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曼绿一觉醒来直想撞墙。
因为她眼睛才睁开就记起昨晚她跑去段培风家里,逼问他为什么对她没有企图!
这是什么疯女人的行径?
就算他去报警告她性骚扰也不为过。
原来,一个太完美的男人会将不完美的女人逼疯……
“呜……”她死赖在床上,不想起床,不想进厕所,不想看见镜子里那个愚蠢的女人。
只是,天不从人愿,这时门铃响了,催她起床。
邬曼绿不知道是谁,工作室的伙伴都有她家里的钥匙,而且今天的工作下午才开始,所以,门外按门铃的家伙要倒大楣了,在她心情这么恶劣、火气这么大的时候来吵她。
她带着一脸杀气走出房间,用力打开大门。
没想到,门外站的竟然就是害她想撞墙的男人——段培风。
砰!
她立刻将门甩上。
短短几秒,她已经经历几波内心转折。
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莫名其妙心跳加速。
接下来,想到自己刚起床一头乱发,不晓得黑眼圈是不是很明显,眼角有没有眼屎,直接的反射动作就是关上门。
必上门后她清醒过来,骂自己神经病,他算哪根葱,值得她在意自己在他面前是什么形象?
讪讪地再次打开门,邬曼绿难以解释这一连串怪异的举动,恼羞成怒,瞪着池。
“找我干么?”
“送早餐来给你。”段培风一脸平和,并没有被她的反复无常吓到。
“为什么送早餐给我?”
“因为,你在生气……”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是介于肯定与疑问之间,好像隐约感觉她生他的气,但是又不很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以及为什么生气。
“对,我在生气。”她觉得自己有病,每次见到他好像就会莫名一肚子火。
“所以我带早餐来赔罪。”他微笑说道。“那件小裤子,我会去找,买一模一样的还给你。”
她挑眉,搞半天,原来他以为她是为了他将那件内裤丢掉而生气?
“你怎么找?”呿,一个大男人,难不成拿着粉红色丁字裤到店里问女店员“请问你们有没有卖跟这件一模一样的内裤”?
噗,光是想象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丁字裤拎在他手上的画面,她都快要喷饭了,搞不好他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进警局。
“我打算请朋友帮我找,女性朋友。”
“喔。”这更惨,一见到女人就从口袋里掏出那件随身带着的粉红色丁字裤,问朋友:“你能不能帮我找跟这件一模一样的内裤?”
吐血,他的一世英明肯定毁于一旦,什么完美形象,全没了,从此“变态”两个字将如影随形,像刻在他额头一样洗刷不掉。
“算了,不用找了,那是我客户在卖的,随时要跟他拿半打一打都没问题。”见鬼了,她何必担心他的形象毁不毁?
“那么,帮我买一打。”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要穿的?”她故意闹他。“抱歉,恐怕没有你的SIZE。”
“是送你的。”他笑了,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阴霾一扫而空。
昨晚,听见她说“我已经决定要离你远一点了”,他,一夜无眠。
段培风不明白邬曼绿为什么要用这么重的字眼,也不晓得自己做错什么,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
饼去他经常被女性朋友戏称是“木头人”;之所以会有这个绰号,就是因为他太理智冷静,个性过分沉稳,缺乏热情,也因为猜不透女人细腻的情绪变化,常惹得女性朋友生气。
他的历任女友也都以“你不够爱我”为理由指控他,然后愤而离开他。
所以,当他听到邬曼绿那句话,他觉得难过。他无心伤害别人,却无法避免身旁的人因多心而感到受伤。
这次,他认真地想解释,想让她明白他绝非刻意要惹恼她;想让她知道他喜欢她、欣赏她,如果做不成朋友,也还是可以互相帮忙、和平相处的好邻居。
罢刚她一搞笑,他立刻感到如释重负,安心许多。
这是不是表示她不再生气?
“非亲非故,非老婆非女朋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送女人内裤?”她继续刁难他。“我可以告你性骚扰喔!”
说不赢她,他不说话了,只是笑着。
她看着他右颊浅浅的酒窝,看着他好脾气地任由她捉弄,顿时,被浓浓的罪恶感包围。
这个男人哪里会是犯罪集团的幕后首脑、哪里会是偷藏女性内衣的变态狂?
