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的阳光、无垠的蓝天、白云……终究,文佩芸还是放下工作,收时行李跟着高亦翔上了飞机。
那晚,他用那么受伤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头发酸,心脏彷佛被人狠狠地拧紧,几乎捏碎。
她没办法再逃,感性战胜了理性,比起不可知的未来,眼前的男人对他来说,比什么都还重要。不管过去的回忆再痛,她还是要抛开心中一切顾忌,只为换取他开心的表情。
所以她全面投降,那晚,高亦翔与她彻夜长谈。
一夜深谈的结果,他们确认了——她吃掉他的那天是意外,而他们第二次上床的那天,则为彼此的正式交往日。那个认真的家伙什么都要记录得很仔细,她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再来,她希望债务还是由她自己负责,只是两人在一起的开销,她不再坚持各付各的,可以选择性的由身为男朋友的他来买单——所以此次的机票费用由他处理。
那个家伙开开心心的拉着她上了飞机,却因为晕机,整个飞行过程脸色难看得吓人。
认识她那么久以来,她对于他的评价和感觉一直不断在改变,从一开始的外星人、怪咖、单纯的怪咖、可爱又单纯的书呆子……到现在的“谐星”。
他真的很有搞笑天分,就连认真的态度也充满冲突的喜感,她常被他搞得好笑又好气,偏偏拿他没辙。
“你还好吧?”她牵着已经出了海关,依然面有土色的男朋友。
“很好。”就算胃袋翻绞,他还是紧握住她的手,挺直肩膀努力展现出一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模样,但他那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子,却显得相当好笑。
文佩芸好信的没再取笑他,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两人一起步出机场。
“有人会来接我们。”他识途老马般地指挥她方向。
才出机场大门,文佩芸便看到国内相当罕见的加长型礼车,几名站在车旁的黑衣人一见到他们,快速迎上,已迅速到几乎是行抢的速度走了他们手上的行李。
文佩芸吓了一跳,高亦翔却老神在在的,并主动钻进已为他们敞开的车门。他一进车内,便往旁边一倒,将头躺在她的大腿上。
“让我躺一下……”看起来相当可怜。
男友的可怜模样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替他按按额侧,捏捏手臂,试图让他舒服一些,没心思再去理会来接机的排场。
车子开了相当久,由微光开到夜幕,由宽道始进了超级小的巷弄。
好几次文佩芸都心惊胆跳地看着几乎就要撞上车窗的建筑物,还好驾驶一流,有惊无险的一一穿过几乎快等同台湾的防火巷的恐怖巷弄。
但在她好不容易信任驾驶的功力,整个人放松后,却听见“吱——”一声,车子侧边肯定是被刮出一道长痕。她缩了缩脖子,光想到烤漆价格就心痛。
“刮到车子了耶……”她以中文小小声地告诉躺在自己大腿上的男友。
“活该!谁叫他们要开大车进来。”他说话时依旧闭着双眼,嘴上没半点同情心。
来过意大利不少次,但目的是为了工作的她,所待的多是米兰市区,没到过多少观光景点,也没进过这些小成,可她过这些拥有古老历史的城堡小镇因为路窄,大多禁止大型车辆进入,唯一例外的只有住在城堡内别墅的“有钱人”。
她对即将去到的地方多做了点心理准备。
果然,柳暗花明,在小巷弄的尽头,准备迎接他们的是战地辽阔的城堡别墅。前庭的石板路上停满了各式车辆,他们所乘坐的长礼车也加入了它们的行列,成为里头最巨大突兀的一辆。
他们才下车,已有人将车上行李早他们一部全搬进屋内。
文佩芸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抵御低温,心里却紧张得想发抖。
早已不在晕机的高亦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那巨大得吓人的建筑物。
“亦翔……我……我的意大利文讲得不太好……”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越接近大门整个人越紧张。
“没差,这里大部分的管家和女仆用西文、法文都能沟通,英文也可以。”
她不是怕和管家、女仆不能沟通好不好?文佩芸简直想吐血。
“你表哥他们呢?我总该和他们打声招呼。”还有他的家人……她的胃都快抽筋了。
“一样。”他像是没感觉道她的紧张,自我态度始终如一。“我舅舅他们会讲一点中文,我表哥的中文程度就别指望了,三岁小孩讲得都比他好。”
他的话似乎对于减少她的紧张完全没帮助。
“亦翔,我会紧张。”她再也忍不住拉扯他的手,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
“紧张?”他终于停下脚步,如梦初醒地转头看她。“因为妳的意大利文讲不好吗?没关系,可以要他们跟你讲英文。”
“嗯……好像不是那个原因……”她看了就算讲了这阿呆大概也不会了解,她将话含在嘴中嘀咕,没让他听见,放弃和他沟通了。
早在他们接近时,就有人为他们敞开大门,站在门口等候。即便过去自己也曾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但可没体会过这种贵族般的排场。大概是建筑物过于雄伟的关系,等级差异感觉很大。
他们一进门,一道黑影飞扑而来。
“宝贝!”
