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全身都在滴水的小姑娘踏进客栈,百里夺香不改豪迈作风,口中大刺刺的差遣着店家,手上则直接掏出一张湿淋淋的银票拍到掌柜的面前,让花春玉不禁瞪大双眼,为了他的挥金如土行径大感惊异。
「两间房,再找人帮我去城门附近的饭馆把我的饭菜拿回来。」他低头瞟见像是一只落水小鸡似的花春玉,浓眉一蹙,「顺便帮她买两套衣裳,再……看她需要什么,直接问她。」
他没照顾过女人,不晓得她这会儿会需要哪些东西,干脆让她自己跟掌柜的商量,「公子不必为我这么费心……」她只是个丫环,应该要先伺候好主人,再来打理自己。
他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是吗?那就算了。」百里夺香才懒得跟她客套,反正出去跑腿办事的又不是他,她要或不要,对他都没影响。
慈祥和蔼的掌柜大叔见她冷得打颤,却又满口逞强,似乎很怕替这个凶巴巴的男人添麻烦,不禁同情的开口劝道:「姑娘,最近天冷风寒,你又淋得一身湿,要是一个不小心染上风寒,到时岂不是让这位公子更加为难吗?」
谁会为难!百里夺香正想发飙,却在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微微颤抖的,原本已经涌到嘴边的咆哮硬是在口中滚了几滚,最后吐出来的只有一句没好气的粗声粗气,「快点决定!」
花春玉偷偷瞟向脸色不善的百里夺香,硬着头皮道:「那就麻烦掌柜的先替公子准备祛寒的姜茶,以及沐浴用的热水,还要一些干净的布巾和衣物。」
「听见了吗?」看见掌柜的点了头,他满意的又扔下一张银票,「我不需要这些,都送去她的房里。」随即抬起脚步,跟着早就等在一旁准备带路的店小二走向客房。
「公子?公子!」花春玉赶紧快步跟上,心里为了他方才的话感到惊疑不定。
「不要叫我公子!」他听得都快别扭死了!
「那、那要叫您什么……」
啰唆!「不要叫我!」随即砰的一声甩上房门,把那个吵得他心烦的姑娘给关在门外。
虽然他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决定暂时将她带在身边,但是想到这趟回程多了个女人,恐怕无法像之前那样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偶尔经过一些富家大户时,也不能再顺便进去参观、鉴赏他们的金银宝贝,百里夺香的心里便忍不住郁闷起来。
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心烦的坐在床榻上,盘起腿开始运功。
没多久,只见他身上冒出数道白烟,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干热,原本湿透的衣裤鞋袜和束起的长发,也在他的内功运行之下被烤得干燥温暖。
就这样让真气循环了体内数周,百里夺香收功起身,打开房门正好遇见帮他送饭菜上楼的店小二。
他让店小二将食物端进房内,表面看似不为所动,目光却紧紧跟随着店小二,默默的注意着店小二一举一动的同时,也敏锐的刺探着对方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虽然他爹在武林中算是个恶名昭彰的魔头,但他这个儿子并不如老爹一般爱出风头——虽然因为从小耳濡目染,让他的行为、个性与一般世俗礼教的规范看来是显得狂放不羁,不过对于烧杀掳掠之类的行为,百里夺香一向兴趣缺缺,每次他爹邀他一起出去作恶「消遣」,他总是宁可待在家里练功,或是另外找他自己有兴趣的目标。
他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不过和他爹的爱好略有不同——他老爹爱的是杀人放火,他则喜欢跑进各门各派借阅他们的武功秘笈,要是对方乖乖奉上,那他也乐得轻松,若是不肯借,那他只好动手抢。
但他不肯和他爹同伙,并不代表他不认同老爹的恶形恶状,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喜好和兴趣来行事。
大概是他这种对于正邪之分毫不执着的态度引起了魔头老爹的不满,所以才会随便找个借口,叫他代替自己来参加这场决斗,打算让他杀了这几个武林世家的公子们,好在恶人榜上占个一席之地。
