门后是一道长得快要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两旁矗立紫玉石柱。
良久终于来到长廊尽头,竟是座盖在四座台楼中间的花园,花园中央有一座大水池,水池中央矗立着巨大的白玉飞天仙女雕像,仙女手中的玉壶不停流出清澈泉水。水池周围遍生奇花异草,四座台楼的大门都是合上的,单凤楼一挥手,右手边的大门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座筑在瀑布旁的清幽水榭。
“大人请。”单凤楼笑着邀请道。
辛守辰知道不寻常,但他没有流露不安神色,定定地跟在单凤楼身后进入水榭,却没发现原本应该跟在他身后的泰兰与达克松早已不见踪影。
水榭内蒙住头脸的女侍在桌上摆了酒水便退下了。
“乐南侯如此大费周章,何不把话直接明说?家兄身陷危机,请恕我无心闲话家常。”
“事实上若真有什么话,在踏进帝都前早该说清楚,一踏进凤城,哪有你我胡言乱语瞎猜的份。倒是圣上的动作突然让我有个主意。”
辛守辰垂眼沉吟,“乐南侯认为圣上的册封不寻常?”
“难道大人认为很正常?”见辛守辰默然,单凤楼道,“我怀疑令兄人确实在帝都,甚至皇上是知道实情的。”
“如果家兄真在帝都,他却不和我联系,难道说……”他已有不测?
“这个嘛,单某大胆假设,一个死人对圣上有什么用处呢?司徒烁若真的觉得亏欠辛家,加官封王已足够,何必特意让你留在帝都?”
辛守辰拧起眉。
“所以我说,真相如何,瞎猜无用,大人不如将计就计,留在帝都慢慢明查暗访。”
“但是家兄失踪,狼城更需要我。”
“大人留在帝都,官拜丞相,更可以成为狼城的靠山,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有你能照应和掩护。”
单凤楼说得并没有错。“乐南侯为何愿意为我们兄弟如此奔波?”
单凤楼向后躺进软椅椅背,百无聊赖地搧着羽扇。
“我欠令兄一个人情。”她选择只说一半的真话。
“我以为兄长和乐南侯只是点头之交。”
“当然,但是当年他大方地放过闯进辛家墓穴盗千年龙珠草的我师弟,那朵龙珠草是为了救我唯一的亲人。”
辛守辰确实记得当年有盗墓贼闯进墓穴,辛别月追查了一阵子后便要他们别再追究。
“如果大人同意我的话,那单某再给大人一个忠告。在帝都,就像踩在深渊边缘一样,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当心万劫不复,大人千万切记……”
那是辛守辰当日记得的最后一句话,当他回过神,或说醒来时,已是隔日清晨,而他躺在他根本连正门长怎样都没印象、皇帝赐给他的安京侯府,本来始终跟着他的泰兰与达克松则说,昨日他们进了吟雪阁,乐南侯就让吟雪阁的花魁云雀姑娘伺候他们,酒过三巡,辛守辰就醉倒了,乐南侯还让人把他们送回圣上为他们安排好的安京侯府。
辛守辰更加不明白单凤楼究竟是敌是友了,但至少单凤楼的忠告是正确的,皇帝赐官,难道能推拒不成?而这安京侯府,连下人都是挑选饼的,恐怕一个个都是皇帝的眼线。
他真的踩进了龙潭虎穴,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少了辛守辰,吉雅真的得完全担下城主重任。但她也明白,辛守辰留在帝都才能查明辛别月失踪的真相。
纵使皇帝宣布辛别月已战死,吉雅从来没有放弃希望。
她相信辛别月一定说到做到,他会回到她身边。
战争持续到了第三年,远离炎武与天朝战场的西域也不平静,那些逃兵和战犯纷纷选择逃往西域或东海,吉雅和宝音决定继续训练守夜人和巡狩队,男人们几乎投入战争的当下,狼城的女人们义无反顾地拿起武器,她们之中很多人原本就受过训练,在狼族的原始部落里原就有女战士的存在。
吉雅开始研读丈夫留下来的那些兵书,她知道要靠女人保卫狼城,必定要靠灵巧的战略。
她教导女性守夜人与巡狩队如何团队行动,并智取敌手,城墙边甚至盖起一座座投石机那是吉雅兄长年轻时的想法。
而较为瘦弱的女人,就训练她们简单的医术和急救技巧。年老但还有能力的妇女则负责内务工作,十三岁以下的男孩女孩,由年纪较大的带领,负责农事与照顾城里的牲口。
那些以为男人们出征,狼城的老弱妇孺会比较好欺负的土匪与流氓们吃过几次教训,渐渐学乖了。
然而这群西域强悍的母狼真正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泰平四年,盘山土匪突然袭击附近村落。他们杀了所有年老者和孩童,光天化日之下强暴妇女,并且将赤果的女尸丢到城门口示威。
“再来就轮到妳们了!西域第一美人独守空闺多可惜?快让老子好好安慰安慰妳!”土匪们在城门口叫嚣。
吉雅命令众人忍耐,她要让那群土匪倾巢而出,他们早已抢光临近所有村落,就剩狼城了,何况还有西域第一美人这个诱人的奖赏,数十名土匪围在城门口叫嚣。
“妳们不要害怕,哥哥们是来安慰妳们的……”
当吉雅特意穿上一袭大红衣裳,登上城门,土匪们一个个都疯狂了。
“那就是多罗吉雅公主吗?”
