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仰恩转过头,只见一位纤瘦的女子走进来,即使在盛怒中,他仍然必须承认,她是个美女!
她皮肤白皙,但并不是病态的苍白,透明的雪肤下,隐约见得到桃花般的粉红色泽,乌黑的大眼、红润的菱唇,也在雪肤的衬托下,更加鲜明耀眼。
她穿著一袭纯白的两截式短裙套装,长发盘在脑后,搭配简单的银饰项链及耳环,俐落中带著清爽,任何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然而杜仰恩不是会被美女冲昏头的人,她刚才的声明,令他非常不悦。
"你刚才说什么——你能给我解释?"
"没错!"
"什么意思?你再说清楚一点!"
他眯起眼,紧绷的身躯所辐射出的怒气,足以令其他女人尖叫著转身逃跑,但她依然仰高头,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童羽娴凝视著杜仰恩,粉女敕的脸颊不由自主染红了。
三年不见,杜仰恩似乎变得更高大、更帅气,挺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及肩的半长发散乱而性感,没有一个女人见了他不会心动,只是他好看的薄唇正抿得死紧,一双漂亮的眼也睁得老大,活像要将她瞪穿。
然而她并不感到害怕,她只是想帮助他们父子,又不是要害他。
"你所听到的谣言,其实是我放出去的风声,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她深吸一口气,勇敢望著他说道。
"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随便放出这种谣言?"她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点?!
"总经理!"赵晋和走过来,站在她身旁,支持的意味不言可喻。
"你是杜氏的总经理?"
这个身份倒让杜仰恩有些吃惊,他没料到,父亲竟会让一个女人担此大任,看来——她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杜振毓走到儿子身旁,苦笑道:"仰恩,你不认得她了?她是羽娴呀!"
"我管她是雨鞋还是球鞋!她该死的到底是谁?"杜仰恩握拳咆哮。
童羽娴看到这种荒谬的情形,真不知该哭,还是应该大笑?她的丈夫竟然不认得她?!
她微叹了口气,揭晓答案。"我是你的妻子,童羽娴。"
"我的妻子?!"杜仰恩这才慢慢将眼前的美女,和三年前只见过几面的妻子联想在一起。
的确是她没错!
三年前的她,苍白而憔悴,和今日娇美的模样大不相同,难怪他会认不得她。
现在的她,宛如一株经过丰沛滋润的花朵,美得不可思议。
是谁滋养她的?
他的视线,立即落向站在她身旁的赵晋和身上。
他直觉认为,赵晋和对她有种强烈的保护欲,而这种保护,不是正常的同事之爱,而是男女之间的倾慕。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让他有点不悦,好像属於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走似的。
"羽娴,你为什么要传出这种谣言?"杜振毓不解地问。
她一直是个乖女孩,他和妻子也都很疼她,他实在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爸!对不起,我没和您商量,就自作主张这么做。"童羽娴垂下跟眸,真诚地道歉。"我这么做只是想逼仰恩回国,让他正视自己应负的责任——接掌公司,好好孝顺您和妈而已。"
"唉!你这傻孩子,怎么用这么激烈的方法逼仰恩回国呢?"这下子,只怕仰恩会更讨厌她了。
他赶紧转向儿子替她圆场。"仰恩,你别生气!羽娴用的方法虽然激烈了点,但也是一片好意,知道我和你妈想你,所以才用这种方法,让你回国来看我们。"
"是吗?想让我回来看你们,就放出这种谣言,那么万一我还是不回来,她不就派人宰了我?"
"我不可能那么做!"她确实有离婚的打算,但并不想当寡妇。
"我警告你,最好别再耍计谋来惹我,否则一旦激怒我——哼!我保证,你不会太想看见那景况!"说完,他转身朝外走。
杜振毓见状赶紧道:"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然后跳上最快一班飞机,飞回美国!"
他的话激怒了童羽娴,她忍不住责备道:"难道你做事,从来只考虑自己吗?你该想想爸和妈的感受,他们年纪大了,又成天盼望你回国,你怎么忍心让他们一再失望?"
"你——"
杜振毓赶紧附和道:"羽娴说得对!你在外游荡三年,的确也够了,你该想想你母亲的感受,她日夜牵挂著你,几乎快病了,连羽娴看了都於心不忍,你这个亲生儿子,又於心何忍?"
杜仰恩霎时无言以对,只因父亲说得对,他确实伤了母亲的心!
就算他对不起全天下的人,眼也不会眨一下,唯独母亲——是他最不愿伤害的人。
望著沉默的儿子,杜振毓试著以温情感动他。
"别再流浪了,回家吧!我和你母亲,都日夜盼望著你回来。还有羽娴——你跑到国外,一去就是三年,她不但没因此离开,反而守著有名无实的婚姻,全心全意帮助我打理杜氏企业,她实在是个好女孩,你千万不要错过她!"
