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平房倒是有这个便利条件,让我可以扒着后窗翻上房顶,房顶和其后的大片民居又连在一起,只要我不在房顶上被捉,那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刚一在房顶上露出脑袋,就瞧见了不顺心地事情。
要说这个不顺心的事情很是出乎意料。我小心翼翼地刚刚露出脑袋,就看见一个人蹲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因为听到我突然发出的细微响声,而猛然扭过头来看我。
这个平房的房顶大部分都和后头的四合院相连,只有面对小巷子的一面是空置着,所以我从后头的窗户爬上房顶后,左手边就是一堵半人高的砖墙。那个扭头过来的人就蹲在砖墙的拐角处,不是我眼神特别好使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有人躲在这儿。
有人躲着并不算是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的长相。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家伙嘴里叼着一根快抽完的烟,那双嘴唇真是又厚又长,但是鼻子小得几乎找不着,顶上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而且脸上还长着长毛。虽然大部分身体都躲在黑影中,我还是很轻易地在一秒钟内认出了这个家伙,竟然根本不是个人类!
我在天桥闲逛的时候,倒是好奇地看过手艺人耍猴,也见过会抽烟的猴子。不过像面前这只猴子这么大个的,我还真没见过,也压根没想到这只猢狲会躲在我的房顶上!所以我和这畜生都是猛然一个愣神,一动不动地互相看着。
不等我作出反应,这畜生已经吃惊地掉头就跑,手脚并用,飞快地翻过矮墙消失在黑暗中。我也不敢迟疑地翻身上了房顶,此刻哪有心情去追一个猴头。远处已经传来了好几辆汽车的行驶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很是清晰。
看了看猴子逃跑的方向,明显是向着房屋的密集地方奔跑,却没有传来一丝有人被惊扰的动静。我顿时有了主意,猴子既然可以顺着房顶逃跑,我自然也能,看了看猴子蹲坐的黑影里,我瞅见一个半新不旧的黄挎包摊在地上,我用手一捏,像是衣服水壶一类的东西,应该是被猴子垫着坐过,把里头的东西压扁扁的,于是顺手背在肩膀上,蹲低了身子向着猴子逃跑的方向小心跑去。
我弯腰顺着高低不平的房顶小心奔跑,心想莫非是丁朝阳一伙人干的?可我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啊,更没觉察出他们会有什么恶意,真是想不通。
等到眼前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我静悄悄翻身落入一个黑暗的小巷子,周围没有路灯也没有谁家的房子亮着灯。不过,这黑暗对于我这双变态的眼睛来说,还真是如鱼得水。真不知道该感谢病毒改造了我的眼睛,还是该诅咒这引来祸事的病毒!
我静悄悄缩到一个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决定休息片刻,同时整理下乱七八糟的大脑。于是,一边侧耳细听远处传来的动静,一边紧张的思考着纷乱的问题。
可惜的是,不管出现什么变故,我这会儿都已经猜想不出。姑且不管那个逃跑的猴头是怎么回事,我觉得真要跟钟俊州老头有牵扯的话,那我肯定还会碰上它,至于眼前剩下的唯一线索,就是手里拿着的这个旧挎包。
竖起耳朵听听周围的一切暂时还算平静,所以我想在黑暗中先模索下这个旧挎包,瞧瞧到底有什么玄虚,竟然让那个猴头垫在底下。
瘪瘪的挎包拎在手上掂掂,好像没啥值钱东西。我先在外边细细模了一下,确定不会有什么活物藏在里头,就小心地掀开了挎包外边的帆布,手伸进去模到的第一个形状就让我吃了一惊,竟然很像那个吸引了我一路的酒壶,从洛阳到西安、又跑到北京的酒壶!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个酒壶到底是不是我在钟俊州手上见过的那个。所以,我把酒壶塞进了衣服口袋,继续模索,心想在西安的时候,这个酒壶我没在钟俊州老头的身边找着,难道真这么碰巧,让我在这个情况下得到?
