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小姐是色艺双全,咱们八王爷府的四千金——赵绮、赵绫、赵缨、赵络,貌不仅惊人,艺高更是人胆大,举凡琴、棋、书、画,她们是无一精通,倒是射、御、术、数熟捻得很,哪儿有乐子就往哪儿凑,搞得八王爷府是小事不断、灾祸连连。
所幸女子无才便是“得”,在四千金旁跟了“消灾”——春儿、“解厄”——夏儿、“息事”——秋儿、“宁人”——冬儿四名丫头,纵使有再多的烂摊子、补不了的纰漏,只要她们出面,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话说二千金赵绫,可谓天赋异禀,人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她呢,是一朝被马摔,从此万兽驯。七岁的她因为看到大姐赵绮和堂哥赵帧骑在马上的英姿飒飒,好不快活,一时贪玩,也跟着上马,未料,却被硬生生的摔下,痛得她十来天直不起小蛮腰。
向来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她,决定给那匹马一点颜色瞧瞧,怎知她厉眼才那么一瞪,突然天地变色,马儿不仅乖乖的倾等她上马,连啁啁鸟鸣也变成叽喳的交谈,甚者身旁走兽的窃窃私语皆清晰可闻,就这样,她成了万兽之后,不但驯兽有方,御人更是有一套,软硬兼施,教人拒不胜拒。
宋仁宗天圣七年十月
天他的!什么君子有成人之美?老天爷太可恶,她那么仰慕、那么崇拜皇帝哥哥,却不能嫁给他,现在,却把她的夏儿丫鬟送进宫给皇帝哥哥,让他们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这算什么,一点天理也没有嘛!她,赵绫,贵为八王爷府的二千金,她的王爷爹爹还是皇帝哥哥的亲叔叔,可是,她怎么如此命苦?
气急败坏的冲进房内,赵绫转身把房门锁上,防止尾随身后的“罪魁祸首”跟进来,嘴巴不忘了直嘀咕,“待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我干脆跟四妹一样,也去和亲算了!”不过,她恐怕没办法像四妹那么风光,等三个姐姐热热闹闹的帮她办好了嫁妆,才去辽国和亲,这个汴京城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要走得远远的,立刻!马上!而且是越远越好……就去夏国好了!
翻箱倒柜,赵绫开始收拾行囊,她宁愿去夏国和亲,也不要待在这里,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到她的皇帝哥哥和夏儿……
“叩!叩!叩!”紧闭的房门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敲打声,夏儿焦急的隔着房门喊道:“小姐,你开门,听夏儿解释……”
“不听不听不听!现在还有什么好解释?”赵绫忿忿不平的捂住耳朵,夏儿明知道她最仰慕的人就是她的皇帝哥哥,竟然还背着她跟皇帝哥哥要好,夏儿怎么可以如此待她?她恨死夏儿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夏儿!
“小姐,夏儿……”欲言又止,一向不知忧烦为何物的夏儿这会儿也愁了,她早知道进宫一事会气得小姐七窍生烟,可是皇上一次又一次帮她,只要她有求,他必应,这样的情,除了用她自己,她还能拿什么来还?
她早知道皇上对她有意,一直希望她能进宫服侍,可是,始终对皇上的情意视而不见,这一次,若非小姐闹脾气不吃不喝,逼得她又去求皇上,她也许还会继续装聋作哑,当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你不是要进宫吗?干吗还在这儿假惺惺?”人在气头上,自然是口不择言,何况是爱恨分明的赵绫。
“不要再叫我小姐,你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小姐,不是这样子……”
赵绫突然把房门打开来,“那是怎样子?”
怔怔的看着赵绫,夏儿根本不知道从何解释,她和皇上之间的一切,又岂是三言两言可以说个明白。
等了半晌,不见夏儿有任何说明,赵绫彻底的寒了心,她绝望的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再也不是我的夏儿了!”
