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么?”
秦若然可以理解母亲下巴快要掉在地上的感觉,她的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所以她很愿意重述一遍。“我说,既然我在这个家里那么不受欢迎,我愿意相亲,赶快找个对象把自己嫁掉,所以请老妈积极努力帮我安排相亲。”
震惊之后应该是欢喜,可是秦母只觉得不爽。“干么说得好像我们在赶你?”
“你们的态度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好像我是扫把星,最好赶快送走。”
秦母闻言不由得皱眉。“你这个丫头真的很会惹人生气!”
“不管如何,这下子老妈应该开心了。”
“你都还没嫁掉,我有什么好开心?”
“你放心,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肤浅,总会有人不计较我离过婚。”
“见面第一眼就跟人家说你离过婚,你教人家心里做何感受?他们一定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为什么见面之前不先说清楚呢?这不是因为人家肤浅。”
“那就是老妈不对,为什么不事先说清楚呢?”
秦母张开嘴巴又闭上。如果先说清楚,机会就会降低了,因此根据媒人婆的建议,这种事还是等年轻人交往之后,爱得死去活来,再摊开来比较妥当。
“老妈,早说晚说都要说,我们做人要坦诚一点,两个人真要看上眼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结束。”没错,她是夸大其词,但可以借此看清楚对方的包容度,这反而是好事一件。
冷哼了一声,秦母不以为然。“按照你的说法,就算我天天为你安排相亲,一年后你还是嫁不掉。”
“太夸张了吧!”她很不服气的撇嘴。
“吃过满汉全席的人,根本看不上那些清粥小菜。”
不能否认,有过莫霁云那样的男人,其他的男人很难入眼,可是满汉全席固然奢华,清粥小菜却很清爽可口,她的肠胃也不见得适合满汉全席,而且问题是那些男人根本称不上“清粥小菜”。
“老妈,不是我喜欢挑剔,你挑选的那些对象实在太无趣了。”
“你是存心找麻烦,如君说那个何先生很不错。”
“那是因为……”最好别教老妈知道那两个人看上眼好了,要不然未来三个月,老妈肯定会“狐狸精”、“不要脸”之类的语词对她的耳朵进行疲劳轰炸,虽然被指责的对象是如君,受罪的人却是她。
“因为什么?”
她摆了摆手。“那都过去了,只怪我和那位何先生太没有缘份了。”
“你这种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没有一个人跟你有缘份。”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愿意相亲了,当然也会认真相亲,你尽管去安排。”她喜欢自然相遇的缘份,相亲实在呆板得教人无法忍受,可是非常时期,也只能强迫自己调整心态。
秦母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打量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秦若然,她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好像一夜没睡觉……没错,她肯定一夜没睡,否则,何时见她像今天一样大清早五点就起床?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老妈有话直说,不要用那种审判犯人的眼光盯着我,感觉很不舒服。”
“没做亏心事,干么不舒服?”
“如果有人这样盯着你,老妈也会不舒服。”
“好吧,我直接问好了,你怎么突然改变心意?”
“一觉醒来,突然对人生有所顿悟。”
“你这个丫头跟『顿悟』这两个字永远搭不上关系。”秦母毫不留情的泼她一盆冷水,神经比电线杆还粗,没让她看清楚现实,绝不可能“顿悟”。
唇角抽动了一下,她自嘲的说:“我是睡梦中被一道雷劈中,烧焦了,因此对人生有了『顿悟』。”
“很会耍嘴皮子,这一点倒是没有改变。”
“我哪有很会耍嘴皮子?那是因为老妈一直唠叨个不停,我只好回应。”
秦母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想跟你说了,我干么一早就受你这个丫头的气?”
“你不要这么爱生气就好了啊……好啦好啦,眼睛不要瞪得那么大,我闭嘴就是了。”她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你赶快去刷牙洗脸,准备上班了。”
上班时间又到了……唉!她能不能从实招来?装模作样真的很痛苦!
“你干么坐着不动?你是不是又辞职不干了?”秦母敏锐的眯着眼睛瞅她。
“……我不会随便辞职不干,除非找到新工作,只是最近有点职业倦怠。”
“只要出现职业倦怠,你就会把辞职挂在嘴边,然后一冲动,就把工作辞了。难得这份工作你快做满一年了,今年过年终于可以领到年终奖金,你一定要给我坚持到底!”