再次伸手进去模到的是好几个硬硬的金属块,掏出来一看,像是一种军服上的徽章,为数还不少,不过风格迥异,肯定不是咱们军队所用的徽章,而且陈旧不堪,应该是外军所有。只是周围太黑,我无法去一一辨认。
挎包还有个夹层,被一条拉链和外头这几个东西隔开了。我试着拉那个拉链,发现是个坏的,很难拉得开,用手捏捏里头肯定还有东西,像是个硬皮的笔记本。而我的眼睛虽然厉害,却也没办法在黑暗中修好这个拉链,只好把挎包背在背上,心想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离天亮还早得很,我又静静地呆了好久,确定危险已经暂时离去,才慢慢走出这个小巷道,一个人孤单地踏上了新的征程。
从北京前往北边草原上的多伦县,要穿过密云和怀柔的盘山路。班车的情况我早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所以在决定一个人孤单上路逃亡之前,把身上的东西做了个彻底的清理。
租来的屋子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身上所剩无几的钱和粮票是必须带在身上的。我只好背着这个捡来的黄挎包,尽量多地买了些吃的干粮跟喝的水。而挎包里发现的那个酒壶,果真就是钟教授随身带着的那个,我掏出来藏在身上。看着最后一堆徽章,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其中的徽章我已经仔细辨认过,有几个是圆形黑底,上面的图案用了红色丝线绣制,根据铁锚的形状来判断是海军所有。我和印象里学习过的外军标志做了对比之后,沮丧地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是哪国的。其中一个徽章的上部有朵五瓣的花朵,让我联想起日本的樱花,可惜是没有一个字母类的东西来证明。
另外有一个圆形的徽章我给认了出来,那上头有一串英文字母,还有老鹰、铁锚、地球的形象。这东西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徽章,我在部队当兵那阵儿学习过。
拍拍脑袋,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会凑到了一起,难道挎包的主人是个收藏迷?会不会就是钟俊州老教授的,可又怎么会给一个猴头垫在底下?
想把这些垃圾全扔掉,又一想既然是和酒壶放在一起,那就说不定藏了什么秘密。所以思量到最后,我决定还是带上吧,反正我也没啥行李。
班车一走上盘山路,气温就开始越来越低、越走越冷,等到过了苏家口,眼瞅着多伦县的黑山咀就快到了。我估计车外的温度最多只有十度,心里真是搞不懂五月份的草原,怎么会这么冷。难道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不成?
按照以前收集的资料,我还以为春末夏初的多伦,气温会比较暖和,哪有准备什么厚衣服,此时后悔也来不及。看看周围的乘客一个个都开始穿上厚衣服,我只好把身上的毛衣使劲裹裹,塞进裤子里,强自咬牙苦撑。
车外的大风一阵紧过一阵,夹杂着许多沙砾,严重影响了司机的视线。我们的行驶速度也因此逐渐放缓,打开了车灯,在风沙中艰难的前进。我还是第一次跑到草原戈壁上,终于领略到大自然的暴虐威力,心情更是紧张,紧绷着脸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给冻得嘴脸乌青,车外的风沙才略微有些减弱,但是老旧的班车却偏偏停了下来。
我纳闷地扒着车窗往外看去,啥也看不清楚,没过一会儿,就听司机说前面的路上有检查站,正在逐个检查往来车辆,听口气也是很奇怪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检查站。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然觉得大事不妙。这如果不是常设的检查站,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地方上出了恶性案件,临时设个检查站寻找疑犯;另一个是这条路要经过的军管区域有情况,专门设了个检查站。
我记得那个陨石坑在军方保护下,已经勘察了一年多,算是属于军管的区域。还有个最坏的可能就是为了逮我,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我的事儿见不得光,逮我的人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闹腾,再说他们也猜不到我会逃往这个方向。
心里忐忑不安地盘算了一会儿,还是七上八下觉得不妥,决定下去看看情况。于是我招呼司机打开车门,心怀鬼胎地借口要找地儿方便。
往前边看看,堵的车还真不少,清一色的大货车为主,个个都是灰头土脸,蒙上了一层风沙。再打量下周围的环境,前方算是要进山了,公路两边开始出现不少连绵不断的矮山戈壁。
我的眼神穿过污浊的空气,依稀看到了前方有大山的身影,而且我们的公路似乎要经过什么隧道山洞。那个检查站就设置在隧道的这边,有好几辆绿色的军车一字排开,不时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来回走动,留神看看那些检查的手续。我吃惊地发现这些人检查得竟然非常仔细。
看看长长的车龙,我估计要是一直硬等着,闹不好会拖到天黑。
跟着从车上又跳下来俩男人。我扭头去看他俩,原来和我一样,不是找地儿方便,而是站在路边石头上,一个劲儿地眯着眼往前头看。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其中一个瘦猴小声说:“这地咋儿有检查站了?咱出去时候不是还没有吗?出啥事了,老刘?”
被叫做老刘的是一个胖子,阴沉着脸没作声,一个人又看了一会儿说道:“算了,咱们就从这儿走吧,也不是很远,瘦猴你去把行李卸下来,让司机开门。”
那个瘦猴招呼一声就上车了。我看看这两人的装扮和长相都是汉人,心里很是警惕他们所说的‘就从这儿走’是啥意思。难道这两人不坐车要步行前进?
我把冻得发僵的脸庞搓搓,挤出一副笑脸,一手从怀里模出一根烟递过去,想跟这个叫做老刘的胖子搭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