文佩芸看着身旁的家伙被急驶而来的火车……呃、不是,是个急奔而来的女人给撞飞。
“哈尼、甜心,妈咪好久没见到你了……”一头棕色波浪鬈发的高母抱住高亦翔后,在她脸上一阵狂亲。
“妳走开!噢、拜托!”高亦翔努力闪多,亟欲月兑离她的魔爪。
文佩芸看得一愣一愣的。
高亦翔好不容易摆月兑恐怖的八爪章鱼,高母转过身,眼神移到了一旁的文佩芸身上,文佩芸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小白兔,心脏猛然一缩。
“噢,小甜心,妳一定就是我儿子的女朋友了对吧!”果然,高母又扑了过来,重重地给了她一个窒息式的拥抱。
“妈!放开她!”
“哼!敢不给我回家!幸好你真的有带女朋友来,否则我……”
文佩芸听不清楚他们母子接下来的争吵,她只觉得自己快断气了。
高亦翔的母亲很漂亮,棕发小麦肤色,约略是美国标准的十到十二号体型,胸臀丰满,不胖不瘦。但被她勒在怀中,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力气极大,她都快缺氧了。
终于重获自由,她接着又见到高亦翔的父亲,他非常高,长相偏斯文,看起来高亦翔比较像他爸。他亲切地以中文和她对话。
接着她陆续又见到牠的几位亲戚,但来不及记住,便被男友以老练的手法强行拖回房间,逃离那些烦人家伙的魔掌。
“看吧,他们大部分都会讲简单的中文,不用紧张。”他回到房里,放松地重重吁了口气。
“嗯。”文佩芸因他如释重负的举动发出轻笑。
知道她是从台湾来的,每个人几乎都用中文和她打招呼,再夹杂着英文与意大利说笑个不停。
看来真的该担心的绝对不是语言,而是他的亲人全热情过火。
她开始能体会他曾说的“他们很烦”是何种情况。
他们回房不久,管家替他们送来了晚餐。又没多久,高亦翔的三哥闯了进来。
“听说你带女朋友回来!”高老三遗传到母亲的棕发棕眸,肤色也偏白。他从门边探头进来,一副调皮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高亦翔瞪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的问题。
“请假呀,刘易斯让我先过来。”他口中的刘易斯是他们的大哥。
“啊,美丽的小姐,妳怎么会上这个书呆子呢?”高老三发现文佩芸也在房里,便大剌剌地走了进去,开始对美人献殷勤。
“尚恩,出去!”高亦翔从床上跳了起来。
“嘿,让我认识一下这个美丽的小姐嘛——”
“你以后就会从族谱上认识她。”他才不管老三的抗议,伸手抓着他就将人往外拖。“滚远一点。”
当他回到床边时,就见文佩芸睁着杏眼眨呀眨的看着他,彷佛她身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怎么了吗?”他模模自己的脸蛋。会不会是刚才吃的东西沾在脸上了?
“Genealogy?”她复诵刚才听见的单字。族谱?
“有问题吗?”他显得比她更疑惑。
问题很大。
“没事。”她脸微微发红。这呆瓜直肠直恼的,会冒出这种话也不该太意外。“你还没介绍我和他认识,他是你哥哥?”
“他是尚恩,老三。”他的表情看起来彷佛介绍的对象是个讨厌鬼。
“就是会和你打架的那个?”
“对,最好离他远一点。”他一脸嫌恶。“他出现在我眼前准没好事。”
“欸,你们都几岁了。”她笑。小时候的恩怨情仇该释怀了吧?