僵硬的一笑,秦若然赶紧跳下沙发转进浴室。老妈怎么这么了解她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工作运气特别不好,每份工作的寿命通常维持不到半年,而逼她离开刚刚适应的工作岗位不外乎追求者。
严格说来,她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女,不过因为有一张粉女敕的女圭女圭脸,眼睛又大又黑又亮,一直很有男人缘。
离婚之后,当某位男士对她示好,她就不自觉的想到莫霁云,两相比较后,那个男人就变得毫无特色,为了躲避对方,也只好选择辞职,难得遇到一家公司男士皆为已婚,公司环境也单纯,她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份工作待到退休……
她真的应该改掉自己的坏习惯,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如果不懂得用欣赏的眼光看待对方,当然找不到对方的美好,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办法将莫霁云放下。
这一次她真的要认真相亲,好好找个对象重新开始,彻底走出过去的婚姻。
莫霁云坐在晶曜台北酒店的二楼酒吧,一边等候好友邵轼齐—— 晶曜饭店集团的总裁,一边随意查看手机。
虽然三年了,他还是没有删除秦若然留在他手机里面的照片,不管多忙,每天总要看上一回,然后告诉自己,这辈子绝不可以原谅她的抛弃。
这种习惯很糟糕,可是又改不掉,好像没有经由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他对她的爱意就会凌驾在怨恨之上。他不要再爱上她,不要再经历一次被抛弃的痛苦……真是太可笑了,人家是因为没钱被嫌弃,他却是因为身份尊贵守不住心爱的女人!
今生他最不应该见到的人就是她,可是为何冲动的为她搭上飞机来到台湾呢?没有她在旁边的飞行,就像经历了一段地狱之旅,他真是疯了才会搭上飞机……是啊,当征信社传消息给他,说她两个礼拜相亲一次,他就陷入疯狂状态,一心一意想掐她的脖子,警告她,如果胆敢嫁给其他的男人,她就死定了!
可是,如果她不能嫁给别人,难道教她一辈子独身吗?
他不知道,反正他没有再娶之前,她也不准再嫁,她必须“陪伴”他。
“你在看什么?”邵轼齐从后面轻拍好友的肩膀,在旁边的高脚椅坐下。
“没什么。”他把手机收回运动外套的口袋。“你怎么知道我来台湾?”
“娄晙说你来台湾,而且住在邵家旗下的饭店。”
他、邵轼齐、娄晙和霍天擎是在哈佛读书认识的好友,富家公子,又加上俊美出色的外貌,因此被同学们封为“贵公子美男团”。
“我本来不想惊动你。”三年前他结婚的事情并没有通知好友们,当时婚礼太仓卒了,他一直觉得不太正式,心想回到美国之后再举办一次,这一次要邀请所有的朋友参加,他想在台湾的好友们也不会计较为了婚礼飞一趟美国,没想到……事后当然也不想提起此事。
“你已经来到我的地盘,哪有不让我知道的道理?”邵轼齐不敢相信的挑了挑眉。“看到你出现在这个地方,真是太稀奇了!”
他别扭的清了清嗓子。“我又不是没来过这里。”
“上次来这里是因为伯母生病,那是不得已,这次呢?”
“我来关心一下投资的事业,顺道来看我妈咪。”
“你少来了,我听说你这位石油王子是来这里找某个人。”
“娄晙还真是大嘴巴!”因为好友终于结束鳏夫的单身生活再娶,可是听说再娶的对象很像死去的妻子,来到台湾之后,他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前去关心,当时只是很顺口的表明他来台湾找人,没想到那个小子就传出去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不说呢?”
“这哪有重要?”
“这个人是女人对不对?”
一顿,莫霁云扬起眉。“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在挖人隐私的八卦记者。”
邵轼齐不予理会,继续打探,“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闭上你的嘴巴,别再问了。”
就在这时,邵轼齐的手机响了,只好暂时终止他的逼问,闪到没有音乐干扰的外面接听手机,过了一会儿回到酒吧,他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得回办公室处理事情,晚上一起吃饭,我再打电话给你。”
举起手表示OK,莫霁云目送好友离去后,忍不住又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秦若然的手机号机,为了避免她误以为他对她念念不忘,这几天他刻意不打电话给她。
她没有接听手机,手机转到语音信箱,他只好再打一次,结果还是一样……连续十通之后,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女人又想造反了吗?”