“不是,我永远是小姐的夏儿。”
冷绝的一笑,赵绫折回房内继续收拾行囊。
见状,夏儿心急的追过去抓住赵绫,“小姐,你想干什么?”
推开夏儿,赵绫没好气的道:“你跟我没关系了,你管我干什么?”
“小姐,你别意气用事,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闻言更加恼怒,赵绫也更加坚持自己的决定,“谁说我意气用事,我就是要去夏国和亲,你管不着!”
“夏国和亲?”夏儿呆若木鸡的看着赵绫的举动,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把她的家当全堆到了包布上,却发现包布装不下,这下子更是郁郁难抒,赵绫火大的手一挥,扫落所有的衣物,只拿起钱袋往衣襟一塞。
怔怔的回过神,夏儿赶忙的挡住赵绫,好言相劝,“小姐、你别冲动,你不喜欢我进宫,我不进它就是了……”
“你进不进宫关我什么事,我用不着你同情!”赵绫骄傲的抬起下巴。
“小姐……”
“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主仆十年,这么狠心的话都说出口了,再僵持下去,只怕是越演越糟。
终于,夏儿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突然转开身,匆匆忙忙的走出寝房。
怎么也没想到夏儿真的这么走了,赵绫一时傻眼了,怔了好半晌,她的气焰又回来了。走了就走了,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谁都拦不了她,她去定了夏国,说什么也不让人家看她笑话!
屋外寒风凛凛,赵绫一踏出房门又缩了回去,抬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布,挑了几件保暖的衣裳包裹系上,气归气,可别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御寒的衣裳还是得准备几件,以免人还不到夏国,就冻死在路上,那多划不来。
把包袱斜绑在身上,赵绫丢下乱七八糟的闺房,一路朝马房急步而去。
“绫儿,你上哪儿去?”八王爷急匆匆的跟着夏儿追了过来。
原来夏儿不是不理她,而是跑去搬救兵,不过,这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心。
“我去夏国和亲。”赵绫的脚步一点停下来的打算也没有,而且越走越快。
“我怎么没听皇上提起这事?”八王爷糊涂的搔着头,他只记得皇上要夏儿丫鬓进宫服侍,可没听说要绫儿上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和亲。
“我自个儿要去和亲,行吗?”
顿了一下,八王爷嘻皮笑脸的说:“那儿比汴京冷多了,尤其入了冬,天天下着雪,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不会喜欢。”
赏了八王爷一个白眼,赵绫咬着牙道:“我就喜欢冰天雪地。”
“那里一点也不好玩,你去了一定会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话几乎是从嘴里进出来,她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让人家看扁她,就是皇帝哥哥也别想改变她的心意。
“好好好,你不会后悔。”八王爷极尽讨好的笑着,“不过,乖女儿,络儿刚送往辽国和亲,你就再等些日子,我让皇上下旨,送你去夏国和亲。”
赵绫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这是我自个儿的事,用不着他来多管闲事!”开玩笑,真要走到那种地步,那还有得玩吗?
抿嘴偷偷一笑,八王爷煞有其事的说:“和亲是大事,马虎不得。”
“我……我不去和亲,我去卧底总行了吧!”赵绫咬牙切齿的想扭断八王爷的脖子,这个“大顽童”,他以为她在说着玩吗?
“你?卧底?”真是天大的笑话,她没两天就“原形毕露”了,还卧底?
这是什么口气,好像她……我这就去夏国卧底,你等着瞧吧!”
