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我已经被送回学校了,扶着晕乎乎的脑袋面对着寝室里一群兄弟轰炸式的表功,我心里就一个疑问:“我的衣服谁给我穿上的?”大家伙在吃完饭以后就一哄而散该干吗干吗去了,我开始四处寻找一些东西,那些几乎不可能和我一起送回来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了?”我问过了身边所有的同学,他们都说送我回来的时候,我身上穿了一身崭新的运动装,没有见我描述的什么装着油性液体的小壶,和像玻璃弹球一样的明珠。
我无比郁闷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躺在上铺和下面正玩魔兽世界的唯一留守哥们儿聊了会儿天,这才知道,下个星期是学校一年一度为期一周的国际文化交流节,就是挂万国旗,把学校里百十号外教组织起来做一些奇怪的、我永远也不爱吃的食物,搞一些风情各异、有可能我永远不会去参加的活动。也就是说,下周我不用怎么去上课了。怪不得寝室这帮孙子都像兔子一样撒欢蹶子去了。
就在我一直担心老钟是否康复的第二天下午,我又被守候在校门口的老苗给请上了车,还好用的不是警车,要不周末欧洲街(学校的一个道路名称)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用目光就能把我点着。
等上了车,我才发现那个豫南大学的范教授也在车上,而老钟却没了踪影。在车上,我心里有关那个汗血盗墓贼的疑问和老钟的健康连珠炮似的发了出来。范教授详细地解答我所有的疑问,并对于他不能确定的地方做了大胆的推测。
范教授其实也一直从事着与民间传奇技艺有关的研究,而且对于一些存在于传说里的传奇家族一直比较感兴趣,在听说了这次竟然发现了传说里千年前陇西驯兽赵家的兽哨以后就匆匆赶来,没想到竟然又从这个盗墓贼身上发现了陇西赵家的驯兽牌,死在韩王陵的那个盗墓贼和后来奄奄一息的家伙似乎都出自这个家族。存在于民间传奇故事里的家族竟然还有后人存在?这更勾起了范教授极大的兴趣,在救起了那个中了“汗血蛹”的盗墓贼之后,又从他嘴里挖出来了更多的世家消息,而且顺藤模瓜查出来一个更大的盗墓集团,瞄准了两件惊世国宝。
“祝融杯?七宝龙玺盒?”随着老苗报出来这两个国宝的名字以后,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的事实蹦了出来。原来,我们下墓是有人策划好的,是盗墓贼报的案,故意引老苗和我们下墓,而且郑王陵的那个盗洞也是盗墓贼自己举报的,对于这种贼喊抓贼的伎俩我颇为不解。
老苗解释说,这伙盗墓贼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个团伙,郑王陵和韩王陵的盗墓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还可以确认一点的是,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陇西墓獾赵家,他们熟知历史,熟悉盗墓技艺,更熟悉巡山将军的职责,所以他们在墓里遇险不能自救以后,余下的人为了自保退出了墓室,并第一时间报了案。但是他们很有技巧地向老钟所在的部门报案而不是向警方报案,因为他们知道,老钟这些巡山将军一定会顺着他们的盗洞下去,在遇到那些遇险的盗墓贼之后肯定会想办法也一定有办法把他们救活。但是谁知道在韩王陵的老苗被毒虫咬伤了,我这个新手又拖累着老钟钻进了上层的汉墓,导致我们见到韩王陵那个掉进陷阱的盗墓贼时,他已经浑身开满了灿烂的尸死覃,而另外一个郑王陵的盗墓贼则顺利地被救了回来,保住了一条小命,虽然几年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但是相对于死亡,这个结局已经是太好太好了。
我咂模着嘴想了半天,慨叹了一番。老苗接着解释:这伙盗墓贼是相当有文化的,他们竟然知道郑国武公是周天子的叔叔,周天子为了表彰他叔叔的辅助功勋,在武公建都新郑以后,曾经把绝世神物、原属新郑的火神祭器祝融杯又赐回了新郑。可是,三姓分晋以后,韩国又灭了郑,所以他们只有从郑国和韩国最后一任的国君下手,兵分两路分别下墓,其中一路刚进墓,探路人就中了“汗血蛹”,负责指挥的人经验老到,不让其他人碰他,迅速退出并报巡山将军得知。第二路,一直来到了韩王安的暗室外,一行人正准备进一步探究之际,其中一个人发现了陷阱里的一盒古兽哨,执意要取出来。结果一个不小心中了陷阱里的机关,九笑菇的孢子和嗜金蚁迅速把他变成了战国金尸,这个倒霉的家伙很快就被一个四处不称手的新手给误掉了性命。那个新手,就是我。