也因为这场骚动,百里夺香初到此地时还能悠哉的当个外地来的陌生人,现在则要绷着心神来提高警觉,毕竟方才在秋风原围观的人应该还有大半留在这座城里,他这个魔头之子的身份和行踪可说是大刺刺的曝光在众人面前,若说有人想乘机来找他麻烦,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待店小二退出房间,他取出随身的试毒工具一一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样后,百里夺香这才坐到桌前,狼呑虎咽的开始吃起已经有点凉掉的菜肴。
其实就算真的有人在饭菜中下了毒,只要不是什么独门无解的东西,他这个从小被喂毒长大的身体倒也不将一般毒药看在眼里,只不过中了毒总会有点不舒服,能避的话他还是会尽量避开。
如果说真有什么狠角色想置他于死地,硬是弄来那些无色无味的奇毒,那……
至少在死前有一顿饱餐,也算是不错的事。
怀抱着这种无所谓的心态,百里夺香开怀的大吃大喝,差点忘了隔壁还有一个因他一时失心疯捡回来的小麻烦。
直到他耳尖的听到一声轻呼,猛然想起那个小丫头,心下一惊,也顾不得抹嘴擦手,马上如闪电般的迅速窜了出去。
下一刹那,他的大脚踹开她的房门时,身上已经凝着紧绷的杀气,随时都能出手迎击。
房门一开,一阵温暖的水气扑面而来,百里夺香迅速扫视了房内一圈,没见到什么可疑人物,只有一个长发半湿,双眼圆睁的姑娘半惊半愕的瞪着他,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一阵恼火,铜铃似的眼睛也回瞪向她,「你叫什么叫?」
她叫这么小声,他也听得见吗?「刚才有只老鼠……」
「看到老鼠也要叫,那你出门见到猫狗牛马的话,不就一路上叫个不停了?」
他没好气的骂道,心中莫名的感到心烦气躁。
平常他才懒得理会这些芝麻小事,只是不知为何,事情一牵扯上这个女的,就让他的火气特别大,心情也格外郁闷。
「呃,这倒是不会,我喜欢小动物。」毛茸茸的,多可爱啊!
花春玉这副认真的呆样,让百里夺香看了为之气结,「谁问你这个了?你——」
还想多骂几句,但又找不出名目,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随即转身出了房间,重重的脚步声显示出他的火气还没消。
这位公子还真是爱生气!花春玉无奈的随手挽起长发,乖乖的跟在他后头走去。
一进到他的房里,她看见满桌的残肴剩菜,眼睛忍不住睁大了。
比起他为什么这么快就一身干爽,花春玉更想知道他会不会记得给她东西吃?
如果不记得的话,能不能把桌上的菜留一些给她……
见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食物,百里夺香冷血无情的说道:「别看了,这些不是给你吃的。」
对于她一脸失望的模样恍若无视,他迳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双眼睛大刺刺的打量着她。
之前几次看见她,对她的印象大约就是小身体大食量、手脚俐落、懂得要怎么讲话才能占到便宜又不被嫌恶,虽然占了便宜最后却还是没得到多少好处……之类的奇怪想法,对于她的长相倒是没什么深刻的印象,直到这会儿才认真的将她给看个清楚。
站得笔直的小小身躯,让她给人一种坚强又有活力的印象,巴掌大的小脸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端正秀气,刚沐浴过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色泽,让她看起来像是一颗成熟的粉女敕桃子。
而她那双最引他注意的眼睛显得亮而有神,回望着他的时候甚至毫无畏惧,反而充满了谨慎与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花春玉,以前的主子们会的叫我小花、或是春儿,还有小玉。」这名字像是预告了她天生就注定当个丫环,无论怎么叫都很合适。
「你以前的主子怎么叫你,跟我没关系。」他只是不想喂喂喂的叫她罢了。
「我只是想再告诉你一次,我不需要丫环,所以你别以为我把你带回来就是答应让你跟着我。」
「可是公子——」
「我也说过不要叫我公子。」
「那要叫您什么?」又不要人叫公子,也不想被称为少爷,花春玉觉得这个男人好难伺候,忍不住庆幸他坚持不要她跟随,不然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会不太好过。
本想回她一句「最好别叫」,但是看见她一副勤问好学的恭敬模样,百里夺香又忍下了火气,「嗯……我的名字叫百里夺香。」
