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卫下水将柳思仪从池子里捞起来，立刻有宫女将袍子裹在她身上。
不等人询问，她先行跪在地上：“臣女叩见皇上皇后，刚刚与静王妃说话，是我自己不察之下失脚滑倒，与静王妃无干。臣女失礼接驾，还望皇上皇后恕罪。”
这番话，看似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却句句透着异样。只要是人，都会想到另一层意思，毕竟刚才众人都清楚的听见那声惊呼。
翩翩明白，她是被设计了。
腊她第一个就去看龙静羽。
龙静羽眼中的惊讶显而易见，目光在她与柳思仪之间来回，又微微蹙眉。接着他转头去看皇上的脸色。
皇上沉寂的脸色在园中花灯的照应下半明半暗，眼神如利刃般直视着翩翩，对发生的事也着实意外。他在想，一个小丫头居然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虽说在这场婚事中他并不赞成，但对翩翩，他还是很喜欢的，她身上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灵性与聪慧。
肩“皇上，柳小姐身上湿了，晚间风凉，让她去换件衣服吧。”皇后在旁轻声提醒。
“柳小姐去吧。”皇上摆摆手。
“好好儿，柳小姐怎么就落水了？”大臣中有人提出疑问。
“只有静王妃在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只怕也只能问问静王妃了。”一人冷着声，话里话外无疑是揭示着所谓的真相。
翩翩心里那个窝火啊，恨不能将柳思仪拖回来按进池子里淹死！真是个会行阴招的可恶女人！
“翩翩，过来。”龙静羽招手将她拉在身边，问道：“怎么回事？柳小姐是怎么落水的？”
“你怀疑我？你以为是我推的吗？”面对他的询问，她登时恼怒，这个时候他居然这样问，岂不是明摆着是信了柳思仪的演技。别人质疑一万句，也不抵他质疑一句的刺痛大。
“不是，只是问问你。”龙静羽连忙安抚她的情绪，但在心里却的确有些怀疑。并非认为她心思不正，而是她行事冲动，本就视柳思仪为敌，若再遇见什么刺激，做出这样的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你就是怀疑我！”她岂会看不懂他眼睛里的神思，再看其他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她纵然是调皮任性些，可事情不是她做的，白白背黑锅的事她才不干！
“唉，看来这小丫头对柳小姐抵触的很呐。原本想让她们多接触，或许能做个姐妹，哪知道、反而弄巧成拙。这小丫头也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能把人往水里推呢？别说这池水凉，且说那柳小姐，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哪里会水呀？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皇后一开口，干脆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
皇后此话一出，众人开始窃窃议论。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骆家父子忍不住了。尽管对此事也颇有怀疑，但好歹是自家女儿，岂能任由她被人指责。
骆昀跪，又拉着翩翩一起跪下，硬声责问：“翩翩，当着皇上皇后的面，你老实的告诉我，柳小姐落水是否跟你有关？”
翩翩抬眼盯着龙静羽，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跟柳姐姐落水没有任何关系！若真要说有关系，那就是不该跟她在水边儿说话，不然她也不会不小心掉到水里了。”
骆亦秋跟着也跪在地上：“皇上，小妹虽时有顽劣，但并非心思恶毒，何况她才九岁，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害人之事。再者，柳小姐也说是意外失足，想必就是担心因如今的关系而引得众人误会。臣敢担保，小妹与柳小姐落水绝无干系，万望皇上明察！”
“都起来吧。”皇上亲自将翩翩搀扶起来，模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失笑：“小丫头生气了？朕知道，被人冤枉不好受，朕也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事。别生气了，朕给你平反，朕说了，柳小姐落水不干你的事，谁也不准对你胡乱议论。”
“谢皇上！”此刻不管皇上是否真信，翩翩都十分感激。
“本是为了出来赏月看灯，却不料闹出这样的事来。”皇上叹口气，望着空中圆月默然片刻，蓦地的说：“翩翩，你向来性子活跃，不如、你出个谜语考考大家，怎么样？”
