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玉缇,你今晚要住在这儿,对不?”范姜老太君突道。
安玉缇喝着茶,歪头看向她。
不等她发问,范姜老太君又说:“小子,晚一点你带玉缇到府里四处走走,西院的桂花已经快要开了。”
“姥姥,我才刚回府,我累了。”他岂会不知道姥姥安了什么心眼?当然是想也不想地回绝。
“玉缇久久才到咱们府里一趟人你陪陪她会怎样?”老人家不开心了。
“我……”
“相公,你就陪陪玉缇妹妹吧。”文执秀打断他未竟的话。
好不容易今晚的气氛这般融洽,要是因为一点小事又惹得姥姥不快,那就太可惜了。
她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莫不惊诧,不知道她道底是胸襟真的如此宽大,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你要我陪她?”半晑,范姜魁才缓缓问道。
他难以置信,她竟然大方的要出借他。
“这有什么不对?身为当家,你本来就应该负责招待客人,不是吗?”她没心眼地道。
范姜魁闻言心绪稍霁,心想她八成单纯得没听出姥姥的弦外之音。
“那你也一道来吧。”她不懂没关系,反正只要她在场,至少可以避开许多不必要的流言。
“执秀晌午出去至今,应该也累了,让她早点歇息。”范姜老太君故意充当关怀地说道。
文执秀一直很专注在场所有人的嘴形,瞧见她这么说,于是点头道:“姥姥说的是,我也真的倦了。”今天来回奔波,确实耗损她不少体力。
范姜魁叹了口气。“好吧,你先回房歇着。”
“嗯。”她轻勾笑,起身离席。
踏上长廊,走在后头的静宁随即回头,瞪着跟上来的姚望,问:“有事?”她说着,轻扯着主子的衣角。
文执秀回过头,瞧见姚望,不禁笑问:“姚总管,有事?”
姚望瞅着她的脚好一会,“不知道少夫人的脚伤如何。”
“小伤罢了,已经没事了。”这事她并不打算追究,况且她的脚伤已痊愈,更不需要再提,免得节外生枝。
“怎么可能?”姚望喃喃自语着。
为了确定丫鬟们所言属实,在跟着她外出回府之后,他还特地到东院外去看过,那地面残留着些许的鲜红,再者,她要出门时,他也有瞧见她脚上、裙摆的血,那伤势肯定颇重,可这会她走路像什么事都没有……
没来由的,他联想到森林里的那个炼丹师,再看着眼前笑得温婉的文执秀,心里猛地一惊,脸上发青,仿佛瞧见了妖魔鬼怪。
“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忙垂着脸道。
文执秀觉得他的举措份外古怪,但没细想什么,随即回房。
待她和静宁走上一段路,姚望才抬眼,确定她脚伤消失,才赶紧拔腿跑了。
有鬼!有鬼!
这文执秀,真的是个妖孽,他得要将这件事告诉爷儿不可!
用过晚膳后,范姜魁难掩疲惫地陪着安玉缇逛庭园,所幸安玉缇也是什么附庸风雅的千金小姐,没什么赏花的雅兴,早早便放他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要他赶紧摆平范姜老太君,免得连她都有事。
范姜魁不禁摇头失笑。他和玉缇算是青梅竹马,但两人之间要说情份,只能勉强凑出些许兄妹之情,要变成夫妻,别说他不肯,恐怕安玉缇也会兆家抗议。
举步走向主屋,远远地便瞧见一抹身影在廊上不断来回走,像只焦虑的公鸡,他没好气地喊,“姚望,你在那边做什么?”
“爷儿!”一听见主子的声音,姚望随即飞奔过去。
“做什么?”他好笑地看着他冲上前来。
“爷儿,少夫人有问题!”