他通常只有在打架时才会报上名号,像这种充满和乐气息的自我介绍场面,让他觉得好别扭。
「那……百里公子?香公子?」花春玉一个个的念出口,同时观察着他的神情,在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愈来愈铁青时,她也识相的闭口不再试探。
「我总不好连名带姓的叫您吧……」
听她这么咕哝,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烦恼过这种小事,毕竟那些打架的对象根本不管他的名字,仍旧是魔头、魔头的称呼他,而他自己也早就习惯了。
「大家都叫我魔头,或是魔头之子。不想没命的话,就别再来招惹我!」
她哪有,「是公子您……」看见他又要发飙,花春玉赶紧改口,「是您自己把我抓来的。」
她的反驳让百里夺香冷哼一声,「丫环可以跟主人顶嘴的吗?」
「您不是不要我伺候吗?」现在才摆主人架子!
他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无话可说,但又觉得对一个姑娘家出手显得太不上道,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她,希望靠着气势能把她给吓退。
没想到这招完全没用,花春玉见他不吭声,反而踏近了一步,继续追问道:「魔头都是在做些什么啊?」
她以往伺候的都是些公子、小姐,没什么出远门的机会,看她的上一任主子连要参加决斗都悠闲的乘马车过来,显然也只是把这趟远行当成郊游踏青,还带了一堆零食闲书解闷,完全不像面前这个男人一样轻装便骑,似乎很习惯了四处跋涉的生活。
似乎没料到她不仅没被吓到,还对他的魔头生涯很是好奇,百里夺香困扰的瞪她一眼,敷衍道:「魔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您说得是。」花春玉顺口捧了他一句,「但是就像街上卖吃的,有人卖包子、有人卖汤面;恶棍也有专门抢劫的土匪,还有非礼姑娘的采花贼……啊!」
见她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退了两步,他莫名其妙的瞪着她,「干嘛?你中邪了吗?」
「我刚刚听小二哥说,最近这一带有个武功高强的采花贼,总是一身黑衣的在屋顶上飞来飞去,而且把姑娘掳手蹂躏一番后,还故意送回人家闺房,丝毫不将前来搜索围捕的官差们放在眼里,可说是嚣张至极、胆大包天……该、该不会是你吧?」花春玉又戒备、又懊恼的瞪着他,暗骂自己怎会因为他帮了自己一把,就以为他其实没有这么坏?
她真是太天真、太无知了!
百里夺香先是一愣,怒火随即又烧了起来,「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当采花贼了?」
那种不入流的勾当,他才不屑干!呸!
「两只眼睛都没看见……」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身子又往后缩了一些,「但是你武功高强、一身黑衣,我会这么联想也是很合理的吧?再说,你连名字都一副千里迢迢就只想去非礼人家的样子……」
被「指名道姓」的百里夺香怒极反笑,一个眨眼就闪身欺到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脸的恶笑,「说得是,那我就先采了你这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花!」
「不要啊。」她吓了一跳,伸手拼命的往他身上乱打一通,「我长得不漂亮,又没胸没臀的,公子你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何必因为一时之气而让我在你的采花史上留下黯淡的一笔……哎哟!」
她的粉拳不仅没让百里夺香吃痛撤退,反而扯动了她肩上被他重重一踢所留下的伤处。
方才沐浴时,她瞧见那儿已是一片青紫瘀肿,本来以为跟一般撞伤一样,揉一揉后过几天就会没事了,没想到现在甚至泛起灼热的刺痛,让她的手差点举不起来。
可见他出脚时并没因为她是个女人就脚下留情,若不是她的身子骨一向结实,恐怕当场连血都要吐出来了。
结果他现在甚至还想要蹂躏她这朵小花,毁坏她的清白,呜……
「叫什么叫?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她现在才知道要怕?有没有这么迟钝!