他简直好欺负到像个阿呆!
回想这阵子步步为营,无时无刻不想逮到他的犯罪实录,不由得笑了出来。
简直莫名其妙,乱栽赃!
她愈想愈好笑,笑到不可抑制,笑到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捣着肚子,以免笑到软倒在地上打滚。
这是段培风第一次见到邬曼绿的笑,像个孩子,没心机,一笑就停不下来。
他喜欢她的笑,会传染,害他不禁也跟着笑了。
“你不错。”她没头没脑地称赞他。
她已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捉弄这个完美先生带给她源源不绝的生活乐趣,并且达到纡解压力的功效。
“我笑得好饿,早餐拿来。”对他,她一点也不觉得需要客套。
他将装着早餐的纸袋递给她。
“谢啦,拜拜!”
她收下,转身进屋,关门。
站在门后,邬曼绿想象段培风此时肯定一脸大便,心里嘀咕着,哪有这种女人,把人胡乱骂一通,还不知廉耻地伸手讨饭吃,最过分的是也没邀请他进来一起享用,完全过河拆桥。
反正他脾气超好,EQ超高,不会为她这么点没礼貌的小缺点生气。
她走到阳台,坐下来享用早餐,因为重新认识了段培风,将他从恶人观察名单中除名,心情好得不得了。
自从对段培风的警报解除后,邬曼绿对他简直愈看愈顺眼。
他这个人很好玩,是稀有人种,完全没脾气。
但不是那种没自信、没志气,低声下气的没脾气,也不是没大脑、反应慢、状况外的没脾气;他很聪明,懂很多,往来的客户都是大老板级的,不可能笨到哪里,但他就是超好相处,不扫兴,不碎嘴,不臭脸,也不会一开口就抱怨连连,全是负面思想……总之,跟他在一起,再坏的心情也会变愉快。
之后,偶尔在中庭或顶楼花园遇见,她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会叫他过来,随便聊几句。
他总是笑着走向她,好像见到她有多开心,害得她愈来愈自我感觉良好,仿佛自己是个快濒临绝种,应该列入保护级的正妹,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你应该很会把妹。”她至今仍想不透,为什么他没有女朋友。
阿花喔!般不好人家一直有女朋友,只是刚好这一个月没有而已。
“我不行。”他老实说,不吹嘘。“我总是搞不懂女人在想什么,怎么把妹?”
“那你总有交过女朋友吧?”
“有。”
“几个?”
他认真地算了算,算得有点久。“十八个。”
“夭寿!”她惊叫。“这还不叫会把妹,那你叫那些古墓派宅男怎么办?他们一年搞不好也才接触到一个正妹,而且还是在资讯展上买3C产品遇见的。”
“可是都不是我追来的。”
“厚,跩的咧,意思是经常被倒追?”这她相信,只是习惯性地在脑袋里小小编派一下他的不是,好满足个人心胸狭窄、见不得人家好的性格缺失。
谁教他完美到挑不出缺点,让人很沮丧。
“没有很跩,只是告诉你我不会把妹。”
“今年几岁?”
“刚好三十。”
“嗯……”她扳扳手指,嘴中念念有词。“从青春期算起好了,那大约一年被女人把走一次,其实也还好,不算太花心……为什么分手?”
“这……”这就是段培风的问题所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根本不在乎我”、“你不够爱我”、“我想找一个爱我比我爱他多的男人”……都是诸如此类的分手理由,可他总是不懂怎样才表示在乎,爱要多少才够,爱多爱少要如何度量,所以说,他只能承认自己是“木头人”。
“不好意思说?”难得他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都是你提的,还是女朋友提的分手?”
“我通常是被甩的那一个。”他无奈地说。
“难道?!”忽地,三个字自她脑中闪过,可她立刻紧紧闭上嘴,没说出来。
性无能!这是邬曼绿第一个冒出来的答案。
嗷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女人总是倒追他又主动离开他,因不了解而结合,最后又因了解而分手,再加上他下意识地会避开那些热情熟女的碰触,大概是心灵受过极大的创伤。
“你知道?”