而被救回来的这个家伙,中了汗血蛹之后,就像大宛良驹一样开始不停地出红宝石粒一样的血汗,也幸亏我们带回来的一条衔蛇,而这条衔蛇的身上刚好有可以克制这种毒虫的方法。“谁知道那些用来封闭墓室、隔绝空气的石灰里竟然夹杂着这么恶毒的东西?”范教授似乎想把用衔蛇救人的原理给一笔带过,被我义正词严地指出来并表示抗议,范教授才无奈地让老苗同志给我解释。
原来,这衔蛇的血居然是大补之药,古代一些无良的医生拿它来合媚药效果奇佳,但也就是这种药性,能使寄生在人身体里的汗血蛹好似被油炸一般,急着月兑身而出。而那燃着的衔蛇角产生的轻烟,则是毒虫的克星,只要人稍微吸入一点,寄生在体内的各种虫子就会被毙杀。
“那为什么我和老钟都被熏晕了?我们是毒虫吗?”我不无郁闷。
“这就是今天我们找你的重点,”范教授接腔,“老钟的后脑上有三个封有霉血的小孔,而你又跟槐瘤虫的霉血接触过,所以,刚开始我也以为你们被槐瘤虫的毒素感染了,但是经过检查发现,老钟的确是被槐瘤虫给感染了,而你,纯粹是撑的!”
“撑的?”我靠,这个玩笑未免大了点。“对!”范教授点头,“你晕倒之后,我才听他们俩说,你把他们背包里的一半多的黑巧克力都给吃了,你知道那些黑巧克力是什么做的吗?”
我摇头。他继续说:“那些黑巧克力是特制的,不仅含有大量的热量以供人体摄入,同时含有大量的高浓度兴奋性中成药,可以有效地提高人的兴奋度,把整个人都拉紧呈现一种精神亢奋状态,这种食物是为了求生保命的时候才紧急动用的,一块就能顶十二个小时,但你却把这些东西当饭吃了,加上衔蛇角燃着的烟有一定的安神作用,相对能够解除巧克力里的这些药性,所以你就晕倒了!”听完了范教授的解释,我真是无语啊,娘的,吃个巧克力豆能吃出这么大的学问,而且还因为贪嘴而晕过去,我真是不要继续活下去了,还没等我轻生的念头结束,我们的车就拐进了医院里,直奔那座独立的小楼。
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老钟没有病歪歪地躺在床上接受治疗,而是依然精神抖擞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撰写这次下墓的报告。范教授已经取了我的太平阳宝钱抽了一管血送去了化验室,希望能找到化解老钟脑后霉血的办法,而我则百无聊赖,又晃悠到老钟的办公室里。看着老钟脑袋后面贴着一块白胶布,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忽地起了一个念头,问老钟:“这个槐瘤虫跟血头虱比起来哪个厉害?还有,上次有关血头虱的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呢!”老钟本来不想理我,可是好像似乎想起了点儿什么就停下笔,笑着问我:“咱们上次讲到哪里了?”“讲到大家都被洛阳古墓里的无头将军搞得人心惶惶,张斌和吴军都被拍了一个黑色的五指手印,你去请了我爷爷来!”对于听故事,我似乎比记英语单词有更惊人的记忆力。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秋天下午,传说里的机关老娄晃悠着八字方步走进了洛阳考古队人员的视野。我爷爷似乎并没有急着去看那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盔甲,而是先去医院看望了两个带伤休养的工作人员,并仔细地观察了两个人身上所带的干枯爪印,并用尺子很小心地丈量了一下那个手印的长度和五指间的距离。在做完这一切以后才不慌不忙地又命人取出了那副盔甲,并再三交代,一定要戴着手套取过来。拿来这副盔甲的是第一次因为无意中触碰了盔甲而和张斌发生矛盾的王晨,我爷爷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副锃亮的盔甲,便忙不迭地吩咐王晨把盔甲拿开。面对这种胆小的行为,年轻气盛的王晨表现出了一丝鄙夷,而爷爷则面对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连好几天,我爷爷只是围着考古队所在的驻地来回转悠,还好整以暇地帮着一些男同胞收拾晾在外面的衣服。