他气极的瞪着她扭成一团的小脸,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回事?中毒了吗?」
她奋力想拨开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无奈她疼得施不上力,根本无法动摇他铁爪似的大掌,只能颤抖着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勉强说道:「你放开我,我……肩膀好痛……」
百里夺香一愣,放开箝住她肩膀的手,皱着眉暗忖片刻,随即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迅速扯开了她的衣襟,露出雪白肌肤上那怵目惊心的紫黑瘀血。
「啊!你、你……放手!」花春玉又羞又气,另一只手像母鸡拍翅似的一边对他疯狂的又推又打,一边奋力的扯着自己的衣裳。
只可惜她的手忙脚乱毫无成效,他依然皱眉瞪着她的果肩,一点也没因为她的抗拒而动摇。
「这是怎么回事?你被什么暗器给打中了吗?」她是几时中的暗算?在秋风原?或是她单独在房里时?
这个臭家伙!明明是他自己做的恶事,却一转眼就忘了!花春玉气不过,忍不住踢了他的小腿一脚,「是被你踢的!」
她这么一说,百里夺香这才想起那一脚。
他放开花春玉,满脸不悦的瞪着这个马上慌张的整理衣裳的小姑娘,「哦!谁教你要突然扑上来,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真是不懂事。
「是,早知道我就该跑得远远的!」干嘛留下来讨皮肉痛?还被他非礼!她真是自找苦吃!
他望着她因为怒气和疼痛而涨得通红的脸颊,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百里夺香从身上的暗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她,「每天早晚各擦一次,每次大约倒一个指节的分量,在伤处揉散开来,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花春玉半信半疑的接过玉瓶,对于他突然的善心大发感到有些困惑,但从他平静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不禁月兑口问道:「这是什么?」
「药。」
「这药这么厉害?」她现在可是疼到举不起手,难道不需要看个大夫什么的,光擦这瓶药就会好吗?
他睨了花春玉一眼,似乎觉得她很烦,「就这么厉害。」
这是他那个出身神医世家的爱美娘亲特制的万能伤药,每次他出门就强迫他带,这药不仅药效神速,还有恰怡人的花香——所以他是宁可痛死也不肯擦。
不过花春玉不明白其中来历,依然不能安心,也不晓得他说的厉害是哪种厉害,搞不好他指的是擦上去后,肌肉、骨头过几天就会烂光光那种「一劳永逸」的厉害……
「我、我还是去请大夫瞧瞧好了……」偏偏她身上毫无分文,不晓得这位挥金如土的魔头主人肯不肯借点银两给她?
瞧她一脸犹豫的退缩样,摆明了是不信他!
百里夺香忍不住气,夺过玉瓶往手上一倒,趁她还来不及反应,再次迅速扯开她刚整理她的衣裳,就要往花春玉的肩上抹去。
「你——」她怒瞪着他,正想尖叫,瞬间被他在身上戳了好几下,然后不仅叫不出声,连身子都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眼珠子能瞪住他,而他也不管她几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出眼眶的抗议眼神,直接将大掌覆上她的伤处,琢磨着力道揉擦起来。
花春玉羞着脸颊几乎就要滴出血来,再加上无法动弹和言语,让她一双眼睛瞪得都要泛泪了。
尤其当他那只看似可以掐碎她头颅的大掌来势凶猛的往她的肩上落下时,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了!
