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日后天还未亮,一辆马车悄悄从祈府后门离开,随行还有两个护卫骑马跟在马车两侧。
她也不愿意像丧家之犬逃离湘州府,可是此行的目的是带祈儒风回皇城,还没等到他点头同意随她回去,她就说“本王觉得这里没什么好玩,想回皇城了”,这不是说不过去吗?
当然,她如果坦白道出自个儿急着离开的理由,姑且不说他是否真知道她是正牌的德和公主,要她说出因为自己害他被谣传成贪恋男色,真的怪难为情。
这个时节运河还未冰封,走水路比陆路快速便捷,可是挑在这种时辰离开,只怕尚找不到船只出航,所以索性走陆路,不仅可以一览大地之美,又可以优游自在的玩回皇城,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时若有祈儒风一路相伴,偶尔斗嘴热闹一下,应该会更有趣,打了一个哆嗦,端意宁急忙甩甩头,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呸呸呸!她真是疯了,最近怎么老是将他挂在心上?看样子,她走得还真是时候,不用天天看着他,牵挂就会慢慢随风而去。
这时,马匹像是被惊吓到的发出嘶鸣,马车停了下来,还好她即使稳住身子,否则整个人就扑到对面的车窗上。
“怎么了?”端意宁等不及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待看到马车前方的阵仗,她差一点昏倒,他怎么会在这?
“三爷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呢?”
嘿嘿嘿傻笑,她装无辜的说:“我交代总管了,他没告诉左相大人吗?”
“我还以为三爷是专程来这里带我回皇城的?”
“我是啊,可是左相大人不愿意回去,我又能如何?”
“三爷离去之前都还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
“嗄?”她突然有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
“既然是御令,我同意随三爷返回皇城。”
“……那真是太好了!”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
“三爷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他直盯着她看。
她很快的反驳,“我当然开心,我正发愁回皇城无法交差,皇上又要责备我毫无用处。”
“皇上会将此事交给三爷,就表示皇上相信三爷可以胜任此事。”
“是吗?”若非她匆匆忙忙逃离此地,他根本没有随她返回皇城的意愿,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心意?
“我们还是尽早上路吧。”祈儒风跳下坐骑,重新做了一番安排,李妍骑他的马,他和诚王爷则搭坐另外备置的宽敞马车,小葫芦负责驾车,他的四名护卫连同诚王爷的两名护卫分置左右和后方,至于原来的马车,则打发车夫折返湘州城。
此刻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可她还是半信半疑,这个变化太大了!“左相大人怎么知道我今日要返回皇城?”
“湘州府没有任何事可以避开我的耳目。”这当然包括秦香儿背地里干的事。
自从那天诚王爷在湘州府迷了路,自己便派人私下保护,这些天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得知王爷在酒馆见了秦香儿,他就找上她,因而获知湘州府的传言,便猜到王爷接下来采取什么行动,他派人盯住两名护卫,确实掌握他们安排的马车何时离开湘州府,他就可以提早一步在城门口拦截。
不过,他不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带他回皇城吗?原本期待他来向自己辞行,显然王爷比较喜欢当丧家之犬。
“左相大人也知道……”那事实在教人难以启齿。
“知道什么?”
“没事。”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他们一离开湘州府,谣言就可以止息了。
“王爷何必在意那些没意义的传言?”
喝!他怎么老爱捉弄她?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偏爱跟她兜圈子,这样玩她很有趣吗?抬起下巴,她绝不能教他看笑话。“没有的事,本王当然不会在意,只是不想给左相大人添麻烦。”
“不麻烦,时间久了,真相就会大白。”
“左相大人说得是,本王记住了。”说不过他,她决定停止这话题。
“但愿王爷真的记住了,万一皇城也有这样的谣言,王爷可没法子逃走。”
“我不是逃走,只是……且慢,你说什么?皇城?”她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
“湘州府的谣言或许已经传到皇城了。”
她在笑,嗤之以鼻的笑,可是一股寒意却爬上脊背。“左相大人爽爱说笑,湘州府的谣言怎么会传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
“湘州府的商贾常到皇城做买卖,相信皇城、还有诚王爷最爱的本香楼,不出七日,湘州府的流言就会传遍盘个皇城。”
不出七日?这绝对是危言耸听,可是,万一真的传遍整个皇城……这不是教她只能关在诚王府,从此哪也不能去吗?