老钟是又气又急,要不是老族叔跟他保证这个老头有真料,照他的脾气早就让他开路走人了。就这样一个多星期过去了,爷爷还是毫无动静,也就是每天拿个放大镜照那副盔甲,但还是一下也不碰。老钟实在忍不住了,等我爷爷又一次仔细地看过了那盔甲半个时辰以后,突然听我爷爷开腔了:“你晚上有空没啊?”老钟赶忙点头说有,我爷爷说那好,今天晚上你等着跟我一起看戏,但是你要牢记,一定不要出声,老钟赶紧答应。只见爷爷拿来两块兽皮,使劲儿地在盔甲上摩擦了两下,然后把摩擦过盔甲的一面朝上放置在桌子上告诉老钟三更天以后过来抓鬼,然后就扬长而去。老钟很纳闷儿地看看放在桌子上的兽皮,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沾染了一些粉末,赶紧飞快地擦掉,然后疑惑地走开了。
入夜,星稀月朗,考古队的帐篷三三两两地挺立在如银的月光下,老钟和我爷爷鬼鬼祟祟地躲在帐篷外面,静静地注视着帐篷中间的那两块兽皮。老钟对爷爷这个举动充满了不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盔甲不去监视,反而来观察这两块擦拭了盔甲尘土的兽皮?面对这个疑问爷爷只笑而不答。虽然我家的老头表现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后来的发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们在帐篷外一直守到三更天也没有等到那个无头将军的出现。一过四更天,我爷爷便果断地决定撤掉监视,他当时也很疑惑,一定是有哪点他没有计算到而出现了纰漏。
老钟对我爷爷简直是失望透顶,心里一边埋怨老族叔给他推荐的这是什么人啊,就会装神弄鬼放空炮,看着好像挺像回事儿,可是却什么收获也没有。他一边月复诽,一边往帐篷里赶。当晚的月色真好,一轮银盘当空悬照,所有的影子都拉得又低又短,就在他准备低头拉开帐篷门进自己的休息室时,他无意识地朝脚下看了一下,只一下,那冷汗便刷地一下从脊梁一直冒到了后脑勺。
就在他脚下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紧紧依随在他身后,等他看仔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高大的影子上身里只有一个宽阔的肩膀,肩膀上竟然空无一物。
“无头将军”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老钟的脑子就嗡地一下响了起来,好似被重锤一下砸到脑袋上一般,手脚也突然不听使唤。从地上的背影来看,他似乎也在等老钟稳住身形,就在老钟不动的这片刻工夫,他已经举起了两只如枯枝一般的手掌朝老钟的后背袭来。
“千万别动!”关键时刻,我爷爷突然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爷爷也一直尾随而至,就在老钟刚想动手反抗的紧要关头出言制止。
那个满身束着盔甲,看着诡异无比的无头将军听见了这声喊也是一愣,双手竟然空在那里一动不动,老钟赶紧一矮身狼狈地滚了出去。哪知道那个无头将军竟然舍弃老钟,直奔说话的爷爷。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家伙变化这么快,还没来得及躲避,胸口就挨了重重的一下,这一下太重了,到底是上了点岁数,当时就伏倒在了地上。不过,这么闹腾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其他人,大家纷纷出来查看,就见那个无头怪人突然像鸟一样跳跃飞离而去。
老钟劫后余生,还让老头替他挡了一下,心里汗颜不止,赶紧去扶爷爷。谁知道老头只是粗喘了几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便说没事了,老钟哪里肯依,非要连夜带爷爷去医院。老头子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物件来,那是一个类似于枕头一样的东西,两层钢板中间和四周软囊囊地填充了一些动物的毛发,软中有硬,所以才保护住了老头子没有受伤,那一击所带来的不适也仅仅是胸口里面一闷而已。老钟看了一愣,随即佩服起来,到底还是老姜辣啊,看人家的准备,多充分。不过仔细看了那两块钢板大家再也笑不出来了,其中一块钢板上,赫然一个五指的凹印。