总算来到马房,拉出自己的爱马“雷神”,赵绫跃上马背。
“绫儿,你玩真的,还是玩假的?”八王爷连忙拉住马缰。
赵绫两眼一瞪,士可杀不可辱,她俯身在“雷神’耳边说了几句,“雷神”立刻仰天一啸,甩开一旁的八王爷和夏儿,疾驰而去。
“王爷!”夏儿手足无措的看着八王爷,她还以为王爷爹爹帮得上忙,结果,他倒像是来凑热闹,越帮越糟糕。
“让她去,没两三天她就乖乖的回来。”八王爷好整以暇的道,他的绫儿有几两重,他还会不知道吗?还不是希望是上追过去把她请回来,他可不能称了她的心,否则将来谁管得住她这个骄蛮的绫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儿不安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小姐是千金之躯,受不了外头的苦,没几天气消了,她自然会回来。
“夏儿丫鬟,你别管绫儿了,安心进宫服侍皇上。”
夏儿点头应允,她想管也管不了了,皇上就要派人来接她进宫了。
☆☆☆
呜…她就这么讨人厌吗?她已经出来好几天了,人也到了庆州,再过去就进入夏国的边界,真的没有一个人愿意把她追回去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和亲……不是不是,卧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这一去,十之八九命是回不来,他们怎么狠心看着她去送死?还是说,他们看准她会自个儿回家,正等着看她笑话?
神色一凛,赵绫喃喃自语的立下雄心壮志,“绝不能让他们看贬我!”
不过没一会儿……
她一点也不想待在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王爷爹爹说得对,这里一点也不好玩,还是汴京好,赵绫沮丧的倒了杯酒往嘴里一灌,接着又是一杯、一杯……直到酒壶再也挤不出一滴酒,她的头像有千金重压得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甩了甩头,想甩去那昏昏沉沉的不适,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她的头还是那么沉重,看到的东西也有些模模糊糊,是不是天色暗了?去!天色暗了又怎么样?她有“雷神”在,上哪儿都不怕。
打了一个酒隔,赵绫招来店小二又要了一壶酒,便拿出一块碎银丢在桌上,抓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出客栈。
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处,她……怎么这么命苦?
找到“雷神”,赵绫掺兮兮的轻拍着她的爱马,醉言醉语的念着,“雷神,我才不要去夏国……可是,我也不想回汴京……你说……我们上哪儿好呢?”
似乎有什么主意,“雷神”用它的鼻子推了推赵绫,倾等她上马。
她好累、好困,昏昏沉沉之间,赵绫抱紧“雷神”,准备就地在马背上睡上一觉,睡觉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现实不再时时刻刻压迫着思绪,世间的喜怒哀乐对她来说更是遥不可及,这一刻陪伴她的只有缥缈的梦境,美梦也好,恶梦也罢,皆是虚空,不用牵挂,也没有负担,虽然睡醒了之后,善变的尘世依然等候着她,属于她的烦恼一样也没跑掉,可是,那是“将来”的事情,应该留给“将来”去伤神,不是吗?
可是就在这时候,她看见远远有好多火焰,火红的光芒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的耀眼,格外的吸引人,也让寒冬的夜晚变得暖和了起来。
睡意是没了,醉意却还在,赵绫咯咯的笑了起来,“雷神,你看看,那里好像挺好玩的!”
“雷神”像是同意她说的话,发出一声轻轻的嘶叫。
拍了一下“雷神”,赵绫拉了一下马缰,纵马奔腾,冲向火光之处,这一路上她还不忘了边饮酒边吟词助兴——
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赵绫浑然忘我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殊不知自己已经闯下滔天大锅,直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如野火燎原船四章,“雷神”也因为受到惊吓,平稳的马步转为狂乱,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还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吵呢?
很自然,赵绫先伸手拍了拍“雷神”安抚它,“雷神”立刻仰起前脚发出一声长嘶,接着几个紊乱的步伐,缓缓的停了下来。
即使经历这么狂乱的一场骚动,赵绫依旧安安稳然的坐在马鞍上,她努力降大还带着醉意的眼睛想弄明白发生什么事。老天爷,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有那么多士兵,而且数都数不清。
正当大伙儿还震惊未定的瞪着胆敢闯入“镇西将军”所属军营的“罪魁祸首”,镇西将军冷晔命令贴身侍卫何东齐上前解救还深陷危险,刚刚差一点被“雷神”踩死的副将杨墨。
“把她拿下!”不过短短的四个字,冷晔已经让赵绫清醒了大半。
看着冷晔,赵绫无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真是奇怪,明明“居高临下”的人是她,她却觉得自己矮了眼前这个男人大半截,这家伙是谁,冷得像严冬的冰雪,一点表情也没有。
还来不及收回视线,赵绫已经被几个士兵从马背上拉下来,不过这一拉扯,惊动了“雷神”,它像是在抗议似的,鼻孔朝着士兵喷着气,士兵顿时一怔,赵绫乘机摆月兑士兵的牵制,在“雷神”耳边轻声了几句,它才安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冷晔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似的问。
“你管我叫什么名字?”赵绫骄傲的抬起下巴。
原本已经寒气逼人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冷晔像在抓小鸡一样,一把扭住她的衣襟,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无礼!