算了,一个小时之后再打一次,如果还是不接他的手机,她就死定了!
取出信用卡付了酒钱,他离开酒吧走下楼,出去外面走走,可是当他经过饭店的咖啡厅的时候,他竟然看到秦若然。
她正在跟某个穿着饭店制服的男人喝咖啡,两个人聊得很开心,看起来好像很熟络的样子,教人看了妒火中烧……冷静下来,她已经不是他老婆了,她想跟任何人喝咖啡,他都没有权利反对。
此时秦若然完全没有发现不远之处的莫霁云,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拿起皮包和帐单。“学长还在上班,我就不打扰了,不过,还是再跟你说一次,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跳进来解围,我可能会毫不留情的打瞌睡。”
“我可不是故意跳进来解围,纯粹是看到许久没见的学妹,太开心了,就过来打招呼,顺道坐下来跟你聊了一会儿,怎么知道对方连让我们聊几分钟的耐性都没有?”坐在对面的男子—— 也就是秦若然大学学长张俊维拿走她手上的帐单,摇了摇头。“这种事应该交给男士。”
“这是我的相亲宴,哪有让学长请客的道理?”
“我可不能让刚刚那位先生毁了我们男人的形象。”
“我想他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生气了,就忘了喝咖啡要付钱。”因为不想第一眼就把相亲搞砸,今天她特别忍耐,没有扯出自己离过婚,果然,相亲进行得比往常顺利,不过,那个人一直说一直说,一直绕着他的工作打转,她听不懂还无所谓,令人难受的是他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害她好想直接闭上眼睛找周公下棋。
“是我害他忘了,只好我来负责。”
“好吧,今天就让学长破费,下次有机会换我请学长。”
“那倒不必,不过,如果需要男朋友向你母亲交代,我很乐意帮忙。”
一怔,秦若然想到什么似的咯咯笑。“学长还是没变,就爱说笑。”
“我好伤心,学妹竟然看不见我的真心!”张俊维故作伤心的抱着胸口,可是那个样子看起来却很搞笑。
这会儿她笑得更大声了。“我记住了,如果需要帮忙,我一定会找学长。”
“这就对了,不过,千万别当我在开玩笑,那可就辜负我的一片真心哦。”张俊维夸张的在胸口画了一个心形送给她。
“是,学长,那我先走了。”她起身告辞离开咖啡厅,可是走着走着,她又撞到人了,还好遇到一个好心人及时抓住她……她抬头要说谢谢,却僵了脸。不对,这个人根本是她的天敌—— 莫霁云。“你……你怎么在这里?”
莫霁云很想冷静,可是浇不熄满月复的妒火。“你忘了我住在这家饭店吗?”
脑海的警铃大响,这个男人的口气很差,她有麻烦……说到麻烦,她终于想起来了,他们重逢那一天,他确实提起目前投宿在晶曜台北酒店,可是当时整个人处在紧绷的状态下,根本没有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虽然心里有答案,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我来喝下午茶,不可以吗?”她怎么会有一种对不起他的感觉?
“当然可以,你跟谁喝下午茶?”
“……我一个人,可以吗?”相亲真的很丢脸,千万别教他瞧见了!
“你在撒谎。”
“……你凭什么说我撒谎?你看见了吗?”相亲的对象至少离开半个小时了,他不可能在这里站半个小时,就算他有看到某个人,那也是学长。
“当你的目光飘来飘去,十指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那就表示你在撒谎。”
双手一僵,秦若然的目光悄悄往下……吓!她的十指什么时候扭在一起?
“老实说吧。”
她骄傲的扬起下巴。“就算我撒谎又怎么样?我没必要向你交代行踪吧!”
他笑了,可是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寒气逼人,情况非常不妙。
“……这有什么好笑,我说错了吗?”抬着下巴好辛苦,她觉得快抽筋了。
“你跟我来。”他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不会乖乖配合,一把扭住她的手,强行拖着她搭电梯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