“不愧是西域第一美人……”
“穿上了大红衣裳,想当哥哥的新娘子吗……”
色欲熏心而不停起哄的男人们,没察觉地面不寻常的震动。
狼城位于两大古老山脉间的谷地,南北皆为绝岭,当年筑城者依山势建立了两座高耸的石塔做为南北面的防守与瞭望台。往东为与天朝往来的驿道,也是盘山土匪们所占据的所在;往西而去,山脉间散布着全身覆着长毛,长着牛角的牦牛。
当数十头尾巴着火的牦牛突然往山下冲,土匪们惊慌失措地向后撤退,城墙上的投石器立刻甩出一颗颗巨石,躲在城墙后的射手们抓紧机会现身,朝空中放箭。
而最后一批躲过火牛、巨石与箭雨的土匪们,则中了老早就在正前方驿道上挖好以防万一的陷阱,只要躲在暗处的斥候砍断绳索,地面铺满尘土的土板会往下陷,将土匪们困在壕沟里。
虽然壕沟很深,但死命爬,花点时间还是爬得出来。一名土匪好不容易手构着地表,忙不迭要逃命去,怎知头顶却突然一暗,他抬起头,只看见……
呃,一口锅子。
“唰”地一声,宝音的大锅砸在想开溜的土匪头上。
男人舞刀弄剑有什么了不起呢?锅子才是十大兵器之首啊!藏身于民宅,伪装成厨具,可以拿来炒菜,屋子漏水拿来接水,小阿哭闹拿来当摇篮,遇到土匪还能拿来当武器和盾牌,简直妙用无穷,实乃居家良伴是也,而一个女人家身上随时带着一口锅子也是合情合理滴!
大半的土匪死的死、伤的伤,吉雅不介意把这功劳让给官府,盘山土匪元气大伤,官府总算肯出兵围剿他们的老巢,肃清剩下来为数不多的喽啰。吉雅带领娘子军活捉城外所有一息尚存的土匪,原本打算一并交给官府处置,却赫然发现当年躲过她三支箭,逃过一死的王二四也在其中!
凛霜群山从不给任何心存侥幸的人第二次机会,如果妳还没准备好面对这场战争,狼城的百姓,还有年幼的烈扬,他们该怎么办?
当她认出王二四的那一刻,吉雅才终于明白,她从来没有月兑去天真的外衣,竟然还相信着人性本善。王二四带着盘山土匪,回过头来打劫那些她本该尽责保护的村民,烧杀掳掠,连年幼的孩子也不放过,这冷酷而残忍的一巴掌,打碎了她对敌人最后一丝仁慈。
她改变了主意,和守夜人押着幸存的土匪,来到那座被他们打劫一空,甚至还有半果妇女倒在血泊中的村落,吉雅命人将土匪们一个个绑在木桩上,并且在木桩下堆起干草和柴火,淋上煤油。
那些烧杀掳掠的土匪们,这下就算屁滚尿流,也无济于事!
吉雅的眼里只剩狼族天性里的冷酷强悍,和作为母亲的坚强果决。
她举起火炬,怒喝声盖过土匪们的哀哀求饶,“我,多罗吉雅,狼城代理城主,以狼族牺牲者的鲜血立下誓言,从今日以后,任何胆敢欺压我狼城子民的人,我会让他们像这群杂碎一样付出惨痛的代价!”