“……好。”点点头，她随皇上走到亭子里，就坐在皇上身边。
“想好了吗，出个什么谜语？”皇上笑问。
“出个字谜。”见皇上似故意宽慰她，她也不好再板着脸，缓了缓脸色，念道：“道士腰间两把剑，和尚脚下一条巾，本是平常两个字，难倒天下多少人。”
“谜面已出，诸位大人就猜猜吧。”皇上说着也略微蹙眉，细想此谜，似乎有些意思。
龙静羽发现她始终不朝自己看，显然是为刚才的事生气，有心想哄她，却又碍着场合无法言讲。他看得出她很难过，也后悔没能坚定的相信她，骆亦秋说的不错，她虽顽劣，却并非心恶之人，他怎么能以常性去揣测。
翩翩觉得他在看自己，没忍住瞟去一眼，很快就躲开，轻声一哼。
“翩翩……”龙静羽不禁一笑，小声的喊她。
她只装没听见，端起果碟子自顾自的吃起来。
皇上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岂会不知道，低笑着与她说：“小丫头，跟静王爷闹脾气啊？”
“没有，我只是不想打扰静王爷解谜语。”说着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狠狠的咬。
“说到谜语，诸位可有答案了？”皇上环视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或皱眉思索，或但笑不语。
“儿臣已有答案。”龙静羽淡笑：“这谜底已在谜面中被揭破，乃是‘平常’二字。”
翩翩闻言微顿，撇了撇嘴。
“与朕所想相同。翩翩，这谜底对不对啊？”皇上问她。
“皇上猜的不错。”她就是避开龙静羽不提。
龙静羽轻叹，猜测着要化解她的这股怨气，得用多久的时间？另外……若刚刚真是柳思仪自己跌进水中，那就证明这个女人心机极深，远在他意料之外。如此一来，他倒要担心翩翩了。
“诸位爱卿，今日乃中秋佳节，朕也特地准备了一些灯谜，请诸位爱卿赏玩。”拍了拍手，立刻有十数个宫女提着各色花灯出现，并将花灯一一悬挂在山石或树枝上。皇上笑道：“诸位爱卿随意看看，一作赏玩，二来散酒，三则，也是为中秋助一雅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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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
皇后没跟着去，定睛细看翩翩，低声道：“翩翩，你实话告诉我，柳小姐是不是你推下水的？”
翩翩一愣，望着她。
皇后微蹙着眉，分析道：“柳小姐品行纯善，即使遭遇了这样的事还在为你开月兑，难道你就没一点悔悟？我知道，定是她要嫁入王府做侧妃，你不高兴，可你还小，这种事可做不得。你只管实话实说，我保证不追究就是了。”
“我没有害她！”她冷声清晰的回答，从这一刻起彻底明白，在皇后心中，她这个顽劣不循规蹈矩的小孩子远没有柳思仪那样的闺秀可信。亦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你……”
“皇后娘娘。”龙静羽突然过来，伸手将翩翩护在跟前：“娘娘为何一直要质疑翩翩的话？她说了没做，就一定不是撒谎。她虽小，但是非对错善恶分的很清楚。再者，方才父皇也说了，翩翩与柳小姐落水没有干系。”
“既然静王爷如此说，那本宫就不便再问了，否则皇上还要怪罪呢。”皇后见他如此正面直言，颇有责备之意，不禁心生不悦。
“我与翩翩先行告退，皇后慢坐。”龙静羽牵着她的手，离开了亭子。
走到假山的背出，翩翩将手抽回来，冷哼的看他：“别以为替我解围就能原谅你，你怎么能怀疑我？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怀疑我，你也不可以！”
“是我错了，可后来我就信你了，原谅我好不好？”他安抚的重新将她抱着，轻声承诺：“往后再有这种事，即便真是你做的，我也绝不恼你。我知道你是怕我被人抢走，凡事皆是出有因，我永远相信你。”
“真的吗？”他突然间温柔承诺，把她一腔怨气委屈全都驱散殆尽。
“嗯。”
***
宴席尚未结束，龙静羽推说累了，带着她先行离宫。
马车上，翩翩一直盯着他看，脑子里还回想着他说的承诺。为什么说甜言蜜语惑人，海誓山盟迷人，她终于算领教到了。
“看什么呢？”见她总是傻笑，龙静羽不禁跟着笑。
“王爷。”她张开双臂扑到他身上，亲密的蹭啊蹭：“今天晚上也算因祸得福，若没有柳思仪落水，还得不到你的承诺呢。你可不能食言哦，你的话，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不敢食言，我怕你生气呀。”终于看到她笑，龙静羽顿感轻松，仿佛心头积压的阴云瞬间散去。
