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已经回施南了,现在要忙于这桩亲事,不可能再行动自如。但是有个重要的消息,殿下让我带给你。”欧阳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在桌上推过去给他。
他抖眼看了一下,英眉立刻夔起,“消息确实吗?”
“确实。太子和二殿下的关系您是知道的。最近因为太子力砸了几件事,引得陛下震怒,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太子那一禀人很担心这次朕姻会对太子的地位造成影响,所以……”
楚澜光哼了一声,“笨了这么久,终于聪明一回?当初选他继承皇位,还真是找对了人,要坐这个位置,不心狠手辣是不行的。那这件事二皇子怎么说?”
“二殿下说,这件事虽然在名义上和他有关,但实际上由您做主,他只静观其变。”
他咬牙切击地连声骂道:“狡猾透顶!说好了要朕手,现在倒要坐山观虎斗,他以为他能独善其身?哼,我偏不让他如愿!”他瞧了眼欧阳哗,“说吧,二皇子还吩咐你什么了?”
“二殿下说,要我暂对听命于您,无论您的任何要求,我都必须照办,不得有半分急慢。”
楚澜光展颜笑了,“这还差不多。我就说嘛,二皇子怎么会拆我的台?”
他的脸,说变就变,倒比那春天的天气变得还快。
欧阳哗像是早就熟知他的脾气,不以为意,只是板着一张死人脸瞧着他。
楚澜光又想了想,“明日我要出京,而这件事正好拿来当个理由,你就跟着我吧。旁人问你什么你都不必回答,然后,再给二皇子带句话回去,就说……让他准备好,我这里已万事具备。”
“是。”欧阳哗语气毫无起伙地回琴完,又说,“对了,我昨晚入宫时,听见岳云霓说要约岳云飞一起去送易微尘。”
他讶异地问:“这件事我怎没听苎萝皇帝提起过?”
“她说,是因为苎萝皇帝没有允许,所以准备偷偷去。”
仰着头又想了半晌,他笑道:“这位公主总是满脑子怪主意,真不知日后哪个男人敢娶她。也好啊,要去便一起去。太子、公主、再加上一个孝威公主,这可真是热闹到家了。”
易微尘远行这天先向皇帝及皇后辞行,再接受后宫众人的道别及百官的祝贺,从天刚亮一直折腾到了将近午时才得以出宫。
在人群之中,她没有看到楚澜光的身影,这让她倍感失望。明明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为什么他设有来?
浩浩荡荡的人马从皇宫出发,活着苎萝京城中最宽阔的一条大街向城外缓慢行进,道路两旁站满用羡慕眼神看她的百姓。
“看啊,是孝感公主要远嫁了。”
“好长的队伍,这一趟光是嫁妆就带了不少吧?”
“听说,孝感公主原本足个宫女,因为在宫廷服侍公主尽心尽力,又对家乡母亲至情至孝,所以才会被皇帝加封为公主的,真是无比殊荣啊。”
“什么啊,你们真以为当这个公主好吗?跟你们说吧,其实是皇上想和施南朕姻,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所以才选了一个宫女当公主,然后外嫁朕姻。”
“可是嫁过去,好歹是嫁给对方的皇子,就算日后当不了皇后,总也能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也没什么不好……”
“但终归是要远离家乡的啊,以后可能见不到亲人了,谁知道到底是享福还是受罪?”
易微尘安静地坐在自己的马车中,听不到那些议论之声,她的大脑里此时此刻是一片空白,只是无意识的将一块手帕在自己手指上缠烧再缠烧,绕得紧紧的,此刻就像是有一条命运之线狠狠地绑在她颈子上似的,令她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车队走了多久,周围喧闹的人声渐渐地低沉下去,除了始终伴随耳际的车轮转动的声音和随行步兵踩踏地面的声音,剩下的,只有安静。
安静,好安静,安静得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公主,送客亭到了。”
不知道是谁在车厢外说了句话,车队就停了下来。
送客奈?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要在这里停下来?
她掀开车市的一角,看到不远处的那座小亭子中,好像有人影闪动。
“这里还有仪式吗?”她不解地问。皇帝、皇后都已拜别过了,朝中百宫也已经见过了,未曾听说还有什么仪式需要她做的啊。
一名侍卫匆匆走过来,躬身行礼道:“孝威公主,太子和公主两位殿下在奈中等候。”
易微尘一惊,这才想起今日所见到的人中,的确没有太子和公主的身影。这两人竟是要单独给她送行吗?
她急忙下了马车,赶到亭子前,刚要行礼,岳云霓一把将她拉进了亭子里。
“微尘,今天没看到我们,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其实除了楚澜光,她也没留意到还有谁设来送行?
“我和皇兄说了,你是跟着我许多年的人,如今又有姊妹之名,情分不同于旁人,我一定要单独来送你。皇兄也说,不喜欢和宫里一堆人乱七八糟、吵吵闹闹地送行,他们没有几个人是真心的,所以也陪我一起来送你。”
岳云飞走上前一步,手中举着一个酒杯,低声说:“微尘,谢谢你替云霓远嫁,你的这份情意,我会记住的。”
易微尘心头一暖。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对岳云飞的为人品性也算是知之甚详。他虽贵为太子,却甚少有一般贵族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傲性,对待下人始终宽和敦厚,至少日后会是个仁德之君。
如今人家当面致谢,她急忙也从石桌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酒杯,举起道:“殿下言重了,微尘既然是苎萝人,就自当为苎萝献出一切。我只愿太子和公主在苎萝可以平安幸福,愿我苎萝和施南不再有任何的战火千戈。”
她将酒杯举到唇边,正欲一饮而尽,突然啪的一声,那杯子竞然被什么东西击了个粉碎,杯中的酒液洒了一身一地。
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听到亭外有人大声喊道,“有刺客!快保护太子和两位公主!”