“赶紧把所有的人全部叫起来在空地集中,四处查看一下有没有失踪的人,然后点验那副盔甲,看还在不在仓库。”回过神来的老娄立刻越俎代庖替老钟发号施令。本来对老头一肚子意见的老钟现在是恨不得把老头当亲叔叔来供着,赶紧吩咐手下人照办,很快所有的人都在空地上集合了起来。老钟再三点数,人是一个也不少,听了这个回答,爷爷非常不满意,他认为一定是遗漏了一个人,去点验盔甲的人也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告诉大家:盔甲还在原来的架子上挂着,貌似一动未动。
老头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围着空场里扎成一堆的考古队员开始不停地转圈,直到把大家都转晕为止。他突然停住脚步下令把营地所有的灯光全都灭掉,老钟赶紧照办。
灭掉了灯光以后的现场一片寂静,老钟在爷爷的带领下站到了队前,就在一群人当中,有一双蓝荧荧的眼珠分外显眼,格外招人注意。
老钟一下就把手电筒对准了这张脸色苍白的面庞,四周的人一下就炸散开了,就在这一慌之间,那双蓝眼珠的主人竟然一个腾跃朝手持电筒的老钟扑了过去,只不过跃在空中就被手持木棍的老娄头一棒就揍了下来。
重新开灯,四周一片光明,大家合拢过来看清楚被打晕的人后一阵哗然,原来是和张斌因为盔甲而闹过矛盾的王晨。此刻王晨双目紧闭,脸色呈银白,身体僵硬发直,他左手在外面露着,但是右手始终都插在怀里。爷爷戴上手套,拉出来他那只藏在怀里的右手,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那只右手的皮肉已经干枯萎缩,变成好似黑铁一样肉皮紧贴手骨的黑色骷髅手。
“怪不得他这些天老把手藏在怀里!”人群里不知道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前几天他还老说头痒,还用手挠来着,没想到这几天的工夫就变成了这样!”
爷爷听到人群里的这个话以后,就仔细询问了王晨的有关情况,包括他的饮食习惯,不良嗜好,以及挖掘古墓所处的考古位都问到了,当他得知王晨曾经很好奇地穿戴过这身盔甲并和张斌发生过争执以后,老头心里立刻有了成算。当下就吩咐给王晨推一支安定,放置在一个空帐篷里,准备等到天亮以后再处理。
天亮以后,从城里的医院来了几个医生,是老钟的好朋友,说前几天送过去的两个病号突然病情开始恶化,希望老钟他们能确认签字云云。老钟沉默了一会儿,便带他们去看了昏迷中的王晨。那只黑色铁爪一般的枯手显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个外科大夫强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当爷爷闻讯赶来的时候,那两个医生正在商量着是不是要给王晨截肢,爷爷当时就否决了他们的治疗方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墨玉琢成的盒子,那浑然一体的墨玉散发出一股慑人心魄的光泽,老钟刚一搭眼就认出来是南阳仲景堂的墨玉针盒,但是当爷爷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却不是仲景堂特有的纤发银针,而是一排暗紫色的金针和五根亮闪闪的银锥。
“那是河间王家的紫金针,金针十三枚,银锥五枚,暗合人体十八个经络大穴,传说王家除了能布置幻局,致人幻象以外,这用针的功夫也是世间罕有的!”旁边有人接腔。我扭头,原来范教授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坐在旁边听老钟讲故事。老钟冲他笑了笑,范教授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当时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王晨那一只罕见的萎缩手臂上,似乎已经忘了这个人冒充无头将军袭击了两个同事的事实。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一向开朗的王晨突然性情大变,似乎像超人一样可以高来高去,而且一击不中即翩然远去?
两个医生都期待着爷爷展示一下针灸功夫,都期待地看着我家老头,谁知道老头子一句话就让大家跌破了眼镜:“这个孩子的手算是废掉了,能不能救回命来还得看造化!”