“你的名字?”
“啊!”好似想到什么,赵绫突然叫了一声,推开冷晔,开始东模模西模模,左右来回张望的念着,“我的酒呢?怎么不见了?跑到哪儿去了?”
“疯女人!”大手一挥,冷晔直接下达命令,“先把她关进柴房,明天一早再审问。”他可不想浪费时间跟一个喝醉酒的女人说话。
“你说什么?”士兵都还没反应,赵绫已经惊声大叫,此刻的她看起来好像完全酒醒了。
冷漠的眉一挑,冷哗等着她进一步表示意见,他已经说得很清楚,用不着再重复一遍,而且他肯定,她也听得非常明白。“你是什么东四?你凭什么把我关在柴房?”赵绫恨恨的咬牙,还没有人敢这么待她,就是皇帝哥哥都要礼让她三分,他比皇帝哥哥还大吗?天啊!她是怎么闯进这里的?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赵绫用力的想集中自己的思绪,可是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夜深了,有事明天早上再说。”望向今晚负责守卫巡逻安排的刘队头,冷晔下达命令,“先把她关进柴房,派士兵轮流看守。”说完,便转开身,摆明没有转图的余地。
刘队头立刻派了两名士兵上前抓住赵绫,将她拖往柴房。
“放开我……喂!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一定会后悔……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喂!我警告你,你想活命的话就放开我,喂……”即使神志不清不楚,赵绫骄蛮的本性可一点也没忘。
赵绫一被抓走,“雷神”开始不安的晃动了起来,冷晔即刻走了过去,安抚的模着它,没想到,那个姑娘竟然拥有一匹如此充满灵性的好马。
“将军,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关进柴房,只怕吃不消。”虽然是冷晔的爱将,对冷晔,杨墨可不敢有一点点造次,只是看到赵绫一路不断的挣扎大喊,他实在不忍心。
面无表情的扫了杨墨一眼,冷晔寒声一问:“你在替她求情?”
“属下不敢,只是担心那位姑娘若是生了病,反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说话的同时,杨墨求助的看着冷晔身侧的阮浩,他是冷晔的军师,聪明绝顶,能言善道。
不过,阮浩却朝他轻轻的摇头,反过来示意他不要自找麻烦,一旦将军拿定主意的事,是不容任何人反驳,这会儿多说什么都只是火上加油。
“这事用不着你来担心。”一个姑娘家嗓门那么大,气焰那么嚣张,他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柴房可以将她弄出病来。
“就是啊!杨副将,你管得也太多了!”张虎也是冷晔的副将,对冷晔特别看重杨墨,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杨墨却依然不肯松口的说:“将军,或许是属下多虑,可是万一那位姑娘是个金技工叶,这么寒冷的天气区在紫房那种阴冷的地方,肯定会生病。
“你真那么担心那位姑娘,你可以把你的帐幕让给她啊!”张虎抢先应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帐幕让出来。”杨墨倒是一点也不在乎,他可是很懂得恰香惜玉。
“这里轮不到你们作主。”冷晔厉眼一扫,杨墨和张虎立刻把嘴巴闭紧。
“东齐,把它送到马厩。”把“雷神”交给他的贴身侍卫,冷晔简洁的下了一道命令,“今晚到此为止。”话毕,便转身走回自己的帐幕。
幸灾乐祸的斜睨了杨墨一眼,张虎边往自己的帐幕走去,边说:“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别忘了你刚刚还差一点惨死在马下。”睡得正好,却被那个醉醒醒的疯丫头给吵醒,没想到,杨墨这家伙竟然抓住这个机会立功,立刻冲过去阻止那匹发狂的马,真可惜,再晚上一步,他就被那匹马踩死了。