“他的脑袋有一部分迟迟没办法进化。”
嗯……看样子是没办法。
“你还要……”
文佩芸正想拿起一块面包给他,一回头唇瞬间被堵住,他整个人突然贴了上来。
“亦翔……”
他的手钻进她的衣内,罩上她圆润饱满的丰盈,轻轻揉捏。她顿时全身酥软,没反抗任他将自己压进松软的棉被内。
“亦翔……食物……”
“不会撞到。”他轻轻扯着她的衣服,抚揉她温润滑顺的肌肤,啃咬着她的女敕唇。“佩芸……佩芸……妳是我的、我的。”
“嗯……”她热情地回应他。
“他们好烦……一直要来跟我抢妳……我不喜欢,妳不要理他们,看我……只要看我就好了……”他扒着她的衣服,眉心微拢,双唇抽着空不断低喃。
当他深深地埋进她体内,文佩芸才意识到——原来……这家伙吃醋了。
隔天一早,文佩芸见到了别墅的主人,也就是新郎的父亲。
他和其他人一样,相当热情地操着口音浓厚着中文与招呼问候。
后来她发现高亦翔是同辈的孩子中年纪最小、脾气也最别扭的一个,难怪所以亲戚都爱开他玩笑。连带的,他们也将热情推及至她身上,不断有人前来对她嘘寒问暖,甚至猛塞吃的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物给她。
想当然,最后她也跟着高亦翔一起逃命。吃饭大多请管家送进房内,若是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时,他便带着她到处逛逛。
这天早上用完餐后,他先带她到镇上到处乱晃,下午又带她去了湖边,正好也在那的尚恩强迫的将他们两人拉上轻艇,油门一催便载着他俩游湖去了。
会晕船的高亦翔脸色难看到差点没报复性地吐在他三哥身上。
文佩芸看他们两兄弟的互动,看得出来这个哥哥虽然喜欢整他,彼此感情却很不错。
再隔天,他干脆早早就带她逃去市区去,远离那些可怕的亲友。
踩着在熟悉的米兰街道上,她与高亦翔来到一家义式餐馆的露天坐位用餐,两人边吃边聊,周遭也全是吃饭聊天的人潮,嘈杂得不得了。
聊到一半,文佩芸看着刚吃完意大利面的他,突然起了玩兴。“亦翔,你脸上有西红柿酱。”
“哪边?”他反射性地将手模上脸颊。
“这边。”文佩芸越过桌子,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舌忝了一下。
高亦翔的脸但瞬间红透,隔壁桌的几位客人看到,笑着朝文佩芸竖起大拇指,她则回以顽皮的笑容。
“亲就亲,哪还需要理由……”他脸红地嘟嚷。不甘示弱地也越过桌子,在她的惊愕目光中,直接捧起她的脸颊,在大庭广众下表演深情拥吻。
周遭瞬间响起欢笑与掌声,在这热情奔放、没人认识的异国城市,环境催化了情人间的互动,两人彷佛也跟着变得热情大胆了。
结束游戏般的用餐后,他们手牵手,漫步闲逛,搭上地铁,走向文佩芸熟悉的精品大街。
这段已走过不下百回,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没有目的,如同在公园里散步,主角是自己,而一旁的名品橱窗,彷佛只是陪衬的园艺街景,知道它们在那,赏心悦目之余便无其他。
“春装都出来了。”布料又开始变得轻薄。
“要买吗?”他询问身旁的她。
“不用,看看就好。”侧头望向身旁的男人,她笑了笑。“说不定这次设计师会送我几件秀服,他上次说会留几件给我。”
“送的妳若不喜欢怎么办?”
“就留着喽,或是转卖再赚一笔。”
见她嘴上说笑,视线却保持一定的注意在一旁名店内瞧,高亦翔心想,就像自己对电子产品保有高度兴趣,佩芸做精品生意,肯定也很热爱这些所谓设计与流行交织出的玩意儿。
他顺着她的方向瞄。
光是透过橱窗,根本看不到太多店内商品。他突然拉着她,将她带进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店内。
“我们进去看看。”
“喂、亦翔!我没有要买耶!”