“如此一来,皇城就没有一个姑娘敢嫁给王爷,这岂不是因祸得福?”
这种因祸得福她可不喜欢……且慢,她怎么忘了呢?皇兄为了她的友危,教她秘密离开皇城,而她在湘州府自称三爷,除了祈儒风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是诚王爷,即使谣言真的传遍皇城,受害的人也是祈儒风,不是她。
瞧对面的人儿嘴巴越咧越开,显然是想到开心的事,看样子,他已经发现了,不过,他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他还是好心提醒这位可爱的王爷。
“王爷真以为湘州府没有人知道皇城来的三爷就是诚王爷吗?”
喝!这是何意?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她是诚王爷?
“王爷不必急,过些天就会知道了。”
过些天?她陡地有种不祥的预感,皇城即将有一场灾难正在等她。
她以为回皇城的路上会被那个问题烦死,不久却发现,眼前面临了一个更大更难的问题,她和祈儒风关在一辆马车里面,不管她目视何方,不管她正着坐、斜着坐或侧着坐,就是挥散不去那令人慌乱的气息。
这辆马车极其宽敞,虽然称不上奢华,却相当讲究,坐椅像卧榻似的,上头还铺着软垫,几上摆着熏炉,若是路过荒郊野岭,在马车睡上一宿也挺舒服。
只是,她却觉得太过拥挤,先前那辆马车,她一个人坐还嫌太过宽敞,老担心一路会觉得寂寞,如今空间多上一半,而人不过多了一个……以前怎么没发现祈儒风如此高大英伟?他应该是个文弱书生……
她真是又可笑又糊涂,是他三番两次将她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他怎么可能文弱?
可是在他面前,她未免太娇小了,莫怪父皇总是感叹男女终有别,或许也因为如此,父皇不曾期待她像个王爷。
“王爷是不是有话想说?”
怔愣了下,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迸出这句话来。“我有话想说?”
“王爷老盯着我,难道不是有话想说?”
“我……本王哪有老盯着你?”她庆车马车内视线不佳,否则教他瞧见她连耳根子都发红的样子,以后真的没脸见他了。
“是我误解了吗?我还以为王爷正在发愁,担心我会向王爷索取奖赏。”
“奖赏?”现在话转到哪了?
“王爷忘了我们的打赌吗?我可是赌赢了。”
“……本王当然没忘。”事实上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爷放宽心,我保证不会为难王爷。”
那为什么不干脆忘了此事,还提出来惹人心烦?不愿示弱,她很有骨气的扬起下巴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本王不怕!”
“我若舍得对王爷又杀又剐,又何必救王爷?”
心脏卜通一声差点跳出胸口,他干啥说这种令人胡思乱想的话?“……我老是给你添麻烦,你不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吗?”
“这倒是事实,王爷老是给我添麻烦……”
她心急打断了他的话,“你总算说出真心话了吧!”
“王爷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王爷为我添了不少麻烦,但我倒不在意,这大概是今生注定的吧。”
今生注定?今儿个他怎么老说这些教人不知所措的话?冷静,别教他搞得心慌意乱,他此刻还掌握她的“生杀大权”。“本王感谢左相大人如此宽容,不过,愿赌服输,左相大人尽避开口吧。”
“我只是开玩笑,怎么敢惩处王爷?”
“本王说了,愿赌服输,本王可不喜欢欠人。”
“既然王爷如此坚持,那就按照王爷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