但是那温热的掌心并未带给她任何疼痛,反而以她意想不到的温柔力道将药膏揉擦在她的伤处。
花春玉偷偷看着他微皱起眉的专注神情,这才认真的将这个男人的模样给放进心底。
片刻之前,她对百里夺香的印象就是高大蛮横,老是一副凶巴巴的神情,再加上对于魔头的刻板印象,总觉得他的脸上罩着一股恶气,让他发起火时更加骇人。
但现在这么近、这么仔细的看着他,她不禁觉得他长得其实也没那么凶神恶煞,虽然脸上仍略带戾气,但他生得浓眉大眼、挺算薄唇,再加上身材高大结实,若是生为一般武林世家的公子少侠,恐怕会引得许多名门千金或率性侠女芳心暗许,甚至主动追求。
偏偏他是个魔头,所以总是独来独往,甚至不在意别人如何称呼自己,只因为那些都是他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花春玉心里生出一股复杂的感觉,像是混杂了同情和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他的恶形恶状而退却逃跑,庆幸他的身份并非高不可攀,所以她这个低下的丫环也许有机会可以跟他当个朋友……
正在胡思乱想,他的掌心突然离开了她的肩,习惯了温暖,又被擦上药膏的肌肤突然接触到带着凉意的空气,让花春玉不禁打了个哆嗦。
百里夺香在替她解除穴道之际,也没忽略她这细微的颤抖,他只是挑起眉问道:「怎么?染了风寒吗?」
他身上有的是药。
「没、没事,我身子骨很健康的!」花春玉赶紧整理好衣服,一张脸却因方才的心思而显得又红又烫,仿佛发烧了似的。
「看不出来。」他哼了一声,不表赞同。
方才替她上药时,他掌下的骨架子又细又小,感觉像是一个用力就会被他捏碎似的,害他只好尽可能的放轻手劲,免得压痛了她的伤处。
百里夺香没去细想,他怎么会对这个爱顶嘴又诬指他是采花贼的臭女人这么细心体贴?
他只是将药瓶重新塞进花春玉的手里,然后在看见她别开的目光时,以为她又对桌上的食物起了觊觎,忍不住重重叹出一口气,似乎觉得又烦躁、又无奈。
「你待在这里,我去帮你买点吃的。」这客栈里不晓得有没有被其他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买通,总之他不放心,还是到外头去随便买些什么吧!
花春玉一愣,望着桌上还剩了大半的食物,心里大叫可惜,「我吃这些就可以了。」
虽然凉掉了,但她早就习惯吃冷饭冷菜,并不会在意。
没想到百里夺香一个威胁恐吓的眼神射来,让她惊得倒退一步,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严厉的瞪着她,这桌食物是有好吃到不能分给她吗?
「那是我的,你一粒米也别给我动!」他还没吃饱呢!「你少给我打这些饭菜的主意,这些东西说不定被下了毒,我把你带来客栈安顿已经是天大的破例了,休想叫我再帮你收尸!」麻烦死了。
听到可能有毒,花春玉吓得又退后了两步,紧张兮兮的瞪着还剩下半只的烤鸡,心里又慌又不明白。「为、为、为什么会被下毒?」而且这样他还吃得下?这么冒险犯难……
百里夺香似乎觉得她的疑问很大惊小怪,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因为我是魔头、是恶人,既然这次我没被『武林三杰』给除掉,那么其他人想借机暗算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也要别人认为他高强到足以危害他人,才会这样想尽办法来暗杀他,要是没什么本事的毛贼土匪,还不需要烦恼这种事呢!
百里夺香这番毫不在乎的说词让花春玉感到震惊不已,连他几时离开了房间都没发现,只是在心里不停的反复想着他这些话。
所以他早就习惯了没有人称呼他的名字,随时都要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被正道侠士理所当然似的挑衅攻击……这种孤独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的生活吗?
花春玉不知道他过去是否做了些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不明白他跟别人口中所说的杀人不眨眼、放火不手软那种坏人有何不同,她只想到这个男人原本将她丢在秋风原,却又冒着大雨折回去将她带走,口中说不会让她跟着他,却又为她敷药疗伤……
在这当下,她只觉得这个让众人畏惧嫌恶、退避三舍的男人……
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