这句话听来何其耳熟?可是上一次是有老虎,这一次……怎么奋有刺客?
她本能地要档到岳云霓的身前,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公主的安危。
但这一次,却是岳云霓紧紧拉住她,将她推到马车前,对她说:“你先上车去。对方可能是冲着你来的,车里安全些!”
易微尘本来想把她一起拉上马车,可是听到她的话之后,立刻意识到如果把她也拉上来,将会让事态变得更加危险。
车厢门被岳云霓重重地关上,周围似乎有很多士兵涌了过来,但同对她也听到了惨叫的声音,这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却仿佛只在耳边。
她被吓位了。如果说,之前遭遇老虎是第一次让地感觉到了恐惧,那这一次她更加真切地意识到死亡是如此简单和可怕。
她甚至看到血花飞诫到她的车厢窗市上,让她再也按捺不住地惊叫出来。
会是什么人要对远嫁的她痛下杀手?对方的目标真的是她?那岳云飞和岳云霓会不会也有危险?
她很想奋不顾身地冲出去,又怕自已的莽撞会害得更多无辜的人因此而送命,外面的形势太乱了,乱得她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听到打斗和呼喊的声音,这些声音里好像夫杂着岳云霓的尖叫和岳云飞的喊声,再然后,她的马车忽然动了—
马儿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似的,她只觉得车身一晃,没有坐稳一下子摔倒,然后马车逃速地向前狂奔。她不知道外头是不是有车夫驾驶,只能因马车的摇晃和速度在车厢里滚来滚去,连扶着车壁坐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好几次,头还重重地磕到了窗权上,撞得生疼。
马车跑得很快,她听到有人在喊着,“拉住马。把马拉住。砍断马腿!”
她不知道喊这些话的人是谁,是要救她的,还是要杀她的?但是马车的速度一直没有停止或缓慢下来,她只是无助地继续在马车里颠簸着翻滚。
又过了很久,周围的呼喊声全都没有了,只剩下马车狂奔的声音。设有人追过来吗?不管是要追杀她的,还是保护她的,难道一个人都没有吗?
她闭上眼:心中想着,要不然,就让马儿带着她一直跑下去吧,跑到一座山的顶峰,然后坠落下去。让一切都结束掉,就什么烦恼都设有了。
仿佛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祈求,马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她听到一声清吻在马车前方响起,紧接着马车戛然停住。她终于抓住了车门上的铁环,坐起身来。
罢才的清啸声开放了易微尘记忆深处的一道门。
这声音,依稀……在哪里曾经听过?
就在她思绪陷入迷乱时,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地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惊叫着要求保护,还是求饶,就觉得一个黑影盖住了外面的阳光,却有一道比阳光还温暖的声音忽然穿进她的胸膛一一
“尘,别怕,我在这里。”
她的眼服倏然发红,视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接着就栽倒在车门口那双温缓的手臂上……
真的就像是梦一场—
易微尘惊魂未定地抱紧双臂,蜷缩在一间小屋中。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不想两国朕姻,伺机要刺杀你,再嫁祸他人。陛下已有所风闻,所以派我暗中保护你。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对方抢先动了手。”楚澜光耐心给她解释。
“所以,之前你一直没有现身,是为了暗中保护我?”她这时候才忧然大悟。
而他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今天你一直在等我吗?”
她苍白的脸颊显得有些紧绷,“我……我以为我们今天是最后一面……”
“如果是指你以公主的身分和我见面,那今天的确是最后一面。”
“什么意思?”她不解。
楚澜光握住她的手,柔声问:“你是想嫁到施南去,还是跟我在一起?”
她的心头似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差点就冲口说出“和你在一起”,但她并非不识大体的人,所以犹豫了片刻,道:“你是想让我跟你私奔吗?那施南和苎萝的这桩婚事怎么办?”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我会安排一下,让大家都以为你已被刺客杀了,如此一来,施南和苎萝的婚事自然也就算了。”
“万一,他们另外找个人出嫁,那我岂不是又害了一个女孩?”
她的无私善良令楚澜光笑着摇摇头,“你不用担心,出了公主被刺杀这么大的事情,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朕姻之事了。”
易微尘征征地想了好一阵,“真的这么简单吗?”
“就是这么简单。但是,你现在要好好地藏在这里,不要乱跑,知道吗?”他柔声安抚她,然后起身要走,但她急忙将他抓住。
“你要去哪儿?”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而且我也要回皇宫向陛下履命,为今日之事善后。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的。”他向外喊了一声,“欧阳哗!”
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走进一个男子,精瘦的身材,眼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增添了丝凶狠,看得易微尘瑟缩了一下。
“这是欧阳哗,是我的朋发,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明天一旱,我就会回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