“不至于吧,就是手臂萎缩了而已,顶多是截肢罢了,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一个医生看着老头其貌不扬,穿一身老旧的草绿色中山装,怎么看怎么像个跑江湖卖假药的。
老头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来一卷黄油布,很小心地把自己的十个手指头密密实实地缠紧,不留一丝缝隙,然后又戴上了老钟考古专用的手套,这才吩咐拿手电过来。大白天的四束灯光牢牢地罩住了昏迷中王晨的头部。
就在大家的注视下,老头小心翼翼地拨开了王晨的头发。他拨头发的动作异常的小心,仿佛手下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
待大家看清楚了爷爷手下的东西后,浑身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一阵阵发麻,几个胆小的女同志甚至尖叫了出来。
拨开的头发中间,王晨的头皮上,密密麻麻叮满葵花子仁大小的多足虫子,浑身赤红,双侧各有四条针形足,头部一条尖喙,深深地扎在王晨的头皮里,赤红色的身体表面非常柔软,竟然随着王晨的脉搏起伏跳动,发根下面密密麻麻的这些虫子看起来就像是起了一层红亮的痦子。讲到这里,老钟捧起茶杯深深地啜了一口,好像压制一下心里那种不安和恶心。
“是血头虱吗?”我好奇地插了一句嘴。老钟看了范教授一眼,点头说:“是血头虱,但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包括你爷爷!”
“连我爷爷也不知道?”我惊奇地问。
“是的,当时你爷爷只发现了盔甲上有卵痕,推测是一种奇怪的虫咒寄生,但是当他真正看到王晨头皮上的血头虱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老钟的语气带了少许悲凉。
当时的确很令人吃惊,那两个大夫都被吓着了,不是被王晨头皮上的虫子吓着了,而是被我爷爷的一番理论给吓着了。因为当时是一个很“严肃”的年代,所有的鬼神学说都会被无情地打翻在地,而且可能连累到同事。但是我爷爷却言之确凿地告诉大家这是一个由古代巫士所下的活生生的虫咒,这些红色的小虫子会控制到这个人的思想和部分意识行为。那副盔甲是这些虫子的家,而这些虫子的卵寄生在王晨的头发里以后,迅速地孵化,扎根,并控制了他的部分意识,而那只经常骚挠头皮的手,被这种葵花子仁虫子用分泌物变成了一只炭烧手,虽然模样难看,但是却拥有了惊人的力量。
而只要是触碰到那套盔甲的人或者动物,都会在身上蹭上一层肉眼看不到的虫粉,而这些虫粉就是这些小虫子对食物的标记,所以,在昼伏夜出的这些虫子的指挥下,被控制的这个人会袭击身上携带了这些虫粉的人或动物,把这些活物作为自己的食物也就是下一个寄主。盔甲上那一句“触者恒死”的警告,显然不是在吓唬人。
爷爷的话让大家不寒而栗,可是老钟提出来了个疑问:“为什么最早接触到这副盔甲的张斌没有任何的事,而王晨却中了虫咒?”爷爷一笑,很小心地拿过来那副盔甲。盔甲依然锃亮,外表光鲜依旧,他把头盔翻过来冲着灯光一照,只见头盔里一层蜂窝似的软组织浅浅地附着在头盔表面,蜂窝里似乎有小米粒大小的暗红色小颗粒,靠外层的已经破壳而出,而一些靠里层的依然藏在白色的薄膜里。“王晨戴过这个头盔,张斌好像因为这还跟王晨打了一架!”有个围观的队员轻轻地咕哝了一句。
谜底全部都揭开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爷爷用紫金针封住了王晨头下的九个穴位,同时用五根银锥牢牢地钉进了他的五大经络。
“能救过来王晨吗?”老钟有点儿不放心地问。
“听天由命吧,挖坟掘墓本来干的就是伤阴德的活,能救回来是运气,救不回来也没办法!”爷爷这句话简直太损了,把考古队人的脸面都给扫完了,老钟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不过看在爷爷是现在救人唯一希望的分儿上,让大家都忍了。
其实也不能怪我家老头,由于爷爷上的是私塾,受的传统儒家教育,对于以各种名义刨坟掘墓的事虽然能够接受,在内心里其实还是非常抵触的。所以说话难免不客气了一点儿,但是这种抵触丝毫没有影响他救人。
他先让大家去向老乡借了一间房子,用石灰水好好地粉刷了一遍,然后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熟石灰,再把王晨抬进了这个房间。紧接着找来大量的艾蒿,把这些艾蒿点燃熏得满屋都是烟,让大家退出这个房间,只留下了老钟点燃一盏硫磺灯在一旁协助他。