嗤!杜仰恩冷笑。
就算童羽娴真有父亲说得那么好,只要她是老头子中意的,就别指望他锺情於她!
"我会暂时留在台湾一阵子,不过你别得意,我留下来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我母亲!过一阵子,我便会回美国去。"
说完,他立即扭头大步走出父亲的办公室。
深夜十点,童羽娴拖著疲惫的脚步,回到居住了三年的住所。
经过白天的兵荒马乱,总算把问题都解决了,杜仰恩总算愿意留在台湾——虽然是暂时的,但那至少了却她的一桩心愿。
接下来,只要说服他接掌总经理之位,那么她就算还清了杜家的恩情,也就能够痛快地挥挥手,和这桩有名无实、却束缚了她三年之久的婚姻说拜拜。
她打开门,迎接她的,依旧是一室的冷清,女佣淘美早已下班,因为自己总是晚归,所以后来她索性要淘美别准备晚餐,只要家事做完即可离去。
她走回卧房,取下背在肩上的皮包,随手扔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然后立即仰头倒上床,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真的好累!
接任杜氏企业的总经理之职,虽然带给她相当大的成就感,但这份成就感,是她牺牲无数休憩与睡眠的时间,一点一滴奋斗出来的。
她毕竟不是事业心重、喜欢掌握大权的女子,三年对她而言已是极限,若杜仰恩再不回杜氏接任她的职务,她怕自己要撑不住了。
她皱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有道温热的气流在她周围流动,她甚至以为自己听到除了她之外的呼吸声。
嗅!不止呼吸声,她好像还闻到一种好闻的气息,类似男人的古龙水……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猛然看见自己的视线前方,出现一道人影。因为对方正好背对头顶上方的吊灯,那张脸孔显得阴暗无比,只看得出是一张男性的脸。
"啊——啊——"她直觉发出惊人的尖叫,迅速弹起,然后砰地滚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到一旁的沙发后。
那是什么?鬼吗?她吓得连牙根都在颤抖,压根不敢抬头去看那张脸到底是人还是鬼。
"哈哈哈哈……"
熟悉的狂肆笑声,定住她不断颤抖的身躯,她缓缓抬起头,鼓起勇气将视线转向床,以便印证心中的猜测。
果然是他!
当她看见仰头大笑的杜仰恩时,立即瞪大眼,胸中的怒火要时漫天狂卷,连头发都几乎一根根竖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吓人?把别人吓得魂飞魄散,很有趣吗?"她站起身,怒声质问。
若是此刻她手中有枪,一定毫不犹豫的开枪,然后劝公婆想开一点,像他这么恶劣的儿子,不要也罢!
"你这么说不公平,我可没吓你,吓你的人是你自己。"
杜仰恩轻松地跃上床,双手在头顶交叉,舒服地躺在她刚才所躺的位置。他已换下白天那套帅气的牛仔装,现在身上所穿的,是一套宽松的短袖运动服。
他唇畔挂著邪恶的笑容,故意转头深吸一口枕上传来的女性淡然幽香。
"嗯,真香!"
他的举动,让童羽娴羞红了脸,她忍住想抽开自己枕头的冲动,用最勉强的礼貌询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回爸妈那里去了。"
"我是回去了,不过陪我妈吃顿饭就回来了!比起那边,这里有更吸引我的东西。"他咧著嘴,上下打量她的身材——尤其是她露在窄裙外的修长美腿。
童羽娴被他盯的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想藏起自己的小腿,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想睡在这里?"她故意昂起下巴,用严肃的表情掩饰心头的慌乱。
"当然!这是我的公寓,我有住在这里的权利。"他提醒她。
其实从晚饭过后,他老爸就不断暗示他,目前童羽娴正住在这间公寓里,他晚上可以回来找她聊聊。
通常老头子说的话,十句话当中,有十一句他是不听的,他愈希望他怎么做,他愈故意和他唱反调,惹他生气,是他终生的职志,於是他打算去找饭店暂住。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这间公寓本来就是他的,哪有外人霸占公寓,主人却去住饭店的道理?
从白天童羽娴嚣张的态度来看,她恐怕早已把自己当成杜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说不定还霸著他的公寓,作威作福哪。
他早瞧她那副以杜家人自居的模样不顾眼,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从他们短暂的几次接触,他发现她似乎不太希望他离她太近,虽然他不知真正的原因,不过这正好是他反制她的好机会。
她愈是想躲开他,他愈要亲近她,他倒要瞧瞧,最后投降的人会是谁!