别炬落下,烈焰冲天,似血的夕阳宛如为西域最美丽,最强悍,却也最冷酷的狼族之后戴上尊贵无双的冠冕。
狼城的女战士们在往后数年,为天朝抵御西方的高原人,助官府剿平为患已久的盘山土匪,泰平六年,帝赐名凛霜城,代表地位凌驾于众城之上……
天朝泰平八年,战争持续了七年,远离前线的帝都除了宵禁之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战争的迹象。
栖云水榭内,单凤楼半卧着,右手持扇将棋盘上的一子往前挪。
“我说大人日理万机,要您抽空陪单某下盘棋,还真是比跟圣上喝杯茶还难啊。”三句话不损人就浑身不对劲的单凤楼,这回语气倒有点儿酸。
辛守辰只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愿意将栖云水榭的入口改到别处,我又何需如此为难?”
“男人寻花问柳在所难免,我这是在为您着想,否则世人当真以为右辅大人不近美色的原因是好男色。”
辛守辰无语,脸色有点难看。
“有句话,单某希望大人别见怪。”单凤楼若无其事地吃掉辛别月的帅,在他愕然之时开口道,“前阵子蔺王爷向我询问,关于雁城太守阵前失职一案,圣上交给大人你定夺,大人可愿为蔺王爷作个人情,改派蔺王爷的侄子……”她没再说下去,辛守辰那张棺材脸哪根眉毛不对劲,她都瞧得出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至于行军作战,军法至上,循私包庇者──”
“循私包庇者,扰乱纲纪;贪赃枉法者,祸国殃民,执法者应防微杜渐,绝不容姑息养奸……我说你难道不能换几句?”她都倒背如流啦!
“……”辛守辰瞪着她,岔开话题,“再下一盘。”
单凤楼支着额头,闲闲摇着羽扇,叹气,“我不过是建议你,把这案子交给蔺王爷做个顺水人情,蔺王爷和雁城太守有过节,你交给他处置,他绝不会循私包庇,还能得到蔺王爷的人情,不是两全其美吗?”
“执法者一旦有所偏颇,就失去执法资格,国家的正义岂容许公报私仇的行为!”
“像你这种冥顽不灵的牛脾气,在官场打滚这么久,竟然还没缺胳臂少条腿的,简直是匪夷所思。你不卖蔺王爷这人情,可是会落得两面不是人啊!”
辛守辰对此不予置评,也完全不在乎。事实上他和这个性格黑白不分,手段奸佞无所不用其极,当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奸臣当那么久的“棋友”,才真正让他匪夷所思!他的行事做风和单凤楼简直是两个极端,在朝堂上偶尔针锋相对,没人知道下了朝,他们私底下却把酒言欢,这才吊诡呢!
彬许是为了寻找兄长让他多了几分容忍,他承认,于公,他相当不满单凤楼的所作所为;于私,却又不得不承认单凤楼是讲义气的。
那日下了五盘,两人平手。
雁城太守渎职一案,很快地尘埃落定,最后他明察秋毫,蔺王爷的侄子诬陷忠良,他不仅还给雁城太守一个清白,也将蔺王爷最疼爱的侄子问斩。他在朝中从来不属于任何一派,与其说他对君王尽忠,不如说他天性里的正义感不容许他偏袒任何一方,他一向心安理得,行得正、坐得直,所以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
他哪里知道,这日他深夜才离开龙城回安京侯府,路上早就埋伏了蔺王爷的杀手。
但是,辛守辰仍是在子夜前平安回到安京侯府,也完全不知道有人想杀他──这才是单凤楼觉得最好笑的,满朝文武,想要辛守辰去死的至少有一半,可从没人成功过,而这顾人怨的主人翁从来没发觉自己是这般惹人厌。
当然,他其实不是惹人厌,甚至是挺可爱的──至少单凤楼觉得他这个正义感过剩的白痴蠢得很可爱,只不过碍了许多人的眼。
埋伏在暗巷里的杀手,全都无声无息地,被断了头。
慢了一步才赶过来的单凤楼蹲,式神在她身旁提着灯笼,让她仔细检视杀手身上的伤口。
这些杀手都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人一刀毙命,显然下手的人行动已经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而且,因为心里存疑已久,她曾经找来帝都最高明的仵作,证实了她的臆测。
摈杀埋伏辛守辰杀手的,除了偶尔被她顺手作掉,其他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这人如果不是左撇子,就是惯用左手持剑。
找了那么多年,辛别月还真的就藏身帝都,而这些年来他消声匿迹,却能够如鬼魅般暗杀所有想对辛守辰不利者,原因昭然若揭。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摆若泽对辛别月下的妖蛊,约束力究竟有多大?是否有解除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