对张虎的讥讽,杨墨只是一笑置之,见当时场面混乱,为了保护将军,他很自然的冲过去阻止那匹受到惊吓的马,他不过是做他该做的事,别无所图,可惜这道理张虎不见得明白。
“早一点休息。”阮浩拍了拍杨墨的肩膀,也是劝他不要多事,便走回自己的帐幕。
不放心的望着柴房的方向,杨墨微微蹩起眉头,那里美其名是柴房,事实上只能说是个木栏,虽然有瓦片遮雨,却连个门都没有,里头搁着营里要用的木柴,又阴又冷,根本住不得人。
无奈的一叹,杨墨摇了摇头,不忍心又能怎样?他还是安分的走回帐幕,就像张虎说的少管闲事,将军的严厉可是出名的。虽然只有二十四岁,却已经名震夏国,让夏国对抗了周围国家的任意侵略。皇上封他镇西将军,统领两万大军,固守西北边防。
☆☆☆
天色尚未放明,冷晔已经起床梳洗完毕,并来到柴房。
看着整个人卷缩在角落的赵绫,她果然很懂得照顾自己,地上铺了一件披风,身上还盖两三件羊毛衣裳,全身上下只有那颗头颅露在外头,显然这些足以让她保暖,所以她睡得很舒服,还睡得两顿红通通,好像扑上了一层胭脂,美极了……看看看着,冷晔有些失了神,木过训练有素的自制力让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再度回复生性冷酷的镇西将军冷晔,仿佛不曾有过一丝丝的迷惑。
唤来守在外头的士兵,冷晔残酷的指示,“拿桶冷水把她泼醒。”
“是。”镇西将军的冷酷是出了名,士兵早就习惯他这种毫无人道的对待。
过了一会儿,士兵提了一桶水回来,冷晔一个眼神,士兵狠狠的将整桶水从上头往下一倒——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静谧的清晨,赵绫整个人从睡梦中弹跳了起来,全身抖得像寒风中的枝叶。
要死啊,谁那么缺德?一双怒火正炽的黑眸迅速寻找环她好梦的罪魁祸首,首先看到的是那名拿着木桶的士兵,这个很明显,罪证确凿,刚刚经历的“恶梦”正是他的杰作,不过,瞧他的模样,实在不会做出如此残暴不仁的事……眼波一转,正好对上冷晔深沉冷漠的目光,原来是这个家伙,看起来冷飓飓的,一点也不像好人的样子。
“喂!你有没有人性,你想冷死本姑娘啊!”
“我不是让你在这里睡觉。”
“笑话,本姑娘想睡觉就睡觉,还轮不到你来管!”这家伙以为他是谁,就是皇帝哥哥都管不了她。
“这里我在作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好猖狂的口气!赵绫不以为然的睨着冷晔,语气像是在质问犯人,“这是什么地方?”
“镇西将军驻地,中军大营。”
“镇西将军……”赵绫再一次仔细的打量冷晔,就是他吗?她是听过这么一号人物,皇帝哥哥相当欣赏他,不过看他的样子,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可爱,皇帝哥哥怎么如此没眼光,欣赏这种人?
算了,管他什么将军,她还赶着去…去哪里?她根本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不过,看了一眼冷晔,赵绫皱了皱眉头,摇摇臻首,去什么地方都成,就是不要看到这个讨人厌的男人。
一声招呼也没打,赵绫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自动自发的就想走人,不过走没两步路,就让接到“指示”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懒得理他,赵绫绕过士兵,可是士兵比她快一步,又把她挡下来,就这么来回了几趟,她火大了,“喂!你没长眼睛啊,你挡到本姑娘的路,你知不知道?”