她抿着嘴摇头。这种事很伤男人自尊的,就算他脾气好,她也不能欺负他到这种地步。
只是……不晓得这毛病有没有得治?
医院应该有门诊,可是,大部分的男人,尤其像他这样一表人才,可能也不好意思去挂号吧……
“嘿,在想什么?”他在她眼前挥挥手。
他很习惯她的经常走神和陷入沉思。
“没有。”她看看手表。“不好了,我还有图档要处理,有空再聊,再见!”
“再见。”他笑道,觉得她好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老是匆匆忙忙的兔子,吸引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
邬曼绿跑了几步,忽然回头对他说:“放心,我喜欢你!”
不知怎的,她想给他一点信心,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缺乏信心的样子。
但,也许就因为他看起来太完美,所有人也都认为他很完美,所以他更不能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这样苦撑着一定很辛苦。
“谢谢,我也喜欢你。”他微笑向她挥别,心,一阵激荡。
她能够如此坦然,不带一点暧昧地说喜欢他,自然是指“纯友谊”的喜欢。
但——
望着她充满活力的身影,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喜欢似乎不再是一开始那种单纯欣赏的喜欢了。
只是这变化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凌晨三点,邬曼绿难得可以早早上床睡觉,但不晓得是白天咖啡灌太多还是怎么的,已经躺在床上两个钟头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翻过来又翻过去,从床头睡到床尾,从床铺右侧滚到左侧,却依然能够清楚地接收到四周环境的声音——
远处巷弄机车呼啸而过的引擎声、街口转角那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槟榔店传来的说话声、不知哪一户人家半夜洗衣服,洗衣机月兑水的轰轰声,还有厕所水管里强劲的水流声……
“啊——疯掉!”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烦躁地抓乱头发,气自己天生劳碌命,有福不会享,有觉不好好睡,都几点了,还在想着那个段培风的事。
他到底对她施了什么魔咒?从第一次见到他之后,他就经常干扰她的睡眠。
这时,隐约听见隔壁铁门开启,心念一转,睡不着就不睡了。找茱莉聊天去。
她习惯穿棉质挖空背心和运动短裤睡觉,下床后也只加了件薄外套,趿双夹脚拖就串门子去了。
进到茱莉家,她先深深吸一口气,赞叹道:“香喷喷,这才叫女人住的地方嘛!”
一眼望去,到处是粉女敕粉女敕的色系,可爱的摆设,重点是这间房子的女主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娇艳妩媚,赏心悦目。
“你也晓得自己住在资源回收场里?”茱莉笑着倒杯果汁给她。“没见过像你这么‘不修边幅’的女人。”
“哈哈,原来‘不修边幅’也能用来形容女人喔。”邬曼绿大笑。“而且我觉得超贴切的,你用字真神!”
“在骂你呢!这么开心。”茱莉也忍不住笑。这个邬曼绿实在很宝,明明长得清清秀秀,五官也很细致,身材是瘦了点,但应该也有32C,很标准,可全身上下竟找不到一点女人味,像个小男孩。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很直接、没心眼,两人才这么合得来吧。
“茱莉,我问你。”邬曼绿忽地坐正。
“你怀孕了?”茱莉搞笑说。
“阿花喔!我怎么可能怀孕啦?”邬曼绿作滑倒状。“如果你问我到底是男是女,我还觉得比较合乎逻辑!”
“那你干么突然一脸正经?”
“有吗?”她自己不晓得,赶紧又放松下来,以免看来太认真。
“什么事?问吧。”
“你有没有勾引过段培风?”
“废话,这么优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勾引?”茱莉理所当然地说。“搞不好两人正好看对眼,一时天雷勾动地火,那不就赚到了?我没在矜持的啦,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哇——我真是无比崇拜你的爱情哲学。”
“什么哲学,我大学只念半年,不懂。”茱莉突然三八害羞起来。“是社会大学学的。”
“书读多没用,经验才是王道。”邬曼绿最欣赏茱莉的阿莎力,虽然外表看来是个柔弱的小女人,但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要什么。
“没错、没错。我最近遇到一些新进的小姐,厚,真的会被她们吓掉半条命,漂亮是漂亮,也很敢玩,不过,讲的不知道是哪一个星球的语言,白目死了,老是在客人谈生意时乱插嘴,把客人气得半死,我们这些资深的还要帮忙擦,呿!”
