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中人无论长幼,俱看着那个难见这样神态的小皇帝失了神。这样的凤宸灏,在这些亲人面前,除了对令他一度宠溺的熙儿如此过,旁人再没瞧见。
而那个已经重新坐下,正小心翼翼地开始尝试碗中菜肴味道的美丽小女孩,此刻也渐渐恢复正常,尝了一口便抬起小脸,对正鼓励她吃下去的凤宸灏破涕一笑,怯怯地说出‘好吃’二字,让众人亦齐齐一舒心,气氛再度回复如常。
如此用罢午膳不久,凤宸灏便带着夏侯雪与文成、武就几人出府上街,其中凤宸灏的表妹金无双也吵着一同出门,金崇义喝制不住,凤宸灏为免舅舅为难,便也答应她随同,日落前即回。
金崇义也有些无耐,作为金家最忠厚稳实的他,却偏偏生了个刁钻任性的女儿,这一度也因他成婚多年却迟迟无子有关,又作为金家第一个长女,全府上下自然自小便多宠爱了几分。
而这个金无双,自小也仗着长辈疼爱,又有皇帝表哥差不多大年纪,虽非亲王郡主,却也因着关系特殊而伴读皇帝左右,与其他几位亲王子女陪同皇帝一同在太学院上课。
之前见夏侯雪得皇帝表哥那样关怀备至,而自己却几乎连话都没有跟他说上的金无双,忍不住心生妒意,尽管知道这个夏侯雪曾是皇帝表哥的救命恩人,又在前不久被皇帝表哥特许来太学院上课,但因夏侯雪一直不肯跟旁人亲近,故而她对夏侯雪也是没甚好感。
此刻在马车之上,她嘟着嘴看着那个跟皇帝表哥坐在一起、并紧紧抓着表哥手的胆小女孩,不由心生不满,搞不懂皇帝表哥为什么那么照顾她。
不就一落魄公主,虽有郡主封号,可她如今的身份可以说连自己都比不上,更胆小如鼠,好像除了皇帝表哥,人人都会伤害她一样。
哼,十足的胆小鬼,爱哭鬼。
午后的街上人很稀少,虽然天气已经不再炎热,但人们饭后小睡的习惯,还是让若大的街上不见几个行人。
来到“万金”金玉商号门前,凤宸灏先行下车,随后再小心地扶着夏侯雪下来,正欲离开,车上却传来金无双有些气闷的抱怨:“哎,表哥,人家也要下来。”
凤宸灏转头,有些意外地挑挑眉,紫眸微眯:“哦,无双从前不是不喜让人帮忙吗,什么时候变得开始文雅起来了?”
“才不是,我可是一直很端庄典雅的。表哥你快来帮我一把。”金无双撇撇唇,看着那个眼带取笑的男孩,小脸微红了起来。
武就见状伸出手,礼貌道:“金小姐,属下来帮你吧。”
谁知,金无双气恼地一挥手,将武就的手打开,恼道:“谁要你帮忙,我要皇帝表哥帮我。”
武就面孔一呆,好人没好报,平白受一记白眼。文成在侧面看得清楚,闻声,冷峻的俏脸不由一扬,低笑开来。
凤宸灏深知表妹爱耍性子,见状方伸出手掌,取笑道:“好!那请端庄典雅的表妹下来吧!”
“这还差不多!”金无双转恼为喜,忙欢快地抓住凤宸灏的手腕,借力一跃,跳下车来。
而后她有些得意地瞥夏侯雪一眼,便大摇大摆地快步往商号内奔去。
“三叔,三叔,你在哪儿,我和表哥来看你了。”人未进声先到,凤宸灏几人跟在后面听着金无双的呼叫,忍不住摇头一笑,暗道小丫头禀性不改,即便知道要学着端庄典雅,一旦疯劲上来,依旧恢复原样。
“这店中的布局都是朕的母后所设计,雪儿你看,是不是很非同一般?”领着夏侯雪入内,凤宸灏指着店中独具一格的装潢设施,眼中的自豪随之流倾。
即使如今的自己早已不再眷恋母后,但一切有关母后的东西,他心底依旧亲切,引以为傲。或许,这与他小小年纪便处处独当一面有关。
父皇对他自小刻意的培养,让他从小不能如别的孩子一样可以赖在母后怀中撒娇戏戏,但心底的那份渴望与依恋,始终潜藏。
也正因如此,当那日看到夏侯雪对自己由陌生到亲切的转变时,他忽然心底触动。
因为那样的她,眼中写满了渴望,渴望自己保护她,陪伴她。一如,自己曾经对母后那样。
只不过,她比自己要可怜得多。
因为那次大病之后,她有关父母去逝的记忆竟然离奇消失,仿佛她从来没有父母,也从来不曾是北沧的公主。
他曾试着提起过北沧王,但却令她痛苦万分地抱头摇晃,那样的情景,他至今想起都不忍。太医说,她的病很是古怪,目前还不知道如何去治疗,只让多多宽心舒体,估计时间长了便好。
不过看她除了很怕生人之外,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孤清冷傲,只要多带着她适应适应人群,想不起那段痛苦往事,这样病着,或许对她也是一件好事。
凤宸灏辗转的心思夏侯雪并不知晓,她只看到他眼中的自豪与欣赏,这样的神情他的脸上并不多见,不由转眸四下多看了看。她发现,此处虽然遍处摆放
着黄金宝器,却雅致绝伦,大方月兑俗,没有给人造成琳琅满目、眼花瞭乱的压迫感,到看了大感舒服,让人一进到店铺中,便平生几分轻松自在。
“灏儿怎么过来了?”因是微服,店中之人虽未行下跪大礼,却还是恭敬得让人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对夏侯雪来说,被一个个眼带敬畏的人看着,尽管有灏哥哥轻轻地安抚自己,但全身还是有些不由自主的轻颤。
直到那个俊美过人的男子大步流星地从内屋出来,她方心神一跳,快步躲到凤宸灏的身后,害怕地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