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姑娘,士兵被吓得挤不出话来。
“你是哑巴啊,本姑娘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嗓门拉得更高,赵绫一点也不介意让人家知道她有多么骄纵蛮横。
“我……”士兵无助的看着冷晔,这是将军的“命令”,他也没法子啊!
顺着士兵的视线而去,赵绫当下立刻意会过来,好啊,原来是这个镇西将军搞的鬼,看样子,他八成是用眼神下命令,还真是厉害!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擅闯军营,还差点让你的马踩死杨副将,你该当何罪?”
擅闯军营…她的”雷神”还差点踩死人……早忘掉的事一点一滴的慢慢流回脑海,虽然有点模模糊糊,可是却知道真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喝醉酒,不知道这儿是军营,才会误闯。”
“你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可以任你撒野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砍你的头。”
砍……头!赵绫浑身不自在的吞了口口水,有这么严重吗?老天爷,她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刚刚还没这么冷啊……一道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她轻轻一笑,喃喃自语的咒骂了一声,“笨啊!”她可是八王爷府的二千金,何必怕他?
冷吟了一声,赵绫骄傲的斜睨着冷晔,“你少唬我,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也想砍我这颗脑袋瓜?”
“我是镇西将军冷哗,这里是我的军营,我的话就是军令,谁也不能反抗。”不知认错还如此狂妄,如果不给她一点苦头吃,他镇西将军何以立威?
虽然冷晔的语气很平和,却让人寒到骨子里,赵绫原本高张的气焰不自觉的消了一半,“我都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在无心之过的份上,我可以从轻发落,让你以役抵祸。”
“以役抵祸?”
“等你服完应尽的劳役,你就可以离开军营。”
“你再说一遍!”眼睛瞪得好大,赵绫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将她扣押在军营。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他好大的胆子,敢扣押她!“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叫赵绫,我爹是八王爷,我是八王爷府的二千金!”
面无表情的看了赵绫一眼,冷晔不当一回事的说:“千金犯法与庶民同罪。”
什么玩意儿,这家伙竟然不买她爹的帐!赵绫半信半疑的瞪着冷晔,“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真的是八王爷的掌上明珠,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
打量了她一眼,冷晔残酷的提出评论。“骄蛮任性,确实是个千金小姐。”
“你……残暴无情,冷得像个死人一样!”赵绫气得口不择言,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他也不能对一个姑娘这么说啊!
“想保住你的项上人头,就收敛你千金小姐的脾气。”
“你……以役抵祸就以役抵祸,有什么了不起!”哼!向来只有她御人,没有人敢奴役她,她倒要瞧瞧他如何治得了她!
冷晔直截了当的下达命令,“从今天开始,你到厩房当马厮。”
“叫我到厩房当马厮?”现在她不只是想瞪人,她还想杀人,他竟然……
“如果你认为这差事太轻松了,以后军营的木柴也让你来劈。”
“你…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气得头顶都冒烟了,赵绫忍不住又补上几句话,“喂!我告诉你,你少得意,总有一天你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对赵绫的威胁,冷晔嗤之以鼻,“是吗?”
见状,赵绫更是气愤难当,“你等着瞧吧!”她一定会让他悔不当初!
完全没把赵绫的话放在心上,冷晔只是漠然的提醒道:“你要记住,在这里你跟大家都一样,得称呼我将军。”
“去!”她怎么看他都不像个将军,小气得要命,连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跟我过不去,你就在这个军营待上一年再离开。”冷晔不以为意的警告道。
真想破口大骂,可是最后她也只能捂着嘴巴,用眼神愤怒的谴责,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一个人,她诅咒他不得好死!
“把她交给杨副将,传我的命令,从今天起,她到厩房当马厮。”朝士兵指示完毕,冷晔便走出柴房。
“可恶!”赵绫忿忿的脚一跺,她怎么会如此倒霉?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方当马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