范姜魁神色愀变。“她怎么了?”问着,他快步向前。
“不是不是,爷儿,你先听我说!”姚望忙拉住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范姜魁不耐地道。
“是……”姚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却是很难说出口,说得太委婉,就怕主子没听出重点,要是说得太白,又怕主子承受不了打击。
“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的话,我要回房了。”
范姜魁作势要走,姚望赶忙再拉住他,豁出去地道:“爷儿,请你冷静听我说,少夫人确实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她……”硬着头皮,他把丫鬟们恶作剧的事说了一遍。
“混帐东西!是谁,马上赶出府外!”听完,范姜魁怒不可遏。
他没有想到府里的丫鬟大胆到这种地步,竟拿婚礼时剩余的鞭炮吓她,甚至伤了她。
“不是,爷儿,那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还不是重点?难不成你要我等她被伤到体无完肤才来追究责任?!”
“不是!”姚望吼着,又赶忙压低声音,“我到现场看过了,地面确实有血迹,而且少夫人要出门时,脚上也有血,还是静宁搀着她上马车,可是我刚才担心少夫人的伤势,问她时,她却说只是小伤。”
范姜魁想也没想地道:“肯定是她不愿意追究,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好,就算是这样好了,但少夫人的脚上确实有伤,行动必有所不便,不过她刚才离开大厅时,走起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伤有多大我是没瞧见,但好歹流了不少血,怎么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范姜魁敛睫思忖。“反正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那几个丫鬟给我赶出府,要是连这点事你都办不妥的话,你也一并离府吧!”
眼见主子“执迷不悟”,姚望把心一横。“爷儿,你可知道少夫人出门是去了哪?”
“她去了船宫。”这是他到船宫时李忠告知他的。
“不是,她去了城南的森林。”
“城南的黑雾林?”他喃着。
那一大片森林,树木高耸,林叶遮天,就算是白天进入,也一样暗无天日,而且因为气候地理条件的关系,日夜皆会起雾,故被城里的人取名为黑雾林。而住在那里的人,只有--
“她去见了住在里头的炼丹师。”姚望道。
范姜魁微扬起眉,不解她为何去了那里,“你是亲眼看到的?”
“是,我是跟在少夫人后头进入森林,甚至还瞧见那个炼丹师抱着她下马车,而少夫人还亲昵地环过他的颈项……”说到最后,瞧见主子益发铁青的脸色,姚望闭上嘴,不敢再说下去。
范姜魁眸色阴鸷。“然后呢?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小的、小的斗胆猜测……少夫人也许是为了报复咱们范姜家才嫁进府里的……”
“胡说八道!”他不信,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她如果要报复,又为何要调动文家的木匠到船宫帮忙?”
“这也许就是少夫人的计谋,以此取信于爷儿。”
“你也未免把她想得太过心机了?”
“但至少,少夫人绝非外貌那般单纯不解世事,当李忠来府里说明船宫遇到的难题时,少夫人当机立断,那气势和魄力,可不是一般养在深闺的千金有的。”不是他不肯放下成见,实在是少夫人身上有太多矛盾,教他不得不起疑。
范姜魁怔住不语。执秀的这点安排教他赞赏但也觉得古怪,再对照姚望说的话,他微微动摇着。
他并不知道在文府的时候,文世涛虽然不让妹妹抛头露面,但关于文家生意的事,他一直要求妹妹也要有基本的概念,因为他努力的动力,就是确保妹妹有生之年可以锦衣玉食,即便他有什么意外,她也可以衣食无忧。
“爷儿,我说真的,如果少夫人有把心搁在你的身上,她又怎么会环住那个炼丹师的颈项,她又怎会允许爷儿和玉缇小姐去赏花?老太君都当着少夫人的面直白地说,要玉缇小姐往后喊她姊姊便可,她也没反应啊,她太落落大方反倒教人觉得她不在乎。”
“住口!不要再说了!”范姜魁举步离去。
“爷儿,我说的都是真的!”姚望急得跳脚。“别再让少夫人插手生意,否则要是偷了造船的技术还是设计图,那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