可随之翩翩脸色一冷，竖了眉：“你九月初就要娶她是不是？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们才成亲一个月就娶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翩翩先别生气，听我说好吗？”轻抚着她的背，他说道：“你也知道，在答应娶你时，她做侧妃就已成定局。再者，你毕竟还小，即使不是她，也总会有别的女人进王府。往后她进了门，你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你也是，不准与她跨过楚河界限。”她蛮横又担忧的要求。
“你呀。”宠溺的轻笑，避过了正面回答。
“王爷，你亲我一下好不好？”她突然要求。
“……翩翩？”面对她闪亮而执着的眼神，他竟觉得不是一双孩子的眼睛，竟被看的心慌意乱。
“每次都是我亲你，今天你都惹我生气了，难道不能亲一下表示道歉吗？”她义正言辞的又说。
“翩翩，别闹。”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热，他试图拉开圈在脖子上的两条手臂。
“你都模了柳思仪的手！”她脸色一板，又旧话重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哀怨：“当初，你肯定是一时兴起才答应娶我，现在你觉得我是小孩子，做你的王妃有伤你的王爷面子，竟然默许皇上皇后为你纳侧妃，还相互独处培养感情，嫌我是拖累，躲着我。你要是讨厌我，觉得我碍眼，那你就休掉我，我绝不赖着你！”
“翩翩，你这是……”龙静羽是想笑不敢笑，更不敢迎风去纠正她的话。
“王爷，到了。”马车外展飞的话音解救了发窘又为难的人。
翩翩托着他的手，不依不饶的嘟着声，一直跟到绿绮院。
丫鬟们准备着热水，服侍王爷沐浴。
见丫鬟们准备的差不多了，龙静羽对着始终赖坐在身边的人叹笑：“翩翩，时候不早了，该去睡觉了。”
“还早呢，我不困。我帮你洗澡好不好？”她笑嘻嘻的提议。
“胡闹。”他轻斥，竟觉得是被调戏般的难为情，因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笑，拍拍她的脑袋，再次哄劝：“我累了。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不，我还要给你按摩呢。”她铁了心赖到底。
龙静羽无奈的叹口气，只好让她坐着。
玉石屏风后的沐浴之处是专门设计的，在地上凿了五六尺见方的池子，以白玉石铺就而成。池子的一侧铺着毯子，一侧放置着两层的镂花雕架，架子内放置着洗浴用品和白丝锦袍。
虽然他双腿不便，但自来沐浴不喜欢几个人在身边服侍。向来由展飞将轮椅推到毯子边，固定住，遣退了所有人，他自行从轮椅坐到毯子上，褪去衣物下水。池子内修着阶梯，方便他坐着倚靠，一应用物都在一侧，方便拿取。
泡在水中，闭目养神，每当此时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王爷，要不要我帮你按按肩膀呀？”突然，一道闪烁着探究的嗓音响在屏风后。
“不准进来。”话虽坚决，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爬上一丝微笑。即使不看也能知道，此刻的她定然是趴在屏风处探着脑袋张望，完全一个小。
“王爷，我偷偷进去行不行呀？”她软着声乞求。
“不行。”他还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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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一眼。”她终于暴露了目的，嘻笑着又说：“王爷，你一个人洗澡多闷呀，不如我唱支歌给你听吧？”
他笑着没应声，知道她肯定会唱。
果然，外面传来她天真稚气、奇怪又可爱的歌声——你天真的问我，还做不做凡人，如果做不成就跳海吧，做快乐的接吻鱼。人也太多失意，没有好玩游戏，如果不能够逃避烦恼，我宁愿做一条小鱼……
听着陌生欢快的旋律，细品着那歌词，不由得就想起她精怪可爱的笑脸。
从池水中撑坐起来，穿了长裤，套上白丝锦袍，坐回轮椅内，出了浴池。但见她坐在榻上喝茶，显然唱歌唱的渴了。
“王爷！”她放下茶碗笑嘻嘻的跑到他面前，伸着脖子在他身上一闻，淡淡的清香，温柔细腻，就像他的人一样。
对于她的举动早习以为常，就连常服侍的丫鬟们也都见怪不惊了。
他坐到横榻上，她照例帮他按摩双腿，他也早习惯了她的手。看着她一脸认真尽责，他想起刚才她唱的歌，问道：“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接吻鱼》。好不好听？”她追问评价。
“嗯，好听。”他笑着点头，又问：“什么是接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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