“哈哈。”邬曼绿很喜欢听茱莉聊他们的酒店文化。
她因为从事摄影工作,经常接触模特儿,对这个行业的生态也略有所知,茱莉多在商务酒店服务商务人士,这种便/礼服店的小姐素质要求较高,制度也比较严格,并不是在酒店工作就一定得从事交易。
像茱莉就是宁可少赚一点,打算还完家里的欠债就月兑身,只在店里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坚持不出场。
“人家我也是很纯情的”,茱莉经常如此自我调侃。
“后来呢?”
“我知道他对我没兴趣。”茱莉无奈叹口气。“不过,他真的是个君子,不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有能力又谦虚,重点是很尊重女性,一点也不轻佻。”
只要提起段培风,茱莉就有说不完的赞美。
“这就怪了……”连茱莉这么秀色可餐、艳光四射的大美女他都不为所动?
“你对他有兴趣?要不要我传授你两招致命的吸引力?”
“没有啦,我只是随便问问。”邬曼绿连忙否认。“而且,你的招式我学得起来吗?你能想象我对男人嘟嘴抛媚眼的模样?”
茱莉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
“这就对啦!般不好被叫死人妖,然后还被海扁。”
“噗……有没有这么惨啊?”
“不惨,只要我有自知之明,别随便挑战高难度动作,就不会落到凄惨的下场。”
“不行,”茱莉上上下下打量她。“我看我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教你,你这个样子怎么交得到男朋友?”
“别浪费时间。”邬曼绿笑。“对了,我最近认识一个男人,好像性无能,像有这种障碍的男人的心理你了不了解?”
“你都跟刚认识的男人聊这么‘深入’的话题?”茱莉是知道邬曼绿个性不拘小节,但会不会也太“不拘”了?
“科科……”她干笑,搔搔额角。“大概他也没把我当女人。”
“性功能障碍有分先天跟后天,”茱莉就她知道的告诉邬曼绿。“有的是天生从来没有‘站起来’过,后天的话可能是环境压力或是不好的经验导致,有时只是暂时的,找出根本原因,解除压力,或许可以恢复正常。”
“嗯……”邬曼绿若有所思,段培风有什么压力还是不好的经验?
“年纪大吗?男人四十岁后渐渐的也会有这种问题,那就要看医生借助药物帮忙。”
“还很年轻……”
“如果不是先天的,那就比较复杂了。男人都很要面子的,有这种问题不好意思就医,心理上难免也比较自卑,害怕自己喜欢的女人知道自己有这种毛病,愈担心就愈不行,心理因素加重生理负担。”
“嗯……”邬曼绿想着,段培风究竟是先天还是后天?她怎么帮他“重振雄风”呢?
像他这么优秀、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若因为这个毛病屡遭抛弃实在太可怜了,而且,那些女人未免也太现实!
邬曼绿因为喜欢他这个人,将他视为朋友,所以他的问题也就是自己的问题,她十分认真地思考。
“你喜欢这个男的?”茱莉问道。
“他是个好人,我想帮他。”
“怎么帮?”
“还在想……”
“我能帮的就是弄点蓝色小药丸给你,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对厚,还有万能的蓝色小药丸。”这个应该帮得上忙。
“不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茱莉不免担心。“有的男人可能因为性无能而导致心理不正常,你别光一腔热血什么都不顾,笨笨的。”
“他不会的。”邬曼绿这时又很自信段培风的人格,忘了不久前才将他视为犯罪集团首脑。
问题暂时有了解决方案,精神一放松下来睡意立刻袭来。
“我回去睡觉了。”她站起来捏捏茱莉粉女敕的脸。“你也快点休息。”
“嗯,晚安。”
邬曼绿心情舒坦地回到自己住处。
没有姊妹,个性独立,总是一个人包山包海、无所不能的她发现,凡事有个人可以商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