“那妳就不要买呀,看看就好。”
他回得理所当然。进了店内后,也只是拉着她逛,原本只打算在外面散步走走看看的她,走没多久,见到眼前那么多的新商品,也忍不住兴致高昂的逛了起来。
高亦翔表现得如同以往逛届一样,陪在她身旁,走走停停。但今日显得较为热情的她,偶尔还会问他对某几样商品的看法。专业的话匣子一被打开,她便滔滔不绝,就这么连逛了好几家。眼看时间已晚,才停止前进。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虽然讲到口干舌燥,但她的双颊却因愉悦而微红,眼神发亮。
“差不多了。”他道。“等我一下,我买个东西。”
他拉着她依他们刚才逛过的路线走回去,进了店家后,直接要店员把他指的东西全打包起来。
文佩芸见状,吓了一跳!“高亦翔!你不要乱花钱。”
“我没有乱花,我要送我姊的,她应该今晚就会到了。”他干脆利落地刷卡结账,又留下地址,请人将商品送回他们住的地方。
呃……心里感觉怪怪的,文佩芸原本还以为这笨蛋是想要买给她,害她饱受惊吓之余其实又有点感动,不过还是得出手阻止他,但他的回答如此冠冕堂皇,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感动又默默地被泼了桶冷水罢了……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害臊。
但看着他一家刷过一家,买的东西都是自己觉得超优质也很喜欢的,心里还是小小的躁动了一下。唉唷,可惜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的。
一路下来,他的刷卡金额教她咋舌。
“喂……亦翔,你买太多了吧?”他简直就是闪灵刷手。“买个东西”就已经把信用卡当没上限般的狂刷,要是买“很多东西”,那还得了。
“还好,只是小钱。”
“……”如果她是歹徒就好了,身边就有一只大肥羊,肯定绑架他。
而晚上,在高二姊看到那堆小山般的东西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疯狂大笑。
“哈哈哈,小翔,你怎么会想买这些给我?”高二姊爱芬为人想当豪爽,而且和他们母亲一样,喜欢以拥抱表达对家人的热情。
高亦翔被二姊勒住脖子,满脸涨红。“逛街……经过。”
文佩芸很喜欢他的家人,但说实话,经历过他母亲的熊抱经验后,不免有些怕怕的。
“哦?交女朋友后懂得逛街喽?”爱芬笑着看向一旁的文佩芸。“这些东西我很多了,给佩芸就好。”
“我不……”文佩芸急忙插手。“这些是最新一季的,也可以送给……”
她急着搬出连同高母在内,一对她记得的高家亲友名字。
这种东西明明就是最新一季的商品,就算不是天价也是拿得上台面,没道理会有女人不喜欢吧?
“哈哈哈……”爱芬再度爽朗大笑,朝她扑了过来。“甜心,妳好可爱!我当然知道这是最新一季的。小翔他表哥就是S牌的设计总监,每季都会寄新商品给我——当然,他还会顺便寄账单给我啦,那个死要钱的!好像怕东西卖不好一样,狂塞东西给我们这些亲戚,我在时装周后几天内就会收到一堆下一季的衣服,这次的话样说实在真是……”爱芬亲切地搂着文佩芸猛聊。
高亦翔趁机月兑逃。他丢下去喝水的讯息后,也不管有没有人响应,便逃离了二姊的房间。
“唉唷,我们家小翔跑了。”爱芬再度狂笑。“那小可爱,这些东西是他想送妳的——”
文佩芸双颊发红。“不是,他真的说是要送妳的……”
“送不是我Size的衣服给我?”她戏谑的问。
文佩芸简直无地自容。“他说……妳的身材看起来和我一样……”那个家伙!还要她帮忙挑!
“他瞎了吗?”爱芬喷笑。
爱芬的胸围可是伟大得吓人,只要没瞎的都看得出两人身形的差异。
文佩芸被调侃得满脸通红。
两人又聊天聊了许久,最后爱芬只意思意思挑了一盒丝巾,便笑着将所有东西全退货。文佩芸也终于被放回了房间。
“你故意的?”指向房里几乎原封不动被搬回来的“礼物”,她朝他逼问。
那个不擅说谎的家伙一开始还打算抱着笔电装死不答话,见她死瞪着他,才微弱的反驳,“我不知道她会挑多少……”
“高、亦、翔——”她逼近他,直接将他压倒在床上,准备“修理”他。
凶手一脸无辜地任他骑坐到他身上。“只是『礼物』。”他想送他礼物。
“太花钱了!”可恶!她已经戒购物欲戒很久了耶!
“我不觉得。”
“还有——”
“还有?”
“你没告诉我你表哥是S牌的设计总监!你骗我说你表哥是商人!”
见鬼了!S牌的设计总监不就是她代理的牌子的背后大老板?!她根本就见过他的表哥!
“我说他是打着艺术名号卖东西的商人。”
“这样说谁听得懂啦!”和她还以为他表哥是开画廊的。
越像越不对,刚才和他二姊聊过后,她对他的家庭似乎有越来越多的问号。
他告诉她他二姊在她老公的公司上班,但刚才她才知道他二姊不只在上班,还有个总经理和总裁夫人的头衔,而那家公司的股票可是在美国S&P500指数(全美交易金额最高的前五百大股票)的范围里。
过去只曾零星的听他聊过家里成员,她知道他家有几个人,知道他会和他哥打架,知道他和每个家人的相处情况,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了……她现在才发现对他家人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
“高亦翔……你老实告诉我,你家究竟是在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