"我明白了。"
童羽娴面容平静地抡起刚才扔在沙发上的皮包,转身就要离开。
"慢著!你去哪里?"杜仰恩飞快跳下床,拦住正要开门的她。
"客房。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当然应该搬到客房,把这个房间还给你。"
而且明天一早,她立刻请人来把她的东西全部载走,她才不想跟这个眼晴长在头顶的恶魔,同住一个屋檐下呢!
"没那必要不是吗?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再说——"杜仰恩转头快速扫了卧房一眼。"你显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你的地盘,重新布置过了,还装了纱帐——啧!"
他撩起浪漫的米色蕾丝纱帐发出讪笑,让童羽娴立即红了脸,彷佛她心中最柔软、私密的一处,被人窥见了。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回来这里,所以才……"
"没关系,你不必道歉!昨天之前,我确实没打算再回来这里,但是你改变了我的决定,所以套句老话,你是自作自受!你必须和我同住在这个房间里,直到我离开为止。"他咧开嘴,快乐地宣布,她倏然惊惶的脸色,让他有种报复的快感。
"不行!"她慌张地摇头。"我们不能睡在一起!"
老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的花名和罗马一样,都不是一天造成的,她可不想让自己成为他嘴下的另一块肥肉。
"有何不可?我说过,我们是合法的夫妻。"他潇洒地耸耸肩。
要他平白放弃,这个可以令她难受的好方法,实在很难!
"当然不行!因为我——"她立即停住嘴,现在她还不能说出,自己打算和他离婚的决定,否则万一他存心和她作对,故意拒绝跟她离婚,她不就得顶著"杜太太"的头衔,一辈子独守空闺?
"因为你什么?"杜仰恩缓缓低头靠向她,让童羽娴以为他要吻她,她慌得正想大叫,他却在她鼻端前几公分的距离停住了。
他不咆哮吼叫时,嗓音低沉醇厚,相当性感好听,美妙的声波传入她耳中,彷佛也撼动了她的灵魂。
不过她可没傻得就此被他迷去心魂,她双手环胸,增加抵御他的勇气。"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睡这里!"
"是吗?"杜仰恩也不罗唆,迳自转身拎起背包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他太主动退让,令她觉得不安。
"去机场。我要搭最快的班机回美国!"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等、等等!"童羽娴一听大惊失色,赶紧追到门口拦住他。"你不能走!"
"为什么?"杜仰恩丢下行李,双手环胸转过身,冷冷盯著她。"请你解释原因!"
"因为……你答应过爸爸,暂时留在台湾、不回美国的,不是吗?"她努力掩饰不安的模样。
"唔,本来是!"
"本来是?"
"没错!我本来打算留在台湾一阵子,好好陪陪我妈,但是'我的老婆'不让我回房睡觉,我也没办法,只好回美国去了。"他佯装无奈地摇头。
他的话让童羽娴忍不住红了脸。"你该知道,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你这是在抱怨我失职了?"他的眼中投射出邪恶的光芒。"我可以在今晚就弥补这个过错。"
"不要——"童羽娴差点尖叫。"呃……我的意思是,这里还有一间客房。"
"偏偏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非主卧房不睡。"他是存心刁难她。
"我可以去睡客房。"
"这么说吧!只要你拒绝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就会解读为你厌恶我,我不是个喜欢自讨无趣的人,到那时我就会离开台湾。只是你知道的,我母亲身体不太好,要是我这一走,她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那可就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那个不肯接纳迷途知返丈夫的妻子的错!"
"你——"
童羽娴险些被他气死,他的刁钻狡猾,她前所未见。
她真想不顾一切赶他出去,可是她担不起气死婆婆的恶名,只能咬牙暗自承受怒气。
"现在我可以留下了?"杜仰恩拎著行囊回头,心情愉快地走向主卧房。
啊!胜利的滋味,真是难以言喻的美好。
洗过澡,童羽娴穿著她衣橱里最厚重的一件睡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找了个离杜仰恩最远的角落,贴著床缘静静躺下。
她浑身僵硬紧绷,一动也不敢动,运呼吸都小心控制,像躲避骇人的妖怪似的轻浅缓慢,唯恐呼吸声太大会被怪物发现、活剥生吃下肚。
和她的胆战心惊相比,杜仰恩就舒适惬意多了,他大方地在床上伸展修长的四肢,脸上挂著满足的微笑,享受第一回合的胜利。
或许是长途飞行使人劳累,没多久,黑暗中就传来他规律的呼吸声。
他睡著了?
童羽娴悄悄转头,就著窗外微薄的月光,窥探杜仰恩的动静。
她瞧了好半天才看清楚,他将双手枕在头部下方,许久没有动静,看来应该是睡著了没错。
她这才放松紧绷了许久的心情,微微吐出一口气。
心情松懈之后,睡神也开始袭向她,原以为一定整晚无法入睡的她,在这种充满诡异气氛的情况下,竟也闭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