只见他拿出了墨玉针盒里面唯一的一根实心金针,细细地在火上熏烤,直到烤到金针几欲发红,才小心翼翼地擎着金针靠近王晨的头部。拨开头发以后,发现那些葵花子仁大小的虫子原来浑身通盈的红色现在都暗淡了下来,身体开始萎缩,不似原来那样饱满丰盈了。爷爷稳稳地握住那根金针按照由外到内的顺序,去扎那些虫子的身体。
金针刚扎进一只虫子的身体,就听见“啪”的一声,那只虫子立刻张开了整个身体,抽出来了丑陋的八只针脚和一只尖喙,那只尖喙依稀还有丝丝血迹挂在上面,八只针脚上也是欣然带血。爷爷用金针带出了那只小虫子在艾蒿的浓烟中一熏,小虫立刻萎缩一团,变成了丑陋的一块黑炭。爷爷飞快地用另一只金针把这个东西拨掉,那团小黑炭落在石灰地上之后就像滴进红炭里的水珠,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爷爷的金针飞起飞落,王晨的头皮上除了遗留下密密麻麻的小针孔以外还有正中央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形虫痦,爷爷接过来老钟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汗,然后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虫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很小心地把金针烫热。刚刚挨着这只虫痦,就见那只虫痦“啪”的一下四下绽开,从痦里溅射出很多红色的颗粒,老钟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撤,那些小米粒不少都飞到了地上,不过也有些沾染到了衣服上。爷爷倒是不慌不忙,把这个虫痦处理完之后,拿过来一束艾蒿浓浓地熏了烟在两个人身上,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阵阵爆响,那些小米粒掉落在了石灰土里,不消多大的工夫就化为了脓水。爷爷还不放心又烧了一大锅的草药水,细细地涂抹了一层到王晨的脑袋上,不大会儿的工夫那些被虫子叮空的虫眼,就流出来一些白色的浆体,看到这些白色浆体流出来,本来要老钟月兑衣用药草水沐浴的爷爷突然不动了,木木呆呆地看着王晨的脑袋。
“怎么了娄老师?”老钟也学了队里年轻人的叫法开始叫爷爷“老师”了。
“形似葵子仁,周身赤红,紫金针灼后尽偻,叮咬处白浆溢出。”爷爷自言自语了一下,急忙看脚下的石灰土层,只见所有的虫子和虫卵都在石灰的灼烧下变成了干瘪的一层皮,身体里面则化成了脓水。
“坏了,是血头蛹,应该留下这些蛹尸的!”爷爷急忙在地上翻找。
“王晨有危险吗?”老钟也跟着着急起来。
爷爷失望地直起身子,喃喃地说:“我太大意了,想着紫金针能克万虫,却没想到是子母莲心的血头蛹,”回过神来安慰老钟,“这个小子的命是保住了,手臂如果复原不好,也就只能这样了,但是被他种下莲心蛹的那两个人……”
“什么?莲心蛹?种下?”这几个词听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是的,就是他们身上的那个五指形黑印!是被这个小子种下的莲心蛹,目的是把他们培养成下一个虫皿,救治他们,应该用血头蛹的尸体作引子引出来,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没有把握很稳妥地完全救活那两人!”这一番话把刚刚因为救治王晨成功而带来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么说,我爷爷的救治行动失败了?本来抱着听一个上辈传奇的心思坐在这里,心里充盈了自豪,可是现在怎么听怎么别扭,感觉好像是老娄头变成了一个冒失的无能神棍,而作为令他自豪的、嫡系的、唯一的孙子,心里充满了难受。
“可是,你爷爷却请来了一个传奇人物,他不仅救活了医院里躺着的两个人,而且还医好了王晨那只干枯的手臂。”老钟故意卖了个关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哦,什么人?”我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为什么他们给我讲的东西我几乎从来都没听爷爷讲过,而且他们这些人好像都是从线装古书里面走出来的人,本身就充满了神秘和传奇。
“虫王!”老钟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一个好似武侠小说里封号一样的名字。
“虫王?”我听了有些好笑,“有兽王吗?哦,对了,是老虎,虫王是啥?是不是一条大虫子?”我自顾自地讲笑话,半晌才发现两个人都冷着脸不理我。我这才收起来戏谑的心思认真听他们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